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绯安慰性地说道:“分科而已, 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嘛。”
季年年乖乖点了点头,对着桌上的一沓生物卷子若有所思。
没过几天,季年年就跑到她身边小声八卦道:“绯绯你听说了没,江恩曼填了文科诶”
立体几何实在是许绯数学众多题目中的最爱,连接辅助线然后勾勒出图形最适合题目的模样,这样的成就感比代数要有意思的多。
由于季年年的八卦,她只得画完辅助线后停下笔接话:“没有诶,怎么了?”
“她不是喜欢那个”季年年用眼神示意了许绯旁边的桌子,意指顾行倦。
许绯轻晃笔尖,让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啊, 如果江恩曼去读了文科,顾行倦读理科的话, 肯定不可能在一个班吧。”季年年睫毛如羽翼轻垂, 眼波里婉转地透露着那么一丝不解。
这样一番话其实并没有让许绯听到心里去,江恩曼对她有敌意没错, 不过分科这种个人选择的事情,许绯也没权利去评判什么。
萧瑟的寒风裹挟着催人的寒气在窗外呼呼作响,似是不气馁地想沿着窗缝闯进来。这种天气在室内暖气一开, 叶远是眼见着阖眼趴下的人越来越多。
练习册不轻不重地敲击在讲台上, 叶远也是无计可施:“你们再接着睡, 我可要关空调了啊。”
许绯见顾行倦姿势随意地抱着桃子抱枕,呼吸均匀,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顾行倦刚一睁眼,就对上了许绯探究的眸子, 可能是刚睡醒,他眼前都带着些雾气似的,声音柔软得一塌糊涂:“第几节课了?”
敢情是睡懵了?
“下午第三节课,是物理课。”
“哦。”他寡淡地发出一个单音节,没多余的神情,仅仅是知会一声。
许绯问:“寒假的比赛大概在什么时候?”
“考试后几天,数数天数,应该快了。”谈起这个话题,刚才还无精打采的顾行倦顿时神采奕奕,还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数,给她一种某人在发懵的错觉。
“许绯,顾行倦上课说什么悄悄话呢?”叶远眼神犀利,语调一抬高,登时让班上其他人都向他们这个方向瞥了过来。
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上课如果不讨论学习,是很容易引起叶远这样的人的注意的。下面的其他同学不是说没有小动作,他把顾行倦和许绯单拎出来讲也是有用意的。
许绯没敢抬头,闷声撑在桌上,任由耳边鬓发碎下来几缕。
“叶老师,我们在讨论题目。”
别的不说,顾行倦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在班上简直算一绝,很明显的谎话,从他嘴里出来,偏偏叫人被他坚定的眼神和波澜不惊的神情给骗了去。
叶远不管是不是借口,统统一概而论:“讨论题目下课可以继续,不懂的问我和别的老师都可以,但上课最好还是专心听讲。”
风波平息。许绯还是暗自心虚了一会儿,按理来说沉默是最好的化解方法,而且就顾行倦的个性而言,他不去辩解瞒过叶远也不是什么大事,非要那么自恋的想一想的话,为了维护自己在叶远心中的形象这个解释,倒是让她打心里一惊。
散学典礼当天,季年年邀着几个玩儿的好的女生到许绯面前:“绯绯,过几天有没有时间啊?下学期我去读文科啦,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最近的冰雪节活动挺火热的,在家待着无聊就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儿呗。”
许绯被围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扑闪的眸子,氤氲着浓重的雾气,半响扯下围巾犹豫道:“年年,我可能过几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过既然是先答应的顾行倦,许绯也再次愧疚道:“不好意思啊,年年你有时间的话,过年期间你可以随时找我的。”
季年年似是突然兴致不高了,又露出一种自顾自安慰的神情噘着嘴:“那算了。”
她独自站在寒风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见着校园里一只孤独的斑鸠扑腾到喷泉里啄了一口水,突然想到自己在狭小潮湿的弄堂阁楼读的那本书来,是梅特林克的《青鸟》,明明是儿童戏剧,可她偏偏站在超乎年龄的角度去对待一些事情了。
“学霸想什么呢?”陆宇森吊儿郎当地打着招呼,毫不意外,顾行倦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
“没什么啊。”仅仅一瞬间,许绯立刻调整好神情,不自然吞咽了一下,装作欣喜的模样道:“寒假愉快。”
“没那一大堆作业我会比较愉快。”陆宇森敛起笑意,展露出被作业击垮的痛心疾首。
许绯兀自被陆宇森夸张的神情逗笑了,却是在空气中不小心和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交锋了个正着,那种感觉仿佛在说——“我看到了你眼神里的孤独,别装了。”
她故意岔开话题:“前面有买冰激凌的,你们要吃什么口味的啊?”
大冬天里吃雪糕实在是一大快事,可偏偏她的欲盖弥彰让算得融洽的氛围弥漫着一丝躁动。
“好啊。”陆宇森对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一点儿也不了解,纯粹一头扎进雪糕里去了,很是认真思忖了一会儿后说:“我吃抹茶的。”
剩下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那我要香草的。”
说完,最先愣住的人是陆宇森,忍住笑道:“你们两可真够有默契的。”
顾行倦接过话茬,语气平淡:“同桌半年了,默契这种东西总该培养起来了。”
陆宇森狐疑地打量了顾行倦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行倦不算一个话多的人,甚至有时候除了毒舌几句就是正儿八经的谈话,但是一说到有关许绯的事情,他就会急不可耐地蹦出来,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差点让他误以为在宣誓主权。
冰凉的味觉刺激着神经,明明是一呼吸就会显现冷气的寒冬,但吃着雪糕就是莫名的惬意。
出店铺的时候,三人均是被突如其来的雨夹雪困住了脚步。雨夹雪融化了之后比雨滴落在身上还要冰凉刺骨,简直是让人崩溃的存在了。
陆宇森低声骂了句脏话,他没带伞,和他一样的,还有双手插兜的许绯,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在顾行倦被包里拿出一把伞时,陆宇森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并不十分走心地赞美了一句:“不愧是我爸爸”。
“别在这儿套亲子关系。”顾行倦啪嗒按开伞柄按钮,冲隔他有一定距离的许绯招了招手。
陆宇森一噎,不是自己叫爸爸没用,而是得向别人“心尖儿上的人”低头啊。
“这伞三个人可以挤的下去吧。”许绯为了避免尴尬,求助似的看向“被孤立”的陆宇森。
顾行倦揽过陆宇森的肩膀:“走吧,先让陆少回家。”
啧,顾行倦这个人吧,一向的嘴硬心软。
陆宇森到了地铁口和两人挥别,许绯问他:“让你送会不会太麻烦了一些?”
顾行倦当机立断打消她的顾虑:“不会。陆宇森我都送了。”
两人挨的很近,许绯知道顾行倦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准备了很久,淅淅沥沥的雨顺着伞沿低落,让她的心也一阵潮湿。
顾行倦停在她家楼下,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与黑色的伞柄形成鲜明的反差:“比赛见,具体位置我发给你。”
“好。”许绯的眼神满含信任,怎么会不信任,站在她对面的人,可是顾行倦啊,他的实力和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一月中旬,比赛在江城拉开帷幕,她和顾行倦早早抵达了场馆,周遭全是满含期待的目光,对未来,对科技,对自己作品展示的那种兴奋溢于言表。
而现在还能谈笑聊天的青少年,不会过多久就会知晓自己的对手和队友,等待所有人的,是明面上真正的较劲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稳定日更。
☆、三十二分甜
三十二分甜
说实话, 许绯来到这里的心态是诚惶诚恐的,她对比赛的残酷性有预知,毕竟赛制是一轮一轮抽签竞选,但激烈性却是心里没底,对手的实力她所了解的情况实在太局限了。
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比赛给她的压力是期末考试的十倍。
放眼望去,周遭全是年龄相仿的高中生,在这个年纪,青春的热情催促着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还有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不多时场馆内就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议论。
顾行倦的气场像是给周围划了一道分割线,就差把“我们不熟”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再看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分明是颠覆了他冷若冰霜气场的“绝佳武器”——不二家的棒棒糖。
离大赛流程正式启动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许绯规矩地坐在前排座椅上, 顾行倦的踪迹永远是神秘莫测的,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独留下占座的一瓶矿泉水。
坐在她右手边的男生主动开口道:“你好啊, 没想到今天来场馆比赛的人有这么多。”
“你好。”许绯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一抬眸瞥见了男生黝黑脸上的一丝局促。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你一个人来参赛的吗?”
“还有一个和我一起参赛的人。”她如实回答。
突然, 许绯的后方窜出来了一个女生,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道:“哥,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呢?”
男生并没有着急回答女孩儿迫切的问题,反问道:“队里的人都到齐了?”
女孩儿眼睛一转, 摸了摸下巴道:“差不多。”
“差不多?第一次见问人到没到齐说差不多的。”
许绯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两人,果然,五官长的很像,但最大的区别在于肤色,一黑一白,简直像是“黑白双煞”的代名词。
“三三还没到吧,他昨晚肯定通宵打游戏去了,不晚到几分钟不舒服。”
看这要继续“念经”训下去的架势,女孩儿连忙打住:“哥,你别这么凶,都吓着别人小姑娘了。”
作为围观群众的许绯心里一惊,要找挡箭牌也忒容易了吧。
那男生回过神来自我介绍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二中负责这次比赛的队长,张明翰,很高兴认识你。”
女孩儿不依不饶地调侃着:“我是张明芮,张明翰这个大傻子是我亲哥。不过你看肤色,估计看不出来我两是兄妹哈哈哈。”
虽说是调皮的语气,也算是一语中的说出了许绯的猜想。
觉得这对兄妹还挺有意思的,她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许绯,江城高中的。”
“ 许飞?”张明芮眉头一皱下着判断:“听起来很像一个男生的名字。不过你是江城高中的啊,那你的成绩一定很好。”
她忍俊不禁,只得耐心解释道:“是绯红的绯,不是飞翔的飞。”
张明翰对这亲妹妹无语地使了个眼色:“没文化吧。”
“说谁没文化呢?!”张明芮像猫一样从后面扑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只能看见被打的张明翰还在拼命倒吸气,露出一双求助的双眼。
“啪嗒——”放在一旁的玻璃盒子应声落地,这下不仅是许绯愣住了,还在揪人的张明芮都吓了一大跳,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不知所措。
不对,她不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而是她闯了大祸,但不能以还是孩子为借口了。
座位前后的参赛人员也被这一声闷响吸引来目光,不过都只是远远观望着,并不打算出手相助,默默看戏这种“精神”倒是被贯彻得彻底。
再一说,帮助他们就相当于培养自己的对手,不如安分守己,看看一出好戏。
张明翰第一时间俯身查看玻璃盒内模型的状况,许绯却坚决地制止住他的手:“别碰,周围都是碎玻璃渣,小心扎手。”
“模型不会摔坏了吧?”张明芮紧咬者下唇,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原本白皙的肤色更是瞬时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模型有多重要谁都明白,一旦摔坏了,直接失去第一轮的展示资格,更别提后面的抽签分组了。
场馆内的志愿管理者闻声赶来,金发碧眼,看起来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外国小哥哥。
他用蹩脚的中文好半天才完整地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张明芮起身焦急地问道:“你有橡胶手套吗?”
