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暮秋从联盟总部叛逃的当天, 华国内四方安魂处黑色能量乍起,高塔、山脉、海面,乌云密布, 如同硝烟蔓延。
北部安魂处上方出现了巨大的黑洞, 西部安魂处浮现通天黑柱, 东部、南部安魂处海面弥漫黑雾阴影。
联盟拉响一级警报,特批生带领士兵驻扎在安魂处下,随时观察黑色能量的状况。
四方安魂处上黑色覆盖的是能量洞口, 洞口内数不清的乌鲁鲁正舔着嘴唇,嗜血的舌掠过利刃尖牙, 随时准备冲下咬碎人类。
联盟士兵一刻也不敢分心,每一轮值班的士兵到最后眼睛都因干涩泛红。
时间分秒流逝,那些盘踞在洞口准备跃下的乌鲁鲁似乎受到什么限制, 它们彼此挣扎着,叫嚷着,身影在顷刻间突然消散, 黑色的能量洞口逐渐缩小, 最终化为虚无, 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联盟士兵迅速将消息传回总部。
祁继明得知消息后神情肃穆,他拇指轻叩桌面,他在心底暗自琢磨,或许这是唐暮秋的计划成功了。
彼时,唐暮秋刚将自己与祁则安融合的信息素与血液交给古钟,古钟认为这是祁则安与唐暮秋两人在此, 忙着吸食便无暇再管外界。
祁继明知晓唐暮秋计划为期一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一个月后他亲自去龙脉下查看唐暮秋的情况,也等古钟的状态反馈。但同时, 他也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通知特批生带人守好四方安魂处,有任何问题立刻禀报,事关国家存亡,半分都不能松懈。”祁继明站起身吩咐。
夏恩敬礼:“收到。”
夏恩走后,祁继明在屋内踱步,最终联络陆云清。
祁继明嗓音沉沉:“老陆,我想了想。之前我们同其他同盟星球的联络,都是由贺镜去处理的。如今他儿子是在逃嫌犯,我怀疑贺镜在许久之前就对我们与其他星球的联盟动了手脚,你去查一下。”
陆云清:“可以是可以,不过老祁,你为什么突然要查星球之间的联盟关系?你觉得我们这次要开启转移求助吗?”
“我希望不用开启,可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不能弃国而逃,但我们必须减少最大程度的伤亡,想尽一切办法送国民离开。”祁继明嗓音沉稳:“华国如今科技发达,在蓝星一家独大,海外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想咬我们一口肉。如今乌鲁鲁盛行,古钟威胁压迫逼近,国内动荡不安,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好。我了解了。”陆云清:“给我三天,等我消息。”
祁继明:“好。”
三日后,陆云清的通讯准时回拨。
“老祁,”陆云清嗓音低沉,语气严肃:“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贺镜的确动了手脚,如今与我们国家能够直属联盟的星球,只剩下南星。南星面积狭小,他们最多只能接纳我们国家五亿人口。”
祁继明双目闭起,他深呼吸,而后又缓慢睁开双眼,目光中的威压冷凝:“好,我知道了。”
“要现在告诉民众让他们转移吗?”陆云清开口:“提早做准备吧。”
“二十天内如果状况恶化就立刻通知下去,现在过早通知会引起群众恐慌。”祁继明嗓音低沉:“一定要同南星那边道谢。”
陆云清:“自然。”
陆云清没再多说,通讯随之挂断。
祁继明心底沉闷,巨大的压力在他一人肩上扛着。如果唐暮秋计划失败,乌鲁鲁重新浮现攻击华国,加快古钟毁灭的话…
想到这里,祁继明闷着声沉默。他片刻后又呼出一口气。
时间一天天流逝,祁继明心中的不安逐渐消散些许,但同时,愧疚与自责更加浓烈。
唐暮秋口中一个月的周期,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在这十五天内,一切都风平浪静,天空之上就连乌鲁鲁的影子都没再看到半分。
祁继明知晓,在一片祥和之下被掩埋的,是唐暮秋那孩子正在龙脉处受苦。
周期过去了一半,只有把剩下的一半也熬过去,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祁继明从联盟总部向外看去,联盟外的高空处湛蓝平和,他目光平静,刚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天空中却突然闪烁了一粒微小黑点。
那微小的、转瞬即逝的黑色光点如同一个错觉,祁继明却放缓了呼吸,不敢将视线转移半分。
祁继明将目光凝在那处,那处果然在数秒后再度闪烁一次黑色光点,祁继明的心脏瞬间咯噔一下沉入谷底。
只见湛蓝苍穹之上,忽地被开启一个巨大的洞口。这个洞口与先前四方安魂处的不同,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空间洞。
最初从内里跳下的是一只中大体型的B级乌鲁鲁,紧接着,许多只B级乌鲁鲁彼此报团交相着跳落。它们如同魔物坠地,一见路上行人便肆意啃咬,使用信息素压迫着攻击,没有半分理智可言,只会机械地吞噬人类、摧毁建筑。
原本在街道上散步的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同类的鲜血洒满街道。他们面色惨白,顿时哭叫着逃命,华国中心区在霎时间沦为一片血海。
祁继明窥得一切的目光霎时如同血色凶神,他即刻披上外衣,立刻带人亲临现场。
天空中的空间洞如同开启了破窗效应一般,不同的空间洞接二连三出现,乌鲁鲁像水滴般接连下坠。
天空在霎时间沦为乌色。
逃难的人群喊叫音此起彼伏,一个小女孩重重摔倒在地,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乌鲁鲁扑来准备撕咬,小女孩哭叫着,在眼泪落下的瞬间,那只发了疯的虎形乌鲁鲁瞬间被底部的地面穿刺。
小女孩被祁继明抱起,他将孩子递给她的母亲:“关好门窗。”
“谢谢、谢谢元帅。”女人抱紧孩子,迅速逃难。
祁继明抬眸,他昂首看向苍穹中心的空间洞,他掌心爆发出蓝色光波,重组异能将这些乌鲁鲁全部变换形态搅散。祁继明冷面肃穆,大手一挥,异能光辉笼罩整片中心区。
陆云清的通许来得急切:“老祁,小祁的腺体确定现在还没恢复吧?”
“是,而且他现在甚至无法使用能力了。”祁继明使力,将一头牛类乌鲁鲁丢了出去:“怎么了老陆?”
陆云清的嗓音在这瞬间变得有些急促:“操…那天上那个洞是怎么回事?我的操纵系能力对它没有半点作用!除非是空间系,否则不可能让我的能力失效啊?难道空间系异能除了小祁,还有别人有?”
“什么?”祁继明一瞬间愣神,他迅速抬眼望去,只见那空中悬浮的空间洞外围闪烁着一圈蓝白色的光辉。
那是与祁则安如出一辙的异能光辉。
就在祁继明愣神的这一秒,遥远的四方安魂处上方,半月前浮现过的黑色洞口再度出现,密密麻麻的乌鲁鲁浮在空中,从洞口内朝下望去。
几组通讯同时传来。
“元帅!西部安魂处上方黑柱再现!A级乌鲁鲁在洞口内现身!”
“祁元帅,东、南安魂处海面的黑雾再次出现了!!黑雾中有大量乌鲁鲁,距观测属于A级乌鲁鲁,数量无法确定!”
“元帅,北部安魂处的黑洞再次出现了!!!A级乌鲁鲁已经从能量洞上跃下,开始攻击我方士兵了!!”
报告的传音内容一次比一次来得紧急,这些消息宛若战鼓雷鸣,轰得人心惶惶。
夏恩在联盟中心指挥,传音给祁继明:“元帅,安魂处的黑色能量洞又出现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安魂处的乌鲁鲁来得多且猛,联盟内觉醒的人还不够多,B、C级乌鲁鲁暂且不论,A级乌鲁鲁的大军显然比我们的士兵数量要多的多,单纯耗时间的话我们耗不过这帮怪物。”
祁继明喘了口粗气,他咬了咬后槽牙,在转眼间做出决定,他立刻调整状态:“夏恩,即刻对全华国传音,先把民众送走一些再说!”
夏恩:“收到!”
某小区的一家四口,一家人正坐在餐桌上用餐。
女人开口:“孩子他爸,你最近身体不好,多喝些汤,我熬的乌鸡汤很补的。”
“哦,多谢老婆啦。”男人露出憨笑:“还是多亏你会疼人呀老婆。”
坐在夫妻对面的,是一对高中生模样的龙凤胎。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随后都露出轻笑。
“爸妈,你们这么多年还这么恩爱,作为Beta婚姻很少见呢。”儿子笑笑。
男人骄傲地拍拍胸脯:“那当然。我和你妈都是Beta,可我们从没觉得低人一等。彼此相爱才最重要。倒是你和你姐,我真没想到你和你姐姐居然会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
女儿淡笑:“托爷爷和外婆基因的福。快些吃吧,等下菜要凉了。”
男人笑:“好好。”
某处外围区的镇上,街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一个凶巴巴的老太婆一把打掉对面小男孩手中的碗:“一个没用的Beta还敢吃这么多饭,明天就活不起了吗!我平时饿着你了吗?”
