老胡一起床, 江谣已经拉开窗帘。
外面的光照进来, 给江谣的身体轮廓度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些忧愁,睫毛无精打采的垂下, 眼下还有一点青色。
老胡在床上翻了个身, 忽然灵机一动,跳到江谣床上,用被子把江谣给罩住, 压在床里,大呼小叫:“小倩!你不可以见光!”
江谣被他一大早搞偷袭给整懵了,二话不说就跟老胡打起来。
这套路颇为熟悉, 两个二十多岁的人了, 打架还跟小学鸡一样,最后以老胡失败告终。
一通打闹,江谣的精气神好些了。
江谣整理行李,老胡就在镜子前欣赏自己英俊的脸。
“给你打破了都。”
江谣把衣服扔箱子里:“谁他妈先挑衅的?”
老胡:“你说你身材又不是特别强壮,怎么打起人来这么厉害?”
老胡小时候也是这么拜倒在江谣手下,成了胡同巷子里的第二恶霸。
江谣嗤笑一声,拿起手机看了眼。
老胡:“你一早上都看三十次了, 里头住着你老婆啊?”
江谣把手机合上, 扔到一边。
“小辞没给我打电话。”江谣合上行李箱, 蹲在地上,看着老胡:“我右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心里很慌。”
老胡转过头, 正色:“心慌?你这人毛病太多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江谣没理他,自顾自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知道吧。”
老胡:“你迷信这些东西干啥?”
他把江谣拽起来,江谣找了把剪刀,捡了一张小纸片贴在自己右眼的眼皮上。
老胡见他这样,乐得不行,心想:你还迷信的有头有尾,连解决方法都有。
江谣拖行李箱出门,又检查了一遍手机。
老胡见他那小媳妇望夫石的样儿,忍不住开口:“实在不行你就打回去呗,非得等着人小辞给你打啊?”
江谣嘟囔:“我打了,但是没打通。”
老胡:“上学不让带手机?”
江谣:“不知道。”
老胡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我给四毛打一个问问,让他去找小辞。”
四毛家就在江谣家隔壁,离得很近。
老胡电话打过去,四毛也正在通话中,没打通。
他拿着手机愣了下,又接连给几个大学同学打电话,都打不通。
到了机场,老胡才觉得有点儿不对。
没道理手机一直忙碌啊。
江谣坐立不安,翻出机场的免费报纸一看,头条就是内地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目前大雪已经下了两天还没停,多处地方已经出现雪灾,车开不进,人出不来,都被困在屋子里。
其中重灾区罗列了几个,浙江赫然在列。
江谣跳动的右眼皮终于停下来了。
白色的小纸片落在地上,他急急忙忙站起身:“我回家一趟。”
郑景行刚办完行李托运,看到江谣往售票口跑,连忙拉住他:“怎么了?”
江谣:“景哥,实在对不住,我要回家一趟。”
老胡跟上来,郑景行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江谣:“好好地怎么回家啊?去南非的机票都买了。”
老胡也不知道怎么跟郑景行解释,因为江谣就是这么个神经质的性格。
他要做的事情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他临时起意想一出是一出的德行同上。
跟猫一样难以琢磨的性格,老胡琢磨了十几年也没琢磨明白。
不过有一件事他很熟练,就是给江谣收拾烂摊子。
老胡:“景哥,江谣家里出了点儿事,他急着回去。”
郑景行:“怎么了?”
老胡直言不讳:“小辞电话打不通了。”
郑景行皱眉:“就这么点儿小事?”
他第一反应就是小辞又在搞什么鬼,同时也觉得江谣这个弟弟不识大体。
就算他跟小辞有着竞争关系,他也不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毁了江谣的前程。
老胡摇头:“他弟哪算小事儿啊,在他那里可是头等大事,天塌下来都不比这个重要。景哥,真对不住。”
郑景行:“他就是打不通电话对吗?我让我同事帮忙找他。”
郑景行一个电话打回内陆,同事电话打不通。
转而打警局的,连打了好几个,都打到省外了,才有一通电话接通。
郑景行说明身份,那头的小警察开口:“打不进去的,别白费力气了,省内大半的信号全被屏蔽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高速公路全部堵死,断水断电的,现在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
电话声音不小,江谣听个正着。
老胡连忙稳住他:“别着急,就是被困在里面了,你等景哥问问怎么回事。”
一问,就是出在这场大雪上。
没完没了的下,来不及清理,就把道路堵死了。
南方不比北方,北方有许多应对雪灾的紧急措施,而且非常有经验。在南方有这么大一场雪,称得上是百年难遇,政府部门没有应急措施,谁也想不到这场雪灾来的这么突然,人手调动不过来,灾区的面积正在一步一步的扩大。
郑景行挂了电话,沉着脸色:“回内陆。”
萧山机场飞机全部停飞,只有虹桥还能下。
江谣从虹桥下车,往杭州的列车一共发了六趟,全都被堵死在半路。坐列车回去显然是没有用,郑景行只好安慰江谣:“别慌,目前还没有听说人员伤亡,救援物资已经开始往省内派送了。”
郑景行联系了当地的警局,打算坐警车去往杭州抗灾。
结果上海自顾不暇,警力不足,怎么敢往外调,借来借去,也只借到了一辆车。
郑景行上车,江谣迅速反应过来:“走国道,高速一定被堵死了。”
老胡开口:“国道也没好哪儿去,这边回去国道就一条,路那么窄,边上还都是山,你要是遇到个山体滑坡怎么办?”
郑景行:“走国道试试,高速是绝对堵死的。”
事实证明,他们判断的都没错。
高速堵得一塌糊涂,几万人躲在车里没吃没喝,连水都没有,应急物资通过直升机空运过来,也远远不足。
国道上零星有几辆车,窗外大片大片的白色从江谣眼里略过去,让他的心也跟着渐渐变凉。
都说瑞雪兆丰年,原本被誉为这年吉利象征的大雪,成了许多人多年都忘不了的噩梦。
老胡感慨道:“这一年真是多灾多难。”他转头看着江谣,顺势把江谣的眼睛捂住:“别盯着雪看,会失明。”
江谣心急如焚,捏着手机,不停的给小辞打电话。
他知道这时候是绝对打不进去的,但是他就不肯放弃。
老胡也没阻止他,从保温杯里面弄了点儿热水给江谣喝:“你嘴唇都快干裂了,喝点儿水润润。”
郑景行:“别喝太多,这时候下车尿尿会出人命。”
江谣抿了一口,只把嘴唇润了一下,注意力就落到了手机上,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的往外打。
车缓缓前行,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障碍物。
过了平湖跟海盐,到了余杭收费站的时候,被一棵巨大无比的树拦了下来。
郑景行开门下车,这棵树大的过分,应该是从山上掉下来的。
老胡裹着衣服眯着眼,诧异:“什么玩意儿啊,这树哪里来的?”
郑景行:“被雪压下来的。”
山上的积雪一定比山下厚,这么大的树都能被雪压塌,可见这一场雪灾的严重性。
江谣在看到这棵树的瞬间,脸色比雪还惨白,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把老胡吓坏了。
“江谣!”老胡脱了衣服给他穿上:“你穿这么点儿下车来干嘛?”
郑景行开口:“走不了了,只能在这里等人来。我们先休息片刻。”
开了一路的车,他也累了。
江谣没听他的话,他打算翻过树走。
老胡连忙拽住他:“你干嘛去!”
江谣:“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先走,赶得上你们追我,赶不上就算了。”
老胡火起:“你疯了!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怎么走,我赶上来干什么,给你收尸吗!”
江谣:“胡星泽。”他咽了咽唾沫,喉咙里干的像卡了根刺,说话都变得艰难:“要么你陪我一起走,要么你就留下,我要回去,我两个弟弟,和我妈,都在家里。”
一字一顿,江谣猛地用手臂擦了下眼睛。
老胡慌了,捧着他的脸把他眼泪全部擦了:“别哭了别哭了,什么天气什么条件啊,你这么一哭眼泪水都成冰棱子了,眼睛要瞎掉的。”
江谣拿开他的手,背了个包准备翻树,老胡连忙去车里把自己的包也拿上,郑景行劝不动他们,只好弃了车,跟他们一起翻过来。
他们仨运气好,刚走没半小时,就遇到一辆运输物资进市中心的车。
江谣冻得鼻尖耳朵通红,坐上了车。
一路无言,再往前开一个小时,车也进不去了。江谣下车,一脚踩下去,雪就没到了小腿。
他穿的衣服不保暖,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把他的双腿冻得没有知觉。
郑景行:“这儿就进不去了,得走路。”
老胡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铲子:“走吧,边铲边爬。”
江谣哈了口气,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才远远地看到自己家。
老胡冻得打哆嗦,抬头一看,江谣人已经没动了。
他以为是江谣的腿冻得慌走不了,上前提议:“还行吗?我背你过去。”
老胡四下一看,发现他们家附近的救援队比别的地方多,几乎都集中在这儿。
他心里也跟着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灰蒙蒙的天空中,曾经矗立在这里十几年的大烟囱悄然消失,只剩下不足十米高的一个底座。
“胡星泽!”
老胡回过神,听到四毛的声音。
他连忙循声望去,四毛从临时搭建的帐篷下面跑出来,浑身是伤,灰扑扑的,仿佛从哪个煤矿里爬出来。
老胡抓住他:“怎么回事!”
四毛一边哭一边说:“大雪把烟囱柱子给压断了,我们好几栋楼都被压在下面,全都塌下来了。”
老胡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这一刻,他不敢看江谣,压着颤抖的声音问道:“那小辞呢?”
四毛脸色难看:“救出来的人都在帐篷里了,小辞他……我没看见他,他、他跟江谚我都没看见。”
老胡心想:完了。
他转过头去看江谣,江谣弯着腰,双手撑在雪地里。
没等老胡开口,江谣身前的一块雪白的地就被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江谣嘶声力竭地咳嗽起来,温热地血从口中蔓延开,染红了嘴唇,他伸手去捂,吐了一手的血。
老胡连忙扶着江谣,吓得肝胆俱裂。
好好的人说吐血就吐血,老胡快给江谣吓晕了。
“江谣,你听我说——”
江谣抹了一把嘴唇,推开老胡:“让开,我自己去看。”
老胡:“你先休息一会儿,你现在情况不太好,你情绪太不稳定了,才会导致你咳血……”
江谣转过头看着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个亡命之徒,颤抖的声音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让开,胡星泽。要么你现在把我掐死,要么你就别拦我。”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一下!超出我的预计了!回去之前还是想让哥哥明白小辞的心意吧![推眼镜
所以可能还得走两章感情线!
42、危楼百尺
小辞在窄小的空间里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从昏迷中清醒, 迅速冷静下来, 睁开眼四下一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小辞一开口, 嘴里便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抿着唇,尝试动了一下手脚。
腿不能动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幸运的是,他的腿还有感觉,至少没有断掉。
小辞咬着牙, 挣扎着动了一下, 但是不敢动的太厉害,怕造成二次塌方。
黑暗中,他摸索了一会儿,大致搞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烟囱被雪压垮砸下来的时候,他和江谚都在小阁楼中,两个水箱瞬间就爆炸了,他能听到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但是水没有流到他这边来。
小辞压着声音, 喊了一声:“小谚……江谚……”
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大, 喊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如若蚊蝇。
江谚不知道在哪儿被压着,小辞环顾四周, 他在的位置是一个被房梁撑出来的小空间,有空气,粉尘严重,但不至于憋死。
他双手能动,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全是血水。
小辞缓缓地躺下,闭上眼,喘了几口气,试图把自己的腿从废墟里慢慢的扯出来。
他很慢的移动,废墟上方传来了人走路的动静。
小辞睁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听到了有人在搬石头,还有江谣的声音。
这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远在国外的江谣在这里说话。
“哥……”
他刚发出一个音节,不远处,江谚的哭声响了起来。
老胡搬开石头,大喜过望:“江谣!这边!你弟的声音!”
江谣抹了把脸,扒着废墟大吼:“江谚!小谚!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江谚被吓坏了,嚎啕大哭,除了叫“哥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谣听到江谚在地下的哭声,他就在外面哭,跪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挪开石头,双手血淋淋灰扑扑,伤口来没来得及流血就被冻住。
老胡连忙喊道:“别哭别哭!人还活着就好!你问问你弟!”
江谣连忙擦干眼泪:“小谚,你能动吗!你听我说,我在这里,你能懂吗,哥现在就来。”
江谚被轻声细语安慰好半天才过了应激状态,哭声小了些,虚弱的开口:“哥哥,我肚子痛……”
江谣猛地抠住身边的一块石头,指尖露出血丝:“肚子痛?还有哪里痛?肚子为什么会痛?”
江谚被灰尘呛到,咳嗽两声:“压着我……好痛……哥哥,我肚子痛……”
郑景行开口:“被压在下面了。”
他使劲弄出一个小洞,几个人凑在一块儿,面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郑景行:“上面的一根柱子掉了下来,把你弟压在下面,我们要把这根柱子挪开。”
江谣听了,立刻同意:“那还等什么!赶紧挪啊!”
郑景行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江谣,你先听我说,这根柱子上面压着很多东西,挪开之后会引起二次塌方……”
江谣脸上的喜悦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你什么意思?”
老胡动了下,反应过来:“江谣,就是……”
江谣如遭雷击:“不、不行,不能挪!”
老胡:“江谣,现在我们找到小谚,他已经是凶多吉少,如果不及时移开,他那么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他犹豫了会儿,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而且、而且这么久了,我们也没听到小辞的声音,我觉得……”
江谣猛地揪住他的领子,眼眶通红,目眦欲裂:“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郑景行按住他:“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我他妈怎么冷静!”江谣爆发地吼了一声,指着塌方浑身发抖:“下面压着是我弟,你叫我怎么冷静!”
郑景行深吸了一口气,把江谣抱住,然后松开:“江谣,现实一点,能救一个是一个,行吗?”
江谣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我去找小辞。”
“江谣!”
江谣抖着身体,抓住老胡,又仿佛抓不住老胡,脆弱地就像一片薄薄的雪花,风轻轻吹,他就快崩溃了:“胡星泽,你要是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要拦我,如果小辞没了,我也不要活了……”
江谣推开他,固执的往废墟里爬。
“小辞!小辞!”他扔开石头:“小辞,你听见我声音没有!你别吓我……小辞……”
老胡拽住他:“江谣!你要死了!再往里面爬我看你也死在里面算了!”
江谣被他连拖带拽的拉出来,两人站在外面大吵了一架。
小辞睁着眼,听着江谣的声音,却是咬着牙,一句都没回。
他就这么看着上方的石柱,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沾着灰尘落在地上。
老胡口不择言,猛地扇了江谣一巴掌:“江谚是你亲弟弟!”