外国志愿者摇了摇头:“Sorry,你们要不然”
顾行倦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面面相觑的围在自己座位前,大概了解了什么情况之后,他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实验室用手套,毫不犹豫蹲下身拿起张明翰队的模型,飞机模型周围全是碎的玻璃渣,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抖落掉。
张明翰和张明芮两人想上面确认模型情况,也被顾行倦埋头检查的认真气场给逼仄了回来。
张明芮咽了咽口水问道:“模型没摔坏吧?”
顾行倦把模型最容易损坏的机翼仔仔细细端详了几遍,又检查着碎玻璃集中的机身处,随后眼皮都没抬地肯定道:“放心,玻璃盒子给了模型缓冲的时间,碎玻璃比较细小,没有大块的玻璃对模型造成表皮的划伤,初步看来,应该是没有损坏的地方,内在的功能和配置有没有损坏得看你们设置的基本参数。”
不知怎的,兄妹两人竟然也是心意相通地同时松了口气,对于顾行倦的判断结果一股脑地全相信了。
在许绯看来,人还是外貌协会动物,像顾行倦这样的,出去哄骗小女孩给糖吃都有人愿意主动上钩。
“谢谢你啊同学。”张明翰还想伸出手表示一下感谢,不过握了半天,也只握到了空气就尴尬地把手给缩回来了。
其实顾行倦根本没留意到张明翰那只纠结在半空中的手,他是不明白这件事和许绯有什么关系。
张明芮盯着顾行倦的眼神已经变成直勾勾的了,此刻她的少女心如同那一地的碎玻璃渣,被顾行倦撩的稀碎。
“三三来了,我们去后面找他们会合吧。”张明翰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将张明芮砰砰的心跳拉回正常界限。
“啊——”张明芮胡乱应了一声:“好。”
在张明芮还想回头打量时,就见顾行倦十分自然地拿起桌上的一瓶水,坐在了许绯旁边,由于俯着身子,两人说话的姿势都很亲昵,像极了在“咬耳朵”。
一阵吵闹之后,随后试话筒的声音,台下突然变得肃静,许绯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看台上还是大屏幕。
“在座的各位青少年们,你们好。”
随着掌声而来的,还有台下“哇”的惊叹声,一些很隐晦的议论也一字不落进了许绯的耳朵里。
“这是不是那个中科院的胡院士啊?”
“我的天,你看第一排的那些人,请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来做开场啊,本来不紧张的,一看到这么多教授坐在台底下还真有点儿紧张了。”
“接下来你们交上来的模型将会由专家组妥善保管,作为赛前的准备得分,模型不合大赛规定者,将会丧失本次比赛的参赛资格。”
听到此处,许绯也暗自为张明芮和张明翰刚才的莽撞捏了一把汗,不得不说,在关键时刻,顾行倦反而是那种沉得住气能找到通途的人。
“当然,决定AB组的方式大家也有所了解了,每个学校的派一名同学来抽签就可以了。”
许绯扭过头来问他:“你去还是我去?”
“我手气背。”顾行倦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唇,看样子是打算把生死权交给许绯来决断。
“行吧,反正就两组选题。”许绯整理了一下衣服,慢吞吞离开座位,扬起的马尾辫轻拂过他的手,顾行倦骨节微动,眼眸一瞥,他们坐的位置靠窗,从这个位置看,此刻窗外正好飘雪了。
说起来还算是江城今年的初雪。
许绯看见了迎面走上来的张明翰,他很是腼腆地点了点头和她打招呼。
小箱子里放着的是白橙两种颜色的球,许绯拿起来的是白色的球,又顺次看向旁边的张明翰,他拿的也是白色的球,看来第一轮他们正好碰上队友了。
胡院士继续宣布比赛规则:“今年大赛第一轮采用CRC多旋翼无人机队伍争霸比赛,抽签抽到白球的为A组,橙球则为B组。每场比赛分上下半场,进行实时的攻守转换。”
“A组上半场攻下半场守,B组相反。要提醒的是,每组只能有九个人,超出或少于规定人数的小组不符合参赛资格,队伍的组建交给你们在自己来决定。”
许绯在台上暗自揣度了一会儿,既然人数要求的是九个人,她和顾行倦就别无选择,只能抱团。
要是被排外了,人数少的学校队伍真的是相较来说不公正,明显缺少与队伍人数多的人的默契配合度。
想到至此,许绯下台的时候叫住了张明翰:“你们队好像是七个人吧?”
张明翰点了点头,扬起手里头的白球问:“来组队么?”
许绯遥遥一指:“我和刚才帮你们看模型的那位,他叫顾行倦。”
顾行倦就知道第一场着重考察团队配合度,要不然就不会大费周章地抽签分组了,只不过对于他和许绯这种单枪匹马来参赛的人来说,实在是很不友好了。
要短时间内融入已经有团体感的队伍,还要明确自身职责与团队担当,想一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明芮知道抽签的结果后也跑来张明翰这边,晃了晃他的胳膊:“哥,我们就和许绯他们一起组队吧,别的学校的选手最后选无可选才会过来,东平西凑的也不知道配合度怎么样。”
道理虽然是这么说,张明翰还是小心地问了句:“那你的另一位队友没意见吧?”
毕竟,就顾行倦刚才那个气场,怕就怕独来独往惯了,还看不上他们团队的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兴趣的妹子们可以去百度上查有关无人机的比赛,得奖的都挺年轻的,最小的我是看过国内有13岁获奖的,不得不感叹一句,少年强则国强吧。
☆、三十三分甜
三十三分甜
“我没意见。”末了, 顾行倦又补充了一句:“都听许绯的。”
乍一听没什么,可细细思索,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突然间唯命是从了,倒像是个鬼故事。
张明芮不禁多打量了许绯几眼,顺手推舟道:“好啊,有你们的加入我们的队伍就更壮大了。”
许绯出去的时候才惊觉下雪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拉开了江城新年的序幕。
她正准备把手缩进口袋里才发现自己今天穿的这件衣服是没有带口袋的,脸上不禁多了几分窘迫。
“下雪了诶。”张明芮不管三七二十几就拉起队伍里面的成员开始在雪地里奔跑撒泼,张明翰自觉管不住野性难驯的妹妹,插着口袋“冷眼旁观”。
细微的雪花飘落在头顶, 甚至有几片粘在了她的睫毛上,许绯快速眨着眼睫, 试图看清楚前方的额路。
这样大的雪好久没见过了, 于是许绯很快就想起了大约是十年前江城的冬天,在父亲的葬礼上, 跪在雪地里刺骨的寒冷,以及凝在脸上的泪珠
被张明芮滚的一个巨大的雪球击中时,许绯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张明翰忙不迭跑到她面前解释了一通。
许绯拍了拍落在肩头的雪, 摆手道:“没事的啦, 大家玩的开心就好。”
连续几天, 顾行倦的状态都是待在实验室里,除了一开始和张明翰的简单交谈进行分工合作之后,他的眼里就只有CRC多旋翼无人机比赛的排兵布阵。
上面发下来的队服是白色的实验服外套,穿在顾行倦身上几乎是松松垮垮的, 看起来几乎是oversize版本,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男孩。
说起来,还是顾行倦太瘦了,尤其是这几天,他基本上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如同恢复了他在洛杉矶学校实验室待着天天啃能量棒的那些日子。
瘦是一方面,但他大冬天也不喜欢多穿衣服,毛衣一套,实验服外套在外面就格外凸显少年的肌肉线条。
令许绯颇为意外的是,张明芮调皮起来是一个人,但真正投入到无人机设计的时候又是另外一个人。
虽然张明翰是二中队伍的队长,但张明芮才是队伍中的核心,一手的资料和战略要领全是她来负责,和之前冒冒失失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许绯留下印象深刻的反差。
中午的时候阳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洒满实验室的窗台。许绯起身给长势甚好的含羞草的浇水,这是张明芮带来的“震队之宝”,所以每当许绯觉得精神疲惫的时候就逗逗这株含羞草,嘴角都克制不住地上扬。
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时,她已经连轴转了一整天,脑子里除了看的大大小小比赛的视频就别无其他了,乱的如同一团浆糊,要把她所有其他的想法都黏在一起似的。
有人说梦里什么都有,许绯觉得也不假,至少在她累到没有精力思考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时,连远不可见的天边的云彩都多了几分可爱。
夜幕降临的时候,实验室的日光灯打在头顶,照的四面白墙反光。
浅浅的呼吸声让原本在拿器材的顾行倦手指一抖,他微乎其微地舔了舔嘴唇,捏起玻璃杯喝了凉到底的咖啡,目光则是锁定在对面的实验台上。
几乎是猫着步子走过去的,顾行倦不想打扰到她的浅眠,只见女孩儿微卷的睫毛轻轻抖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的不安稳的原因,当他走近时,许绯不安分地换了一边手肘趴着。
“啊——”许绯用手背遮着打着哈欠的姿势,简直困的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但一睁眼就看见眸色加深的顾行倦让她顿时打了个激灵。
像那种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孩儿。
两厢寂静。
许绯因为被抓包试图转移话题,开口问他:“张明芮他们都走了吗?”
顾行倦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抿了抿唇道:“二中的下午就都走了,他们要去领期末考成绩。”
咽口水声和心跳声似乎变成了房间内最强烈的两种声音,许绯自觉伸手去够仪器和电池,向前倾的碎发部分遮挡了视线。
那时候她正在研究自己负责部分的进攻速度,连张明芮一行人走了那么大的动静都没顾忌上,不过现在的形势,被误以为睡了一下午还不知到周遭发生了什么也是猜想之一。
“我没消极怠工。”许绯努了努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哦”顾行倦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我知道。”
我知道?
许绯揣摩了半天,也没觉得顾行倦这种一旦投入到实验室里的人,会有时间抽离出来观察自己的认真程度,也就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客套话。
“你晚饭吃了吗?”许绯感觉胃里空空的,又瞥见少年愈发瘦削的下颌线,出于关心这么问了一句。
顾行倦很配合地摇了摇头,蓬松的黑发也随之抖动,瞅向她的眼神如溪流清澈不见底。
“走,出去觅食去。”
哟,敢情您还知道饿啊。这是许绯出现在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许绯收拾好桌面,又把仪器分门别类放置在柜子里才放心,现在的天气出趟门就得口罩围巾全副武装,至少许绯觉得像顾行倦那种大冬天像是在过春天的人,是对江城冬天极大的不尊重。
兴许是靠在冰冷的墙上等的久了,顾行倦向里喊了一声:“还不走?”