那小男孩Beta眼眶红红:“…对不起奶奶,可是我饿了。”
“一天到晚就你饿,你怎么不跟你爹妈哭穷喊饿!一天吃我的喝我的还不听我的话,以后别想让我管你了!!”老太婆嗓音尖锐,骂完孩子扭头就走。
小Beta一边哭,一边跟在奶奶身后去追。
豪华的中心地段,别墅阳台上。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搂着一个女人,他吻过女人的脖颈:“亲爱的,以后孩子出生了,我们就结婚,我一定会对你和宝宝好。”
“真的吗?”女人腼腆一笑,抚摸自己已经鼓起的肚子:“那就好。希望孩子像你,是个Alpha,不要像我一样是个Beta。再不济,哪怕是Omega也是不错的。只要能健康,幸福。”
男人目光暗了暗,面容挂着微笑,却没回答。
人间生活百态,每个人的生活节奏各不相同。
中心区的街道上血流成河,靠近中心区的人门窗禁闭在安全屋内逃避,远离中心区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考虑灾难会突然来临,更不会想到灾难会降落到自己头上。
没有任何预兆的,整个华国的大街小巷内悬浮屏默然升起,家庭内的悬浮屏与终端设备也在这一瞬间被联盟操控。
祁继明的身影浮现在悬浮屏中,他张了张口,声音直接传递进华国每个公民的脑内。
【我是华国联盟总部元帅祁继明。现今,有一件严肃且沉重的事情要向全体公民告知。】
街道上的、学校内的、家庭里的,不少人纷纷停止手中忙碌的工作,将目光转移到悬浮屏上。
【距乌鲁鲁官方现世,已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内,联盟总部科研成员加班加点,拼尽全力研究乌鲁鲁,依旧没能找到轻松、高效、毫不费力杀死乌鲁鲁的办法。我代表华国联盟,向诸位公民致歉。】
【我们的研究表明,乌鲁鲁并不是完全无敌的。B、C级乌鲁鲁,可用信息素压迫。A级乌鲁鲁,需用觉醒后的天赋异能进行粉碎内部能量石方可成功击杀。】
【如今,突然用传音告知全体公民此事,是因为事态突发。乌鲁鲁浪潮即将爆发。为保护我国公民安全,联盟将在未来24小时之内,分批次不间断地将符合要求的公民转移至南星。】
【因南星体积问题,本次可转移人数共为五亿。未成年孩童、老人、孕妇,以及第二性别为Omega的人群,我们将优先进行转移。】
【我华国人口泱泱,无法将全体公民转移离开,联盟会再想新的对策,也请稍安勿躁。】
【那么,稍后每位进行过登记的个人终端都会浮现根据个人体检生成的表格,通过初次筛选的手环终端会显示绿色,可以登上转移的飞艇。】
祁继明说完这些,悬浮着的荧光屏骤然消散毁灭。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开、开什么玩笑啊!”有人回过神来:“什么叫只能转移五亿人啊?!我们国家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联盟不知道吗!一共十五亿人口,剩下十亿人都陪着联盟等死吗!!”
“联盟这帮吃白饭的废物!这种怪物研究了一年就研究出来这?还好意思当高官,想送死自己去死啊为什么拉上我们啊!!”
“呜呜呜…好可怕…联盟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啊?呜呜…要打仗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他妈的,祁继明怎么不去死啊!!没用的家伙凭什么当元帅!!!”
“祁继明是不是吞了人数,剩下的转移人数都给他的亲朋好友用了!一到大难当头,他们这些高官领导跑的比谁都快,根本不在乎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一时之间,吵嚷声、叫骂声,迅速席卷大街小巷,就连网络上也毫不避讳的成为了二次战场。
一家四口的家庭内,四人在餐桌上都彼此沉默。
四个人的手环终端同时亮起,龙凤胎的手环终端显示绿色,并且浮现一行小字:您是否确认转移。
下面分别是“是”和“否”。
而中年夫妻的手环却是红色。
夫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女人在沉默中端起女儿的碗,替她舀了一碗乌鸡汤:“囡囡啊,不管怎么说,乌鸡汤还是要喝的。很补的。妈妈听说南星很远,飞艇要开几天才能到,那里的人和我们语言不通,吃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你们要相信联盟,这么多年联盟都在努力照顾我们人民群众,他们不会骗咱们。过去后一定要听组织安排,知不知道?”
女儿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男人憨笑两声,主动开口:“仔啊,过去要听你姐姐的话,时刻保护姐姐,知道吗?”
儿子也沉默着。
在沉默中,儿女同时抬手,选择了“是”。
当手环终端屏幕同时变为“已通过”时,他们二人站起身,同时解开手腕上的手环,分别戴在父母二人的手腕上。
女人一愣,脸色一变:“这、这是做什么呀!囡囡,快把这个拿回去!”
“仔啊,你和你姐干什么!”男人也惊讶道。
“爸,”儿子开口:“我和我姐还年轻。我们身体好。留下来也没关系。您身体不好,去南星好好休息。”
女儿道:“妈,我是Alpha。我应该留下来。联盟肯定会需要Alpha的人手,我能帮上忙。”
“是呀,姐姐是Alpha,我是Omega。我相信Omega肯定也有用,能帮上忙的。”儿子微笑。
夫妻二人同时红了眼眶:“你们…你们真是……”
“相信联盟,爸、妈。”女儿轻笑:“不会有事的。”
外围区的镇子上,脾气不好的老太太看着自己手环终端上的绿色沉默了许久。
Beta小孙子跟在她身后,小男孩的手腕上空空如也,连个手环终端也没有。
这孩子自从出生就是黑户,他父母发现他是Beta后,直接把他当弃婴丢掉了,连户口都没给他上。还是这老太太捡垃圾时在后墙处发现的。
孩子年纪小,还不到五岁,自然连个终端都没有。
老太婆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看着小孙子,蹲下来,将自己的手环终端扣在小男孩手上,替男孩选了“是”。
已通过的字样浮现时,老太婆低声道:“活到这个岁数,早就活够了。你还小,是祖国的花朵。以后跟联盟的叔叔阿姨讲自己的情况,说得清楚明白些,等以后回来了,让他们给你寻个好人家,不要再过苦日子了。”
小男孩不懂奶奶话里的深意,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难过:“…奶奶?对不起,是我吃太多饭了吗?对不起,我不吃那么多了,奶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你了奶奶,呜……”
小男孩一掉眼泪,老太太便也忍不住落泪。她把孩子抱进自己的怀里,步履蹒跚地朝着屋子走去。
中心区的别墅内,男人是A级Alpha,女人是Beta。
女人是孕妇,手环终端显示绿色。
“老公你看!”女人有些兴奋:“我可以去南星了!这样回来后,宝宝可能都已经平安出生啦。”
“是啊。”男人的嗓音古怪低沉,他抚摸上女人的手腕,口中说着温柔的情话:“宝贝辛苦了,你要一个人去南星替我生孩子了……”
“不辛苦,老公,你在这里也要注意安全。我到了南星后……啊!!”女人温柔的话语变了腔调。
只见男人一把扯掉女人的手环终端,将她狠狠甩在地上,一脚踢上女人的肚子:“废物,当初要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我才不会准备娶你这个Beta。现在生出来的孩子八成也是个Beta,有什么用啊?”
女人捂着肚子,眼眶因疼痛落泪泛红,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老、老公?”
“喊什么老公,真倒人胃口,恶心死了。”男人的话语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与嘲讽:“区区一个Beta,喊我老公还喊上瘾了?我们又没真的结婚,别喊的这么亲密。”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女人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吼。
男人却不以为然的笑笑:“那又怎样?Beta生个Beta,就像老鼠生老鼠一样,这辈子还是老鼠。不过好在,你还能替我拿到一个离开的名额,还算不错。既然如此,这间房子就给你吧。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男人大笑着离开了别墅,女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同时低下头,却见身下一片嫣红,她绝望地喊叫出声,却没一人能够回应。
每个人的选择各不相同,但却不妨碍联盟总部的终端仪器上数据迅速标绿,当数值刚好达到五亿时,祁继明果断下令开启转移。
联盟负责转移的人员工作效率极高,飞艇早在各个区域备好,从数据达标的时间开始,不间断地飞往南星进行人员转移。
在转移人员的48小时期间,不断降临的乌鲁鲁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最后降落的举动再度缓慢从空洞中消失,这种熟悉的消散感让祁继明想起唐暮秋刚离开联盟的那日。
唐暮秋刚离开联盟的当天,四方安魂处的黑洞出现又消散,但不过半个月又冒了出来。如今的乌鲁鲁消散方法和那时几乎如出一辙。
祁继明在这时才能勉强喘口气,因为与乌鲁鲁不眠不休地战斗,他已经48小时连续消耗异能且没有合眼休息。
在这48小时之内,祁继明持续与乌鲁鲁战斗,同时命人将五亿人员转移,在空出来的武装学院内以重组能量建立压迫觉醒屋,分散注意力利用传音派人带领余下自愿的Alpha、Omega进入学院内短期培训,甚至亲自操心他们的觉醒事件。
中途,还要抽出空去听夏玲、陆铭晖两人的报告。他们两个在抵御乌鲁鲁的过程中偶然与贺连打了照面,如今正在实施对贺连的追捕。
所以当彭子成的通讯从联盟总部联络来时,祁继明以为是联盟内出了问题需要汇报。
祁继明彼时浑身疲惫,他难得喘了口气,强撑着接下通讯:“什么事?”
“……祁、祁元帅。”彭子成嗓音发抖。
祁继明听见彭子成这股哭腔,心口猛地一紧,他道:“怎么了?说事。”
彭子成喉咙发紧,忍着哭腔,颤抖着开口:“…元帅,祁哥没了。”
祁继明两耳听见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冒金星。他恍惚了一阵,喉咙低哑道:“…什么?”