江谣没站稳,跪坐在地上,老胡连忙抱着他,捧着他的脸:“江谚是你亲弟弟,你再耽误下去,你两个都救不了!你听好了,现在根本没有听到小辞和你妈的声音,你妈……她这么活着也是遭罪,小辞、小辞他到底不是亲生的,你想清楚了……”
江谚微弱地声音从地下传来:“哥哥……”
江谣茫然地看着老胡。
老胡的情况不比他好,双手被冻成了青紫色,脸也僵了,到处都是小口子。
郑景行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狼狈不堪,就等着江谣开口。
江谣喉结动了下,他听见自己声音,好像是从天外飘过来的,轻轻地,血淋淋的:“撬……柱子,救江谚。”
废墟中,小辞闭上眼,咬着牙,闷着咳嗽了几声,口中的血沿着嘴角爬到地上,他蜷缩起身体,身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痛,痛的他几乎快昏死过去。
他知道江谣迟早会做这个决定,但他依然自私的抱有一点幻想。
他好怕江谣救他,又好怕江谣不救他。
柱子缓缓撬动,小辞上方零星的石头渐渐落下来。
有些砸到了他的腿上,有些砸到了他的手中,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着死亡的来临。
江谚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听着就像是从水面传到水底,小辞闭上眼,朦胧中听到老胡一声肝胆俱裂的:“江谣!”
最上方的大柱子猛地砸下来,小辞身体一空,忽然被拖进了一个冷冽的怀抱。
他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江谣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没把他打懵,他转过头,江谣和他一起跌坐在废墟中,他哥死死盯着他,崩溃地大喊:“为什么不回话!为什么活着不回我话!”
小辞怔怔地看着他:“哥哥……”
江谣喘着粗气,边哭边看着他,小辞忽然动了起来,他像疯了一样,死死抱住了江谣。
江谣被推得往后坐在地上,随即被小辞压在身下,他的嘴唇被小辞的唇堵住,小辞咬着他的唇,痛的江谣张开了嘴。
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辞的长驱直入的吻他,尝到了咸湿的眼泪。
江谣没料到小辞搞这么一出,震惊过后,似乎没法儿用“兄弟情深”的说法来解释这个凶狠的吻。
他伸出手,摸到了江谣的手,小辞心想:我是死了吗?
死了的人,被扇了巴掌,脸上才不会这么火辣辣的痛。
来不及让小辞继续吻下去,支撑着废墟的柱子被挪开之后,上面的石头全都往下掉。
江谣推开小辞,结束了这个让他脑袋晕成浆糊的吻,呼吸着地下少量的空气,低下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小辞脚下的石头掰开,拽着他往两个水箱中间爬。
小辞被他抱在怀里,才有活着的感觉:“哥哥……”
石头噼里啪啦砸下来,有水箱的遮挡,两人在里面喘息片刻。
小辞忽然抱住江谣,紧的江谣快喘不过气来,江谣有心骂他,却不料小辞先抱着他哭出来。
江谣现在的心情已经平缓了许多,他简直想把江小辞掐死算了!
如果他没有听到那点儿微弱的咳嗽声,小辞就这么死在里面了。
他记得几分钟前欣喜若狂的感觉,连老胡都来不及抓他,江谣就凭着本能挤进了废墟中。
那一刻,他也没想到死,他只想到小辞在里面,他还活着,不过活着的部分有多少,他都要把他带出来。
假设小辞残废了也不要紧,他很有照顾残废的经验,他的要求很低很低,只要小辞活着就行。
小辞抱着他哭够了,才摸到江谣背上大片的血迹。
他挤进来的时候全凭一口气吊着,不知道被多少尖锐的石头和钢筋刮破身体。
江谣喉咙中仿佛有一千根针,卡的他只要开口就会吐血,小辞摸索着从地上弄了些水,给江谣喝了一口。
江谣靠在水箱上,休息了很久。
小辞就这么抱着他,一动不动。
江谣缓过神,下意识跳过刚才混乱间的热吻,挑了他最想问的问他:“为什么不回我话。”
小辞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怎么敢回话。
回了只会让江谣更为难,救他还是救江谚。
他不敢让江谣做这个决定,他怕江谣会选择江谚,如同老胡说的,江谚是他的亲弟弟,他只是个捡来的,哪怕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也没有生出敢和江谚比分量的胆子来。
江谣吞了吞口水,让自己喉咙好受一些:“你给我等着,出去了我再跟你算账!”
小辞忽然开口:“哥哥,如果我们出不去呢?”
江谣怒道:“出不去就死这里!”
他这句话说的太大声,说完,胸膛起伏半天,过了会儿,他伸手摸了摸小辞的右脸:“还疼吗?”
刚才这一巴掌打的就是这里。
小辞点点头:“疼。”
江谣:“该!给你长教训!”
小辞两只手捧着他的手,把江谣的手按在脸上,“哥哥,我现在死也不怕了。”
江谣冷哼一声:“怎么,刚才知道怕?”
小辞:“嗯。”
江谣疲惫地靠在小辞怀里:“你看到妈妈了吗?”
小辞紧紧地抓着江谣的衣服:“在五楼。”
在五楼,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江谣毫无预兆地痛哭出声,在这一片荒芜的废墟中,急匆匆地就跟自己漫长的童年做了告别。
小辞沉默地抱着他,“对不起……”
江谣哭够了,才把自己眼泪擦干,他擦脸的手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小辞:“哥哥,你冷吗?”
他脱下衣服要给江谣,江谣拦住他:“自己穿,冻不死我。”
小辞缓缓地呼吸了几次,冷的蜷缩在了一起。
江谣摸着他的手,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二次塌方后,老胡在上面快找疯了。
他刚才愣神的一瞬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谣挤进了废墟里。
郑景行救出江谚之后,找了大量的救助人员,一起挖这块废墟。
他顶着忽如其来的暴风雪开口:“下面有一个人!刚下去的!”
小辞在黑暗中心情雀跃,怎么抱也抱不够江谣,他不停的问:“哥哥为什么来找我?”
江谣闭上眼不理他。
小辞却跟这个问题较上劲儿:“我现在就是死了也开心。”
江谣推了他一把:“少他妈给我提死。”
小辞蹭着江谣的脸颊,黏黏糊糊又想去吻他,却被江谣推开。
他沉着声音,用一种小辞从来没听过的严肃口气说话:“小辞,够了!”
小辞冷不丁顿住,好似意识到什么,他的心都跟着停跳了一分。
老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江谣!你在下面吗!”
江谣咳嗽了一声,老胡颤抖着声音大喊:“他在这儿!在这儿!”
老胡从洞口外伸出手,“江谣!你里面什么情况!”
江谣忽然开口,跟小辞说:“你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回答老胡的是小辞:“我们在水箱中间。”
老胡愣了下:“好,有水吗?”
小辞:“没有了。”
老胡和郑景行在外面抬石头,江谣这回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身边没有出现刚才小辞遇到的情况。
只要挖开上面的大石块,就能把江谣他们救出来。
从下午忙到晚上,到后来四毛等人都来帮忙,七点钟左右,才挖出了一条小口子。
老胡趴在洞口伸手,把小辞先拉出来。
江谣紧随其后,老胡松了口气,眼泪猛地掉下来,他拍了江谣一巴掌:“你他妈……你就吓死我吧!”
江谣坐在废墟上,咳嗽了两声。
小辞沉默地站在他面前,劫后余生,两人似乎都没有多余的话说。
江谣站起来,老胡:“赶紧去救助站弄两件衣服穿……”
小辞看向江谣,他站在原地没动,老胡回头:“哪儿不舒服?”
江谣摆手:“没。”他镇定自若:“小辞,你带我去。”
小辞瞳孔一缩,明白了一些东西,身体毫无预兆地颤抖起来,几乎连步伐都走不稳,他来到江谣面前,死死盯着江谣。
江谣的目光涣散,对不上他的视线,老胡一瞬间意识到什么,茫然地喊了一句:“江谣。”
江谣摸索着抓住了小辞的手臂:“别喊了,我看不见。小辞,带我去救助站。”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失明!不会真瞎!
美人总是多灾多难的……
哥哥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了!
43、爆发
医疗条件和资源都有限, 救助站的物资很快就领完了。
期间, 江谣和小辞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仿佛在遵守什么不能打破的秘密。
江谣双眼看不见之后神经很敏感,只能紧紧地抓着小辞的手臂, 像落水后抓着一块浮木。
老胡没在救助站久留, 把江谣跟四毛他们带到自己家,一开门,屋里跟屋外一样冷。
他家在运河上街, 出门就是运河,一座桥横跨两边,河面已经结冰, 风一吹, 带来的便是大雪。
老胡连忙把家里的窗户都关上,小辞扶着江谣坐在床上。
江谣松开他的手,小辞手里顿时空了一块。
他想开口说话,毕竟,共同经历生死过后,他们不该是这个模样。
可一旦脱离了生命垂危的环境,不再有死亡的威胁, 江谣忽然就变得很抗拒他, 微妙的侧过头, 试图与他保持一些距离。
江谣的心比他更乱,更烦躁,惊惧和愤怒从他心里拔地而起, 他希望自己想的都是假的,但又找不出理由来证明他是假的。
他甚至不敢开口问小辞,怕自己问出自己猜到的答案。
四毛摁了下开关,又拧了下水龙头,叹气:“没电,也没水。”
老胡拉开柜子:“我放着矿泉水的。”
柜子里还有几箱矿泉水,边上泡面等食物一应俱全,只是烧不了热水,有矿泉水也无可奈何。
小辞沉默地坐在江谣边上,不敢碰他,也不敢说话。
老胡点了一根烟,跑到阳台上拿出了家里老早就淘汰的煤炉,四毛去外面捡了一些干木头,烧着了之后煮了一壶的热水,每人喝了一杯,暖暖身体。
江谣闭上眼睛,老胡坐在右边:“眼睛还行吗?”
江谣:“死不了。”
老胡:“你先休息一会儿,等雪停了就去医院。”
江谣:“外面还下雪吗?”
老胡:“嗯,挺大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小辞,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兄弟俩。
只可惜,江谣现在没功夫跟小辞说话,他满脑子都是绝望中的那个吻。
江谣感到了一丝恐惧和难以置信,索性闭上眼不看小辞。
其实他睁着眼也看不见,只是小辞不说话,他就假装小辞没在这里。
现下,除了逃避,江谣别无他法。
一月半,这场大雪终于停了。
政府缓慢的修补这个城市破碎的角落,江谣等“灾区”群众,还被领导亲自.慰问了一番。
此时他瞎着眼睛在医院里喝粥,领导推门而入要跟他合照,江谣最烦的就是这一套,不过记者比他的速度更快,咔嚓咔嚓就拍了几张照片。
小辞端着鸡汤进来,领导身边的秘书又拉着小辞拍了几张照,隔天登到了钱塘晚报上面,因为长得非常养眼帅气的缘故,被好事者拍下来传到网上,两人还小小的火了一把。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江谣背上的伤好的差不多,就是眼睛还瞎着。
这会儿医院里患者爆满,有雪盲症进来的,也有冻伤的,还有跟江谣一样家里被压塌,身上带伤的。
医院顾不过来,只能给江谣一个病床位,让他自己慢慢调养。
同一间病房里,还住着两个老太太,一个路上出交通事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
这女孩有个弟弟,每天在隔壁床叽叽喳喳跟小麻雀一样聒噪,把江谣给烦死了。小辞就让江谣坐在轮椅上,经常推着他去院子外面逛。
半个月后,灾情减缓,地面上的雪正在慢慢融化,民用房也逐渐恢复水电。
老胡有时候来看他,坐在他身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说江谣啊,不会真瞎了吧?”
江谣拍开他的手,他最近听力敏锐了许多,除了上下床和走路不方便,对付老胡这种小伎俩还是足够的。
老胡带了些补品过来,嘱咐小辞要好好给江谣补补,顺便给自己也补补。
小辞的伤势看着比江谣重,其实连骨折都没有,他的腿早就痊愈了,身上也只是一些小口子,到医院的第三天,就自告奋勇要来照顾江谣。
江谣没拒绝也没接受,老胡察觉到这对兄弟近来气氛有些古怪,决心不再多留,送完东西就拍拍屁股走人。
老胡走后,房间里也没能安静下来。
小辞在一层虚浮地噪声中,寻求自己能逃避现实的地方。
他怎么会吻他?
小辞的心乱做了一团。
他喜欢江谣,可是从来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江谣。
又或者,就算是告诉江谣,那也到等到自己有足够的能力。
而不是像现在,全乱了。
江谣面上什么都不说,但小辞知道,他一定记得这件事。
他现在就像等待着审判的恶徒,审判之剑就悬在他的头顶,只要稍不小心,就能得个被判出局的下场。
“小辞,给我端杯水。”江谣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小辞心不在焉,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给江谣倒了一杯水。
江谣喝完,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你今天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小辞看了眼银行卡,有些疑惑:“哥哥?”
江谣:“之前打算做生意的钱,现在还是先拿出来买房,你去把首付交了。”
小辞接过银行卡:“哥哥,地址在哪里?”
江谣说了个地址,是靠近解放路的位置上,距离市中心很近。
他说完,偏着头问了一句:“能做好吗?”
小辞点头:“能。”
江谣靠在病床上,凭借着声音找到小辞的位置,他冷不丁的说了句:“小辞,你长大了。”
这些天来,这是江谣对他说过时间最长、字数最多的话。
小辞望向他,江谣偏过头,看向侧方,若有所思:“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小辞后背一僵,如遭雷击。
他想过江谣会怎么对他。
按照他的脾气,或许是大发雷霆,把他从家里拖出来狠狠地骂一顿,动手揍一顿,小辞不怕这个,他小时候就被江谣揍过来的。
江谣心软,他多磨两年,他哥就会松口。
又或者他哥打算刨根问底的弄个明白,小辞已经想好了无数种解释的理由,江谣只要相信其中一个就行。
可是以上两种假设,江谣一个都没做。
他哥打算粉饰太平。
他不问,他也不答,这让小辞的心坠落深渊。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拒绝,江谣已经给足了小辞面子,希望他就此打住。
从市中心回来,住院部的灯已经熄灭。
只剩下走廊里还亮着两三盏,巡夜的护士挨个儿检查病人在不在。
小辞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护士见他长得好看,脸红心跳地过来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吗?小辞拒绝了护士,推开门进入病房中。
下午,他在西湖边上坐了几个小时,放空自己的思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可惜,直到现在,他什么解决办法也想不出来。
江谣已经睡下,小辞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床位靠窗,和他们以前家里的位置一样,他坐着,就能看到江谣的脸。
江谣的嘴上有一条小小的口子,现在已经愈合了,那是小辞咬的,缠绵又热烈的吻。
小辞伸出手,用手指在江谣的唇上按了按,江谣睫毛微微颤动,但是没醒。
小辞又收回手,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谣,他魔怔一般,低下头吻了江谣一下,在同一个地方,小辞胆大包天地又咬了一口。
他想,我再也不能喜欢他了。
喜欢江谣的代价就是失去江谣,太多了,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只要江谣不赶他走,他可以一辈子当江谣的弟弟。
可是,江谣做事向来都十分绝对,不给自己留后路。
第二天,小辞在病房里,就见到了一个女人。二十多岁,看上去和江谣一样大,皮肤很白,头发跟挂面一样垂下,背对着他跟江谣说话。
老胡推门而入:“稀客啊。”他看到小辞:“怎么站门口不进去?”
女人转过头,人文文气气的,老胡乐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杜小朵。”
小辞心里一跳,记起了这个名字,是江谣的高中同学。
杜小朵比以前更成熟,也比以前胆子更大。
“在报纸上看到你们,我就找过来看看。这是水果,放桌上了。”
老胡调侃道:“看我?你是来看江谣的吧。”
杜小朵脸色微微发红:“他眼睛怎么样了?”