“马上了。”许绯步履匆匆,“我关灯。”
许绯原本准备在路边摊买碗粥凑合凑合当晚餐,结果顾行倦头也没回地走进了一家港菜馆,名字还挺诡异的,是“相爱港湾”,乍一听,许绯以为是个相亲常来的场所。
餐厅内没有采用白炽灯,微暗的橘黄色灯光从悬于头顶上方的灯笼中倾斜,平添了几分暧昧气息。
其实从侧面印证了许绯的一个想法没有错,这里即使不是常来的相亲场所,也是很多情侣在江城会选择的约会场所之一。
菜单在顾行倦一侧,待到把许绯一侧的餐布整齐地铺好后,他才悠哉地拿起菜单问道:“有没有什么想点的?”
“都可以。”
这句听起来格外似曾相识,顾行倦挑眉接着下一句:“我不挑是吧?”
许绯:“”
没想到顾行倦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印象还挺深刻。
餐厅的服务员过来先是斟了两杯茶,然后开始推荐菜品:“我们店的烤乳鸽还不错的,很多客人都慕名来点这道经典系列菜。”
顾行倦没说话,服务员又看向对面的许绯,心下一顿了然,笑呵呵道:“有女士在的话,冬日里的一份冬瓜薏米荷叶炖猪肚汤再补不过了,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来一份吧。”顾行倦手指轻点,又继续道:“再要一份蛋白炒虾仁,清炒西兰花。”
他熟稔地合上册子,偏过头来问她:“还要点什么吗?”
从这个角度许绯才真真切切看清楚了菜单上的价格,清炒西兰花36块,蛋白炒虾仁68块,前面那个汤似乎是三位数了。
等到菜品逐渐上齐时,许绯对着价值三位数却只有一小瓦罐的汤,半天竟是不知道怎么入口。
分量少且昂贵的菜,她觉得可以用“寸土寸金”四个字来形容了。
“最近感觉怎么样?压力大吗?”顾行倦用餐布把筷子擦拭了一道,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询问。
“还好。”
许绯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内心的压力大到快要让她脱发了,尤其是想赶快跟上顾行倦步伐这一点上。
她听见筷子碰到餐盘上清脆的声音,莫名地抬头看他,少年双手撑着脖颈处,略带狡黠反问:“是吗?”
许绯喝了一口猪肚汤,只得吐露道:“累是真的。”
“不过有时候会想,和你在一起就觉得还好,也没那么累了。”
话说出口时,许绯就后悔了,她是不是表述的有一些歧义啊,要不然八百年才崩一次表情的顾行倦,怎么会在刚才看向她的眼神软的像水一样?
顾行倦向上扬眉时,眼皮间会形成一个不深的皱褶,此刻更像是盛满了温柔般吐露道:“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别着急啊,高一的部分是重点描写的一部分,尤其是比赛期间培养的默契度,有这些心灵的相通,两人的好感才会愈发加深鸭。
☆、三十四分甜
三十四分甜
听到这句话时, 许绯整晚上似浆糊黏在一起的思绪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耳朵周围像烟花一样噼里啪啦炸起来。
后半段许绯全程埋头吃饭,至少味道不算糟糕,更重要的是,这是昂贵的价钱标码买来的,不吃完也太浪费了吧。
但顾行倦盯向她的目光像极了一匹狼,仿佛就等着她大口大口养肥可宰了,被盯的不自在了之后,许绯放下汤匙,愣愣地问道:“怎么了?我吃的东西沾到脸上了吗?”
说罢, 还真切地摸了摸脸。
奇怪,明明没什么的呀, 那顾行倦那股子似笑非笑的劲儿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顾行倦被猪肚汤呛了一口, “看你吃的挺香的。”
“噢”许绯不自然地拢了拢耳后的头发,顺带着偷瞄了几眼顾行倦的表情。
冬天的街景是银白和橙黄色灯光的混合, 橱窗里一点一点换上新年喜庆的颜色,是的了,过了这段时间, 春节也快到了。
说起来, 许绯昨天在张明芮“大喇叭”的通知下才知道, B组的一队队员在去年的无人机争霸比赛上夺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他们的主力是一位年仅17岁的少年,性格也是孤僻怪异的很。
当然,知道了这件事对他们获胜没有一点儿帮助, 从另一个角度说,说不定是增加了他们的压力。
许绯忽地顿下步子,因突然击过来的冷风打了个寒颤:“第一次接触到CRC比赛的时候,我以为和玩儿军棋差不多,无非就是用无人机的形式罢了。但这些天对我的冲击还挺大的,至少外行人认为随便玩玩的角度实在是有些可笑。无论是获取情报还是夺军棋,哪一步都需要付出每个人十足的认真,配合也好,竞争也罢,累到趴一秒就能合上眼睛的程度我也觉得值了。”
并肩作战的赛前准备日子太难忘,如玫瑰气味的香氛,也许多年后许绯再互相起来,也能回忆起那些冬日的夜晚,实验室里惨淡的白光,还有,那个侧颜温和的少年。
第二天张明翰到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食品包装袋,黝黑的少年慢吞吞走到许绯的桌前,但许绯还在用顾行倦的IPAD看历年来的CRC防守典例,看样子是全神贯注着,连张明翰的靠近都未曾注意到。
“许绯,你吃早饭了吗?”张明芮清亮的嗓音很容易引起许绯的注意。
许绯向后伸了个懒腰,眯了眯眼慵懒地回道:“还没呢。”
张明芮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连忙助攻道:“我哥正好多带了一份,”
张明翰见状也不怂了,看向她的眸色清亮:“明天就要正式开赛了,还是注意吃早饭补充补充体力吧。”
“啊?”许绯秉持着无功不受禄的概念,毕竟张明翰给她送了早饭这件事还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我不太饿,队里肯定还有人没吃早饭的吧。”许绯把目光投向了俯身在实验桌上的顾行倦,他今天乖乖地穿了高领灰色毛衣。
张明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磕磕巴巴道:“那我就先放在这儿,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着,我先去忙情报组的任务去了。”
许绯说了声好,顺带接过食品包装袋,面饼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但最后她趁着顾行倦没发觉悄悄放在他桌上了,一旦忙到防守组的任务时,她就只能在肚子饿的时候自顾自嚼着小熊饼干,勉强缓解着胃的难受。
顾行倦的个人能力是一码事,但是令其他人跌破眼镜的是,这位并不是一位恃才傲物的主儿,在配合上真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总是耐心地给其他人讲解。这种强大又温柔的人,试问谁不佩服呢?
为了原来团队的配合默契度,张明翰仍然是队长,张明芮和顾行倦算是队伍的领军人物,有时候许绯在一旁听了他们独到的见解,也不得不感叹自己思路的局限性。
今晚是比赛前大家共事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张明翰把定制的队服带过来,手肘撑在实验室的讲台上,黝黑的脸上不知道是因激动还是紧张有些涨红:“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明白以后再聚起来兴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但所有人朝着一个目标去奋斗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也许吧”,张明翰睁大了瞳孔,细碎的光印在他的眼眸里:“十年后,我们还在为国家无人机这个领域而努力,大家兵分几路,终会顶端相见。”
许绯觉得自己的泪点越来越低了,拿起白色的卫衣队服胡乱套在头上,真好啊,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对于未来,谁的一腔热血也不比别人少。
寒冷的冬日里偌大的实验室,每个人都像是燃起了热血,一只手叠着另外一只手,只听得见震耳欲聋的一声呐喊:“A队GO——”
呼声是如此的有力量又直击人心。
一清早,许绯就醒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子的头晕目眩,不会是昨晚兴奋过头了吧?
起床之后,她又用冷水拍了拍脸,撑在洗漱台前,喉咙更是疼痛的厉害,对着镜子一看,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翻箱倒柜找出感冒冲剂后,许绯捏着鼻子喝下味道难闻的一杯冲剂,确认好集合地点就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出门。
“首先给大家介绍的是本次CRC比赛的A队,队员们着装统一的队服,看起来团队默契感十足啊。”
张明翰站在队伍最中间,领导着大家给镜头打招呼。
“B队选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去年的冠军和最佳成员的大满贯被这支队伍捧走,今年他们的发挥能不能继续突破自己呢?咱们拭目以待。”
每半场的时间限制为十分钟,上半场她们的进攻得稳准狠,所以获取情报是很重要的一步,四旋翼无人机的摄像头是张明芮和三三负责的,用于知悉敌方指挥部内的盒子中纸片的颜色。
所有人屏息以待,眼睛盯着大屏幕。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这架无人机的稳定性和镜头拍摄清晰度都是无可挑剔的,另一方面兼具速度优势,但没到真正的实践上,谁的心都是悬着的。
“OK,蓝色。”
顾行倦操控着六旋翼无人机,点了点头:“收到。”
他运作的有条不紊,投射位置更是精准,但B队的防守也是一丝不漏,双方进入了胶着的状态。
好在这些日子的共同进步让队伍的配合度很强,四旋翼飞机是张明翰来操控,远程狙击的是队伍里最细心的一位女生,由此,上半场十分钟的赛程里,许绯愣是像看完了一部高级的战争电影,心情的跌汤起伏如海浪澎湃。
上半场的得分让A队处于有利地位,但还有下半场的十分钟,不可掉以轻心轻易轻敌也是要铭记的一大准则,B队的进攻一向很强,在去年的比赛中这支队伍进攻方的得分更是刷新了历年来的的记录。
许绯是防守组的中心,那些令人看到眼睛发酸的防守实战影片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回放,战术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于是,在下半场一开始她就排兵布阵好,只等请君入瓮,一旦有突发情况,她再适当调整。
谁也没想到B队的进攻简直换了一个策略,和去年的形势不同,今年的这支队伍从侧路首先袭击,这一步,已然是打乱了许绯先前所有的计划了。
“三三,注意右路。”许绯明显注意到对方的企图,是要攻其不备。
脑子里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许绯另一只手掐了一把大腿,比赛还没有结束,要是这部分她没有尽力做好,无论如何都问心有愧。
抵挡完敌方最后一次攻击,许绯还没来得及看奖励任务的结尾高潮,腿就突然软了下去,意识已然恢复成为一片空白。
“许绯——”
她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少年焦急的呼唤声,和他靠近的心跳,砰砰砰,一声一声,强烈有力。
喉咙干哑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上下挪动着嘴唇。
——
混沌的梦境和缩放的倒影让许绯抬手遮住了眼睛,体感还是晕乎乎的,如同踩在棉花上,不过总感觉有个人托住了她的后背,就算她跌的再狠,也有人托着。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件灰色的毛衣,还有少年眼里的红血丝,看上去像是很久都没阖过眼。
许绯一下一下艰难地动着手指:“比赛结果?”