彭子成忍着哭腔调整状态,迅速汇报:“两天前,顾渊潜入联盟总部。在祁哥去数据库查资料时,把资料库全部炸掉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销毁,祁哥当时人就在里面,因为腺体受伤、异能失效,他没躲开那场爆炸。”
“……”祁继明沉默许久,他呼吸变得缓慢,他低着头,用掌心抹了一把脸,沉声道:“两天前为什么不联络我。”
彭子成顿时溢出泣声:“总部的联络路线也被顾渊一并销毁了,总部加班加点到现在才修好。夏恩叔不在,没办法给您传音。联盟总部的通讯方面,被顾渊完全隔断了。他、他像是也拥有空间系异能。祁元帅、祁叔叔…祁哥他,祁哥他…怎么办啊……”
祁继明的喉咙哑的听不出话语腔调:“…我知道了。则安他…现在在哪里。”
彭子成擦了把眼泪,道:“祁哥的身体被医疗Omega保存,在联盟总部的医疗区。”
“好,我知道了。”祁继明深呼吸:“顾渊去哪了。”
“两天前,顾渊朝着龙脉的方向去了。”彭子成哽咽。
“好。”祁继明道完这个字,便挂断通讯。
祁继明望了望天,黑色虫卵密布的乌鲁鲁,他胸腔中的恨意胜过理智。他狠狠呼了口气,转过身,带人朝着龙脉古钟处奔去-
祁继明道完这些话,唐暮秋沉默了许久。
唐暮秋低垂着眼眸,看着那本写着祁则安已死亡的笔记本。上方的这行预言如同诅咒本身,轻而易举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如何。
唐暮秋没能立刻开口回话,因为他实在什么也说不出了。
当听见祁则安死讯的那一刻,唐暮秋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倘若不是因为祁继明再三的要求与宽慰,唐暮秋甚至没打算继续活下来。
“……沈惜。”唐暮秋半晌后开了口,他没去提关于祁则安的任何事,就像是害怕提起祁则安的名字一般,他换了个话题:“顾渊说,他是沈惜的人。他还说,沈惜骗了我。”
祁继明看见唐暮秋刻意回避祁则安的模样,他也同样没有再提半分祁则安的事。
祁继明“嗯”了一声:“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清楚。我的确是从西叔那里拿到的这个笔记本,一开始的预言也是他写下来的,除了他,也的确没人能知道我会来龙脉这里。但我不相信西叔…沈惜他会骗我。我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唐暮秋垂下眼眸:“西叔他…对我很好。我希望顾渊在撒谎。”
祁继明:“确实不能过早下结论,顾渊这人本就性情乖张,他对沈惜有执念。现在就算是假借沈惜名头来捣乱,也不让人意外。”
唐暮秋摩挲着手中的黑色密码本:“……嗯。”
“顾渊这人,是沈惜当年在战场上捡回来的。”祁继明叹息:“沈惜当年和他的好友一起扶养过顾渊一段时间,所以顾渊很依赖沈惜。现如今古钟发了疯,要威胁到你、沈惜,和……总之,他肯定是知道关于沈惜的事情才会来的。”
联盟的装甲车开的平稳,可唐暮秋却依旧觉得笔记本上的这行字晃眼睛,让人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祁继明的话语唐暮秋听得零零散散,他只是机械式地点头,而后垂着眉眼。
唐暮秋只是将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笔记本的那行字上:【祁则安,今日已死亡。】
晃神间,这行字似乎在本子上闪烁了一瞬。唐暮秋如枯木般死气沉沉的眸光亮了一瞬。
紧接着,这行字开始高频率地闪烁、一下又一下,黑色的字体扭曲,缠绕,弥漫,最后化为一群黑色方块。
“什么……”唐暮秋喃喃,他将笔记本迅速捧起:“什么…为什么在变…”
祁继明的通讯器在这时猛地响起,他接下后道:“什么事?”
只听彭子成的声音在那头迟疑且雀跃道:“元帅,祁、祁哥他好像又活了!!!”
祁继明一愣,脱口而出:“什么??”
同时,唐暮秋在装甲车内直接站起身,他将捧在手中的笔记本对准窗户,借光线看得清楚些,只见上方的文字如蚂蚁爬行似的,歪歪扭扭最终组成一行字。
【秋纪元755年9月23日,秋分日。祁则安,即将死亡。】
祁继明通讯那头的彭子成换了人,属于欧阳沨的软糯声线在此刻满是迫切:“元帅!事态紧急!祁则安现在需要唐暮秋立刻到场!能拜托您找到唐暮秋吗!”
不等祁继明回答,唐暮秋已经冲到对面接下通讯:“欧阳沨,我在。”
欧阳沨显然愣了一下,随后他道:“其余的都容后再议,立刻回联盟总部,祁则安需要你!”
第82章 知晓。 “这个本子是……”……
联盟装甲车刚开到总部门口, 车上的两个人甚至来不及去询问详细情况便匆匆跳下车。唐暮秋越过看守一路冲到医疗部门口,欧阳沨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双手戴着的手套上染满鲜血, 他神色疲倦地靠在墙边休息, 看起来像是刚下手术台。
唐暮秋的身影出现在欧阳沨余光中时, 欧阳沨的目光微动,他微微侧身与唐暮秋对视,却来不及解释更多, 他软糯嗓音言简意赅道:“我尽量快速向你解释。祁则安确实死了一次。但因为你,他又活了。”
唐暮秋心脏一紧, 嗓音沙哑干涩:“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曾经进行过标记行为?”欧阳沨站直身躯,尽量平稳语气道:“他是S级Alpha,能够留存伴侣的信息素。他的腺体里残留着你的微量信息素。在他死亡之后, 他腺体中属于你的信息素爆发,金色的回溯异能由于自保因素将祁则安的躯体倒退回死亡前那一刻,让他得以重生。话虽如此…但在回溯后, 他当时的状态比起重生, 更像是回到濒死的那一瞬间。而他的腺体已经在上次的事件中废掉了, 他接受不起你的异能,如果不处理,他会立刻进入二次死亡。所以我替他做了那个手术,他现在的腺体究竟是能进化还是倒退,我说不准。他再过二十分钟就会醒来,醒来后, 他会暂时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他需要伴侣陪在身边,他的腺体如今只认你,如果不是你在他身边, 他依旧会因信息素暴走而亡。”
唐暮秋闻言心脏跳动声如鼓鸣般在耳内响彻,他的掌心握拳捏紧,呼吸急促起来。他脑中的精神识海紧紧绷直,细密的丝线将他的神经拉到极致,他甚至不敢再去想祁则安死亡的可能性。
“唐暮秋,我是按照芯片里的理论去做的手术,理论在升级腺体这方面不完善,我也做了些自己的调整。如果祁则安的这个手术失败,和你亲热后没有变回正常人……”欧阳沨顿了顿,他眼睫轻颤:“我……”
“不怪你。”唐暮秋斩钉截铁打断欧阳沨的自责,他平静且坦然道:“你能为他做这个手术,我很感激。当时将芯片留给你,我就猜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欧阳沨的唇瓣翕张,最终他没再开口,只轻轻点了下头:“去吧,你的Alpha需要你。”
唐暮秋深呼吸,随后毅然决然地走入那间完全封闭隔离的医疗室内。进入隔离室的瞬间,他将手中的环首刀、黑色密码本、以及染了血的外套丢在木桌台面上,他坐在祁则安的床边,低头温柔地注视着祁则安。
祁则安看起来比一个月前瘦了。他冷峻面容在此刻显得更加冰冷,因为比先前消瘦,他的下颌线越发明显。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祁则安的眉骨投下阴影,鼻梁下方也被阴云笼罩,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不近人情。可那双平日里睁开宛若凶兽的眼眸下,眼袋却是乌青,他看上去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医疗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唐暮秋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如同脆弱挣扎的蝶翼。他伸出手,指尖抚过祁则安的唇,两片薄唇的触感在此刻显得冰凉,唐暮秋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人活着时是暖的,只有死了才会冰冷。祁则安的唇就像是冰雪,没了先前温存时的温度。
唐暮秋眸光微微颤动,黑曜石般的瞳孔蒙上一层模糊的雾,他将视线转动,目光看向祁则安的后颈腺体。
祁则安后颈的腺体被欧阳沨的医疗异能包裹,那处还在往外渗血,但又被淡绿色的治愈异能吸收。祁则安的呼吸平稳,胸口没有什么起伏,唐暮秋盯着祁则安的胸口看了几秒,随后将手指上移,用指节探着祁则安的呼吸,当指节感受到那股细微却温热的气息时,唐暮秋紧绷的背脊才放松下来。
他还活着。
祁则安没有死。
没有比这个消息更让人开心的了。
在人的性命存亡前,一切事件都微小起来。
唐暮秋将掌心抚上自己的心脏,那处如今在平稳有力的跳动。听闻祁则安死讯时,心脏下落咯噔凝固的那种感觉,唐暮秋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唐暮秋清冷淡然的眉眼宛若瓷白温玉,在看见祁则安的这一刻泛起一道莹润的光。唐暮秋的唇随身躯俯下贴近祁则安,他动作轻柔地吻了吻祁则安的鼻尖。
祁则安的呼吸在刹那便急促起来,像是沙漠的旅行者干渴到极致时饮入甘露般,呼吸急促间沾染迫切与渴望。
仅仅一瞬,祁则安冲破困倦与麻醉的牢笼,他猛地睁开双眼。
唐暮秋直视着祁则安的眼,那双眼的眼眶猩红,祁则安的瞳孔并不聚焦,视线涣散,宛若一头只会凭借本能做事的野兽。祁则安在呼吸急促间察觉到身侧有人,石榴花与石榴果实的气息交融,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人摁在床上,而后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唐暮秋的腺体,鲜血顿时从脆弱的腺体皮肤处流出。
唐暮秋吃痛闷哼,喘息同样急促起来。他不敢刺激祁则安,只好反手抚摸祁则安的身体,低声哄着:“祁则安…祁则安,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在的,慢点,小心你的腺体…别伤到你的刀口…”
祁则安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他意识混沌,只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撕开唐暮秋的衣服,咬着唐暮秋的肩头,背脊,脖颈。
混沌的大脑中只剩下占有这一个想法。
石榴果实馥郁芬芳的信息素炸裂般充满整间屋子。
祁则安的信息素不可控地溢出,将整个联盟总部都包裹起来。
这股独属于S级Alpha、不,或许是比S级Alpha更胜一筹的信息素在顷刻间扩散,所有在联盟内部的人员纷纷呼吸一滞。
祁则安造成的这股强烈威压令全联盟总部的人都难以喘息。
“什么情况?”联盟总部内的士兵不解地支撑躯体,咬着牙道:“这、谁啊?!”