老胡:“挺好的,医生说了是雪盲症,过几天就能恢复。要不是江谣瞎了,我就让他起来带你出去转转。”
杜小朵连连摆手:“不、不用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杜小朵一走,老胡就撞了江谣一下:“你有戏诶。”
江谣本来打算说,都几年了还有戏,两人高中就不在一块儿读了。
而且,就算自己当时对她有过好感,现在也不一定就还喜欢着吧?
他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生硬的“嗯”了一声。
老胡浮夸的“哇”一句:“你不是吧,够长情的,还单恋这朵花呢!”
江谣拍开他:“少管我的事儿!”
老胡转头看着小辞:“小辞,你可得把这个姐姐伺候好了,多来几次,指不定以后就成了你嫂子了。”
小辞脸色惨白,把手里的卡放下。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不能满足只当江谣的弟弟。他也不能想象江谣这辈子要跟其他的女人结婚、生子,像所有男人那样度过一生,直到江谣的身边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他无法做到跟别人一起分享江谣。
小辞愣愣地站在原地,老胡没注意他的表情,翻了一根香蕉吃:“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谈个恋爱正常。人家大学都忙着恋爱,你大学倒好,为世界各地的矿洞奉献了青春。”
江谣避重就轻:“说我,你自己呢?”
老胡给他削了个苹果:“你不跟我谈啊,我只好空着了。”
江谣脸色垮了下去。
老胡诧异一瞬,心道:怎么回事?
他平时也老爱开江谣的玩笑,但他知道江谣是个铁打的直男,压根儿不在乎他这些扯皮话。
今天一反常态,让老胡摸不着头脑。
老胡兴致冲冲:“你怎么想的?我看杜小朵不错啊,刚对你感觉,你俩有情况啊。”
江谣:“没怎么想。”
老胡:“什么叫没怎么想,她要跟你处,你处不处?”
江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试试看。”
哐当一声,老胡转头,小辞蹲下身捡地上的小刀。
老胡:“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江谣双手捏紧了被子,又松开,他感觉到小辞坐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把手里的苹果切成了几块。
老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辞把苹果切完,装进盘子里,压着声音,尽可能用正常的语调开口:“哥,你别作贱我。”
空气似乎静止了几秒。
江谣猛地把盘子打翻在地上,又是哐当一声,苹果块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老胡连忙站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江谣你干嘛,好好地发什么脾气?”
江谣不理他,火一下从心中冒起:“什么叫我作贱你?你是在作贱你自己!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最懂事最乖的,最让我省心的,我以为什么,你他妈这是给我读条憋个大的啊?都是我惯得是不是?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跟我对着干了?”
小辞受了几天委屈,猜忌和不安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他死盯着江谣:“我成什么样?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就成了你口中的对着干了?”
江谣眼见粉饰太平已经没用了,没好气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想多说。”
小辞惨然:“是吗,原来你知道啊哥哥。这几天我还提心吊胆的怕你猜到,你刚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好让我彻底断了念头?”
江谣闭上眼:“是,我是个正常人,就算我不正常,我也不会对自己弟弟出手。”
小辞的眼中一瞬间布满血丝:“我在你眼里就是不正常的,是变态对吗?”
老胡一脸懵逼,站在两人之间:“哎,怎么好端端的吵架啊,小辞,你怎么惹你哥生气啦?早恋啊?这年纪早恋是不对。”他转过头看着江谣:“江谣,你做人也不能这么做啊,你自己的幸福有了,就不让小辞寻找幸福,有你这么州官放火的吗?”
江谣面色铁青:“他寻找幸福……呵呵,胡星泽,这事儿你别管,你出去。”
小辞忽然喊出声:“为什么出去!”
江谣寻着他的声音面向他:“江小辞,你别挑战我的底线。胡星泽,你出去。”
小辞心里凉了半截:“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江谣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已经出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就是女娲补天也补不起来。
“江小辞,这事就别提了……”他的直觉让他感到这事儿不能继续说下去,最起码不能在这里谈下去,江谣故技重施,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小辞喃喃自语,反问了一遍:“我喜欢你,就这么让你恶心吗?!”
老胡着急忙慌的劝:“不恶心不恶心——嗯?”
他猝然转头,脸色一下就变了。
江谣的脸变得比他还快,几乎跟墙壁成了一个颜色,惨白惨白的。清瘦单薄的身影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什么。
小辞双眼通红,紧紧盯着他,江谣挤出一句话:“江小辞,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仔细听来,他的呼吸声中都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哥哥想听第二遍,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江谣朝着墙上猛地砸了一个杯子:“你他妈还知道我是你哥!你还有没有点儿羞耻心!”
杯子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片,引起了走廊里护士的注意。
老胡回过神,吼了一声:“江谣!你说的是人话吗,拿杯子砸人,你出息了!”
他虽然也惊惧万分,却还有点儿理智,对小辞挤眼睛:“走走走,赶紧走了先,你哥在气头上,说的混账话你别听……”
小辞拽开老胡,老胡“哎哟”一声,退后了一步。
他最柔弱的一面被揭开,暴露在空气中让众人围观,像一块没穿衣服的烂肉,晾在大街上人人观看。
小辞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恨江谣,恨他绝情,也恨他一点儿念想都不给自己,他用最伤人的话撕开江谣的遮羞布,同时也重重的伤害了自己:“我是没有羞耻心又怎么样,我是喜欢自己哥哥又怎么样。我不但喜欢,我还想和你上床,做.爱,你听不懂吗!”
这句话混合着凌冽的寒风,化作了带血的刺刀,直接把江谣定死在床上。
小辞看到江谣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看到他惨白无色的嘴唇,生出了一丝古怪的快意:看,我不是一个人。
一瞬间,江谣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意识都消失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小辞就被他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江谣喘着粗气坐在床上,猛地捂住嘴巴,一阵咳嗽之后,白色的被单上星星点点全是飞溅的血迹。
“江小辞!你要还当我是你哥,你就给我把话全都吞回去!”江谣怒急攻心,嗓子跟被刀割了一般。
小辞颓然的笑了一声:“江谣,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根本不想当你弟弟。”
江谣猛地顿住,愤怒让他最后的理智也没了,他踢翻了凳子,直接撞到了小辞的膝盖,“那就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
小辞跌坐在地上,老胡被震惊的好一会儿都没动弹,他自己爬着站了起来,江谣咳得惊天动地,苍白的脖颈上隐隐露出青色的血管。
江谣头疼的厉害,肺也疼,咳到最后,声音听着是破破烂烂的。
“咚咚”,门被敲了两声。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您是江谣吗?”
老胡一愣,转过头,门口站着两名西装革履的男人。
一位他曾经见过,是陆谌,另一位站在他身侧,应该是他的特助。
陆谌的面色难堪,恐怕也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么精彩纷呈的一场大戏。
特助看到小辞的脸,立刻反应过来:“我们从报纸上看到消息,听说小少爷目前住在这里,所以前来叨扰各位。”
里面烂摊子一堆,江谣没心情理这个少爷、那个少爷的,对着门口就是一通骂:“滚边儿去找你们少爷!少他妈来触我霉头!”
特助涵养较好,开口:“您是江先生吧,我们家小少爷是十一年前走丢的,原名陆雪时,现在……我听您叫他小辞,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闪亮登场!
以及哥哥:只是随口说说让小辞滚并没有真的让他滚结果现世报了.jpg
44、算我求你
这一出变故, 让病房里的人各怀心思。
老胡找了个扫把, 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清理了一遍。
小辞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盯着陆谌,同时, 陆谌也在看他。
父子俩非常像, 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不用去做亲子鉴定,路人都能看出他俩有点儿血缘关系。
江谣眼睛失明, 还在气头上,乍一听到特助的声音,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自己在做梦。
一定是做梦吧, 江谣心想, 不然小辞怎么会喜欢自己,闹了这么大一出之后,他那个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亲生父亲还突然出现了。
演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的。
老胡先开口,打破寂静:“你看这……也不是聊天的地方,要不然,等过几天再说?”
特助礼貌的微笑:“也好,我和陆总也打算在杭州小住片刻。”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辞:“跟少爷多年未见, 确实是要培养一下感情。”
小辞冷道:“我不认识你。”
陆谌看着他:“我是你的父亲。”
小辞:“我没有父亲。”
陆谌眉头皱在一起:“不管你怎么否认, 我始终是你血缘上的亲人。”
小辞说出的话如同刀子一般:“血缘上的亲人?我没见过, 麻烦你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此时,特助的脸也微微绷紧。
江谣却在心里松了口气,陆谌的出现如同当头一盆冷水, 把他盛怒之下的火焰全部都浇灭了。
他和小辞吵得再凶,心里是舍不得小辞的。让他“滚”也是气头上的话,江谣可没打算真的要小辞滚。
但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是小辞亲生父亲的男人,让江谣心里出现了巨大的压力。
他不动声色拽了一下老胡的袖子,老胡小声道:“一会儿跟你说。”
江谣还是不放心,老胡安慰:“你不是听到了吗,你弟没想走。”
江谣犹豫了一下:“万一他一气之下走了怎么办?”
老胡心里偷着乐,嘴上说:“你刚才不挺牛逼喊人家走的吗,怎么现在人家亲爹出现了要带他走,你又不乐意了?”
江谣:“放你妈狗屁!他有个屁亲爹,我养了十几年的小孩,他说带走就想带走?他怎么不做梦呢,做梦更快!”
老胡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小辞不走的。”
江谣又跟自己纠结上了。
他双眼还不能看东西,被困在黑暗中,情绪比其他人都更敏锐。一股无端的恐惧包裹着他,让江谣不停的回想刚才吵得那几句话。
他说的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江谣懊恼的回忆:又不是真的让他滚,他会不会当真?
就算小辞在人生的道路上走错了一步,要教他也是江谣自己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因为弟弟搞同性恋就不要他?
——虽然搞到自己头上来了。
思及此,江谣那颗心又提了起来,真是恨不得狠狠咬一口小辞,狠狠揍他一顿。
老胡打发走陆谌跟特助,觑着眼睛,给小辞打暗号。
小辞没走,就在病房的角落坐下来,没看江谣,而是视线放空的盯着某一处。
江谣听不到小辞的动静,心慌的厉害,狠狠拧了老胡屁股一把,老胡没防备,险些“哎哟”一声叫出来。
他回头瞪着江谣,江谣冷哼一声,老胡和他多年默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当和事老和稀泥呢。
老胡一边揉屁股,一边挪过去,给小辞递了瓶水:“没受伤吧?”
小辞看了他一眼。
老胡:“江谣就这个德行,刀子嘴豆腐心的,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一箩筐的毒鸡汤没说完,却见小辞坐在角落里,抱着手臂哭了起来。
老胡哑然,转头看着江谣,又看着小辞:“哎……你俩……”
老胡坐回来,“你弟在那儿哭呢。”
江谣嘴硬:“他有什么好哭的?搞同性恋光宗耀祖呢是吧?”
老胡:“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非得把人说的自杀你才满意吧?小辞今年也才十六岁,年纪多小啊,走弯路不是正常的吗……”
江谣听着小辞若有若无的哭声,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痛:“走弯路?人家小孩儿走弯路就是打打架逃逃课,我弟在干嘛?啊?整个人都给我弯了!”
老胡:“这又不是小辞能控制的……”
他瞥了眼江谣,穿件病号服也穿的风情万种,脆弱又撩人,白瓷似的皮肤晃人眼,还是个美貌的瞎子,哪个男人看了不得激出一点儿凌.辱欲望。
小辞又不是你亲弟弟,青春期对你有点儿想法不是很正常吗?老胡心想,江谣十五岁那年,四五条街的臭混蛋流氓小子都对他有点儿想法,老胡见怪不怪。
江谣沉默了很久,开口问老胡:“你说同性恋这个毛病……治得好吗?”
老胡:“我给你治治,你明天就能改喜欢男人了?”
江谣气急败坏:“给我滚!”
老胡:“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毛病,你骂过了,打过了,你看小辞能改过来吗?”
江谣:“他什么不学,怎么专学这个?”
江谣颓然的闭上眼,老胡给他盖上被子:“你先睡吧,我去劝劝小辞。”
大起大落的情绪让江谣的体力消耗的非常快,几乎一沾上枕头就昏睡过去。睡前,他惆怅无比的思考:如果这都是个梦的话,梦醒了就让一些都消失吧。
可惜现实不如他所愿,梦里他也被这些事情纠缠的死死的。
江谣先是在漆黑的走廊里看到刘阳,他愣了一下,画面一转,又看到了当年对刘阳指指点点的房东、邻居,蒋青山拿着棍子一下一下打在刘阳身上,几个小孩儿围着他转圈,边吐口水边骂他,对他拳打脚踢。
江谣眨了下眼睛,地上跪着的男人变成了小辞,刘阳身上青肿的伤痕也转移到了小辞身上。
江谣大叫起来,他推开所有人,想伸手去拉小辞一把,却被小辞狠狠拍开。
惊醒之前,他看到小辞的嘴唇动了动,是让他滚。
江谣猛地睁开眼,白炽灯晃了他的双眼,他下意识用手去挡,已经有人先为他关了灯。
江谣在黑暗中抓到了一截手臂,那人没动,江谣却愣住,沉默了会儿,江谣才把手松开。
小辞站在床边,收回手,没说话。
关灯之后,他没有动,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江谣。
江谣的眼睛在夜里适应了一会儿,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景象,又过了几分钟,视线开始缓缓变得清楚起来。
他翻身要下床,却被小辞制止了。
江谣偏头看着他,小辞在他手心里写:有事?
江谣正奇怪小辞为什么不出声,他冷冷地开口:“上厕所不行吗?”
说完,他脑子一激灵,忽然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胡星泽?”
小辞果然在他的手里写了一个:嗯。
江谣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像一只手,深深地抓着他,揉烂了他的五脏六腑,然他又痛又心疼,把他往深渊里扔去。
他鼻子一酸,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小辞是他拉扯大的小孩儿,他哪儿舍得见得他难过,这会儿还小心翼翼的怕招惹自己,江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害怕眼泪掉下来,连忙眨了眨演,借着夜色掩盖住自己的神情,发挥了十二分的演技,摸索着去了一趟厕所。
出来时,小辞就在门口站着。
他清理了路障,扶着江谣一步一步往床上走。
小辞照顾他细致入微,给他盖上被子之后,江谣却不睡觉,而是坐起来。
“老胡,咱们聊聊。”江谣开口。
如果老胡真的在这里,他会发誓,江谣这辈子就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过话。
小辞其实仔细听就能听出来,江谣已经发现他不是胡星泽了。
但他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半会儿没分辨出来。
江谣开口:“你怎么看小辞的事情?”
小辞没说话。
江谣不需要他搭腔,顾自己说:“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走,刘阳就是前车之鉴,我不希望小辞大好的未来去承受旁人的流言蜚语和异样的眼光。他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不应该走上这条路,我们的社会没有这么包容,甚至在未来十年、二十年之内,都不会承认小辞的性取向。这么难,为什么要走呢?”
小辞沉默的听着。
江谣斟酌了一下,“或许这只是青春期一时的迷茫,对自己亲近的人产生了一些误会,不要因为冲动,给自己的人生打上污点。”
小辞忽然开口:“不是污点。”他顿了下:“也不是迷茫。”
江谣猛地绷紧身体,他知道,这场虚假的表演已经结束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能跟小辞面对面好好谈谈的机会,就这么被毁的一干二净。
“哥哥早就知道是我。”小辞看向他的眼睛,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的眼睛还好吗?”