随之而来的,是一伸手就拉近的动作,顾行倦的力气对于现在的许绯来说是有些大的,能感受到的,少年胸口不正常的急促起伏。
“顾行倦?”许绯在他的怀抱里小小挣扎,眼睫轻颤。
顾行倦没松手,并不理会女孩儿语气中的焦急和那么一丝不解。
好半天,许绯都没敢抬头,被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得脸颊一片潮红。
“我们赢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没听清楚,顾行倦收回力道,一字一顿道:“我们赢了。”
☆、三十五分甜
三十五分甜
顾行倦的声音轻而稳, 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无声地让许绯的皮肤划过一阵颤栗。
怀抱中的温暖和安全感让许绯顿时产生了那么一丝依赖感,还有,少年衣领间的洗衣粉味,一点一点蔓延到她的嗅觉,引起无形的躁动。
但许绯心知肚明的,在她看来,这种怀抱是少年心里石头的落地,至于是不是懵懵懂懂的感情,她也不敢说是或者不是。
许绯从顾行倦的肩头上抬起头, 一点一点松开环抱着的双臂,嘴唇有些干涸, 嗓子也还是不舒服,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松开后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贪恋少年怀抱的余温了,用力点了点头道:“好, 赢了就好。”
如同最小的希冀换来了最大的结果。
在心中某一处沉甸甸的。
防守方算是A队命悬一线的时刻,幸好,她还算和队员配合好的, 没能看见加时赛的最后以及获胜的情形算是一点点的小遗憾, 但顾行倦的那一抱, 所有的遗憾与不愉快全都一笔勾销了。
医院顶上的天花板附和着柔和的日光灯,晕染在少年的脸庞上,美好的不真实。
“我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许绯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母亲的几十通的电话,知道自己在医院休息的这段时间没报平安, 母亲肯定是担心坏了。
顾行倦的脸上多了一丝沉默的阴霾,但许绯一开口,那些柔和的线条就又衬得少年的清隽:“医生说是低血糖所致,加上你有些感冒,所以睡得久了些。”
许绯眼皮似有千斤重,大概是因为感冒还没好彻底,如瀑的睫毛乖顺地垂下,随后又无辜地看向顾行倦说这话时并不好看的脸色,心跳如规整的鼓点,咚咚咚地震动着胸腔。
顾行倦现在算是知道了,许绯对自己有低血糖这事儿应该是心里有底的,但她比赛前那段时间没好好吃饭,如此很容易诱发低血糖的再次发作。
“我先和我妈打个电话。”
顾行倦不太好坐在这儿听电话内容,作势要走,却被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袖口。
许绯呢喃声如孩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少年的侧颜温和平静,连眼底不存在一丝的波涛起伏,但许绯感知的到的,因为自己突然晕倒给全队以及他带来的慌乱,还有不好好吃饭被他抓包的窘迫。
顾行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闷着没说话。
温热不再,他又快步走出房间,靠在一侧的墙壁上,见陆宇森给他发了一个语音call,又迈步到洗手间内回应。
“现在就你和学霸独处啊?”另一端的陆宇森语气里带着些许八卦的探究。
顾行倦叹道:“刚才是,她已经醒了。”
“你说你,认真起来也是眼中顾不上别的人和事儿,学霸那么卖力给你做项目,也不知道多关怀关怀别人。”
陆宇森毫不犹豫给他扣上了一顶帽子——“不关怀给自己卖力做项目的人”。
被陆宇森这么一激,顾行倦就又想起了刚才令自己浑身一麻的一声“对不起”,软糯糯地向他道歉,连眼神都带着小心的试探,那种生怕他不开心的感觉在心头荡起一圈圈涟漪。
于是,顾行倦爷不管这帽子扣得对不对了,肯定道:“嗯,我错了,我认。”
陆宇森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怕自己听错了,还接了个:“啊?”
内心想的却是,不会吧?顾行倦这种臭脾气还能主动先认错?
“你罚抄作业写完了?”顾行倦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没”陆宇森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吃鸡界面,敷衍道:“不说了,我跑毒去。”
嘁,没劲。
当天晚上,一阶段的比赛全部结束,张明翰和张明芮在群里都给她发了问好的消息,一顿热聊之后,许绯披上羽绒服,拿了几盒感冒药就打算回家去了。当然,她没敢告诉母亲自己在医院,只说比赛的时候手机设置了静音所以所有的电话都没来得及回复。
她动作十分迅速,坐电梯下了楼就去缴费处缴了费用。
所以,当顾行倦和陆宇森简短的通话结束后回到病房,迎来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至于许绯,难道是不辞而别了?
顾行倦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踱步到床头柜,留下的又只有一张纸条。
对许绯这种这么喜欢留纸条,真是没办法啊。纸条在他手中折了一道后就留存在上衣口袋里了,那里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下一阶段的比赛要等到年后,也就是说,她和顾行倦下一次正式地会面就要等上十几天了。这十几天里,她没和同学发送什么消息,看到季年年觉得回乡村像是经历了一场“变形记”也只是点了个赞。
从上一次比赛来看,她的准备是足够充分的,但相比于那些天赋与能力具备的人来说,自己还是缺少一定的时间积累,那些积累是对于无人机长期的探索和自我追求。
为了下一阶段的比赛,如果没有了张明芮和张明翰的帮助,顾行倦的悉心教导,她的确缺乏了太多的独立完成能力。所以这十几天,对陆宇森来说是出去浪回来打游戏的寒假时光,对季年年来说是上补习班与去乡村体验的艰难抉择,但于许绯而言,这段时间她只能用来不断地提升和强大自己。
除夕夜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去了小姨家,难得的是,周立昱也去了。
一客厅的小孩儿哭着闹着,大人们有的在厨房里忙碌,有的围在麻将桌前吞云吐雾,还有的则是拿着小黄鸭玩具拼命哄着哭得涕泗横流的小朋友,一时间的喧闹让沉默在桌前的许绯也受不了,准备去庭院里散散步。
今晚的月色,明亮而澄澈,遥远又似乎那么接近,让人想一探究竟这圆盘里到底有没有桂花树。
女孩儿甜腻地声音让失神望月的许绯回到这片寂静的庭院。
“姑姑,来放烟花。”她扯着许绯的袖子,眼睛睁的大大的,嘴角的梨涡霎是可爱。
是啊,论辈分,她都可以当自家小朋友的姑姑了。
许绯蹲下身子,帮她点燃一支烟花棒,温柔地笑道:“来,拿着玩儿,但是注意安全哦,千万别往自己衣服上靠近。”
“好——”女孩儿拖长了尾音,眉眼弯弯的很是讨喜:“谢谢姑姑。”
许绯注意到了一个坐在庭院石凳上的女孩儿,眼角湿哒哒的,又劝着近处的女孩儿道:“好乖哦,那你和潇潇一起玩儿好不好?”
女孩儿开心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眉头一皱:“啊?潇潇她自己玩,我们一般都不和她玩儿。”
许绯自觉能哄好熊孩子,温柔地问道:“你能告诉姑姑为什么吗?”
“她喜欢偷东西,妈妈和我说,她们家爸妈都不管她的,所以手脚也不干净,谁还敢和她玩儿啊?”女孩儿不理解许绯为什么要帮着潇潇说话,兀自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开来,拿着烟花棒跑到一边儿玩去了。
看到潇潇孤独地坐在石凳上,许绯心里柔软的一角就陷了下去,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样地被孤立。上一年级时,因为班主任的一句无心之言,那些喜好拉帮结派的小朋友就在背地里嘲笑她,什么“丧门星,克死自己父亲”这样的流言都能在班里传的风风火火。
只有周立昱,少年关切地跑到她面前,等她哭好了之后又跑过来给她糖吃,周立昱的那句安慰性的话,现在她也没敢忘掉——“难过的时候吃吃糖就不会不开心了。”
也是那颗梧桐树,还有和今晚一样的月色,那样懵懂的种子在她心里发芽,成为像周立昱那样温柔和能给别人带来力量的人,成为她远大的追求。
“潇潇,姐姐这里有橘子味和草莓味的糖,你要吃哪种?”许绯坐在潇潇旁边的石凳上,肉眼可见的,女孩儿眼眶里红通通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还挂在白皙的脸上。
潇潇不解地看向她,似乎是在质问,她们都不和我玩儿,你为什么要靠近过来?
“草莓味儿的。”她边抽噎边对视上许绯的眸子,也许是在内心反复确认后给予的相信,但总之,防备心的小朋友给予的信任来之不易。
许绯自己都不知道念及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只是单纯顺口道:“吃糖就不会不开心了。”
撕开糖的外包纸,潇潇肉乎乎的手就捧着糖果倒进嘴里,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净。
“姐姐,你为什么愿意和我玩?”潇潇的表情还是那么沮丧,这样的孩子内心定是有强烈的不安的。
“不为什么,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应该有糖果的奖励。”说完这句话时,她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一旁看戏的周立昱了。
“他们都说我喜欢偷东西,但我没有,是有人带头传的话。”说着,她又委屈地小声哭了起来,只能用手揉着眼睛。
许绯迎着周立昱的目光,又喑哑失笑了,这样的经历和遭遇,和自己的童年别无二致。
世界上兜兜转转,她仿佛迎面碰上了那个都不敢和别人对视的小女孩儿,只是这次,自己仿佛乐于当上了周立昱帮助者的角色。
但很奇怪,周立昱上次和她说要考去上海之后,这次的碰面他索性采取对许绯无视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稍等。
☆、三十六分甜
三十六分甜
“好, 别人不信是别人的事情,潇潇做好自己,成长到可以独自面对这些流言蜚语行不行?”许绯把剩下的一颗橘子硬糖吃掉,又揉了揉小姑娘细软的头发。
她用力点了点头,眸子里写满了坚定,眼角的泪水也随之干涸。
没过多久,庭院里开始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小朋友,跑着跳着,用不同颜色的烟花拼凑在一起,汇聚成美好的颜色。
周立昱冷眼目睹了全过程, 等周围人潮涌动时,又隐于夜色之中, 漫步回到客厅里。
等小姨家的年夜饭端上桌, 难得凑到团圆的一家子才开始了一年的“话匣子”时刻。
“阿昱成绩应该不用愁的伐?”
周立昱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短款羽绒服,他一向不喜欢拉上拉链, 这次也不意外,单是敞着,露出内搭的黑色高领毛衣来。
他又拿出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的形象来, 回答往往滴水不漏, 显得礼貌又疏离:“阿姨过奖, 还是要担心的。”
“是这样的呀,听你爸说要送你去国外留学,跟阿姨说下真的假的啊?”
许绯夹的一筷子红烧肉掉落在餐盘外,听到这个消息她肯定是震惊的, 毕竟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有听闻过一点点风声。
光影交错间,周立昱的目光突然和她撞了个满怀:“还没有决定,目前是先在国内读本科,如果有更好的机会,再去国外也不迟。”
她的心咯噔一下,用餐巾纸包裹住不小心掉落的菜然后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一起一座之间确是被那些个亲朋好友给盯上,瞬间转移了“一年一度谈话对象”。
“绯绯呢,好像你和阿昱在一个高中,两人的关系应该还像小时候那么好的吧?”