“不对啊…我们都是Alpha,怎么会有信息素能压制我们??”
“是新型乌鲁鲁?敌人打进联盟总部了吗?快快汇报给元帅!”
祁继明彼时正坐在办公室内,他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信息素的压迫。他此刻在冷穆中抬眼,额角青筋爆起,放在桌面上的掌心紧紧握拳,他极力释放自己的S级Alpha信息素进行抵抗。
祁则安的信息素与从前大不相同,这股信息素甚至不像是Alpha的。
这股信息素强大、凶悍、霸道且勇猛,几乎是轻飘飘一弹指,便将众人的身躯压弯了腰。
这股新生初始的信息素将祁继明的信息素压制到极限,即便是祁继明也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抵抗一二。
“……这信息素,难道说则安他……”祁继明声音低哑,他眸光染上探究。片刻后不再言语,只在一片沉默中再度加大了对抗力度。
祁继明释放出信息素做屏障后,他将目光望向窗外已经暂时停止作乱的黑洞。那些黑洞上方的乌鲁鲁在内盘踞,偶尔冒头,却没有下落。
它们就像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面前的桌上,摊开的老旧日记本,三个词被摆在中央。
【万物生】、【神悯人】、【知者亡】。
这三个词彼此交织,让祁继明无法遏制地想起沈惜。
那个年轻的、肆意的、如同太阳的前辈。
但紧接着,那些如暖阳般的沈惜身影在脑海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风雨欲来般惴惴不安的、急促的、焦虑的沈惜模样。
那些沈惜的身影与他人口中呐喊着的“背叛者”彼此融合,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在耳边萦绕。祁继明猛地回过头,偶然惊觉,那些人口中的“背叛者”竟然是对自己说的。
祁继明回神后沉默许久,低沉的嗓音缓慢开口:“……秋分日将近了。”
祁继明闭上双眼叹息,那年沈惜的背影离开时太过决绝,祁继明来不及再多询问一句,只能看见一滴从空中落下的泪。
泪滴自眼眶滑落,滴在床单上,洇出深色的小水窝。
唐暮秋的眼眶泛红湿润,他嗓子哑透了,身体此刻的疼痛大于所谓的快感,他如今甚至什么快感都没能体验到。他体会到的只有撕裂的痛楚与机械式运动后的麻木疲惫。
Beta本身就不如Alpha和Omega适合情/事。
祁则安如今更是没有任何前戏,也没有理智调情可言,只是单纯的驰骋,动作和态度都称不上令人满意。
唐暮秋一开始压下所有声音,只为了让祁则安能够快些结束这种毫无理智的征战,可到后来被弄得疼了,他轻呼出声,祁则安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弄得更凶。唐暮秋不得不叫出了声。
唐暮秋在这段过程中,他逐渐发现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正发着些许蓝白色的荧光,这是属于祁则安空间系异能的颜色,这证明祁则安的确在好转,状态逐渐趋于稳定。
唐暮秋闷着声,咬住自己的手腕和胳膊,由着祁则安不要命地胡来。
整整48小时,在48小时之内,唐暮秋咬牙坚持,尚存一丝意识与理智。
48小时之后,唐暮秋眼前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祁则安不知疲倦、周而复始地索取,又不知驰骋多久。直至他的力量耗尽,脖颈处腺体散发的淡光消失,他才闷哼一声,趴在床上满足睡去。
病房内的消毒水气味与石榴花、石榴果实馥郁芬芳的气味交融,形成一股诡异刺激的香甜。在这股香甜之中,腥气与血味如雾气般如影随形。
不知过去多久,病房隔离室上方的白炽灯照得祁则安皮肤发热,他动了动身子,缓慢睁开双眸。
祁则安醒来时,最先来临的感受是头疼欲裂,他艰难睁开双眼,让大脑恢复意识。他还有些困,缓慢地坐起身醒了醒神,天生的警惕性令他下意识地观察四周查看环境。
在头疼欲裂之后,祁则安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能这么轻松、清爽,就像是身体里的所有污浊气息都一扫而空,像是解脱、解放,又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正思索间,祁则安的掌心触碰到一具温热躯体,同时,空气中弥漫着的石榴果实与淡淡的石榴花气味纠缠,这股味道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像是在提醒他屋内还有一人。祁则安的身躯顿时僵住,他冷峻面容挂着的镇定神情瞬间变化,他近乎慌张急切地扭头去看自己的身边人,而后瞳孔骤缩。
身边躺着的人是唐暮秋。
祁则安眸光一亮,心底顿时雀跃起来,唐暮秋竟然回来了。祁则安本能地俯下身,想要将唐暮秋拥入怀,却在视线映照出唐暮秋躯体的刹那僵硬,随后他胸腔中的欣喜若狂便轰然倒塌。
唐暮秋赤身裸体背对着他侧躺在他身边,浑身布满青紫交错的吻痕与撞击痕迹,他后颈处腺体的牙印刺得很深,齿尖当初扎进皮肉,溢出的血痕在此刻已经凝固了。除此之外,唐暮秋的脖颈布满掐痕、淤痕、吻痕、咬痕,那两颗纵向排列的黑色小痣被磨红了。他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就连手腕上都是牙齿咬出来的血痕。
那些疯狂的、甚至可以说是单方面施暴的记忆片段在祁则安的脑内如老旧的电影默片闪过。
祁则安顿时面色惨白,他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他的呼吸变得极其轻缓,双拳紧握身躯颤抖,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缓慢地换上衣服下了床,替唐暮秋盖好被子,走到离病床稍远一点的桌边,而后毫不留情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这个畜牲,祁则安。”祁则安哑声,眼眶几乎泣血:“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祁则安身躯颤抖,一股怒气直直冲上天灵盖,他扶着桌面才勉强站稳身体。
祁则安后颈处的腺体如今十分健康,在这种主人暴怒的情况下还不忘记隐隐散发信息素,但紧接着刚恢复没多久的腺体就被祁则安狠狠拍了一巴掌。
“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当初就直接弃了你。”祁则安冷声开口。
祁则安低声发怒间,掌心触碰到桌面上的黑色密码本。他愣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后顺手拿起。
“……我记得这个本子是……”祁则安眉头皱了皱,片刻后他眉头舒展,他想起这个本子了。
这个笔记本他曾经趁唐暮秋洗澡时偷看过,可当初他偷看的时候,本子里面的神秘能量将他硬生生赶走,内容并不允许他窥视。他当初一直没弄明白原因,但现如今,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腺体与当初完全不同,能力似乎也比之前强了好多倍。他拧起眉头,先是侧首看了眼还在入睡的唐暮秋,确保对方没有醒来,这才扭回头,将本子拿在手中后果断翻开。
意外的是,这次笔记本竟然能够被翻开了,里面也没有任何能力进行阻碍。
祁则安翻页的动作一顿,眉尾下压,随后将本子能力的事情先一步放置,认认真真开始看里面的日记。
白炽灯的光线刺眼,唐暮秋还没睁开眼,视线内就已经是一片橙红色。他知道,这是到晚上了,病房内的白炽灯在傍晚总会按时亮起。不过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托身上人的福,他没有几次能完整的享受灯光照射。
唐暮秋疲乏地睁开眼,想着要从窗外天色推算自己睡了多久。他一动就浑身酸痛,但他硬生生忍了下来,他缓慢支起身子,动作时掌心触碰到身侧,却是一片凉意。唐暮秋顿时心下一惊,困意烟消云散。
唐暮秋慌乱地扭头在隔离室内寻找祁则安的身影,刚一转身,便对上一双幽暗的、昏暗无光的深棕色眼眸。
祁则安站在门口的木桌前,腰背倚靠在后方的木桌上,修长精悍的双腿微微交叠,白炽灯投下的光将他发顶照射出阴影,深邃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在此刻隐没在昏暗中。他薄唇如刀削般抿起,胸口与身侧的小臂肌肉贲张,远远望去,他就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塑,被掌管艺术的缪斯女神垂帘。
而在那昏暗阴影之中,那双紧盯着唐暮秋的深棕色瞳孔像是蛰伏的凶兽之瞳,目光中裹挟着强烈的恨意与怨念。
唐暮秋顿时心中一紧,他的喉咙干涩,吞咽口水时喉结微微滚动。他眼瞳眸光微颤,顶着这股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又与祁则安对视,而后陡然注意到祁则安那双凶悍视线外微微泛红的眼眶。
再细细看去,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眶连带着瞳孔都还有些湿润,祁则安似乎是哭过的。
这个认知令唐暮秋心尖一紧,连带着胸膛也有些发闷。他迅速动作起来,有些慌乱地随手扯过被子遮盖身躯,而后想要下床。
祁则安的目光在看见唐暮秋行动的这一刹那染上莫大的悲哀,悲情几乎要在眼眸中满溢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心疼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唐暮秋曾经是见过的。
高中时期,祁则安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唐暮秋。
久而久之,唐暮秋对于祁则安在心疼自己这件事很是敏感,可他这次是为了什么?甚至祁则安还哭了。是因为他这次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体无完肤?可这不是祁则安的错,这是因为他腺体还不稳定才会这样的。还是说是因为自己回来的太晚了,祁则安担心自己了?又或者是因为看见了自己外套上的血迹,发现自己曾经受了伤?