江谣恨不得再给他一个巴掌,装也懒得装了:“好,好的很,你再气我两回,我他妈就好进棺材里了。”
小辞垂下眼睫,江谣索性闭眼不看他。
过了会儿,他又忍不住坐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谁带坏你的?邓杨杨,还是郑景行?更早一点,你是从刘阳那儿学的吗?”
小辞:“没有谁带坏我,是我自己喜欢你。”
他眼中的悲伤浓的都快化不开了,直直的望着江谣:“哥哥,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别人能教的吗?为什么大家都说喜欢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我怎么感觉不到呢?”
江谣被他问的心疼,心里咆哮:你他妈的也要看喜欢的人是谁!谁像你这样喜欢自己哥哥的?!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瞬间老了二十岁,“小辞,不可能的,你别犯浑了。”
小辞低下头,藏住了眼里的阴郁:“我没有犯浑。”
江谣揉了揉眉心,哀求地看着他:“算哥哥求你的行吗,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我求你了行吗,别喜欢我了。”
这几句话变成刀,变成剑,夹杂着盐水和炽热的硫酸,泼向他还没好全的伤口,小辞被死死的钉在原地。
他想,他大概是世上最凄惨的人,一个人究竟要厌恶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觉得“喜欢”这份心情都是不正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小辞:我以前也不正常
哥哥:我没想到.jpg
45、骚扰
灾情过后半个月, 变成废墟的房子终于开挖。
里面挖出了六具尸体, 除了小辞和江谚,在屋里的人基本都没跑出来。
江美丽就在其中,老胡斟酌了一会儿, 告诉江谣, 他赶去警察局看江美丽的时候,女人的身体被灰尘裹住,瘫痪的下半身被砸烂, 白骨森森。
老胡盖上白布:“别看了。”
江谣沉默地站了很久,老胡拍拍他的肩膀,把江谚一把抱出去。
江谚扯了下江谣的衣角, 老胡:“乖乖地, 让你哥一个人冷静会儿。”
江美丽年轻时候出生在南方临港的一个小渔村。初中毕业就没读书,在小工厂里打工时认识了他爸,他爸花了三十块泡到了他妈,花了三千块把他妈卖到北方,就这个时候有的他。
江谣从小和他妈关系不太好,江美丽认为江谣是她倒霉一生的开端,是那个害他男人的种, 对他动辄打骂, 鲜少有温情时刻。
人家骂他婊.子养的都没骂对, 因为他妈这个婊.子赚了钱也不给他花。
拿钱赌博、喝酒,或者吸毒,在他读初中时, 又被人搞大了肚子,有了他弟弟。
江美丽年纪大了,在这个时候干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搞人口买卖。
做鸡伤害自己,拐卖伤害别人家庭。
前者赚的钱少,后者赚的钱多,可见他妈还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创业不畏艰苦,英雄不问出生。
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终于遭到了报应。
综上所述,他妈好像没什么值得救的价值。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为社会做了件好事。
江谣坐在江美丽身边,用手给她整理了头发。
江美丽生前最爱漂亮,也对她自己这张脸很有自信,总是指着电视上的女明星踩一捧一,吹嘘自己如果去当演员,要比这些女明星都红。
江美丽不长不短的一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风里来雨里去,大好的年华都在床上奉献给男人了。
后来这些年,瘫痪在床上也是半死不活。
江谣轻轻地拍打江美丽的身体,隔着一层白布,冷冰冰的。
他哼了一首江美丽曾经哼给江谚听过的歌谣,垂着眼睫看着她:“你从来没有唱给我听过。”
他们到了走廊,老胡才听到江谣的哭声。
小辞站在走廊里,江谚看到他,立刻抛弃老胡,两只手挥舞着要小辞抱。
老胡放下江谚,江谚就跳进小辞怀里,小辞摸了下他的额头:“还疼吗?”
江谚额头上被石头划了一下,有个几厘米的小疤:“不疼,二哥,妈妈怎么了?”
小辞没说话。
江谚:“我看见哥哥在里面哭,偷偷告诉你,你别嘲笑他。”
小辞:“嗯。”
江谚坐在小辞腿上,从小辞裤子口袋里摸半天,摸出他的手机来,打开游戏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老胡叹口气:“他还这么小。”
还这么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也不知道什么是离别,对他而言,这些都没手机里的游戏好玩。
过了会儿,陆谌来到警局里。
小辞神色不善的盯着他,陆谌每回出门,身边总是跟着他年轻貌美的特助,听老胡说姓许。
许特助说话从容,十分温和,脖子上有一颗很小的痣,跟江谣那颗痣位置长得差不多,年纪也不大,二十几岁,微笑的看着小辞:“江先生,陆总有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小辞显然不想理他,警局里因为停放了不少尸体的缘故,气味很难闻。
加上哭声跟争吵声,能在这里待下去实属不易,不适合交谈,许特助才提出出去谈谈的要求。
“不会走很远,警局后面有个小花园,我们去那儿可以吗。”许特助笑道:“你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会突然把你绑回去的,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
老胡漫不经心地开口:“等江谣出来再谈谈吧。”
许特助直起身体,看向老胡:“您是胡先生吗?”
“呵呵,别这么叫我,怪渗人的。”
许特助彬彬有礼:“胡先生,小辞和陆总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一直没说话的小辞忽然开口:“你们想谈什么?”
陆谌:“雪时,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家。”
小辞:“我家就在这里。”
陆谌:“你可以随时回来看他们。”
言下之意,陆谌势在必得。
老胡心里咯噔一声:“哎哟……”
许特助从善如流的开口:“小少爷,陆总需要你,特别是现在,他非常需要你。”
小辞淡淡道:“很可惜,我不需要你。”
老胡看了江谚一眼,江谚放下手机迈着小短腿就跑去找江谣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长得跟二哥很像的男人要干嘛,但是老胡跟他说过,二哥要是被这个男人带走了,自己以后挨打就再没人帮忙了。
江谚惧怕自己的大哥,每次挨打,都是二哥帮他摆平的。平时给他买小零食跟玩具的也是二哥,比起江谣,江谚更喜欢小辞。
江谣出来时,除了眼眶有些红,并无其他异状。
他今天正式跟陆谌打了个照面,仔细一看,自己心里也一惊。小辞和陆谌长得果然很像,他之前只是有所怀疑,现在连怀疑都省了,人家自己找上门来。
许特助先开口:“江先生?”
江谣伸手制止了他:“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没用,你们找错人了,请回吧。”
许特助的手下递了一份包装完好的资料:“江先生,我们已经做过DNA鉴定,毫无疑问,小辞就是陆总的孩子。请您别惊讶,DNA验证并不需要本人前去,我们有许多特殊的渠道,可以在一天之内拿到检查报告。”
老胡暗暗吐槽:特权阶级丑恶嘴脸……
江谣拍开他:“我不承认。”
许特助:“江先生,不需要你承认,法律上小辞始终是陆总的亲生儿子。”
他看了一眼老胡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压低声音道:“江先生,我想我们不必闹得这么难堪,我知道您舍不得小辞,不过无论如何,他是要回到父母身边的。况且,现在的条件对你而言并不有利,我翻看过您母亲的资料,似乎是拐卖过人口。”
江谣:“她已经死了,你拿她来威胁我?不好意思,你觉得有用你就继续,想要把她带回去鞭尸我也没意见。江小辞是我亲弟弟,在我家户口上的,我不认识什么陆雪时,麻烦你们让开。”
许特助依旧微微笑着:“江先生,谈谈行吗?”
江谣:“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许特助连忙道:“小辞回到陆家,会得到更多资源,他是陆总唯一的儿子,就算我们带不走小辞,他母家现在一定从北京动身赶过来了,江先生,小辞一样会被他们带走的。”
江谣侧过头看着他:“唯一的儿子?陆总花名在外,不是还有个大儿子和女儿吗?”
许特助风轻云淡地开口:“私生子女,终究是上不了台面。陆总最在乎的还是小辞,江先生放心把小辞教给我们,我相信陆总会给他更好的教育。”
江谣冷笑一声:“我自己教育不行吗?非得交给你们?”
许特助含笑:“据我所知,江先生并没有教育好小辞。”
江谣脸色一僵,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许特助言下所指,必然是前几天在病房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江谣忽然又痛恨起自己来,心里骂了一句: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把别人的亲儿子教育成了同性恋,这算不上什么成功的教育。
许特助道:“我们想要带回小辞很简单,江先生。只是考虑到小辞对你们的感情,才选择跟您商量。如果你非要走法律程序,我想您也没有太多的胜算,何必要闹得这么难看。您劝小辞和我们回去,他时常还能来看您,不是皆大欢喜吗?对于您照顾小辞的这些年辛苦付出,为表感激,陆总会给您丰厚的补偿。”
他:“而且,我听说您也在做生意。这几年,生意不好做吧?”
小辞站了起来。
江谣和许特助离他们很远,许特助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从他们的角度看,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江谣的脸色就白了。
许特助最后说了一句什么,离开了江谣,站在陆谌身边。
陆谌看了一眼小辞:“雪时,有时间你可以好好跟我聊聊。”
许特助把名片递给小辞,小辞没有接,他只好把名片放在凳子上:“这是陆总的私人电话,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拨打。”
两人走后,随即而来的一群保镖也跟着离开。
老胡捡起名片,“豁”了一声,江谣拿过来一看,小辞紧紧地盯着他,好在江谣也没收下名片,他的心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江谣没看他,老胡抱起江谚:“我带小谚先回家,你们俩看着解决。”
小辞上前一步,江谣走到警局门口,打了辆车,开门等小辞上车。小辞见车半天没走,意识到江谣在等他,连忙钻进来。
车是开去老街的,江谣买了一些花圈,又置办了一些纸人纸房子,顺道联系了殡仪馆。
小辞全程没说一句话,就沉默地跟在江谣身后,帮他提东西,或者开车门。
晚上,江谣回到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小辞马路对面等他,办好出院手续时,天色渐晚,到对面马路,要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口。
江谣望着空荡荡的巷口,在路边摊上买了两份炒面,提着去找小辞。
风吹过小巷,地上的塑料袋滚了两圈,江谣穿的少,手脚冻得冰凉。
巷子里,垃圾桶摆的七七八八,地上空旷的啤酒罐子扔的到处都是。
一伙醉气熏天地小流氓站在巷子中间,几个人踢着一个垃圾桶,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江谣?”混混中,一个黄毛叫住了他。
江谣听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抬头看他时,完全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人。
黄毛看起来对他挺熟悉的,看到江谣还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
江谣的皮肤在一明一灭的灯光线显得格外白皙,像一层泛着光泽的白玉。
黄毛走了两步上前,乐道:“还记得我不,我们初中一起读书的,我是三班的老六。”他开口:“你身体好全了?”
“嗯。”
江谣敷衍地答了一句,他连自己班里的同学都不记得,更别说去记得隔壁班的同学。
黄毛看着他,舌头顶了顶口腔,歪嘴一笑:“真的假的?不如外套脱了,哥几个再检查一遍。”
江谣木然地抬起头,脱了外套,里面就剩下一件薄薄的T恤。黄毛心跳如打鼓,真不敢相信江谣这么听话,毕竟这人初中时出了名的凶残。黄毛按了按他的伤口,装模作样评价一句:“还行嘛,江谣,你身材保持的不错,听说你那瘫痪的妈死了?”
他的手往下,按住了江谣的腰。很细的一截,韧薄挺拔,细腻柔软,白的晃眼,黄毛的几个朋友齐齐吞了吞口水,感慨道:“你朋友这腰挺细的。”
江谣没动静,黄毛和他朋友看过去——江谣双眼恢复不错,嘴唇微微张开,带有一种湿意的妩媚,眉眼间还是那股艳丽至极的神态,在他苍白的脸色衬托下,显出了菟丝花般的脆弱,同时也有惊心动魄的美丽。
鬼使神差,黄毛的双手缓缓往上,被江谣捉住,拽了出来:“摸够了吗?”
黄毛小六脸色微微僵硬,江谣却突然抄起地上的啤酒瓶子,往他头上狠狠砸去。
黄毛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你他妈是疯子吗!!”
江谣居高临下的踩着他的胸膛:“你是变态吗?”
黄毛被他狠狠一踩,望见江谣的脸,因为怒意微微泛红,比刚才更显得楚楚动人,他身体诚实的反应出来,咽着唾沫,直勾勾的盯着江谣:“我听说了,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哥几个也是男的,你跟我一次怎么样,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打我的事情也就算了。咱们初中一块儿读书的,你也不亏吧”
江谣皱起眉头,狠狠的往下一踩,黄毛的惨叫响起,他猛地踢了他一脚,把他踹到角落里。他几个朋友见状,纷纷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往箱子里蹿去。
江谣啧了一声:“妈的,现在什么世道,对着男人也能出手?”
黄毛被踩住,凶狠地看着他:“婊.子!立什么牌坊!连自己弟弟都能下手!”
江谣瞥了他一眼,黄毛爬起后,冲上来,被他一顿暴打。
走出巷子,江谣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提起落到了手腕上的衣服。
两份炒面落在地上,滚了一地的灰。
小辞站在巷子口,眼里泛着血丝,就这么盯着他。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江谣:“看什么?回家。”
小辞拽住他的手臂:“哥哥……”
江谣岔开话题:“有吃的吗?”
小辞浑身抖得厉害,从背后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脖颈中:“对不起……对不起……”
江谣心里一软:“你道什么歉啊?我又没怪你。”
小辞死死抱住他,仿佛要将两人合二为一,江谣都快喘不过气了。
江谣灵机一动,现场教学:“你看见了吗,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不但小,而且充满偏见。”
小辞只把他抱得越来越紧,痛恨和懊悔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
都是他……
都是他让江谣变得为难。
都是他让江谣承受了莫名其妙的骚扰。
江谣拍拍他的脑袋:“松开。”
小辞红着眼睛,江谣舍不得看他难过,琢磨了半天,开口:“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起同性恋的,比如我,我对同性恋没意见……”他话题一转:“但是对你有意见,别人家的房子塌了我不管,塌的是我家的,我就容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原文,将男医生的角色替换成了黄毛。
这件事是我没有注意,导致大家产生了误解,会立即修改原文,不会让不正确的价值观传达出去。医闹是不正确的,是可耻可恨的,我本人坚定站在医生的角度,文中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我向大家道歉,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联系社会时情,导致犯下严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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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小辞浇水,让小辞长大!
ps:成长型男主角!