许绯想了想没敢先回答,但周立昱却是恰到好处地站到前面:“劳烦阿姨惦记,我待绯绯一直像妹妹。”
“那好的呀,以后两个孩子彼此也能互相照应。”
虽是松了一口气,但逢场作戏还是得表现得当,许绯小抿了一口饮料,又冲着那八卦的阿姨露出乖巧的笑容。
一席散罢,孩子们也闹着要“守岁”,今天气温仍然不高,许绯却注意到庭院里的草坪枯黄的植物里依稀能看见冒头的浅绿嫩芽。
仿佛征兆着春节一到,悄无声息的,春天也重返到世界了。
好不容易,顾行倦的父母齐聚在餐桌前,江恩曼父亲一到就送上精心准备的茶叶与红酒,顾林乐呵地接过:“老江带的茶叶可算是一绝,我每次喝完的都特别快,每年可就盼着你这茶叶登门了。”
老战友之间的交情肯定是没的说,两家又是熟识,客厅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江恩曼无声无息地布置好餐盘,黑直又柔顺的长发散在雪白的狐毛大衣后,橘色的灯光印在她如瓷的肌肤上,无论谁来看,只会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懂事又好看。
“曼曼这孩子太懂事了,赶紧坐下来吃饭。”顾母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对江恩曼不知道多满意,岁月的流逝仿佛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仍然是个气度雍华的美人。
只见她细眉一挑,好看的眉毛蹙起:“卷卷这孩子还待在房间里干什么呢,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我去喊一声。”
顾行倦将笔记本电脑啪嗒一合,乌黑的瞳孔里平静地如没有波涛的海面,只是淡淡地接了句:“来了。”
“伯父伯母好。”顾行倦的态度是犀利清冷的,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太有距离感。
酒杯轻碰间,上一辈人之间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聊天。
“顾林,听说你最近参与了新的研发项目啊?”
顾林面色算不上好,夹了一筷子下酒菜道:“是个国家的保密项目,但目前为止,进度不算顺利。”
“我看行倦这孩子很有你年轻时候的样子,肯在科研这方面努力下功夫,将来定成大器啊。”
为人父母的,所有的究极话题都逃不过孩子的成长。
但在别家面前,顾林自然是不会开口夸赞的,更别说他平日里对顾行倦言语上的严苛了。
顾林把酒杯一放,摇了摇头道:“这小子虎的很,以后的路还长,让他慢慢走。”
顾林又看向一言不发的江恩曼,问道:“和行倦在学校相处的还好吧?”
江恩曼眼波里都噙着温柔似的,声音低软:“顾叔叔放心,倦哥很关照我,并且倦哥现在结交了很多新朋友,和他同桌的关系特别好。”
顾行倦虽然眉目清秀,骨子里总是隐隐透露着几分不羁的,面对江恩曼的这一次“情况汇报”,他显然直接把不悦的态度摆到了明面了,连演都懒得演了。
顾林没注意饭桌上的对峙,只是淡然道:“听老叶和我说了,是个成绩优越的女生啊。”
“我吃完了,先上楼。”顾行倦根本没怎么动筷子,末了,又补充道:“伯父伯母慢慢吃。”
顾母为了化解尴尬只得起身给江家倒酒:“卷卷过几天有个重要的比赛,最近闭门不出研究他那无人机呢。”
江恩曼瞬时间感到的只有无止境的手脚冰凉,嫉妒、不安、羞愤所有的情绪似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时间竟是混杂在一起,乱了她所有的心绪。
进了房间,顾行倦没着急开灯,多亏了某人的提醒,自从医院一别,如隔十几秋他也认了。
万家灯火一时间通明耀眼,赶在新年的第一刻,他划开联系人一栏,简单明了地发道:“新年快乐。”
回过来的是一个视频,漆黑的夜里,孩童的欢笑和手里的烟花更衬得他此刻孤独的狼狈。
女孩儿也带着些小心思的,在“新年快乐”四个字后面跟了个小表情。
新年的第一份祝福,是要送给心尖上最珍重的人呐。
两个人那个晚上的心情,都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跌宕。
张明芮和张明翰得知第二轮比赛的划分后,纷纷在群里感叹道九人要剑拔弩张地变对手了。
张明芮像是置身事外,不闲事大地在群里踊跃发言:“嘻嘻,我可是会尽全力的哦。@顾行倦 @许绯。”
顾行倦:“”看来,他是对张明芮这种幼稚的行为表示无话可说了。
许绯也被她这种假装放狠话的行为逗乐了,敷衍道:“行吧行吧。”
张明芮跟了个气呼呼的猫咪表情包:“你们都这么看不起我的吗?!决赛赛场见。”
决赛的考察更多针对无人机的设计思路,和第一阶段的团体作战不同,无人机的操控和变换并不是考察重点,恰相反,从无人机的设计出发,有点返本归根的意思了。
许绯在场馆外面等某人,手指划开手机屏幕,一看,居然已经等了快二十分钟了,关键的是,她又不好意思发个信息过去催,心心念念想着,不会是放寒假的慵懒延续,让顾行倦睡过了头吧?
手机屏幕一明一亮,侧面验证出她此刻的不安。
九点五十二分。
意味着离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只有八分钟。
许绯着实有些着急,在群里发消息,问张明芮和张明翰知不知道顾行倦的行踪,没到比赛正式开始,她的心里总是包含着一丝希望的。
那个对于自己喜欢的事情寸土不让,谈论起无人机会闪闪发光的少年,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比赛置于脑后。
但是,这样的信念感,在胡院长上台讲话宣布比赛开始时,瞬间分崩离析。
就像久久的酝酿汇聚成的万千的积雪,在某一刻,雪崩了,淹没了所有的想法,空余最后的一丝窒息感。
既然她来了,比赛开始了,就容不得放弃,容不得因为心情受影响而丢失这样的机会。
她没问顾行倦没来的原因,只是在参与设计前,最后发了一句:“我要开始比赛了。”
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没有激荡起一丝涟漪。
张明芮过来和她打招呼,顺便问道:“怎么了?不会是顾行倦今天没来吧?”
“嗯,应该是有原因的吧。”许绯走到自己的参赛通道,分别前淡淡地扔下这么一句。
张明芮挠了挠头:“哥,顾行倦居然没参加二轮赛,我真是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张明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小脑袋瓜天天东想西想的,我们要做的只是做好自己,顾行倦没来,别人肯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噢”张明芮懊恼地应了一声,哼哼唧唧道:“再多敲一下,你妹妹机智的脑袋瓜就要被敲傻了。”
身边空落落的,但比起周围,心里的塌陷显得更为致命。
在此之前,她还从来不知道,原来顾行倦对于自己的安全感有这么重要。
寒假时独自一人的努力不能功亏一篑,即使顾行倦因为一些原因没来,许绯心想,那她也要做好本分,不能百分之一百,也要尽力呈现好顾行倦想要的效果。
比赛是残酷的,原本是两人共同完成的无人机设计,但是由于队友没到这样的情况,只能一人独自完成。这对许绯并不公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张明芮和张明翰在平日斗嘴斗的厉害,可真正到了无人机的比赛时,两人兄妹的默契在台面就尽显出来。几乎不用过多的讨论和磨合,简单分工后,两人就开始了对各自部分的设计。
许绯想着那一次在天台见到的顾行倦的飞机模型,一只唤作布谷鸟的无人机,应该是顾行倦做出来的不知道第几个版本。
反应过慢,所以她可以调整声敏装置的位置;飞行速度不行,那就减轻机翼的负荷,使用最轻薄的制造材料
总之,这段时间的所学她几乎全投入到了比赛设计的使用中。
胡院士虽然站在看台上,也掐着秒表看着台下的完成情况:“还有最后十分钟。”
张明芮和张明翰在完成最后的拼接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肉眼可见的,他们的无人机主打“稳中求胜”路线,外形在无人机中不算吐出,但是扁平结构和强大的机翼足够让无人机的兼容性和测试性过关。
许绯知道自己上一步出现了致命的问题,眼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完成,在完成度上能够争取到分数,而是临时改变,拼死一搏。
如果呢,如果现在是顾行倦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么他会如何应对?
许绯闭上眸子,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与其不负责任地完成比赛,她还不如相信直觉,搏上一搏。
“时间到,下面有请志愿者们把模型依次摆放到我们的面前,有胡院士以及其他十几位专家商讨后逐一点评。本次大赛得分前三名可以获得大赛为你们准备的惊喜。当然没有获得名次也没有关系,通过大家对于无人机的热情,每个人将会获得大赛专属纪念模型一套。”
许绯的内心是忐忑的,就像要把自己精心准备良久的菜品呈到大众面前试吃,哪怕有一个人说不好吃,她也觉得由衷地难过。
“8号模型这一款,似乎受到了专家的一致好评呐。”许绯抬眸转向大屏幕,果然是张明芮张明翰的那一款。
“9号模型接受专家评议中等等,噢,专家的意见应该是有不同的地方,双方的态度也相当坚决,颇有几分互不相让的意思啊。”
许绯心里咯噔一下,9号是她的设计模型,说不紧张是假的。
一轮不算长的商讨时间,在许绯这里边可谓是漫长到不能再漫长的等待了。
“下面来公布比赛的结果,第一名是5号参赛选手。”
所有人目光投向大屏幕,那是一款很独特的无人机模型,在测试中也表现得尤为出色。
“第二名8号模型,第三名9号模型。”
随着结果的先后公布,许绯也朝张明芮张明翰投去赞赏的目光,他们做的很好,相比于自己的设计,则是有些相形见绌了,虽然能得到专家的认可,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但许绯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未来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在后台颁奖处,许绯获得了一款苹果手机和特制的无人机模型奖励,她和张明芮张明翰进行了短暂的相拥,这段时间还是得感谢他们的支持和陪伴,让亦敌亦友的关系相处起来能这么舒服。
说到底,都是清朗的少年,哪分什么高下,即使有一股子年少热血和不服输的精神,真正让人珍重的,还有万分不及一的友情。
和煦的阳光普照,许绯恣意享受着春风的吹拂。
手机的提示音让她算不上明亮的心情重新燃起希望。
“刘姨今早出车祸了,现在人还在重症ICU,实在抽不开身。”
单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许绯都能感受到另一端心情的沉重,那个原本明朗的少年,在此刻必须面对的,不能自己来承受的亲人的伤痛。
☆、三十七分甜
三十七分甜
那一瞬间, 许绯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短暂性的耳鸣让她又把获奖的喜悦冲击成泡沫,洪水一来,空余无物。
上一次她去顾行倦家里的时候,刘姨明明还那样热情招待她,眼下却是只能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老人家耳目不明,甚至于有些老年痴呆,但人总是和和气气的。
刘姨对于顾行倦的重要性,是比亲人还要亲的存在。
“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想赶过去看看她老人家。”许绯的语气是带着几分急切的,说完之后自己也不知道竟然带着不可言说的颤抖。
顾行倦几乎是一宿没合过眼了, 现在只能撑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有气无力道:“不不用。”
许绯突感鼻头一酸, 颤颤巍巍唤着少年的名字:“顾行倦”
像自己也受了伤的一只小猫咪, 肉乎乎的爪子撑在布满荆棘的地上,舔着同伴的伤口。
“对不起。”顾行倦挂断了电话, 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只剩下他的喘气声,还有拼死忍住的红了的眼眶。
他啊,就当自己作吧。
实际上, 他不敢, 也没办法接受, 将这样脆弱的时刻展示在女孩儿面前。如果是黑暗最先袭来,那他不如愿意一个人挡住算了。
值班的医生在走廊四处张望了一下:“家属在哪儿?”