唐暮秋猜不到原因,他挣扎着下床想要去祁则安身边说些什么,无论如何,他确实该对祁则安解释一些的。
唐暮秋的动作急切又慌乱,他脚掌刚踩到冰凉的地板,膝盖便陡然一软,整个人直直就要往地上栽去。唐暮秋双眼紧闭,在转瞬间,一个温热的怀抱便将唐暮秋接了个满怀。
是祁则安。
祁则安低下头,搂着唐暮秋的腰,沉默许久却没开口说话。
病房内的氛围实在是太过古怪,两个人明明就这样面对面在一起,可是沉闷却压得唐暮秋有些畏缩。
“……你是…想我了吗?”唐暮秋主动开口,笨拙地抱住祁则安拍拍他的背:“……对不起,祁则安。我骗了你很多。我……”
唐暮秋想了想,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好听的话去哄祁则安才对,毕竟自己让祁则安难过了。他刚要张口,肩膀处一滴温热裹挟痒意滑落,他便登时喉咙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祁则安哭了。
祁则安的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唐暮秋赤裸的白皙肩头,滑腻温热的水珠顺着肩头一路向下,走过白皙的背脊、柔软的腰线,最终隐没在床单里。
唐暮秋在这瞬间突然局促起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在他仅有的人生之中,他从未见祁则安哭过。他慌乱地捏住祁则安的手指,很笨拙地安抚:“……为什么哭?是我走了太久吗?对不起,真的,祁则安,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不要难过,我……”
“事到如今我还要让你来哄我,我怎么那么高贵啊,唐暮秋?”祁则安哑着声,终于从喉咙中挤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他这一句话说出口时手臂收紧,将唐暮秋几乎嵌在自己怀中,像是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唐暮秋不明白祁则安为什么这么说,脑中的直觉却在此刻拉响警报,他后腰连带着背脊窜上一股危险的电流,就像是远古时期关于捕猎者来临时空气中传递出的危险讯号,他大脑一清,本能地想逃,刚挣扎便又被祁则安狠狠扣在自己怀里。
逃跑不得、挣脱不能,只听这刹那,祁则安的话语如落子般清晰可闻。
“你两年前离开我,就是因为那本破日记吗?”
唐暮秋霎时面色苍白——
作者有话说:已经修改过的段落为什么还是翻来覆去的锁……一会儿锁前半段一会儿锁后半段,能统一一下标准吗。如果锁前半段我改了为什么又要锁我后面,后面的通过了为什么又反复锁前段。两段都改过了又原封不动锁前半段?明明是之前已经通过两次的段落。
第83章 悔意。 “我不想走的,我没办法了。”……
“你、你……”唐暮秋的心脏跳动倏地加快, 他的面色顿时煞白,冷汗不断从背后冒出,将身上裹着的被子都打湿了一些。他整个人的四肢像被冻结般僵在原地, 不知作何反应。在心底最先升腾的感情不是别的, 而是恐惧。
祁则安知道了。
祁则安怎么会知道的?
祁则安现在知道后会怎么做?
祁则安会恨自己吗?
祁则安会恨自己满口谎言、没有半分实话,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吗?
祁则安会说让自己走,别再见他之类的话吗?
自己当年就那样离开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给祁则安, 如今看来就像个负心汉似的。
祁则安会生气吗?
气自己不和他共同承担,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够信任他, 气自己不遵守约定又让自己遍体鳞伤。
唐暮秋的脑子很乱,一时之间所有思绪都像是绕在一起的电话线,越是想要拼命地拽开却是越缠越紧。
唐暮秋因高度紧张呼吸急促, 他有些耳鸣,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形成威压, 让他自己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越发急促错乱, 他张着口却没办法汲取氧气。
“唐暮秋!呼吸、呼吸!”祁则安脸色陡然一变, 他把唐暮秋牢牢摁进自己怀中,掌心抵着唐暮秋的下颌抬起让对方能够顺利吸气。
唐暮秋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恐惧已经将他浑身包裹,喘息间他的眼泪先一步落下,几乎是依靠本能反应张口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唐暮秋清冷如雪的嗓音沙哑粗粝,浓烈的鼻音和委屈意第一次强势出现, 几个音节几乎让祁则安溃不成军。
祁则安看着怀中人连呼吸都无法汲取的模样心如刀割,他低声道:“先呼吸……唐暮秋,你听我说话了没有?”
唐暮秋掌心紧紧攥着祁则安心口处的衣服布料, 因愧疚浑身颤抖,他的迷茫无助与被发现后的败露恐慌将他的精神识海搅得翻天覆地。窒息感如潮水般袭来,他的脸在哭泣与憋气中变红,整个人眼神散焕。
“唐暮秋,我让你呼吸!”祁则安终于低吼出声,他用掌心捏着唐暮秋的耳垂:“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唐暮秋,看着我。你好好回过神来,慢慢和我讲,我会在。”
唐暮秋的窒息感强烈,大脑的求生欲望让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他摇着头抗拒解释,却又被祁则安摁进怀里。
祁则安吻着他的侧颈安慰,自己也鼻音浓烈道:“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唐暮秋。我不原谅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瞒我?如果我这次还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你到底……唐暮秋,我真的…我……”
祁则安连珠似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唐暮秋却已经在绝望中闭上双眸接受审判。
祁则安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呢,是“讨厌你”还是“我恨你”?
屋内短暂的安静了一瞬,唐暮秋听见祁则安在自己的耳畔哽咽,仅仅是微风拂过云叶的瞬间,一道颤音如惊雷坠地般,轻飘飘却带着千斤重。
“……我爱你。”祁则安嗓音发颤。
唐暮秋顿时睁开通红的双眼,他昂首望去,迎面而来的是祁则安的吻。
祁则安吻得何其温柔,缠绵悱恻、安抚意味十足。
本就落下眼泪的唐暮秋在此刻被突如其来温柔吻缠绕,他心中憋了两年多的委屈与难过终于在此刻爆发。
两年来的苦难隐忍、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如同诅咒般如影随形的痛苦,七百多个日夜的孤独与渴求,连带着不知边度的祈祷与虔诚,在这一霎那都融进了泪里。
就像是从来没受到过关心与疼爱的孩子,第一次被人温柔地爱护一般。
唐暮秋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冒出了头。
祁则安能接住唐暮秋的所有情绪。
于是唐暮秋哭了,不压抑的、真正的哭了。
一开始只是喘息之中夹杂泣音,但紧接着,唐暮秋呜咽出声,嗓音沙哑的哽咽着道出真心话:“……我不想走,我不想走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祁则安不断吻着唐暮秋的发顶。
“我不想走,我想你,我真的……”唐暮秋的话语逻辑混乱,他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我没办法了……祁则安,我没办法了。我不想你死,我真的……你那么好……”
唐暮秋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一簇火,将祁则安的心脏顿时烫的千疮百孔。
祁则安看着唐暮秋,心疼得跟着红了眼眶,先前才止住的眼泪几乎又要冒出来。此刻他像是被高高架起的恶人,在见到爱人眼泪的刹那终于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
祁则安闻言自嘲着冷笑:“我哪里好?我就这样误会你这么久,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现在又用什么态度和你说话?把你惹得哭成这样,我这样的混账哪里值得你说半个好字?”
唐暮秋的眼泪流得越发汹涌,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落下,每一颗眼泪都砸进祁则安心底。
“对不起……真的,”唐暮秋哽咽,情绪激动,话语之中的崩溃意太过强烈:“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没遇到我就好了,都是我的诅咒害的……”
祁则安眸光一颤,他的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痛。
祁则安好不容易才让唐暮秋忘记“诅咒”这种东西的。可是两年过去,唐暮秋就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吗?
“祁则安”这个人遭遇的一切不幸,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不好的方面,通通都是“唐暮秋的诅咒”害的。
似乎只有这么想,唐暮秋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他才会让自己减少一些对祁则安的想念与喜欢。只有这样,他才能装作对祁则安毫不在意,甚至说谎也是早已习惯的本能。
“为什么这么说,”祁则安嗓音沙哑,他抱着唐暮秋,让唐暮秋坐在他怀里:“为什么又提到诅咒。不是和你说过吗,没有那种东西。”
唐暮秋泛红的眼眸往下落着泪滴,他这辈子从来没哭的这么剧烈过,他有些喘不过气,只是摇头。
“是因为……害怕吗?”祁则安突然道。
唐暮秋的身躯僵了一下。
“因为害怕如果不用‘诅咒’给自己洗脑,如果不能天天对我怀揣着愧疚,就没办法继续完成这些任务是吗。”祁则安的嗓音柔和轻缓:“你怕我还爱你。因为如果我表达对你的爱,你会委屈,你会忍不住和我说出来。可你不能。所以你只能日日夜夜不断地用‘诅咒’去提醒自己,是你害了我,你没资格被我爱。是不是?”