46、决定
江美丽草草的办了一个葬礼, 她生前没什么朋友, 殡仪馆告别室来的人不多,就来了四毛一家,还有几个邻居。
一天后, 江美丽被送去火化, 最后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罐子里,送到了江谣的手上。
老胡跟他凑钱在南山公墓买了一块墓地,花了两万多, 江谣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决定自己以后死了绝不买墓地,随便扔到哪条河里就行了。
期间, 陆谌去了一趟北京, 小辞的母家果然找了过来。
来的是他的舅舅,从眼睛上来看,有一点儿像小辞,说明小辞的眼睛跟母亲是很像的。
戚燃,舅舅的名字,挺高,一表人才, 风度翩翩, 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一看就是个商人。
戚燃跟陆谌的要求差不多,既然已经找到了小辞,就一定要把小辞带回去, 他跟许特助在小辞的归属权上发生了一点儿争执,江谣懒得理他们,顾自己生活,让他们两个去狗咬狗。
戚燃的到来,也解开了小辞的身世。
江谣曾经从小辞那里听到过零星半点,其中一个还真被老胡猜对了,小辞口中幼时住的有山有水有船的地方,果然是浅水湾。
陆谌是美籍华人,现居香港,主要从事远洋运输,旗下还有娱乐、地产开发、证券交易等多个产业。陆家同时也是个百年世家,一八六一年在广州承包了数个港口,开展对外贸易,从事运输行业,是当地很有名的商号。
后来战争爆发,陆家举家搬迁,从国内逃出去,定居国外,并在国外迅速发展。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陆家回到香港,打算在国内重新开拓市场,不过这时候新中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陆家根基在内陆不稳,陆谌年少,人脉稀缺,便跟戚家唯一的小女儿联姻,各取所需,这才打开了内陆市场,也有了现在的陆氏集团。
小辞,或者说陆雪时,就是这场商业联姻中的不幸结果。
陆夫人产后抑郁,生了小辞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他一生下来就是保姆带着。陆谌工作繁忙,无暇照顾他,加之媒体因陆、戚夫妇不和的原因,刨根问底希望得到陆夫人真正的死因。
记者穷追不舍,陆谌只能暂时放下工作,为了应付媒体,只能亲自回一趟内陆问候戚家,作作样子。也就是这一次回内陆,在保姆的看管不力下,才导致小辞丢失。
除此之外,陆谌还有一个私生子和一个私生女,媒体没有曝光母亲是谁。不过很可能是个著名的影星,现在已经息影,名叫赵星彤,江谣小时候还看过她的电影,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女。
陆谌还未老,他大儿子陆衍之已经在陆氏集团中担任总经理,雄狮还没退位,年轻的狮子就在集团中拉帮结派,迅速成长,且没有左右能制衡之人,这让陆谌的心里感到焦虑。
女儿陆筱蝶一心扑在娱乐圈里,做她的明星梦,在国外知名影视学院读完书出来,混到现在也就演个女三号、女四号,是个四五线的小明星,不怎么出名。
老胡把陆筱蝶这几年演的电视剧拿出来给江谣看,江谣瞥了眼:“也就那样。”
老胡:“没想到陆筱蝶居然是陆谌的女儿,这是没曝光吧,要是曝光了肯定要在娱乐圈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江谣擦着手里的钻石:“管你屁事。”
过了会儿,他打发走老胡,放下手里的钻石,从床底下摸出几本书来。
分别是《中国法视野下的同性恋》、《同性恋亚文化》、《自由与枷锁》,以及还有一些从报纸上、杂志上裁剪下来的小短篇,基本都是一些来自父母的提问,譬如:我的儿子是同性恋怎么办?发现孩子性取向不正常怎么办?
江谣跟做贼似的看了几天,翻来翻去,什么解决办法都看了,但是没有一个提出:我的孩子是同性恋,我的孩子还喜欢我怎么办?
他合上书,正好看到小辞上楼。
灾情过后,没死的学生还是得回去上学,这一项艰巨的任务不会因为任何天灾而改变。
小辞不管上学还是做事,都跟以前一样,但又跟以前不一样。
他更沉默,更安静,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会说话了,偶尔应答两句,也是江谣先问他。
他开始避免和江谣接触,这一点是江谣自己发现的。
前天做饭的时候,江谣把碗递给小辞,小辞在碰到他的一瞬间,惊吓的松了手,碗直接砸在地上,米饭掉了一地,白花花的,四分五裂。
江谣打算查看他的手是否受伤,却被小辞意愿很强烈的拒绝,他的手就这么突兀的放在半空中,让江谣很久都没回过神。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小辞就去了客房,跟江谚睡一个房间。
江谣买房的时候想的是两室一厅,江谚跟江美丽一间,小辞和自己一间。客房只有一张床,还没来得及置办江美丽的床。晚上江谚睡床,小辞就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打地铺。
江谣一个人睡主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几个晚上,他走下床,到了江谚房间门口,预备敲门,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门板上,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小辞,你睡了吗?”他试探的问了一声。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辞沉默的站在房间门口,与他就隔了一块薄薄的门板。
江谣叹了口气,放下手,转身离去。
小辞依旧站着,直到几个小之后,他的双腿已经麻木了,他才回到床上。
“他还是那样吗?”老胡又到江谣家里串门。
江谣在家养身体,平时只上上网照看一下网上的珠宝店,合上电脑,江谣揉着眉心:“不理我了。我还没跟他算账,他先跟我冷战起来?”
老胡:“是不是你那天骂的太凶了?要不你跟人家道个歉?”
江谣:“你觉得他这事儿做的对吗?我就给他道歉?”
老胡:“你别把人逼急了,万一人家真的跟他爸走了,你上哪儿哭去。”
江谣没动静。
老胡转过头看他,惊悚道:“你别真的告诉我你想把小辞送回去啊?”
江谣:“我正在想这件事。许世卿说的有道理,我并不能给小辞更好的教育和资源,而且陆家那么大的集团,都是小辞的,我现在留下他,他感觉不出什么,万一以后他后悔了呢?为了我们这个小狗窝,放弃自己的金山银山?”
老胡思索片刻:“我不觉得他会后悔。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江谣,你有没有尊重过小辞的意见。”
江谣微微愣神。
老胡:“打个比方,我算是看着你俩在一块儿的,一直以来,你为他考虑的,都是你觉得好的,你没想过小辞觉得好不好吧?”
江谣被哽了一下,嘴硬道:“我还能害他不成!”
老胡:“你当然不会害他。但是人是独立的,个体的,你适当的多考虑一下小辞怎么想。”
江谣烦透了,他一方面觉得老胡说的很有道理,一方面自己又完全放不下心。
“你说说怎么考虑?万一小辞的想法是杀人放火呢?我也纵容?”江谣眉头蹙起:“他还小,有什么正确的价值观?一时冲动很容易犯下弥天大错,我就是把命赔进去也补救不回来。”
有一件事,江谣还从未跟老胡提起过,也不敢跟老胡提起过。
他一直觉得小辞心里有点问题,具体表现在偏执和小心眼儿上面,或许,这可能和他聪明的脑袋有关系?人们常常说,天才和疯子就只有一念之差,小辞八岁的时候就能面不改色的杀人抛尸,虽然后面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过,小辞也表现得和正常人无疑……
除了小学跳级过,他后来再也没要求跳级,难道……是他在隐藏吗?
江谣被自己脑洞吓到了,连忙挥挥手,把自己的想法给扑灭。
怎么可能,他好端端一个天才干嘛要隐藏自己装个普通人,我电影看多了吧?
呵呵……
江谣叹气:“你不懂。”
老胡:“我有什么不懂啊,他难道真的能去杀人放火啊?你举的例子太极端了,我是说,万一人家就想跟你在一块儿呢。”
老胡其实也消化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小辞这惊世骇俗的感情给消化完毕。
他心大,想通了之后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按照江谣的个性,只要是个男的,谁喜欢他都没用。
这也是老胡对江谣最放心的一点,他得不到江谣,别人也得不到,大家都只能望着,也就没这么意难平了。况且,他跟别人还不一样,好歹跟江谣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有一席之地了,想一想,人生不也就这样吗。
江谣躺回床上,摆手:“跪安吧。”
老胡乐道:“把你愁的,小心长皱纹。”
江谣闭上眼。
二中门口,一辆十分低调的迈巴赫缓缓停在校门口,吸引了不少懂车的男高中生惊艳目光。
三三两两的高中生从校园里走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车。
片刻,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人,引得一众女生激动地抓紧了书包带子。西装革履的许世卿今天带了一副银边眼镜,遮住了眼中的春色,让他显得更加温和。
小辞一出校门,许世卿便拦住了他。
“小辞,我这样叫你可以吗?”许世卿笑道:“今天不是陆总叫我来的,是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小辞冷眼看他,目不斜视往前走。
许世卿站在自动贩售饮料机前面,买了一听可乐,单手开罐,递给小辞:“我听说高中生都喜欢喝碳酸饮料?我请你喝,顺便谈一谈江谣的事情,如何?”
小辞没接过饮料,盯着他:“你想对我哥做什么?”
许世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哪儿有什么本事对你哥做什么啊,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助理,别把我想的太坏了。”
小辞沉默一会儿,从书包里翻出一份报纸。
社会新闻版块上有一条并不起眼的消息:某小巷几名游手好闲的混混路过一幢危房,被掩埋在下,不幸身亡。
仔细一看,这个黄毛,就是那天在巷子里对江谣动手动脚的人。
小辞:“你做的?”
许世卿自己喝了一口可乐,心里吐槽:怎么年轻人会喜欢喝这种碳酸饮料?
他舌尖被刺激的微微发麻,却是微笑道:“你希望我开门见山说吗?”
小辞紧盯着他。
许世卿:“是也不是。看你怎么想了,这样的无辜意外,我们的生活中每一天都在发生。人的命有时候很可贵,有时候也不怎么可贵,就像一片土地中,有些成为参天的大树,有些则成为石壁的青苔。”他眨了一下右眼,“你没有装什么监听器之类的吧?”
小辞讽刺一句:“普通的……助理。”
许世卿:“小少爷,我确实是一个普通的助理,听人办事。”他看向小辞:“你觉得不好吗?你应该非常恨这些无业游民,只是在法律的约束下,你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很憋屈的事情吗?”
小辞:“我跟你们不一样。”
许世卿站在他身后:“小少爷,法律并不是完全公正的,它是相对的一种衡量对错的尺度,凌驾于尺度之上,还有绝对的权利。我希望您能在好好考虑片刻,换句话说,作为‘小辞’,你要受到法律约束、道德约束,你是江谣的弟弟,这辈子也只能当他的弟弟。”
他停顿一下:“如果是你‘陆雪时’呢,拥有绝对的权利和毫无任何关系的身份……”
许世卿最后半句没说完,含笑看着他:“小辞,社会是不公平的,资源也是,人也是。”
小辞停下脚步,许世卿走到他身边,为他指了一处地方。
几个小孩儿用放大镜聚焦光线,照在蚂蚁身上,不一会儿,蚂蚁就燃烧起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同时,它也成了小孩的谈资。
许世卿淡淡地开口:“孩子们玩弄蚂蚁,将太阳光聚焦在蚂蚁身上,导致它死去。如果你是另一只蚂蚁,你只能看着亲人消失,如果你是比孩子们更有力的成人……”
他轻轻地拍了下手,几个保镖出现,将孩子们赶走,甚至让他们其中几个吃到了苦头。
许世卿笑道:“小辞,社会的舆论比你想象的更猛,更凶。你或许能承受它,但是你考虑过江谣能承受吗?人们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就像太阳光一样,不怀好意的打量会让他短暂的生命燃烧起来。他们也许只是想要一些餐桌上的谈资,对蚂蚁并没有仇恨,但人的恶意不需要有源头,最终结果是一样的,都会要江谣的性命。”
“你现在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等待小辞的思考,然后适当的抛出最后一句话。
“我听闻江谣以前有一个朋友,叫刘阳,刘先生是吗?”
他不再说话,小辞也离开了。
许世卿回到车内,陆谌开口:“他怎么说?”
许世卿笑道:“很快就能和陆总回香港了,请您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许特助:传销头子,并精准的抓到了小辞的弱点.jpg
修改了原文,将男医生的角色替换成了黄毛。
这件事是我没有注意,导致大家产生了误解,会立即修改原文,不会让不正确的价值观传达出去。医闹是不正确的,是可耻可恨的,我本人坚定站在医生的角度,文中三观不代表本人三观。我向大家道歉,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联系社会时情,导致犯下严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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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开始迅速成长的小辞,知道撒娇没有用了!要成为更酷的大人才能保护哥哥!
47、分离
新房买了没多久, 从法院那拍卖来的, 别人提前装修好,冷冰冰的,住进去一段时间也始终没有家的感觉。
江谣平时喜欢买些小东西, 把家里装饰的很有氛围, 但各种繁琐的事情压下来,导致他也没有这个闲心,新家住到现在, 还跟个样板房似的。
许世卿后来没找过小辞,倒是找过一次江谣。
两人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许世卿老话常谈, 依旧表示希望小辞能够回到陆家。这一次, 他还拿出一大笔丰厚的资金,表示感谢江谣这些年的照顾。
江谣没要,也没怎么理会许世卿,他不爱喝咖啡,十分钟没到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谣心如乱麻,过了会儿, 他打通了老胡的电话。
店里没人, 老胡走出来, 江谣正坐在西湖边上的长椅上。
老胡挨着他坐:“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江谣过问了一下店里的情况,还是那样, 今年的起色不好,原本作为公司开端,去南非找钻床的事情也耽误了,后来江谣还把钱挪出来安置了房屋,公司卡里所剩的钞票寥寥无几。
老胡安慰他:“做生意嘛,总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也有低谷期,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又不求做的多大,你说是吧?”
江谣“嗯”了一声,在店里坐一天。
老胡抓了抓脑袋:“对了,我爸妈今年要回来,他们公司在美国那边发展遇到了一点儿阻碍,好像是融资的问题,原本谈的好好地,对方又反悔了,真是无语。”
江谣心里一跳,苦笑一声。
陆谌果然没那么好心,给一颗糖打一棍子,温水煮青蛙地逼迫江谣。
他如果单单只是从江谣身上使绊子就算了,老谋深算的狐狸早就看穿了他的性格,在老胡家人身上做文章。他可以跟陆谌一直耗着,但是老胡家里的情况呢?原本跟小辞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就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他父母打拼了那么久的事业,在陆家几句话里就灰飞烟灭,他们怎么想?