顾行倦从洗手间出来,明显洗了一把脸,沉声道:“我是。”
消毒水的味道澄充斥在鼻腔里, 医生扯下口罩,手里拿着一份协议,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一时间,竟然让顾行倦回答不上来。
“她是在我家务工的家政阿姨,也是我很亲的亲人。”顾行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睫毛被水珠打湿了,给眼眶处笼罩了一层阴影。
医生显然是考虑到顾行倦还是未成年,另外也不是病人的直系亲属,让他来拿捏主意,多少有点儿不合适。于是下意识地问道:“她还有别的家人吗?”
顾行倦垂着头,盯着刺眼的白光打下来的自己的阴影,很快又昂起头颅,面色变为平静:“有,她还有一个女儿,在C城工作,我已经通知了,她再过几个小时才能赶的回来。”
医生有些为难:“手术非常紧急,眼下就需要家属签订责任书,为了病人的生命安危,怕也是脱不了几个小时的。”
顾行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语调变得平缓:“那我咨询她的意见,马上给您回复。”
“好,不过要尽快啊。”
他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将商量的结果反馈上去。
“家属同意的话,在这里签字吧。”
对于顾行倦来说,这是冷冰冰的话语,他抗议不得,拿起笔一气呵成地写下来自己的名字。
一位护士跑过来道:“方主任,病人情况告急,需要从血库里调血。”
医生眉头一蹙,收起手中的协议干脆道:“先控制出血情况,血库那边把备用的血备齐。”
“是。”
“”
人来人往间,顾行倦就坐在手术室外的座位上,度秒如年。
“阿倦。”
顾行倦毫无生气地抬起头,启动着干涸地嘴唇:“竹姐,你来了。”
她眼眶当即湿润,却又用袖子拂去了泪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守着。”
他不为所动。
“放心吧,天大的事儿我来扛着,你还小,也不该承受这么多的。”尹妙竹将背包一脱落,言辞恳切。
“肇事逃逸的司机已经让警察追查去了,我相信正义和法律会抓住这些亡命之徒。”
尹妙竹这些话不知道是在安慰顾行倦,还是在安慰自己。
顾行倦苦涩地笑了,如同没有生气地木偶:“怪我吧。”
他有些不敢抬头看尹妙竹了,只是感觉肩头情不自禁地开始耸动:“刘姨要不是想着我最近胃口不好,也不会在那时候出门想买我爱吃的零食。”
尹妙竹掰正了少年的肩膀,直视着他被头发遮住的双眸道:“阿倦,听好了。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肇事者所为,你又何必自责?!我妈生前就把你当做我的弟弟一样疼爱,你这么想,她该如何自处,又要怎么想?”
顾行倦机械地朝着尹妙竹鞠了一躬,唇色惨白:“妙竹姐,对不起。”
尹妙竹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又想着自己年岁比顾行倦大,只得故作坚强一遍遍地安慰:“我在这儿陪着她,你回家吧,有任何情况,姐姐通知你。”
“嗯。”顾行倦知道再待在这儿就有些添麻烦的意味了,冲着尹妙竹招了招手就离开了病房外。
回到家里的时候,许绯小心翼翼拆开了奖品的包装盒,里面的模型是大赛特别赠送版,还有胡院士的签名,制作人那一行有标她的名字。
她拧开马克笔,在后面一笔一划地写上了“顾行倦”三个字。
似乎是有感应的,许绯坐在房间的凳子上怎么样都心神不宁。母亲现在应该是去上夜班了,她随便抓起一件外套就匆匆出了门。
顾行倦离家还有几步路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熟悉的身影坐在他家门口,看样子还是蜷缩在一团,环抱着双腿,有些可怜和无法言说的孤独。
也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原本还不报希望的许绯一下子眸子亮了起来,起身动作一猛,披在肩上的外套掉落在地上,积了一些灰。
但自始至终她没空管掉下去的衣服,只是把飞机模型放好在盒子里,又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少年的面前:“我等你,好久了。”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曳的很长,顾行倦整个人就仿佛可以融于这暖光之中,眼神有所逃避:“你来做什么?”
一句话仿佛将她的来意变得那么自作多情。
“我想来,所以就来了。”许绯舌尖划过后槽牙,苦涩得厉害。
“太晚了,回家去吧。”顾行倦把手缩进宽大的毛衣袖子里,绕开她准备拿钥匙进家门了。
霎时间,千言万语噎住了她的喉头,也许是窒息感,也许是血腥味,不知道让她从哪儿来的勇气挣脱一切喊道:“顾行倦,你给我站住!”
她悠悠地开口:“比赛的事情你不用自责,人命关天,谁都会理解。即使你没到,我也觉得模型是我们两共同完成的,独占鳌头不是我的作风。”
后来,许绯眼见着少年错愕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脚步一阵错乱后终是转过了身来。
“你曾经怎么安慰我的,我忘不掉,如果可以,只是一点点,就一点点,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分担一些。”越说,许绯越没有底气了。
半响,她盯着脚尖,另一边也没出声,她以为的,顾行倦还是缄口不提。
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下来,顾行倦仰头看了看夜空,依稀还有几颗明亮的星星。下一秒,许绯只是感觉到了肩头的重量,还有眼前清晰可见的,少年的黑发。
不久,她感觉肩头有些湿润了,顾行倦从头到尾没抬头,没多讲一句话,可只有怀抱里的温暖是令人安心的。
许绯感知的到的,是他,还是那个顾行倦。
她缓缓地把手放了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似乎与心跳的频率一样,意外地让人安心。
肇事者在逃逸几天后,终究被待命的一队警察在机场抓获。
而二十多天里,顾行倦变得愈发清瘦,直到尹妙竹在另一头实在忍不住地崩溃大哭道:“凌晨四点四十分,走了。”
手机上还有手残留的温度,只是顾行倦眼神有些涣散,在通话挂断后,那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哭的那样狼狈,谁都劝不住。
正义不会缺席,只是痛苦的永远是还在摇摇欲坠的生者们。而能抚平所有伤痛的,只有不可言喻的时间罢了。
江城的春天永远都是短暂的,几场春雨唤醒绿意的盎然,再来一次满城飞舞的柳絮,甚至在众人都没来得及抓住春天的尾巴时,就到了短袖短裤齐聚的夏天。
许绯最讨厌的季节是夏天,因为一热她就容易出汗,待在学校里脖颈间的粘腻感尤其容易让人感觉到不适。
但是没办法,天气再热,这几天的大课间也不能取消。因为学校近几天组织高一高二的排练队形,给高三的学子高考加油助威,是很多学校的传统了。
邵晰在前面带头喊:“高三学长,鹰击长空,高三学姐,破茧成蝶。”
后面的人已经被毒辣的太阳晒的睁不开了,喊出来的口号也有气无力的。
校长拍怕话筒,苦口婆心道:“同学们,你们现在虽然才高一高二,但是一两年之后,你也会高三,你也会走上高考的考场的。紧张怎么办?想起有人在给你们鼓劲加油,才有一往无前的动力啊。如果你们喊不好,不仅是在给你们年纪丢人,更是让学长学姐们寒心呐。”
在夹缝中,她看见了和自己打招呼的季年年,女孩儿手持一个电动小风扇,还是觉着不解热,疯狂抖动衣领。
分班之后,按照季年年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很不幸地和江恩曼一个班了。
许绯也觉得身边少了季年年这样的存在,似乎变得不习惯了。但人总要因为离别而学着去成长,再行走到下一个分别的路口,不负遇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喜欢的一句话呜呜呜分享给你们
这两人真有意思,自身都是摇摇欲坠,却做了彼此的救命稻草。
对了,说是十点更新,有时候早,有时候晚,大概就是九点半到十一点左右么么哒
☆、三十八分甜
三十八分甜
由于是一行一列的队形, 人群站的很松散,许绯能看清女孩儿的嘴型,是“好热”。
许绯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给了季年年些许回应。
“下面有请高三准优秀毕业生周立昱发言。”
周立昱站在看台的阴影处,江高的夏季校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土气,更加衬得少年的清爽利落感来。
他笔直的脊梁弯成九十度:“大家好,今天我很荣幸站在这里和各位分享我的心情。”
班上的女生有的已经开始了议论。
“周立昱的那张脸,真的很初恋脸啊我的天!”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时间如同指尖漏掉的沙,许绯也没想到转瞬即逝的一年过去了, 周立昱也即将开始自己崭新的路途,高考之后, 她曾经仰慕的少年又会去往何方, 一切还是未知数。
还有的是,顾行倦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 原本阴郁的少年却对这个世界有了重新的认知,只是那一晚的安慰性拥抱,谁都没有再提起, 就像一个装在信封里的秘密, 盖戳完便把它尘封在箱底。
方屿在安排给高三教室打扫的同学, 放假前的课堂太过于躁动,他一面强调着自习课的纪律,一面点着人数:“许绯和顾行倦一起去五楼的二班打扫,方青去摆桌子, 一条五个……”
许绯看着教室里的满目狼藉,欲哭无泪地和顾行倦对视了一眼。
可能是解放前的狂欢,没扔到垃圾桶的卷子散落了一地,还有一堆没拿走的水瓶,就像他们明天还会回来这个教室重新上课一样。
许绯目光瞥向黑板,你一言我一语的留言就如同聊天一般热闹。
“解放啦!高三再见!高考再见!”
“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马。”
“我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呀?”
“……”
曾经朝夕相处的地方,总要留下一些属于他们的印记。
许绯拿起粉笔,一笔一划地写下“顾行倦”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四个字“我的少年。”
在黑板的一个角落,很小很小,想必也很快会被擦拭掉。
等她扫完地,准备去擦黑板时,才发现自己写的地方多了一行字,写的是“许绯是……”后面跟了一个小猪头。
许绯是猪???
她听见了自己骨头的脆响,对视上少年若无其事的眼神,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又狡黠地笑了。
自从刘姨走了之后,她已经好久没见过顾行倦笑得如此开怀过了。
两个人像幼稚园斗智斗勇的小朋友。
许绯捏着一截粉笔,画了一个表情后面跟着一句话:“我不喜欢猪。”
两个人像玩儿捉迷藏似的,许绯再去看留言时,下面已然多出来了一行“我喜欢。”
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手里,百般呵护。
如果能脑补出一场因果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管少年喜欢的猪还是什么,许绯都很无情地擦干净了这块黑板。
高考期间可以有三天假,许绯回了一趟母亲之前的老家。
坑坑洼洼的路将她颠簸着醒来,再隔着玻璃看向窗外时,一切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片的油菜花混合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正是脱离了城市喧嚣的另一片天地。
江城夏季最多的就是暴雨,许绯刚到木门门口,豆大的雨点就猝不及防滴落,连带着空气里的尘埃一起拂去,清新的感觉穿透到肺部。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往旁边看,还有一堆柴火和给鸡鸭饲养的米粒。
庭院里空荡荡的,显然弥散着空巢的孤独气息。她提高了语调,问道:“有人在吗?”