唐暮秋没有回答,他的掌心攥紧祁则安胸口处的衣服布料,他将脸埋进祁则安的胸膛,小幅度抽噎着。
祁则安搂着唐暮秋,他昂首望向天花板时只觉得荒诞。他都做了些什么。唐暮秋忍着这么多痛苦和委屈离开,好不容易为了自己回来,自己刚开始却对他一点好脸都没有,甚至还想把唐暮秋用这种态度逼走。
祁则安心中暗骂自己,自己还是个人吗,倒真是畜生都不如了。
祁则安胸口处的衣服布料被唐暮秋的眼泪洇湿了,温热与冰凉的触感交替,祁则安捞着床榻上的被子裹在唐暮秋身上,一下又一下用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不知过了多久,唐暮秋没了动静。他不再抽噎,哭泣的喘息声逐渐停止,只是静静缩在祁则安的怀里。
“哭成这样…是不是想让我心疼死?”祁则安低头亲唐暮秋的发顶。
唐暮秋嗓音哭的有些哑,嗓音有些不自然:“…没。但现在觉得有点丢人…不想抬头面对你。”
祁则安这时才忍俊不禁,他低声哄着:“不丢人,我喜欢你这样。你最好以后都这样。委屈了就说,难过了就哭,随时随刻来我怀里,一直让我霸占你。哪怕生气了,对我不满了,只要你想发泄情绪,我的脸愿意主动撞你的手掌。”
“……乱说什么呢。”唐暮秋的嗓音又有些闷。
祁则安抱着唐暮秋轻晃一下,从喉中溢出两声低笑。
祁则安坐靠着被子倚在床头,唐暮秋就这样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平复情绪。
祁则安给足了唐暮秋平复心情的时间,又过了一刻,他开口:“现在好些了吗?”
“嗯。”唐暮秋声音轻缓,语气稳定:“哭出来后…就好多了。”
祁则安点了下头,垂首去看怀中的唐暮秋。
唐暮秋清冷淡然的眉眼泛着红,眼眸哭得有些红肿,白皙的脸蛋也因哭泣泛起薄红,仔细看去,他的鼻头也有些粉。唯独那双乌黑亮丽如同黑曜石般的双眸依旧晶亮,在湿润的眼眶内依旧莹润。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只倔强的小白猫,明明刚展现过自己的脆弱,现在又立刻强撑着装作没事。
看着这样的唐暮秋,祁则安心底的酸涩感再度涌出。
唐暮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笨拙、木讷、甚至有些呆板,做事情时想要示好的方式太老套,很刻意,可偏偏这就是他真正的模样。明明长了张淡然的脸蛋,可性格的底色却并不冷漠,只要有人肯对他好一分,他甚至可以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祁则安甚至想,唐暮秋为了自己做这么多事,到底是自己何德何能。自己哪里值得唐暮秋这么对自己。
越想心底越闷,片刻后祁则安在心中轻叹,随后开口时嗓音放得低缓:“那我们聊些别的吧。现在是深夜。我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欧阳沨最快会在早晨赶来。现在我们是不是都该对彼此坦诚些?你问我答,好不好?”
唐暮秋的掌心握着被角,他低垂的眼睫轻颤,乌黑发丝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荡。
祁则安有太多话想问唐暮秋,却又怕唐暮秋有压力,思索片刻后主动道:“嗯…那既然如此,你先问我吧,唐暮秋。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唐暮秋薄唇微抿,他轻轻抬头与祁则安对视:“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数据库查沈惜的资料?”
祁则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唐暮秋会问这件事。他用手抚摸下颌轻蹭:“…如果说是这件事的话,主要原因是你。”
唐暮秋眨眨眼:“嗯?”-
在唐暮秋离开联盟的一周后。
远在联盟总部特需病房的祁则安猛地惊醒,他大汗淋漓间心脏闷痛,呼吸发紧。
欧阳沨正在给他换药,见他醒了便道:“别乱动。”
祁则安没能立刻回话,他依旧沉浸在噩梦之中。
他又梦见唐暮秋坚决离开的背影,以及那个来自唐暮秋主动的诀别吻。
他梦见唐暮秋远去,似乎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看不见摸不着。唐暮秋在梦境中像雾一样消散了,而他却触摸不到分毫。
欧阳沨手下换药的动作很迅速,他结束换药后便准备离开。
“欧阳沨。”祁则安开口时嗓音沙哑沉重:“唐暮秋给你的那个东西,让我看一眼。”
“你想都不要想。”欧阳沨干脆道。
这一周以来,祁则安每一日都在和欧阳沨软磨硬泡,目的就为了让欧阳沨交出唐暮秋留下的物品。
欧阳沨拒绝的话语他也已经听了一周。
可现如今,祁则安刚从噩梦中转醒,他的耐性已经被磨了大半。
“我们做个交易吧。欧阳沨。”祁则安艰难地抬首,冷汗从他额角滑落,他如同凶兽般的双眸紧紧盯着欧阳沨的身躯。
欧阳沨被这股侵略感极强的视线浑身发寒,他小幅度后退一步:“…什么交易。”
“让我看一眼唐暮秋留下的东西,我答应你,保全尹匿性命。”祁则安见欧阳沨神情愣住的瞬间,立刻乘胜追击:“你也不希望看见尹匿死无全尸吧?他犯了什么罪你很清楚,通敌、企图杀人、甚至已经伤了我的腺体。你只要让我看一眼唐暮秋留下的东西,到时候我会留尹匿的活口,也不会让他出任何意外。我保证,你还能见到他,甚至还能亲自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被胁迫,不得不做坏事的理由。”
欧阳沨双拳紧握,他身躯颤抖。他的唇瓣紧紧抿着,发丝轻颤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祁则安继续道:“你难道不想亲口问他吗,问问他对你的那些感情究竟是不是假的!”
欧阳沨扭头就走。
祁则安彻底急了,他趴在病床上怒道:“他死无全尸也没关系吗!我的爱人因为他的同伙备受怀疑,如今离开联盟动向未知,生死未卜!我要是再见尹匿,一定扒了他的皮抽干他的血,然后把他的骨头剁碎了喂狗!那样也没关系吗欧阳沨!”
欧阳沨的步伐硬生生止住,他嘴唇颤抖,扶着门把手的掌心半晌也没能使力摁下。
片刻后,欧阳沨道:“……我知道了。今晚换药时,我会把东西带来。”
说罢,欧阳沨推门出去。
病房大门重重落下关闭,祁则安的神情逐渐恢复平稳。
祁则安缓慢坐起身,他朝着身侧的窗户玻璃望过去。
唐暮秋从这扇玻璃跳出去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无论唐暮秋留下了什么,他一定要亲自看一眼才能心安。
祁则安眼眸轻眨,他伸出手贴向自己的心口。
巨大的恐慌席卷狭小的心腔。
唐暮秋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好想他。
夜幕降临,特需病房内,欧阳沨替祁则安换药。
换药时,欧阳沨将那枚唐暮秋留下的芯片放在托盘中,被祁则安收下。
“这是备份。”欧阳沨道:“芯片本体在我手里。”
“多谢。”祁则安道。
欧阳沨低声:“给你看的唐暮秋留下的物品,这个要求我已经答应你了,也做到了。但你看过之后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再度受理。就这样,我先离开。”
祁则安哑声:“嗯。”
欧阳沨走后,祁则安自己下了床。
祁则安的腺体受损严重,几乎已经丧失了天赋,他无法再度使用能力。欧阳沨说,这个腺体能否恢复完全看运气,而他口中说的恢复,是指腺体是否能够正常释放信息素,和天赋异能无关,他没有办法保证能治好。之前祁则安本人使用能力就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腺体长年累月受损,想要治疗到能使用能力的程度本就是天马行空。
祁则安抬首看了眼特需病房内的天花板角落,角落处有许多监控,这些都是祁继明要求增加的,为了看着祁则安防止他出意外。
先前欧阳沨把芯片放在托盘一侧,被纱布挡住,监控也没有识别出问题。
祁则安扶着墙走进洗手间内,他关上门,迅速将备份芯片插进自己的手环终端内。
手环终端将芯片的内容扫描,悬浮屏上立即弹出几个文档。
祁则安点开文档,看清内容的瞬间瞳孔收缩。
这些文档的内容全部是医学方面的,并且是有关于腺体的研究。
腺体的升级、更换、转移,这些在人类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的理论,被事无巨细地记录着。
这些简直就像是为现在的他量身定做的医疗方案,祁则安眸光闪过一丝试探的光。
但仅仅一瞬,祁则安冷峻薄唇便抿起,他的大脑在瞬间冷静下来。
欧阳沨从唐暮秋那里得到了这个芯片,但唐暮秋本人不可能会知道这方面的研究理论,他对这方面根本就不感兴趣。
那唐暮秋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拿到这枚芯片的?