江谣在店里坐了一天,郑景行找到他,说肖诚家里有些事情,合作的项目恐怕要延后。
郑景行怕江谣心里不满意,给他赔礼道歉了好久,江谣笑了声:“景哥,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帮我的,怎么还给我道歉了。”
他平视前方,边走边说:“我多娇贵啊,怎么到处都有人上赶着给我道歉。”
地上的积雪融化了一半,恶劣地天气让柔软的雪变得坚硬如铁,踩在脚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惨叫声。
江谣感到了一股钻心的凉意,从脚下渗透到他的全身。
他抬头看着郑景行,郑景行的心蓦然一软:“没事的……”
江谣知道自己这样不好看,他低下头,让刘海遮住眼睛:“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景哥。”
肖诚家里有事,有的什么事,那就说不清了。
可以是很多种,总之,他们很擅长用这样的手段,进一步回到原点,退一步也不致死。
戚燃先前放话说无论如何要把小辞带回去,比起陆谌的柔和手段,戚家显得强硬许多,没有任何通知,他们就打响了第一枪,单方面的碾压和资源的控制牢牢地攫住了江谣。
他的工作停滞不前,无奈之下,江谣只好暂且关了西湖边上的门面店,回到大学老老实实上了一段时间的课。
这一切都在小辞的观察中。
是他让江谣为难了。
小辞发现,他一直在给江谣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有的没的,甚至凭空出现的,但是江谣从来不让他知道。
他不说,小辞也装作不清楚。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自私,小心翼翼守着尚未被挑破的矛盾,扒着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不放手,希冀地看着江谣,希望他能在这一场资本对抗中,撑的久一点,更坚定一点。
他的哥哥,江谣,是他的世界,他的一切,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江谣是这么说的,那时他比小辞高,杞人忧天时,他告诉小辞,如果天塌下来,他会帮他撑着。
小辞小时候对江谣盲目崇拜,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同时也相信这一句。
江谣也坐到了他的承诺,拆东墙补西墙,把这个破碎的家庭一路拉扯到现在。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江谣也有做不到的时候,小辞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成语叫天外有天,陆谌就是江谣外面的天。
他追赶着江谣的背影,却从没有想过追到他前面去。
一如八岁那年的夏天,江谣把他从水沟子里拽出来,站在他面前揍跑了一群小流氓,小辞就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现在,小辞蓦然发现,他比江谣高了,如果天塌下来,需要他自己去顶着。
而天塌下来的日子,是除夕夜。
二月底,地面积雪融化,有了过年的气氛。
死气沉沉了一个多月的家里总算有了些人味儿,四毛跟老胡拎着一大堆年货走进来,又是杀鸡又是煮菜,电视的音量开到了最大,听着过年七天乐的各种小品,还有重复播放的晚会,企图制造出阖家欢乐的假象。
小辞在厨房打下手,江谣是病号,在沙发上充大爷,欺负江谚给他砸小核桃。
江谚有动画片看,让他砸核桃他也心甘情愿。
江谣把他抱起来,江谚在他哥的怀里扭了扭身体,“干嘛呀!”
江谣一拍他的屁股:“抱下你不行?”
江谚一溜烟就跑下去了,一点儿也不配合:“我都这么大了,不想被你抱。”
江谣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言语表面:“你二哥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腻歪在我身……”
他话说一半,又打住了。
江谚浑然不觉:“二哥是二哥,我是我,我们又不一样!”
江谣干巴巴地回他:“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我弟弟。”
江谚拿起小核桃继续砸:“反正就是不一样。”
江谣把江谚拖过来:“我问你,如果你二哥跟别人走了,你愿不愿意?”
江谚一听,不得了,江谣恐怕看他不爽终于暗下杀心,心下绝望:完了,二哥走了之后,大哥再打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
“我不要!”
他懵懵懂懂地察觉出什么,当即就给出答案。
江谣掐着他的脸,陷入了茫然:“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要’和‘不要’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当晚,江谣喝了点酒,在零点的钟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老胡跟四毛醉的四仰八叉,从客厅的地面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出了门。
江谣也醉的不轻,横躺在沙发里,半边脸都埋进了枕头中。
小辞收拾着一地的残局,顺便把江谚抱回屋里让他先睡觉,关了客房的门,小辞拿出扫把清理地面,又把茶几上的瓜子花生壳扫进垃圾桶里,酒瓶放在门口,明天倒垃圾的时候带下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排的井井有条。
做完这一切,最后只剩下江谣还没回屋,小辞蹲下身在他耳边喊了一声,江谣没动静。他又自作主张的把江谣拦腰抱起,发现江谣轻了许多,手摸在背上,摸到了硌人的骨头。
江谣软绵绵地陷在被子里,小辞坐在床边,给江谣喂了一颗醒酒药。
过了会儿,醒酒药大概起作用了,江谣醒来,发现自己枕在小辞的大腿上,小辞正在为他做太阳穴按摩。
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小辞的脸依旧没有瑕疵。不得不说,他长得非常好看,江谣见过陆谌,毫无疑问,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小辞的长相虽然像他,却又比陆谌长得更精致一些,应该是遗传了他母亲的长相。
江谣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盯着小辞,心中感慨:他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小辞要是个女的,必然就是江谣最喜欢的类型。
柔弱无害,温柔内敛,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想到这里的时候,江谣已经把小辞杀人抛尸心里问题给全都忘记了,可见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一看到漂亮的人,脑子里能自动给他美化美化。
“哥哥,你醒了。”小辞的声音唤回了江谣的思路。
江谣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在意淫小辞,不由脸皮薄红,心想最近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而且超乎自己的意料,才让自己出现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现在,是时候做一个了断。
“小辞。”江谣坐起身:“你怎么想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小辞却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小辞条件反射的抓着他的袖子,有些慌张:“哥哥……”
江谣看着他,“许世卿是不是找过你几次?”
小辞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果不其然,下一秒,江谣开口:“小辞,我认为,或许回去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小辞的心跌入谷底。
他直起身体,死死地盯着江谣:“你不要我了?”
江谣的心被他看得一阵闷痛。
他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自己怎么可能不要,江谣出了名儿的小心眼,白给人养小孩儿?他慈善家呢。
只是他承担不起这么多惨烈的后果,陆谌现在做得出用老胡家里公司威胁他,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手段,他还怕连累别人。
江谣心里的想法非常天真,与其牢牢守着小辞不让他跟陆谌回去,还不如放手。
陆谌是他的亲生父亲,难道还能对小辞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分开也不是生离死别,一通电话,一封邮件,哪儿不能联系到?
“小辞,你听我说,我没有不要你。”江谣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短暂的分开一段时间,互相都冷静一下,好吗。”
他还怕小辞哭出来,江谣见不得小辞哭,小辞却又是一个爱哭的人,当江谣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小辞这一次没哭。
他心中略感奇怪,同时也觉得小辞的眼神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眼神分明和平时一样,但江谣就是感觉到一点儿压力,让他很是诧异。
像被野兽盯上一样,江谣莫名心悸。
“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迫不及待远离我吗。”小辞望向他。
江谣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心下不忍,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他没说出来,怕小辞伤心。
但这确实是江谣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他喜欢自己,无非就是因为没见过其他女人,或者小时候相依为命的条件下,让小辞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
江谣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等小辞到了更大的世界中,看到更旷阔的天地,认识更多的人,年少的这一份错误感情,估计也会慢慢的被搁置。
或许等到以后,小辞长大成人,就像他预想中的那样,与他相见时,别有一番兄弟情深的滋味。
“小辞,你还小,你不懂什么是喜欢。”
江谣是拿他没办法了,震怒过,痛心过,懊悔过,后来想开了,也尝试给小辞治一治这个毛病,结果他发现,这压根儿就不是毛病,它无解。
小辞这段时间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在他心里,他也难受。
这小孩儿闷声不想给自己弄个大的,他怎么解决?
搞同性恋就算了,看他这幅为情所困要死要活的样子,别说对方是个男人,就是天皇老子他也绑过来了,偏偏谁也不是,是他自己。
江谣痛苦地不比他轻,“小辞,你跟哥讲,是不是我以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还是你觉得我长得像个女人?”
他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虽然读小学就恨人家把他当女的,小心眼儿的要命,但他也不否认是有那么点娘。
江谣的脑子转了一圈,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压垮了小辞最后一根稻草:“要不然,你喜欢我什么地方,我改改?”
一股无名的怒火和占有欲几乎烧毁了小辞的思考能力。
他无法想象到他哥有一天还能对他说出这种混账话,拿刀在他心上乱捅他也就忍了,现在江谣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往刀尖上抹盐水。
小辞浑身都在细细的颤抖,呼吸声都急促起来,他漂亮的双眼泛着红,就这么盯着江谣,好像要把他盯出两个洞来。
江谣没反应过来,小辞就压着他吻了上去。
他瞪大眼睛,用力的挣扎起来,小辞力气忽然变得很强,让江谣产生了一些挫败感。被自己弟弟压在身下亲,他这个做哥哥的是做的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啪”的一声,小辞被一巴掌扇偏了头,他脸很白,左边立刻红肿了一块儿。
江谣嘴角带血,压着声音,怒道:“你疯了!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气死我算了!”
小辞眼里的墨浓的化不开,一声不吭地扒起江谣的衣服,江谣有一种被年轻野兽盯上的感觉,眼看威慑没有用,立刻手忙脚乱的踢打小辞。
小辞到底年纪不大,江谣拼命挣脱开来,正准备狠狠地揍小辞一顿时,小辞忽然压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江谣的巴掌威风凛凛的举起,轻飘飘地落在小辞脑袋上。
他四肢敞开,也忍不住流了两行眼泪,睁着眼发呆似的盯着天花板。
“你就气死我吧……我真不想活了……”江谣咽了口唾沫,尝到了一点儿眼泪的苦涩味儿。
他缓缓抱着小辞,嘱咐道:“你回家以后,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这么懂事的人,别跟你爸赌气。”
小辞哭的伤伤心心,江谣听着难受,哽咽道:“别忘了你哥。”
第二天一大早,许特助就出现在江谣家门口。
见到行李箱,他原本想跟小辞说,家里什么都有,他什么都不用带,但是一抬头,看到小辞红肿的眼眶,瞬间把所有的话都咽进肚子里去了。
江谚欢天喜地的跟着小辞走出门,四毛乐呵呵道:“小没良心的,你二哥都要走了还这么高兴。”
江谚似乎不懂四毛在说什么,他依旧紧紧地抓着小辞的手。
老胡拍拍小辞的肩膀:“到地方了给你哥打个电话。”
江谣的房门关的死死的,老胡看了眼,叹口气:“你别管他,他就那样,不来拉倒。”他提高声音:“小辞,就走了啊!”
江谚拉着小辞的手,几人走到楼下。
四毛也来送小辞,没什么话好说的,看到楼下几辆价格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车,他手里提着的一点儿礼物也送不出手,只好干巴巴的跟在老胡身后。
街坊邻里被这个阵仗吸引出来,有的靠在门口看,有的靠在窗户看,边嗑瓜子边议论。
小辞上车前,蹲下身握住江谚的手:“二哥走了。”
江谚脆生生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到啊?”
小辞蹭了蹭江谚的额头,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糖给他:“以后少吃点儿糖,小心蛀牙。”
江谚喜滋滋的收下糖,小辞站起身,钻进车里。
江谚见了,跟个小尾巴似的,立刻跟了上去,老胡眼疾手快,把他给拖出来:“哎小兔崽子你干嘛呢!”
江谚懵了:“我和二哥一起走。”
老胡:“哎哟,小祖宗,你走个屁啊,下来!”
江谚彻底茫然了,一只手还抓着小辞,固执道:“我要跟二哥一起去。”
老胡:“你二哥回家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江谚看着小辞:“二哥……”
小辞关上车门,闭上眼:“开车。”
许特助点点头,坐到了副驾驶上。
江谚忽然在老胡怀里奋力挣扎起来,“二哥!二哥!”
老胡:“你消停点儿啊……”
江谚嚎啕大哭,尖叫声几乎震聋了老胡的耳朵,他一口咬上老胡的手臂,老胡痛的“哎哟”一声,手一松,就让江谚跑出去了。
年纪不大,跑起来到挺卖力,追着迈巴赫狂奔。
许特助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停车吗?”
小辞闭上眼,死死咬着嘴唇,没回头看。
江谚跑急了,在地上滚了一跤,全是灰尘,眼泪鼻涕跟着往地上流,蹭破皮的地方红彤彤一片。
他又哭又喊,“二哥!呜呜呜呜呜——哇——”
江谚身体一空,他回头一看,在泪眼朦胧里看到了江谣。
他立马大哭着告状,拽着江谣要他把小辞叫回来:“二哥不要我了……二哥不要我了!”
江谣把江谚抱怀里,心脏抽搐着疼,他紧紧贴着江谚的脸蛋,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他安慰道:“没有不要你……以后会见面的。”
江谚不依,盯着迈巴赫消失的转弯口,伤心欲绝的痛哭,他在江谣怀里也挣扎起来:“我要二哥呜呜呜,我要二哥……”
老胡也哽咽一声:“小谚,听话一点,你再哭,你二哥就走不了了。”
江谣动作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冷不丁抱着江谚往前跑了起来。
他追着车,到了拐弯口,迎面而来几座高大的立交桥。
迈巴赫钻进车辆中,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江谣彻底找不见车的影子,他浑身一松,压抑的哭出了声。
老胡抬头看了一眼天,新年过后的天很蓝,水洗过一般,是个好日子。
二零零八年的冬天,似乎快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地相遇!
下回见到小辞,就是霸总小辞了吼吼吼!
48、这些年
二零一四, 上海虹桥机场。
从博茨瓦纳经约翰内斯堡转机抵达上海的国际航班已经安全着陆, 国际到达出口南位置,一位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出口,出众优越的脸蛋成了他聚焦目光的资本, 短短半个小时, 就有不少旅客上前询问他是否是一名童星。
站在他右侧的,是一名英俊的年轻人,身材高大, 流露出一丝吊儿郎当的痞气,穿着打扮十分金贵,很像是一位游戏人间的富二代。
要求合照的旅客都被男人代为拒绝, 两人在这儿等了约四十分钟了, 显然是来接人的。
不过一会儿,出口人潮涌动。
少年连忙站起来,迈着腿就往栏杆的方向跑,男人跟上去,一大一小就趴在栏杆上,数着出来的人头。
很快,他们等人就到了。
众多金发碧眼, 甚至是黑皮卷毛的外国人中, 有一位皮肤白的令人心惊的年轻人出现在出口处。
手上挽着西装, 头发偏长,有些遮挡眼睛,给他造成了困扰, 年轻人不断地拨弄刘海。露出额头时,引得众人频频回头。细眉猫眼,唇红齿白,眉眼透出一股艳丽张扬的妖邪,毫无疑问,这是一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亚裔美人,如果不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相信现场不少人已经上前去和他搭讪了。
“江谣!”
似乎谁在喊他,年轻人张望了片刻。
众人心里细嚼慢咽的回味这两个发音。
江谣……是他的名字吗?
“你航班可真够准时的,害的我跟小谚在这儿干等四十分钟。”老胡抿了口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江谣:“我看看,晒黑了没有?”
江谣刚下飞机,倒时差还没倒过来,累得要命。
江谚不管不顾地跳到了江谣身上:“哥哥!”
老胡把江谚撕下来:“别折腾你哥了,你看他跟游魂似的,下一刻就要摔倒了。”
机场里,时时刻刻都在上演这一幕。
久别重逢的友人互相调侃打闹,亲人之间的关切慰问,只是江谣明艳动人的脸给这重逢的时光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纤细修长的青年,高大英俊的家人,还有一个长得与青年挺像的小孩儿,一家三口的气氛挺足,让人忍不住心生八卦的欲望。
行人匆匆回望,以为自己的目光不会惊扰美人,殊不知美人此刻正焦虑烦躁:“妈的,洋鬼子都疯了吗,没见过男人?”
老胡看他不胜困扰,乐道:“谁又邀请你和他春宵一夜了?”
这是江谣一等一的烦恼,洋鬼子似乎都热衷于跟男人搞不清楚,江谣首当其冲的成了他们心中的亚洲美人,一夜.情的不二人选。
江谣吐槽:“别烦我了,先去你家。”
老胡替江谣推行李,顺便询问:“这次弄得怎么样?我听说你搞到了一颗红钻,真的假的?”
江谣揉了揉脖颈:“你消息倒是挺快的,听谁说的?”
老胡无语:“你疯了,那是红钻,整个珠宝界都在传,你丫真是彻底红了一把。”
江谣:“呵呵。”
老胡:“你别顾着‘呵呵’啊,我还准备提前开开眼界,本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传说中的红钻,百度图片上的不算,多大啊?带来了吗?”