“是绯绯吧?”老人家从房间里踱步到庭院,因拄着拐杖步速极慢,把女孩儿拉到屋檐下避雨后,又是上下打量着许绯的装扮。
几年不见,老人家的背部更加佝偻,许绯只得蹲下身子与她对视:“外婆,我是绯绯呀。”
老人家忙不迭去洗了一个苹果:“吃。苹果,新鲜的。”
许绯坐在小马扎上,感受着从庭院吹拂来的凉风的穿透,支支吾吾地拒接道:“不…不用了外婆,您自己留着吃吧。”
老人家自然是不肯的,只管往许绯手里塞,许绯依稀听得明白乡音,大概是:“好吃的。”
她捧着红透了的苹果,便是说明了来意:“我妈要工作,我放假了来看看您。”
老人家若有所思:“明年过年回来不?”
“明年再看吧,我有时间就来看看您。”许绯面露难色,只能在言语上稍加安慰。
外婆拉着她的手,长边做农活的手全是磨砺出来的茧子,包裹着她的手背:“这你爸一走就十年了,家里也没个能依靠的。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你妈身体不好,身边没个照顾的,一想到这儿老婆子我去棺材板里了,也是息宁不得,要日思夜想着的。”
一听外婆对生死的态度,许绯反握住老人家的手:“不会的,外婆您身体硬朗着呢。”
但言外之意,她如何听不明白?
中年人再开始一段恋情或婚姻本来就要比年轻时困难,要顾虑的不仅是柴米油盐,更是世俗和膝下子女。
老人家抓了一把米洒进喂食的米缸:“我用不着你们担心,一个人也乐得自在。你妈和你爸执意在一起,当年你外公是拼死不同意的,闹得僵了,只是这些年带走了太多的人,你外公,你父亲,老婆子我没什么可以眷念的了。”
“外婆,我帮您做点什么吧。”许绯手足有些无措。
老人家笑笑,不予置否:“你啊在城市里长大,哪儿会这些粗活呢?”
许绯看见庭院里的一口井,也不顾什么形象撸起袖子来:“我帮您打水总是可以的。”
绳子放下去,许绯看不见底,只能听水声来判断,但当真正要提上来的时候,咬着牙关她也硬是没把木桶给提上来。
外婆停下赶鸭子的杆子,只见老人家两三下就沿着绳子的轨迹将木桶上来,让愣在一旁的许绯睁大了眼睛。
“做任何工作,沉不住气是最大的天敌,哪怕是提水桶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要把握力道和方向。”
许绯着实感到羞愧,在这几天里,她身体力行知道地道理着实大于所有鸡汤文学里的描写。
“外婆,我走了。”许绯头戴着外婆给她织的草帽,隔着不远的距离又是朝着老人家鞠了一躬。
当汽车启动的时候,许绯还在和老人家挥手告别。视野变换,许绯一时间才明白,有时候人的成长必须经历的就是离别和挫折。
一回到家,许绯就发现旧手机的按键有些不灵,上次大赛奖品里有一台苹果机,为了联系方便,她只得下了卡,把那台“老人机”放好锁在柜子里。
许绯自认为谨慎,知道关于贫困生的规定,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并不会时常拿出来。
被通知去教务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许绯还以为是分发物理卷子的事儿,可一靠近那种气场明显不对。
王福禄拍了拍桌子以正威严:“许绯,有同学向我举报你。”
许绯当即感觉头上一棒,眼前全是稀稀散散的星星。
“你现在用的什么手机?”王福禄的眼神就像是认定某些事情。
许绯迎着他的目光,不输底气地诚实答道:“苹果手机。”
“呵…”王福禄摇了摇头:“那就对了。”
王福禄叹气道:“你应该知道规定的,这次的事情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许绯面不改色道:“原本的手机不能用了,这个手机是我参加比赛的奖品。”
她眼神坚定:“谢谢您能听我的解释,但我并不认为我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东西用了就是一种错误。”
王福禄揉着太阳穴,显然因为这件事感到头痛:“谁能给你作证这不是你买的而是大赛赢来的呢?!”
“对不起,没有人。”许绯朝他鞠了一个躬。
“没有人给你作证,你哪来的理由让我相信你?”王福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第二次比赛的时候,只有她自己参赛,顾行倦并不能帮她作证,不是一个学校里的,那么她更加不可能去拜托张明芮和张明翰。
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良久,王福禄开口道:“许绯,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我不是在质疑你的道德,只是有人举报了,如果没有得到一个公正的交代,恐怕难以服众。你让我怎么跟举报的同学解释?我该怎么面对其他拿助学金的同学?”
举报的人可以只凭借表象就捕风捉影,她已经身如浮木,一旦取消助学金的资格,对他和母亲来说,每年的学费来说已然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你自己说事实不尽然如此,又拿不出来令人信服的证据,我这个当教导主任的也会为难呀。”
王福禄再次问道:“你再想想,还有谁能替你作证?”
“我——”
许绯睁大了双眼,眼见着少年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顾行倦继续道:“我可以作证,许绯说的都是真的。”
☆、三十九分甜
三十九分甜
王福禄一惊, 似是在脑海里回想了很久少年的名字:“你是……顾行倦吧?”
顾行倦的校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见王福禄的目光投射过来,又迅速拉起衣服拉链,恭敬道:“王主任好,承蒙您记得。”
“我是许绯的同桌。”顾行倦说的言简意赅。
王福禄虽然知道两人是同桌,成绩都很顶尖,但事关助学金的事情,他也半点都不得含糊,质疑道:“那为什么刚才许绯说没有人可以帮他证明?”
顾行倦一撇嘴,无奈道:“王主任, 您这话就不对了。要我是许绯,请谁来帮忙证明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我不请自来了, 您就当作我爱帮忙,是个热心的学生就行。”
事已至此, 王福禄干脆洗耳恭听,正好综合一下两边的看法,毕竟兼听则明, 一旦真误会了哪一方, 他这教导主任也不好交差。
“行吧, 你说说看。”
顾行倦也不顾许绯错愕的眼神,开口道:“我和许绯共同参加的无人机比赛,第一场比赛和第二场比赛我和她都是队友,由于第二场比赛我个人的原因, 所以我未能到场,但是许绯全程坚持一个人完成了比赛,当时她的参赛模型得的是三等奖,大赛的任何一个颁奖者,以及到场的院士都能为此说明。”
他的眼底里充满着嘲笑的意味:“举报的人,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一个努力的人,得到她应该有的东西,难道不可以吗?”
一席话下来,让王福禄顿时哑口无言。
许绯有一瞬间的头脑发懵,但是他着实没想到,顾行倦不仅知道还趟定了这趟浑水。
“我……”许绯还想说些什么,确实被顾行倦阻拦道:“学校里的规定是不能用助学金的钱来买高档消费品,可是这是赛制奖品,我不认为有违反任何规定。”
王福禄也有些焦头烂额,捏起一旁的档案袋:“行吧,全过程我知道了。你们俩最近先安心学习,举报这事儿,我会慢慢查清楚,也会根据学校规定办事情。”
许绯弯下腰鞠躬道:“谢谢主任。”
许绯扭头正要走,却被王福禄叫住:“哦,那个等等啊,许绯,这件事你在心理上不要有负担,无论这个同学有没有恶意,你都要明白,世上没有十全十美这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行的正坐的直了是抹黑也不用怕。”
听闻后,许绯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根本不是被人恶意诬陷后的愤怒,女孩儿的眼底也完全没有旁人想要看到的怨念,这样的情绪似乎不会存在于这样纯净的眼眸里。
许绯走在顾行倦前面,全程头也没回,顾行倦快步跟了上去与他她并肩,轻声喃语:“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许绯顿下脚步,仰望着少年的脸庞,没接过话茬,反倒来了一句:“谢谢。”
说完许绯面色平静,仍打算继续往前走。
“嘁——”顾行倦发出了一声感叹:“ 某人可真够双标的。”
被人吐槽后的许绯自然成功调起了情绪,只是在顾行倦面前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像身在迷雾的小鹿,眼底氤氲起来的雾气委屈极了,是在王福禄和她讲那些话时都没有调动起来的情绪。
“之前怎么安慰我来着?”顾行倦双手抱臂,眼皮的下凹形成一道褶皱。
许绯理直气壮:“不记得了,只记得某人在我肩头哭。”
这叫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那晚的事情谁都没提,现在昭然若揭拿出来讨论,占下风的还不是某人自己,毕竟靠别人姑娘家肩头上哭了。
再这么一推测,许绯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放心。别人呢要想举报我,那我拦也拦不住,嘴和眼睛长在举报者身上了,歪曲了事实,我不恼,也不会靠在你肩头上哭。”
他舌根划过后槽牙,别说,平时温温软软的,女孩儿怼起人来却是牙尖嘴利的很。
许绯当然知道顾行倦的一片好心,年少时最柔软和义无反顾的慰介让她产生了依赖感,
但在这个年纪里,她始终习惯于讲隐晦爱意藏于心底,而不是将此宣之于口生根发芽。
江恩曼眼见着许绯从自己身前穿过,显然是刚从王福禄的办公室出来,道理她可是深谙于心的,所以转头又笑魇如花地对着玩伴说:“我先去办公室问道题。”
“行,那我自己去小卖部了啊,你想吃什么零食,我帮你带点儿。”
江恩曼收敛极了,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的:“不用啦,你随便带点儿自己能吃饱就行。”
蝉鸣吵得她思绪有些烦乱,斑驳的光印在走廊的拐角。
王福禄也没想到许绯前脚刚走,江恩曼后脚就找到自己这儿来了,只得平心静气道:“恩曼呐,先坐会儿聊聊吧。”
“好,麻烦主任了。”江恩曼穿了身浅绿色的长裙,皮肤白皙得如同奶油,这样甜美的女孩儿给人的第一感觉总是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王福禄安慰性地说道:“你说的情况呢,我已经找当事人和同学们聊过了。”
“但我……估计你们之间应该有误会吧。”
王福禄这话一出,江恩曼表情立刻变了,手紧攥着长裙的边:“王主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将我看到的情况如实上报而已。我也不是助学金的竞争者,怎么会颠倒是非呢?”