自己重伤入院来的突然,唐暮秋被捕过程迅速,所以唐暮秋没时间也没机会把芯片藏起来,他只能借欧阳沨之手藏起这枚芯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枚芯片。
如果是这样的话,唐暮秋藏芯片的目的或许有两点。其一,是这里面惊为天人堪称大逆不道的内容;其二,是这枚芯片真正的主人身份不能被别人知晓。
如果时间如此紧迫,唐暮秋没时间丢掉芯片也没办法隐藏,那证明他拿到芯片的时间就在自己受伤不久前,所以他无法处理掉这枚芯片。
也就是说,唐暮秋是在西部禁区拿到了这枚芯片。
可西部禁区除了自己小组之外,没有别人近距离接触唐暮秋了。陌生人的话,自己不可能没有印象。
祁则安眸光微动,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谭照明。
谭照明身死,据说死状异常惨烈。
谭照明死前,唐暮秋是见过他的,并且是二人独处。
祁则安回忆了一下,那时唐暮秋说要对谭照明老先生跟进任务进度,于是只身前去。而祁则安是晚上去谭照明家门口接的唐暮秋。
他记得唐暮秋从谭照明家出来时,唐暮秋的状态不是特别好。
并且,祁则安清晰记得,唐暮秋那天身上沾染了青草味的信息素。这也是祁则安确定尹匿是敌人的要点。
一个三十年前来到西部禁区的老头,拥有高超的医学天赋,甚至创出这种关于腺体方面的旷世理论。
这样的医学天才,祁则安只听说过两个。
一个是如今被众人避之不及的沈惜,另一个,则是沈惜的恩师——谭宗凌。
而祁则安记得,当初和彭子成陆铭晖二人交流时,彭子成说过,“班长被抓走时,元帅提到了谭宗凌的名字,他说班长和谭宗凌有勾结”。
时间点也太过巧合,三十年前刚好是沈惜叛逃的时间。谭宗凌同年下落不明。
不仅如此,唐暮秋曾在西部禁区对于关键时间脱口而出“三十年前”,唐暮秋肯定也知道一些内情,否则不会刚好说出沈惜叛逃的时间节点。
祁则安坐在马桶上,他冷汗冒出,汗液将后颈处的腺体刺痛。他将脑中所有疑点全部连接。
两年前,唐暮秋没有履行诺言来到公园,祁则安那时近乎崩溃。
在唐暮秋离开后,祁则安曾去过唐暮秋与西叔的屋子两次。
第一次,是唐暮秋没有赴约的当天晚上,祁则安进了屋子查看,屋内一切陈设完好无损,屋子里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像是唐暮秋和西叔突然人间蒸发。
第二次,是在祁则安觉醒能力后,他再一次来到那间屋子时,只觉得有一股浓烈的违和感。但那时他异能刚觉醒,控制的不算完美,还没学会用空间扫荡屋内违和的地方。
现在细细想来,如果唐暮秋是早就知道一些内情而离开,当年走的如此匆忙,那那间屋子里的陈设不会那么干净。祁则安当年感受到的违和感,恐怕是因为那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假象,甚至蒙骗了空间系异能的他。
如果谭照明就是谭宗凌,唐暮秋又恰巧知道一些关于三十年前的内情,那么唐暮秋和谭宗凌亲近就说的通了。问题在于,两年前那间屋子里的陈设究竟是被谁复原的。
那很显然不是谭宗凌的手笔。
谭宗凌如果和唐暮秋是一伙的,那当时唐暮秋离开时谭宗凌肯定也忙着离开,想要把屋内还原到一尘不染的人只可能是弄坏了屋子、弄脏了屋子的敌人。
也就是说从两年前开始,围绕在唐暮秋和自己身边的就有两股势力。一股来自敌人,另一股则来自谭宗凌。
祁则安皱了下眉头,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谭照明在任务栏发布任务两年,至少他有两年没有离开过西部禁区,这个时间点和唐暮秋的对不上。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谭照明是谭宗凌,那当年的西叔是什么人?
他不相信西叔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从祁则安第一次见到西叔起,他就觉得这个男人他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祁则安将目光放回悬浮屏上,他的视线落在“腺体更换”处发呆,他沉默许久,关闭悬浮屏,将洗手间的门推开走了出去。
看来不管怎么说,想要调查谭宗凌都需要更高的权限,必须要去数据库查资料了。在那之前,权限要想方设法弄到才行。
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弥漫,祁则安将那枚金叶挂坠握在手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后来的一周,我都在配合欧阳沨的治疗。因为前期我的腺体太不稳定,甚至连路都走不稳。那样不方便我行动。一周的时间里,我让陆铭晖和彭子成帮我弄到最高权限的密匙。当时彭子成发来密匙的速度很快,我还奇怪为什么我爸没能立刻发现,但当我走出病房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祁则安顿了一下,继续道:“窗外就像是末日来临了。满大街都是乌鲁鲁,人们将门窗紧闭,联盟的士兵只留了少数在内部,其余的人全部去支援了。特批生也一样。陆铭晖和夏玲离开了,内部我熟悉的人只剩下彭子成和欧阳沨。”
唐暮秋闻言呼吸放缓,轻轻点了下头。
祁则安回忆道:“我进入数据库查阅资料时,一开始的确是在翻阅谭宗凌的内容。但是后来,我无法不联想到沈惜。因为沈惜和谭宗凌在某件事上,是完全绑定的关系。”
唐暮秋听见祁则安的这个说法,眉心一跳,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谭宗凌,男,22岁获得全球天才药剂师称号,自22岁至42岁在华国武装学院担任教授,首批成立医疗Omega分布的代表人。】
【身份更新:特级在逃犯。】
“那天我翻阅到一则关于谭宗凌的旧报。内容是他带医疗Omega的学生在联盟总部做实验。而在那个报道记录的相片里,教室门口站着的人…是西叔。”祁则安道。
唐暮秋愣了一瞬,立刻明白过来,他最终了然地垂下眼眸,轻轻闭上双眼:“……原来如此。”
“在当时那个年代,和谭宗凌关系密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沈惜。于是我几乎是立刻明白,西叔就是沈惜。”祁则安平静开口:“沈惜是你的养父,那么你又是谁呢?两年前你的突然离开是为了什么呢?我那时在思考,两年前会不会是沈惜带走了你,再加上…乌鲁鲁是两年前出现的。我脑中闪过很多种可能性。”
唐暮秋眼睫轻颤,只轻轻点了下头。
祁则安继续道:“而在同时看见沈惜、谭宗凌、乌鲁鲁,以及现在所有糟糕的状况之后……我想到了那个‘事件’。”
唐暮秋在此刻开口,嗓音放得异常缓慢:“……预言。”
“看见谭宗凌和沈惜同时出现,没人会想不到预言。”祁则安开口时嗓音低沉却缓慢,说话的腔调优美,像是在唱词:“‘一颗星以血液灌溉,造出双子星。双子星分崩离析,一颗陨落,一颗消亡。火种传递,延续万千,群星闪耀。至此,万物生灵,齐聚福音,终归人间。’当初战争时期所有人都说,谭宗凌和沈惜是双子星。于是人们下意识认为,沈惜的叛国、谭宗凌的失踪,分别代表陨落和消亡。可是现在谭宗凌真的死了。如果他的死才是真正的消亡,那么反过来说,预言之前根本没有完全成立,是不是代表华国‘国泰民安’的时机根本还没来临,我们现在面对的乌鲁鲁才是真正的危机?”
唐暮秋沉思许久,他认真道:“当时向我解释预言中双子星是谭宗凌和沈惜的那个人是贺连,这个预言我在来中心区之前根本没有听说过,我更倾向于这个预言是给当初联盟内部的人下达的,它像是某种讯息,又或者说…是某种误导。”
祁则安:“是。所以我发现,或许我更应该调查的人是沈惜。沈惜的能力稍微动脑子推测一下就很清楚了。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虽说在打胜仗前就足够优秀,可在五十年前的时间节点,他突然如有神助,所以我推测他能预知未来。而他在当时也最方便在预言里动手脚…比如他故意把这个预言的时间,换算为战争结束时的赞歌。让人们以为预言已经灵验了。”
“除此之外我还调查过,沈惜三十年前叛国通敌的原因太过奇怪,当我查阅他的资料时,在他叛国通敌的内容上只写了一个字,‘略’。就在我不断地搜索中,我看到一张关于沈惜的照片。”
祁则安话说到这里,眸光闪过一丝狠戾。
“那张照片没有被完全加载出来,网络似乎在重要关头断掉。那是一张明显的三人合照。谭宗凌与沈惜已经浮现在终端画面上,可是第三个人却迟迟不出现。那块光屏一直闪烁。在这张照片下,写着几行字。”
【华国史上冉冉升起的两颗新星】
【人类历史不可磨灭的光辉成就】
【新旧天才药剂师的更迭交替】
“由于之前我已经对预言起疑,所以我那时想,这张照片下的第一句评价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真正的双子星不是谭宗凌和沈惜?我刚把这句话自言自语说出口的瞬间,顾渊出现了。他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摁下了引爆器。再然后……”祁则安没有继续说下去。
“欧阳沨为你紧急抢救,而你在真正地死亡了一次后活了过来,并且到现在才恢复意识。”唐暮秋补充。
“是的,我们班长还是那么聪明。”祁则安黏过去亲几口唐暮秋:“不过我很意外。我没想到你的能力真的是回溯。居然是时间……”
唐暮秋:“你之前怀疑过我?”
祁则安:“是。你的疑点太多。尤其是在西部禁区时,你很笃定那些战斗机没有上过战场。可那些战斗机的型号我甚至连搜都没搜到,这证明它们至少没有在官方层面出现过。而你,你和我同龄,你又是怎么知道刚见一次面的那些老古董上没上过战场的?我一开始只是猜测你能感知到一些物品的情绪,像是夏玲那种能力。因为你的直觉也总是很灵验。”
唐暮秋“嗯”了声。
祁则安:“加上陆铭晖后来和我说,你在他眼前用过能力。他没看出来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但直到那时我才确定你是天赋觉醒者。”
唐暮秋依旧只是轻轻点头,却没再和祁则安对视。关于对祁则安隐瞒这件事,他总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愧疚。
“我说了这么多,嗓子都有些干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班长?你瞒我的事情恐怕比我的还要多几倍。”祁则安轻笑,话语不紧不慢却带足压迫意味:“你慢慢说,我慢慢听。不过…我有一件事情想最先知道。你抽了我的信息素和血去做什么了?”