江谣:“不大,不过颜色很纯正,你觉得我会带身边吗?”
红钻,钻石界最珍贵、最稀有的一种钻石。它的颜色成因至今是未解之谜,很多资深的珠宝鉴定专家,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看到红钻,目前世界上已知的红钻只有五颗,加上江谣新挖出来的这一颗,一共才六颗,属于有市无价,有钱也买不到的绝世珍品。
老胡感慨:“我说你运气就是好,怎么别人挖不到,就你挖到了,还是在一个寿命都快结束的矿石堆里。”
江谣:“想要好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少废话了,我回国不是为了干这个的,今晚睡一觉,明天还有事。”
老胡:“不是吧,你一年就回国几天啊,不陪陪江谚?”
这些年,江谣的事业中心全都转移到了国外,天南地北的跑,一年回不了国内一次,回来也是急匆匆的留一两天,连江谚的面都见不着。
大学毕业头一两年,老胡还能跟着江谣跑跑,后来他父母的医药器械公司在美国越做越大,需要他这位独生子回去“继承皇位”,老胡被迫留在了纽约一年,直到前年,他家的分公司要入住大陆,老胡才被安排回国,弄一弄国内的公司。
他一回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江谚从杭州接到上海,搞了半天的转学手续,好在江谚的成绩不错,各方面都拔尖,加之又是个多才多艺的主,琴棋书画,诗歌朗诵,象棋围棋样样都会,老胡托关系把他塞进了复旦附中,按照江谣的意思,读到初三就准备出国。
他现在初二刚读了一个学期,适应了新环境,遇到江谣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放暑假。
江谚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看着江谣。
江谣在他脑袋上乱揉了一把,享受了一下当哥哥的特权,开口:“国内放暑假了吗?”
江谚:“放了!”
江谣像每一个家长一样,询问道:“成绩怎么样?”
老胡打开车门:“还能怎么样,你家难道出过差生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除了语文扣点儿分,数学英语都是满分,其他几门功课也不错。”
江谚献宝似的把小书包里的奖牌拿出来:“这是我参加竞赛得的!”
江谣乐了一声:“你还带着到处走呢?”
老胡也搭腔:“怕来不及给你炫耀。”
车拐一个弯,进入陆家嘴环路,就到家了。
江谣纳闷:“你什么时候在这儿买的房?”
老胡关上车门:“我爸买的,还不是你说的吗,多买点儿房。不过没经常来这儿住,到了晚上吃不着外卖,我跟小谚住他学校边上,上下学近。今晚上你回来,那地方住不下三个人,才来这里。”
电梯有保安开,老胡住靠边上的一栋房,二十多楼,看的江谣腿软,他有一点儿恐高。
江谣一进门,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笑了下:“你装修风格这么浮夸?”
老胡:“之前这屋是租出去的,当然要装的豪华一点儿,多赚点钱。”
江谣伸了个懒腰,老胡一指他的房间:“往哪边走,开门有个阳台,夜景不错,你可以看看。”
行李箱被推到房间里,如同老胡说的,这儿果然有个阳台。
放眼望去,外面是整一条黄浦江,边上能看到东方明珠——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高楼大厦。
夜风习习,没看一会儿,老胡拿了两瓶酒进来:“聊聊呗,大忙人,这次在国内呆多久?”
江谣喝了一口,还是喝不惯红酒的味道,皱着眉咽下去之后,死活不肯喝第二口:“看情况。”
老胡晃了晃红酒杯:“你不去……找找小、陆雪时吗?”
阳台上顿时静默了下来。
老胡养在这里的花花草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其中一片花瓣,落到了江谣的肩膀上。
他仿佛被花瓣惊扰的豌豆公主,恍然大悟的表情做出来有些生涩,“小辞就小辞,小陆雪时是什么?”
老胡心里落下去,松了口气:“怕提起来你伤心嘛,你们后来没联系过吗?”
江谣的五官都落寞下去:“嗯。”
和小辞失去联系的那一天,是小辞回陆家的第三年。
那一年,江谣身上发生了许多事情,他在澳大利亚的矿山开采时,发生了山体塌方,江谣跟肖诚两人都被埋在了十几米深的隧道中,那时候,他是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当地的居民挖开了隧道,救出了江谣,他已经昏迷,肖诚的右手骨折,索性都不是什么很大的伤,只是跟着江谣一起来的所有东西都被埋在了矿洞中。
江谣醒来之后,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他着急忙慌的换了电话卡给小辞打电话,对方语音提示是一个空号,也就是这时候开始,两人的联系开始逐渐变得微薄起来。
当年,小辞被接回陆家,在国内短暂的停留了一天,就远赴大洋之外。
陆谌有意让小辞跟江谣保持距离,这点儿江谣也想到了,毕竟陆谌一来就听到自己儿子有意向跟他搞同性恋,换位思考,江谣就像当年得知邓杨杨喜欢小辞一样,他的做法也是隔开小辞和邓杨杨,并且身体力行的警告邓杨杨离小辞远一点。
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陆谌会忍受不了他儿子身边还出现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只是这一天又来的太快,在江谣从鬼门关爬出来的同时,陆谌决定彻底断绝他们的往来。
老胡曾经去美国找过陆谌,陆家很有名,想找到他不难。
只是陆谌从来就没松口见过他,预约也预约不上,老胡还想出国到陆家集团门口堵人的方式,他就不信这还堵不到陆谌。
事实证明,只要陆谌想,他就能做到。
“当初说的好听……”老胡不屑。
他心里是想骂两句小辞白眼狼的,陆谌断绝他们的往来是陆谌的事,他小辞就不能自己主动来找江谣吗?
就算……就算抛去了情爱方面的事情,江谣好歹也是他的哥哥,他就这么狠得下心不见面?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告诉江谣,他怕江谣伤心。
“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看你的打算,你怎么处理那颗红钻?”
“没想好,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我这次要在国内时间呆久一点,处理公司的事情。”
老胡靠在栏杆生,江谣的珠宝公司有他百分之十的股份,他乐意倾听:“哪方面的事情?”
江谣:“入驻久臣百货,我约了久臣的总经理,这几天要跟他好好交流交流。”
久臣百货,国内高端百货公司旗下的广场,分布在一线城市中,入驻久臣百货的大多是国际一线品牌,并且入选审核标准极高,江谣去年就开始周旋这事儿,希望能在久臣百货中弄一个专柜,提升品牌水准。
老胡略略思考:“你是说王文蕴吗?”
江谣:“你认识他?”
江谣久居国外,跟老胡以前家里面对一个一样棘手的情况,就是在大陆市场没有人脉,怎么都开不了口,更别说想要打入进来。
现在不比九几年的时候,国内发展迅速,有政府扶持的企业更是扶摇直上,像江谣这种假洋鬼子企业,想在国内吃开实属困难。
换做以前,他还能从肖诚这方面入手。
结果肖诚在三年前遇到了矿难事故之后,就把公司股份全权托付给江谣,自己拿了一大笔美金回国逍遥去了,这才造成他如今不尴不尬的局面。
老胡比他早回来两年,根基也不稳,不过比他好些:“王文蕴这人难搞啊,是个老狐狸精,不过我听说他酷爱古玩,要不然你对症下药,送点儿古玩试试看?”
江谣得到了这个消息,对老胡感激万分,顺便又提:“我上哪儿给他找古玩?”
老胡:“过两天南京有个古董拍卖会,陈家的大公子弄的,为了庆祝他爷爷奶奶九十岁金婚,打着做慈善的名头开的,你就约王文蕴去参加这个慈善会,然后看他中意什么古董,你拍下来送他不就完了。”
江谣和他互看一眼,老胡:“我带你去,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辞是有苦衷的!大家先别骂!
49、重逢
慈善晚会在公馆里举办, 弄得很喜庆, 乍一看跟结婚似的。
公馆是陈家大公子的房产,占地面积很大,又是市中心, 这么一热闹, 外面围观的人就多,到了晚上才散开去一些。
老胡在外头饶了两三圈,愣是没找到停车的位置, 后来只能在远处找了个停车场,下了车两人还得走个五分钟。
公馆连着公馆,里头横七竖八都是江南典型的青石板路, 边上就是高架桥和十字路口, 灯火通明,饶是如此,江谣走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他这人,别的不多,浑身上下小毛病一大堆。
在零八年的一场雪灾之后,还落下一个眼睛不好的毛病,每当阴天或者是雨天, 他的眼睛就会蒙上一层雾, 总是不自觉地落眼泪, 叫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水雾蒙蒙。
到了晚上就更明显,瞪大了眼睛都看不清东西,老胡自觉地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筒, 给他照着地板。
“你眼睛不去看看吗?”老胡吐槽。
江谣滴了两滴眼药水,迷信的希望它能给自己带来明亮的视线。
“不去,浪费这钱。”
“你多少钱啊,看个眼睛还不够的。我说你就是把自己折腾死算了。”老胡扶着他,觉得自己跟扶着个公主娘娘似的,走的小心翼翼。
他侧过头去看来参加晚会的,人家俊男靓女,帅哥手腕上挽个美女,他倒好,挽个大老爷们儿。
老胡钻研江谣这张脸已经多年,乍一看,时光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岁月痕迹。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要真说有什么,便是像曾经青涩的花苞已经绽放成了极致诱惑的花朵,到了任由男人攀折采摘的成熟期。
江谣踢到了一块突出几厘米的石头,一个踉跄。
老胡连忙拽着他:“眼瞎就走的慢点儿,急不死你。”
到了大门口,灯光才强烈了些。
江谣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东西了,他又滴了两滴眼药水,整理了衣服,人模狗样的从正大门踏进去。
一进门,冷空气扑面而来,江谣不动声色地爽了一把。他穿着西装,在外面热腾腾的温度下走路,虽然不是爱出汗的体质,但手心也黏糊糊的,冷风一吹,江谣身上瞬间干爽了。
公馆里热闹非凡,因半家宴半慈善性质的缘故,宴会上来的人基本都是朋友介绍,沾亲带故,或者跟主人家有过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江谣听老胡提起过,陈家是做远洋运输的,老胡家的医疗机械运货就靠他们家。他来之前,还从老胡那里打听了一下现在国内市场的几个领头人,老胡说自己也不太清楚,他们家算是半路发家,就算有钱,在真正的顶级富商圈里,也就是个暴发户。
老胡不在乎别人说他暴发户,不过他只跟江谣略略提了一句,在内陆市场中,光是有钱没有用,最重要的是交际圈和人脉。老胡父母逼他到处结交朋友,还给他塞了不少名媛,叫他去认识认识,老胡一人怡然自得,对身外之物不太感兴趣。
总而言之,江谣判断出他话中的意思:我跟你半斤八俩,你不认识的,我也不认识。
江谣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想:落难兄弟啊。
他不喝酒,进门之后,老胡被几个看起来挺有来头的少爷叫去聊天,他顺便拉上了江谣,那几位少爷聊着聊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目光就落到江谣身上了。
“阿泽,不介绍一下?”白西装的先开口。
老胡:“我发小,江谣,铭星珠宝的老板,昨天刚回国,还没怎么露面。”
白西装哈哈大笑:“阿泽你不够意思啊,有这么厉害的发小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他伸出手:“久臣,燕归康。”
老胡补充:“久臣百货董事长的小儿子。”
江谣的表情顿时亲热真诚了不少:“燕公子,久仰大名。”
他瞥一眼老胡,老胡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不是他要藏着自己认识久臣百货小公子的事情,实属……今晚之前,这位燕公子可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啊。
老胡只跟燕归康远远的见过几次面,那是陈小公子组局打高尔夫的一次,还有一次是去俱乐部赛车,老胡被他父母压着去当了个边角料,这位燕归康燕公子就是众星捧月中的一人,老胡跟他话没说过几句,今天到被燕归康亲亲热热的叫了声“阿泽”。
饶了他吧,老胡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叫过。
燕归康亲亲热热的跟江谣聊了起来,两人交换了名片之后,燕归康意犹未尽,似乎还想再聊,却不想,门口有一阵骚动。
江谣停下自己侃侃而谈的话语,跟着众人一起偏头看去。
陈家的大公子亲自从楼上下来,出门迎接,两位老人也喜笑颜开,在保姆的搀扶下走下楼。
“谁来了?”老胡嘀咕一声。
燕归康喝了一口香槟:“陆雪时,你们听过没?”
江谣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身体不自然的僵住。
老胡连忙去看江谣,捏了捏他的手臂:“没事……”他张了张嘴:“我不知道他要来。”
燕归康:“你别说你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他笑了笑:“你看陈书飞的样子,着急忙慌的,他肯定也不知道。”
燕归康的朋友搭腔:“陆雪时跑这儿来干嘛,他不是在北京吗?陆家闹的那么厉害,他还有闲心来拍卖会?”
江谣压下声线中的颤抖,抓住重点,连忙问道:“陆家怎么了?”
燕归康很乐意为江谣解围:“你在国外,不知道陆家的事情很正常。陆谌身体不行了,前两年检查出癌症,一直在美国静养。陆家的集团就落到了他两个儿子头上,对了,你知道陆雪时吗,就他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亲儿子。”
江谣勉励一笑:“怎么?”
燕归康带着八卦的语气说道:“他那小儿子走丢了好多年,六年前才找回来的。”
老胡叹了口气。
江谣继续:“这和陆家的内斗有什么关系?”
燕归康:“陆谌有个大儿子叫陆衍之,生在陆雪时之前,不过是个私生子,陆家从来没承认过他。他母亲没什么用,一直没能上位成功,让他的位置不尴不尬的。不过这女人也有点儿本事,愣是把陆衍之塞进了陆家集团里,陆衍之不是个安生的主,一直搞些小动作。其实他那时候不搞动作,陆家也不会是别人的啊。陆谌那小儿子在外面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陆家除了他,还有谁能继承遗产?”
他朋友说:“要我说这就是私生子的命,一辈子都上不了位,跟他妈一样。不然陆雪时怎么就冒出来了?”
江谣急切的问:“现在呢?”
燕归康:“陆雪时回来,是陆谌嫡亲的儿子,陆衍之他妈恨他恨的咬牙切齿,不过没什么用。陆雪时有戚家帮忙,很快就在陆家站稳了脚跟,陆衍之哪舍得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让人,兄弟俩明争暗斗好多年了。诶?你知道三年前吧,就陆谌查出癌症那一年,陆雪时被人绑架了。”
江谣紧紧地捏着杯子,嘴唇惨白:“绑架?”
燕归康:“国外那边,比不得国内治安,绑架的事儿太常见了,都在说陆衍之干的,不过拿不出证据来。那一回陆雪时吃了大亏,差点儿就回不来了。你说他大哥也够狠的,到底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啧啧……”
他朋友:“没见过面算哪门子亲兄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江谣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冷的浑身发抖。
老胡摸了摸鼻子:“你说这事儿……”
江谣问他:“你是不是都知道?”
老胡拨浪鼓似的摇头:“不知道啊!”
当然是知道的。
老胡心里“阿弥陀佛”一声,试图用不太高明的演技瞒过江谣。
三年前,正好是江谣出了矿难事故的那一次,他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多月,重症监护室去了好几次,把老胡吓得半条命都跟着去了。来来回回的折腾,一天就醒那么几次,老胡就是知道小辞这事儿,也不敢告诉江谣。
他怕他情绪一激动,就这么过去了,醒不来了,他上哪儿哭去?