“江同学——”王福禄见她站起身来,伸手往下挥了挥:“先坐下再谈吧。”
江恩曼神情晦暗不明,呼吸仍有些急促。
“我当然不是来冤枉你的,同学之间,你都相处的很好,更不会认为你是有意这么做的,也许只是你一时冲动了,误会罢了。”王福禄焦急地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明明在空调房里,也是难办得冒了些虚汗。
“她是通过比赛拿到奖品的,也的确不违反规定。”王福禄招了招手:“好了,先回班学习吧,心里也不要记挂这。”
江恩曼欲言又止:“老师…主任,我……”
也不知道王福禄是怎么认定的,但现在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江恩曼也只得无奈作罢。
顾行倦回到家时,发现没有刘姨在的这几个月里,玄关处突然多出了一双拖鞋,一双男士拖鞋。
“你回来了”说不清是一个陈述句还是反问句。
顾林熄灭了烟:“回来看看你。”
“嗯……难得您有时间。”顾行倦自顾自换上了拖鞋,右臂撑在白墙上。
“吃什么?”顾行倦噼里啪啦将书包和桌子上的东西一收,顺手拉开冰箱门,拿起一瓶啤酒甩给顾林。
顾林想了想,顿道:“有什么做什么吧。”
顾行倦将菜处理好,少年似乎短短的几个月内就长大了。
“怎么样?自己生活的还习惯吗?”顾林和他碰了杯,饶是认真地问了几句。
“还凑合。”顾行倦停下筷子,就见顾林往自己碗里拼命夹肉。
“刘姨这事儿我知道,之后也安慰了竹子她们,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
顾行倦忽地勾起唇笑了:“您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噶的营养液 _(:з」∠)_快过年啦,都开开心心过年鸭
☆、四十分甜
四十分甜
顾林放下酒杯, 溅出来的酒液沾染到了饭桌上,他沉吟片刻:“如果,我和你妈离婚,你跟谁?”
“您现在来问这些问题是不是很幼稚?”顾行倦一脸阴蛰。
他眼波微动,克制着语气,仿佛刚才的阴蛰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是顾林年纪大看花了眼睛。
“我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不存在跟不跟谁的问题。”
顾林军人出身,眼下碎退役多年了,但当年在部队里, 新兵蛋子们都对他的命令严格执行,遇上了都得恭恭敬敬行个礼。
但是顾行倦不一样, 管孩子可比管部队难得多。
他耐着性子, 尽量放低姿态:“这个项目的国内重点基本已完成,回旧金山吧。”
顾行倦左手拿刀, 对着盘子里那块牛排下手又快又狠,刀子与瓷盘子之间的碰撞与拉锯声莫名让人心慌。
“你当我是你的傀儡吗?”顾行倦右手叉起一块牛排,七分熟的牛排配上酱, 味蕾大开,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
“你不要这么想。”顾林拿出为父的尊严:“我和你妈都很爱你, 只是我们爱你的方式不一样。”
顾行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吊起眼皮,左眉就向上扬起一个雅痞的弧度,但这个弧度又随着他嘴角的上扬迅速结束:“当初回国是为了你的科研项目在国内, 但主要团队还是在国外吧。所以你爱我的方式,就是要让我无条件配合你的想法?”
“有一点我还是要夸一夸你和我妈的,在江叔叔一家人面前两人表演的不错,外人眼里你们指不定怎么恩爱呢?结果一到我面前就演不下去啦?”他撑着手肘,表情上看,很明显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顾行倦白皙的左脸旁顿时浮现出巴掌印子,红通通一块,骇人得很。
顾林的腮帮子软榻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软那一下打的太重了,心虚地瞥了一眼周围气场全是低戾的少年:“你待在旧金山也有三年时间,即使不在国内上学,旧金山那边的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了,是最好的高中,每年学费不菲,另外,实验室和科研这块可以让你基本无条件参与,比国内的环境要好得多。”
他攥紧了刚才打巴掌的那只手,沉闷道:“当初回国是打算常居国内的,但是,我现在和你母亲要分居,自然不方便继续住在国内,旧金山那边答应会免费提供公寓入住。”
顾行倦俯下身子,凑到他面前,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您要在国外和谁结婚?怎么请帖都没送来一张呢?”
顾林就差指着他破口大骂了,然而半晌只是支吾地虚张声势:“你…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她之间不是因为他人的插足而要离婚的。”
顾行倦用食指擦了擦嘴角的伤口,几乎是夺门而出的,夏夜里凛冽的风将他的白色短袖鼓动起来,夜市的油烟气沾染了一身,他不在乎,只是看似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涨潮似的涌起了很多事情,比如刘姨曾牵着他的手去听江滩的风;妙竹姐的鱼缸被他砸碎了,她因此哭了好久,差点因为几条金鱼与自己决裂。
又比如说,与陆宇森比赛捉迷藏,自己躲进了木箱子里,要不是大人发现的及时,险些缺氧昏迷。
去江恩曼家时,明明自己不喜欢吃肥肉,在父母的要求下又不能挑食,只能悄悄搁在木椅子的一道横栏上,走的时候再用餐巾纸包好扔掉。
还有,在他不及实验台高的时候,顾林把他抱到实验台上,那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碰到那么精密又高端的科学仪器。
是风迷了眼睛罢,他心想道。
来来往往的顾客不管开心不开心,到了仲夏夜点上宵夜总是规避白日里那些或大或小的烦恼的。
“老板,来二两麻小。”
“好勒,您这边儿座位请。”
大排档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一位小姑娘黏在老板后头,等父亲忙完了,又撅着嘴道:“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
中年男子饱经沧桑的脸上难得浮起一丝笑容,眼神里都带着宠溺的:“好,等你数完一千下,爸爸就来和你玩儿好不好?”
他收回目光,最后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女孩儿与他拥抱时的错愕,处理举报那件事的决绝。
他与许绯之间,根本不是互相同情的态度。
本质上都是一类人,也只有许绯最能懂他,同情彼此就是在同情自己了。
李叔正准备打烊了,前台没人,想必是在后厨忙着收拾。
顾行倦娴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拉开头顶的摇头电风扇,凉风伴着电的嗡嗡声共同袭来。
服务生见顾行倦帽沿压的低,弯下腰拉近距离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已经打烊了,想点什么明天再来点喏。”
他食指关节敲着桌子,勉强回道:“我等你们老板。”
这话乍一听,还挺有歧义的。
服务生小姐姐差点以为有人来砸场子,眼珠子一转小跑溜进厨房:“老板,老板,好像有人来砸场子。”
“谁啊?”李叔将灶台的抹布平铺好,头也没回。
“不知道啊,帽子压的特别低,来势汹汹的,我跟他说明天再来,他说是要等着您呢,难不成是您的仇家?”
李叔混道上这么多年,虽是金盆洗手转做餐厅了,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这么多年了还能遇上什么仇家,转身就冲去前厅。
一看这熟悉的背影就心知是误会了,他解释道:“我朋友,找我有事儿吧。”
“哦……”女子平复了一会儿,眨巴着眼睛:“您还有这么年轻的朋友呢?!”
李叔咂吧着嘴:“瞧你这话说的,我也不算老啊,那…他算我半个儿子,我怕这么说,别人父亲生气啊你说是不是?”
“怎么样?海鲜鱼丸面?”李叔拿下厨师帽,露出上挑的眉毛。
顾行倦拦住了他起身的动作:“不用了,我吃过了。”
李叔一脸诧异,按理来说,顾行倦要是来店里坐坐,绝对会事先把肚子留着,今天怎么倒是?
那这么说就是纯粹来说事的。
昏黄的灯光,朴素的店内装修,却是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说说吧,直接把酒言欢是怎么着?”李叔肥硕的身躯坐在椅子上,等顾行倦一句话的事儿。
“不,不用。”只在这个时候,顾行倦才露出正脸,于是那些没被处理过的红印子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眼前。
李叔连忙唤道:“那个谁……小丽啊,把我冷藏室下边的一个柜子拉开,有药膏,绿色的那支就是…”
“怎…怎么弄的啊这是?”他问的都有些磕磕巴巴。
问了半天,旁敲侧击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然而少年就是不肯开口,神情倔强的很。
李叔幽幽地叹了口气:“怎么着?跟我还玩这一套啊!?”
少年眼底空洞的很:“别人打的。”
李叔当时就拍桌了,啐了口脏话:“谁打的?我明天不给他打回来不是你李叔!”
顾行倦沉着脸色,扭头道:“顾林打的。”
“顾林是哪个孙子?敢欺负你…我…”李叔一拍脑门:“噢,你亲爸爸。我差点儿给搞忘了。”
小丽把药膏拿过来,这才看清少年的眉眼,一顿羞愧,生的这么好看的男生差点以为是来砸场子的,想想就不可能嘛。
“别动。”李叔摁住别过脸的少年,“我上药呢。”
顾行倦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我自己来吧。”
“你这孩子…!”李叔动了动腮帮子:“你小时候屁股被打了,还不是我给你上的药?”
李叔说这话时也没顾忌小丽就在旁边,急得顾行倦连忙捂着他的嘴:“行了行了,你上药吧。”
“你爸下手可真够狠的。”李叔先是用碘酒消毒,又给他抹上了清凉恢复的膏药。
“嘶——”顾行倦皱了皱眉眼:“废话,顾林可是军人出身。”
“没让你赞同。”李叔吐槽了一句才让顾行倦的心情没那么糟糕。
“顾林让我跟着他回旧金山。”顾行倦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李叔手一抖:“你回江城也不过一年,何必这么着急去国外?”
顾行倦:“这个你得问顾林。”
得,说了等于没说。
“诶,要是真确定了的话,你那回带回来吃饭的小女孩知道吗?她好像是你的同桌是吧?”
顾行倦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跟她去讲。”
“唉…”李叔是看着他长大的,少年心里念着什么他知道的很是清楚,无非是放不下,无非是不敢开口。
刚经过死别,也许很快就要面对生离。经历了这么多的同时,很多人也会忘记他的年纪,也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少年。
“今晚,要是离国之前见我的最后一面,就陪你李叔喝一杯吧。”
李叔各自斟了一杯酒,自知是改变不了什么的。他只希望,这个心里强大又脆弱的小孩能够拥有一个让人由衷感到温暖的人。
等那一天自己也撒手人寰了,他才不会重情重义难以自拔。
喝的猛了,顾行倦捏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没劲儿,软趴趴的。李叔还是清醒的,论喝酒,他算是千杯不醉。
“李叔,再喝一杯…再来…”少年说着说着,突然情到深处,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裹挟着汗往下淌,染湿了白色短袖。
李叔抽着纸巾给他擦,只听得见顾行倦嘟囔道:“我没哭…别,别给我擦。”
“好,我是给你擦汗呢。”李叔只能象征性安慰,顺着他的话说。
“我先去把门面放下来。”李叔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少年揪住了衣服:“许绯,别走。”
李叔把他的手轻轻放下,又悄悄擅自做主地给许绯发去一条消息:“想你了。”
许绯拿毛巾擦干着头发,见顾行倦牛头不对马嘴这一出,以及不像他本人的文字风格,疑惑地问了句:“你被盗号了,想找我借钱?”
那边回复着:“不是。”
许绯见了鬼一般:“前几天不是还见过?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
很明显,是自嘲的语气。
顾行倦玩儿什么花样呢,花里胡哨的。
“没事,我只是喝醉了而已…”
许绯丈二摸不着头脑:“喝醉的人还能知道自己喝醉了?”
啧啧啧,这年头,盗号的人也不知道找个高明点的理由,她觉得可笑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噶的营养液,我都有看到~你们是最棒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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