后来江谣身体转好,老胡思虑一阵,还是决定隐瞒下此事,免得给江谣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他担心是其一,他想去找小辞是其二,陆家的水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掺和的深,豪门之间的争斗都是玩儿命的,小辞尚且是陆谌的亲儿子,出不了什么事,但是江谣这条小命还不够陆家玩的。
老胡连忙拽着江谣:“你先别激动嘛,你这样怎么去见小辞,你想好见面了准备说什么了?”
江谣顿住。
老胡:“而且……这么多年没见,要不然你还是先观察观察?小辞也不知道你在这儿,你躲人群里偷偷看看?”
江谣:“这算什么事儿!”
他火大起来,年少那股泼辣劲儿又冒出来了:“他是我弟,合着我现在只能躲人群里看了?”
老胡告饶:“不是这个意思,小辞他现在身份不比以前,你看看,人家陈老夫妇亲自下来迎接……”
江谣被哽住。
老胡:“咱们连陈大公子都高攀不上呢,江谣,你可别贸贸然跑出去了,现在不比以前,这烂摊子收拾起来,咱俩都得掉一层皮。”
江谣忽然颓废的坐在凳子上。
燕归康看他俩嘀嘀咕咕讲小话,随后江谣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由好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老胡觉得燕归康今天的殷勤献的够过分的了,顺带他又不得不感慨一下江谣这具皮相男女通杀的能力,据他所知,这位燕公子虽然不是一个笔直的直男,但是对女人的兴趣是大过男人的。
他:“没事儿,我发小他就这样,身体弱,情绪一激动就会咳嗽。”
老胡给江谣倒了杯水。
燕归康不明所以,含着笑评价了一句:“那可算是个病美人了。”
陈公子跟陆雪时从门口走进大厅,几个相熟的人围了上去一阵寒暄。
江谣站在人群最外面,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小辞,这一刻,他的胸腔剧烈的震动,思念的情绪浓郁的快要将他溺毙。
他在心里想,这是他的小辞,他又不得不愣住——这又不是他的小辞。
眼前的这个男人,更高,更英俊,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和当年完全不一样,哪里还有小辞的影子。
江谣始终记得记忆里的小辞,是个长得像小姑娘的内敛孩子,哪是现在这个目光深沉,气势锐利的年轻人,漂亮是漂亮,就是漂亮的锋利,让人不敢直视。
像一头已经成年的狼,危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江谣的视线都迷惑住了,他的心被拧巴在了一块儿,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陆雪时偏过头,与江谣不偏不倚地看了个正着。
江谣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站起来,刚刚张开嘴,第一个字未喊出来,陆雪时就已经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就像——从来都没认识过他一样。
江谣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绿茶的属性还在!放心!
小辞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希望他不要玩脱了,阿门
50、鸿沟
他看见我了, 但是又当做没看见我?
江谣神思恍惚的坐回位置上。
换做是七八年前, 小辞敢和他玩这么一出,江谣准二话不说就上去把他拎过来揍一顿。
但眼前的小辞仿佛是另一个人,六年时间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让江谣意识到, 他不再了解现在的小辞,也没有什么勇气上前去和他打招呼。
生疏,是江谣想到最好的词语。
他叹了口气, 老胡问道:“你不上去看看他?”
江谣:“看过了,挺好的,没缺胳膊断腿。”
老胡疑惑:“你不是很想他吗, 要不然一会儿人少了再去说说话?”
两人望去, 围绕在陆雪时身边的人非富即贵,还有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堵的一丝缝隙都没有。JTDJ
老胡见江谣没有想上去的意思,坐在椅子上感慨:“你说这小子,混的还挺不错的哈。刚才见到他的第一眼,我都没敢认。”
江谣闭上眼睛, 老胡随口一问:“你眼睛不舒服?”
他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哗哗”水响, 江谣收回手, 水龙头自动关闭。
他擦了擦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因为吐过的缘故, 江谣的嘴唇在他毫不客气的蹂.躏中变得殷红,舌叶藏在微微开阖的唇瓣里,泛着点点水光。
紧接着,他忽然用手捂住嘴,水龙头继续“哗哗”作响,将他的喘息声和咳嗽声一并遮盖。十指交错捂着嘴,遮住了半张脸,指缝间的液体缓缓滑落,滴入了水池中,双眼紧闭,因为空气稀薄,肺中剧痛的缘故,眼眶泛起了红色,再睁开眼时,睫毛上也挂着点点泪珠。
江谣吐过之后感觉胃里好受了些,双手撑在洗手池上,又等了会儿,面色好看些,他才出门。
燕归康站在门口等他:“你没事吧?”
江谣一抬头,眼眶通红,他诧异:“没事,多谢关心。”
燕归康身体不着痕迹地停顿一下,笑道:“刚才看你脸色很差,就跟过来看了下,你胃不好?”
江谣:“老毛病的,吃不了好东西,劳碌命。”
燕归康:“你的小毛病真的挺多的,我们认识不到半个小时,你就出了两次状况了。”
江谣同他开玩笑:“让你看笑话了,我的错。”
燕归康:“既然是你的错,你就没什么想表示的吗?”
江谣立刻顺杆子下:“请燕公子吃顿饭如何?时间你定。”
燕归康这才满意了,和他并肩从走廊里出来。
江谣用手抚平了胸口的衣褶,把领带扯松了些,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包装十分简陋的药丸,直接吞进嘴里,也不喝水,就干咽下去。
苦涩的味道从舌根蔓延开来,让江谣的鼻子皱了皱。
燕归康乐道:“你吃药不喝水吗?我还以为你不怕苦。”
江谣颇为尴尬:“没看见有水。”
燕归康在侍从那儿端了一杯柠檬水:“喝点儿?”
江谣讨厌酸的,也讨厌甜的,但是不讨厌酸酸甜甜的。
用老胡一句话来说,就是难养,比豌豆公主还难养。
燕归康不知道这么回事儿,江谣也不愿意扫他的兴致,毕竟他还得靠燕归康这条人脉,让铭星珠宝入驻久臣百货。
他勉为其难的喝了口,其实就在杯子边上抿了一下。
饶是如此,柠檬的酸味也通过他的舌尖准确无比的传达进了他的大脑,江谣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这下是又酸又苦,符合他的心境,也像是嘲笑他的下场。
江谣放下杯子:“燕公子,这边聊。”
燕归康看江谣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顿时跳了一下,看那架势,恨不得抖一抖屁股孔雀开屏了。
两人还没坐到沙发上,有人就先靠上了。
沙发位置不宽,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
面对面放着,中间有个小茶几,显然是给客人谈天用的。
陈公子的宴会虽然是拍卖做慈善的,但也有挤破脑袋进来不是拍卖,而是来扩大交际圈。大厅里安置的这种沙发,就是安排给这些人。
比燕归康更早坐到沙发上的是个清秀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精英气质,燕归康仿佛和他认识,开口道:“沈念,这是我先看上的位置。”
沈念睁开眼看着燕归康,点头示意:“喏,那边不是还有一个吗,你屁股这么大,要坐两个啊?”
燕归康脸一红:“这儿还有我朋友。”
沈念这才把视线放到江谣身上,只停留了几秒就挪开了,这位小少爷恐怕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比起燕归康的世家弟子脾气不遑多让,开口就是命令:“那你带你朋友去那边坐啊,一会儿我跟雪时要坐这儿。”
燕归康:“你任性也有个度吧,这又不是沈家。”
沈念兴致缺缺:“你才是有个度吧,麻烦你泡妞去别处泡,别耽误我时间。”
燕归康脸色一僵,连忙看向江谣。
江谣吃过这张脸带来的福利,当然也得忍受这张脸给他带来的麻烦。
他摆手:“没事,去其他地方吧。”
燕归康跟沈念两人,看起来都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江谣比他们大个六七岁,实在是懒得跟这些小孩儿一般见识。
况且,他刚才还从沈念口中听到了“雪时”两个字,这是小辞原来的名字,他估计这位沈念恐怕是小辞后来结交的新朋友。
想到这里,江谣心中感慨了一番,滋味万千。
以前小辞教什么朋友他都知道,那些小孩儿天真淳朴,也不像沈念这种,一看就是个金窝银窝里长大的小娇娇,砸钱砸出了一身名贵的气质。
江谣和这些人格格不入,能让一时就让一时,更何况,他现在暂时不想见到小辞。
燕归康还没走,沈念就转过头,欣喜地喊了一声:“雪时!这边。”
江谣抬脚,“走吧。”
燕归康却不想走了,难得见到陆雪时,就算是刷个脸也在陆雪时面前混混眼熟。
江谣走了两步,发现燕归康没跟上来。
燕归康伸出手跟陆雪时相握,江谣看着这一幕,胃更痛了。
燕归康介绍完自己,灵机一动:“对了,还有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江谣没走几步就被燕归康热情的拉了回来。
他黑着脸,心想天道轮回,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陆雪时面色淡淡的看着江谣,燕归康介绍道:“这是江谣,铭星珠宝的老板,刚从国外回来,你没见过吧?”
如果江谣人生中的尴尬程度分个三六九等的排序,眼前这一幕,无疑可以问鼎第一。
陆雪时半天都没动静,沈念开口:“你们认识?”
江谣忽然先发制人:“不认识!”
他喉咙一动,心下有些酸涩。
与其等小辞先开口否认跟他认识,还不如自己先开这个口,免得到时候弄得双方都不好看。
灯光下,陆雪时的脸色更加白,不过他本来就白,也看不出什么。
江谣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但是后悔也说了。
他发现,遇到现在的小辞,他似乎有些无力应付,再也没之前游刃有余的模样。
江谣的视线又落到了沈念身上,沈念仿佛很黏着小辞,不太搭理他跟燕归康,三句话两句半都是围绕着小辞转的。
从他一些零碎的话中,江谣能听出来,沈念是小辞的大学同学。
沈念故意只挑大学的时光说,好让燕归康跟他这两个不识趣的混蛋赶紧滚。
十个混蛋里基本有九个是识趣的,还有一个就是燕归康。
他偏偏要跟沈念对着干,不但不走,还堂而皇之的坐下。
这么一来,唯二的沙发都被占据了,江谣跟陆雪时都只能站着。
沈念有些恼怒,侍从当然不敢让陆雪时就这么站着,立刻又添了两个沙发过来。
他到挺会看眼色行事,江谣的沙发离燕归康最近,陆雪时的离沈念近。
江谣要走的念头被打消,看到这个沙发,鸵鸟式的安慰自己:来都来了,急着走干什么?
而且沈念滔滔不绝的讲着他跟陆雪时大学里遇到的事情,这让江谣很感兴趣,在他看不见的几年,他弟到底是怎么成长的?
小辞不肯跟他说,他还不能坐下听了吗?
听时,江谣又觉得落寞:他当哥哥当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独一份了。
江谣坐下,燕归康心下满足,把身子一歪,偏向江谣。
沙发又靠的近,如此移开,就跟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一样,亲密无间。
时至今日,江谣也不会分辨男人对他的殷勤是好是坏,神经粗的一如当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这一幕落到沈念眼中,就坐实了他心中所想,这个燕归康果然是“泡妞”来的!
陆雪时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江谣目光连忙跟上,很快又收回来。
到了拐弯处,他叫住了一个侍从,指了指燕归康的沙发:“这沙发缺了个角,是坏的。”
侍从惊讶:“先生,不会的,我们都提前……”
看到陆雪时黑如锅底的脸色,侍从把话吞了回去,改口:“需要换一个吗?”
陆雪时点头,随手一指边上的沙发:“换这个。”
侍从看了眼上面还有脚印的沙发:“这……不好吧。”
陆雪时:“擦干净不就行了。”
侍从知道他的来头,不敢不从,只好拿餐巾纸擦了擦。
陆雪时吩咐:“五分钟之后送过来。”
这头,沈念盯着江谣,不得不承认江谣确实有点儿资本。
单看年纪看不出多大,好像和他们也差不多……
只是看谈吐和说话方式,沈念就不敢恭维,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说话一板一眼,活像个明清时期的老太爷。
大清都亡国两百年了!
沈念忍不住一乐,便觉得燕归康是个只看脸的肤浅之人,什么货色都能下口。
陆雪时回来,坐在原来的位置。
四人坐在一块儿,说话的却只有两人。
沈念跟燕归康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让江谣没有一点儿兴趣。
只有沈念提到陆雪时的时候,江谣才会放下茶杯,身体稍稍挺直一些,听得颇为认真。
沈念话说到一半,不知道怎么聊到生活上去了。
燕归康说起了自己的两个哥哥,草草带过,他把话题抛给江谣,意图很明显,想多套点儿江谣的信息出来。
江谣没推拒,“我父母过世的早,家里除了我,还有……”他话卡在嘴边,愣是改了口:“还有一个弟弟。”
沈念瞧了眼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江谣看着有些眼熟,但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侍从出现,给燕归康换了个沙发。
燕归康:“我沙发没坏啊……”
江谣有心替他解围:“算了,换我这个吧。”
燕归康不想麻烦他:“没事,都一样的。”
侍从硬着头皮给燕归康换了个沙发,眼神偷偷瞥了眼陆雪时,瞥到他淡定喝茶的眼神,当即把燕归康的凳子往右边拉开了三米左右的距离。
“不用换这么远吧?”燕归康无语,又把沙发给拖回来。
江谣一脸茫然,沈念先开口:“哎呀,你别拖啦,声音难听死了,你就坐那儿不行吗。”
燕归康也确实认为声音难听,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下。
沈念谈到了国外的一些风土人情,话题一转,问江谣:“江老板,你是做珠宝生意的是吧?”
江谣笑着点头:“是的。”
沈念开口:“卖珠宝的吗,还是做开采的?我妈过段时间就要生日了,你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珠宝推荐?”
来生意了,江谣把重心都放在了沈念身上。
他给沈念介绍了几款适合送给母亲的项链,又听沈念说:“怎么没有那颗红钻石?你太不够意思了江老板。”
江谣看着他,沈念问道:“刚才听你的名字就觉得耳熟,才想起来,圈里说的那颗红钻,是不是在你手上?”
燕归康插了句话:“你以为有钱就能买得到啊?”
沈念:“我想要这颗不行吗?”
他目光向下,忽然瞥到江谣食指上的钻戒,眼睛一亮:“你这颗还有其他的款式吗?”
江谣低头一看:“很普通的款式,不过时间很久了,想找的话需要花点儿功夫。”
沈念兴致缺缺,拿出名片跟江谣交换:“你那颗红钻要是卖的话,一定先通知我啊,我先预定。”
江谣和他握手:“一定。”
他顿了一下,借着现在跟沈念良好的聊天势头,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沈公子,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沈念:“雕塑艺术,怎么了?”
江谣:“那是和陆公子一个专业了?”
陆雪时看着他,江谣没有挪开视线,依旧看着沈念。
沈念虽然对江谣感觉一般般,不过被一个美人这么专注的注视着,他心情还是不错的:“没有啊,雪时跟我不是一个学院的,我们只是读一所大学。他学的金融,他怎么可能学艺术?”
江谣低垂着眼睫:“是吗。”
过了一会儿,江谣摩挲着杯壁,小心翼翼地询问沈念:“那这些年……你们在国外过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拐着弯打听小辞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小辞:心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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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有因!不是不理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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