唐暮秋的身躯小幅度轻颤。
祁则安唇角轻轻勾起保持微笑,眼眸却在看见唐暮秋反应时暗了几分。唐暮秋究竟做了什么,才能一提起这件事就这么害怕。
许久后,唐暮秋开口。他嗓音干涩发紧,带着些局促:“……顾渊从你这里离开后,去找我了。”
唐暮秋突然冷不丁提起顾渊,祁则安愣了一下。
紧接着,祁则安抓到话语的重点,唐暮秋一说到不想说的,或者是说到想藏的事就会这样瞒,去偏移重点。
于是祁则安缓慢开口:“嗯,他去哪里找的你?”
“……”唐暮秋默了片刻,从嗓中抖出四个字:“龙脉古钟。”
祁则安:“……?”
第84章 Enigma。 “Enigma和Si……
唐暮秋终究还是没有全部交代, 他只半推半就地说了个囫囵大概,比如古钟是用来干什么的,比如他知道了自己和祁则安对古钟有什么威胁, 比如顾渊找到他说了些扰乱他判断的话。
可祁则安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从唐暮秋说出那句“古钟感受到威胁后会加速毁灭, 所以最好让世界上能威胁到它的人都消失”时, 祁则安就全部懂了。
祁则安智商高,向来聪明。他只需要听个大概,就能把完整的故事拼凑出来。以至于到最后唐暮秋还没讲完, 但看见祁则安的眼神越发隐忍痛苦时,他便讲不下去了。
“……唐暮秋。”祁则安像是隐忍太久情绪崩溃, 说话咬牙切齿却又带着祈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我怎么办?”
唐暮秋的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合起,随后低垂眼眸看向别处, 不与祁则安对视。
唐暮秋心虚,也怕祁则安生气。他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用这种躲藏的方式保持沉默, 他宁可祁则安对他发脾气, 凶他两句, 也不想看见祁则安眼神中的痛苦。
那道目光太烫了。
烫得唐暮秋心脏难受。
祁则安眼眶泛红,手下动作却放得极其轻柔。他用手贴着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动作缓慢地抚摸:“……是不是很痛?”
“……不痛的,我对疼痛不敏感的。”唐暮秋平静道:“应该还没有你死的时候痛。”
唐暮秋默默在心中补充:也比不过听到你死讯时的心痛。
祁则安:“可我现在好好的活着。”
唐暮秋:“我也是。”
祁则安被唐暮秋一句毫不在乎自己身躯的话气得心头发闷,可他胸腔中涌动着的浓烈爱意与心疼又立刻将那些怒意覆盖,他只是略带急切道:“你不许再这样做。听到没有?”
唐暮秋低垂下眼眸, 没有回答。
这副态度显然就是我听了但我没完全听,你说了但我看意愿做,下次发生这种事我还敢这么干。
祁则安太阳穴突突跳, 他拧着眉,思考一瞬后立刻开口。
“我要你的回答。”祁则安不依不饶:“你听到了没有?如果你再这么做,你死后我立刻殉情下去陪你。”
唐暮秋闻言顿时面色惨白,他最怕的就是祁则安出事,但现在祁则安本人竟然拿命威胁他,他吓得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我听到了。”
“害怕我殉情吗?”祁则安哑声道。
唐暮秋诚实点头:“…怕。”
祁则安“嗯”了声,缓慢道:“这样你就知道我刚才是什么感受了。”
话语声此起彼伏,两个人在安静的室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关于唐暮秋的事情他自己总是说的不多。
祁则安问他这两年是不是一个人受了很多苦,是不是调查很辛苦,是不是奔波很累,是不是经常想他。
唐暮秋只说不累,不苦,然后隔了片刻说句想他了。
二人还聊了许多,将彼此的情报都通通交换一番。
祁则安说,最近联盟在武装学院建立了天赋觉醒室,留下来的Alpha和Omega都会去接受培训,彭子成今天也去了。
唐暮秋说,陆铭晖和夏玲在支援联盟士兵的路上发现了贺连的踪影,他们去追了。
祁则安说,他总觉得顾渊那时出现在数据室的时间太巧,那张三人合照一定有线索,最后一个没有被加载出来的人肯定是个关键人物。
唐暮秋说,沈惜留下的信息如果真的是为了误导自己,那他也有些不明白西叔的心思了,他摸不清沈惜究竟想做什么。
说着说着,唐暮秋突然捂住自己的后颈腺体,掌心贴着那处摩挲半晌,他面色古怪地蹙了下眉头。
祁则安察觉到异样便立刻道:“怎么了?疼?我给你吹吹。”
“……不是。”唐暮秋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怪了。”
祁则安垂首吻唐暮秋的发旋:“怎么了乖乖,哪里奇怪?和我说说。”
唐暮秋想要开口形容,却支支吾吾半晌。片刻后,他耳根通红着开口:“……就是,我腺体里面怎么那么热?之前从来没这样过……其实从我睡醒开始,我就觉得你的信息素味道太浓了,刚刚好不容易好点了,现在又觉得太浓了,身体也是一阵一阵地发热……”
“浓?我的信息素?”祁则安怔愣一瞬:“可我…早就收起信息素了,现在屋子里属于我的信息素应该没那么过分。我记得你高中时也能闻到我的信息素,后来被我咬了…味道也只是残留很短的时间。”
“唔。”唐暮秋闷哼一声,他后颈的腺体热度攀升,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等等,我觉得很不舒服。和以前不一样,我感觉你的信息素在我身体里乱撞。而且,感觉你的信息素好像和我融合了……”
“这怎么……”‘可能’二字还没说出口,祁则安猛地意识到一件事,他的心脏飞速跳动,他嗓音干哑:“……我想起来了。”
唐暮秋闷声:“什么?”
“高中时我就一直在想。唐暮秋,你好像是我的灵魂伴侣。”祁则安嗓音沙哑:“虽然说你是Beta,但你从以前开始就只能闻到我一个人的信息素,而我也能闻到你的味道。按理来说,我应该是闻不到Beta气味的。”
“就算是灵魂伴侣,但我归根到底还是个Beta,我不能被你这个Alpha完全标记……”唐暮秋忍着身体热意:“我现在觉得有点…热过头了,这不像之前的临时标记带给我的感觉……”
祁则安眼眸暗了几分,他俯下身用鼻尖抵着唐暮秋后颈处的腺体闻了闻:“……嗯,这么一闻,里面的确全部都是我的信息素味道。”
“……不行,太甜了。”唐暮秋闷哼一声,有些不舒服地扭了下身躯:“别闻我。”
祁则安低笑:“怕我闻你啊?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闻过?”
“…你!”唐暮秋羞得面红耳赤,齿尖咬着唇肉偏开头,面色带着几分羞赧。
“不过…腺体手术做完后,我的身体的确有些不同。我醒来后确实觉得整个身体都更轻松了,而且信息素比以前更加强势。不管了,等明天早上问问欧阳沨,总之现在……”祁则安把唐暮秋抱着靠在床头,他自己趴在唐暮秋身上朝下慢慢吻:“我先帮你……你喜欢我帮你,是不是?”
唐暮秋微弱地喘息,每一次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些湿润热意,祁则安则是将身躯趴下,而后张开了嘴。
唐暮秋的身体顿时绷紧,因极致舒爽落下的泪隐忍着滑落,在清冷淡然的面孔上显得勾人放荡,将人心撩拨得阵阵酥麻。
后来唐暮秋还是睡了过去,祁则安一直搂着唐暮秋,不断地亲吻安抚。
白炽灯熄灭,屋内沦为黑暗的地盘。二人的呼吸声彼此重叠。
祁则安从后方抱住唐暮秋,唐暮秋靠在他怀中。两个人的心脏彼此相印,心跳将左右胸腔全部占据,二人的距离亲密无间。
……
清晨。
欧阳沨来时,手中掂着一个纸袋,袋中装着两套全新的制服。他站在隔离室的门口敲了几下门,安静等待片刻。
约莫过了五分钟,祁则安才把门打开。
欧阳沨先是朝屋内望去,唐暮秋不在床上,倒是洗手间内传来些声音,塑料清脆碰撞音,像是牙刷掉到洗手池上发出的。
“怎么不进来?”祁则安赤/裸着身躯,他强健的躯体上肌肉线条流畅,背部满是抓痕。他冷峻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欢迎的神情,只是目光中带着些餍足,他视线扫过洗手间的门,又缓慢收回目光。
欧阳沨:“……”
欧阳沨叹了口气,他把纸袋先递给祁则安:“新衣服,让他换。”
“哦,多谢。”祁则安敲敲洗手间的门,唐暮秋只打开一道缝伸出手,将祁则安拿着的纸袋收了进去。
祁则安也不急躁,他走到床边慢条斯理套上自己的制服,等了五分钟后,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唐暮秋身形清瘦端庄,面色淡然如雪。他将制服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将后颈腺体完全遮住,就连脖颈上的两颗小痣也看不见了。
祁则安望向唐暮秋的眸光暗了暗,他冷冽唇线绷紧下压,有些不悦。
唐暮秋走到欧阳沨身前,点头打过招呼:“看来是很重要的事。”
欧阳沨挑了下眉毛:“这也能猜到?”
“你没带别人来。看来是只能私底下和我们谈。”唐暮秋道。
欧阳沨点头:“这个时间刚好换班,我趁现在和你们说。首先,祁则安。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反而是太舒服了。”祁则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而后握拳:“我的信息素似乎比以前更浓烈强势,除此之外,之前使用天赋造成的腺体刺痛感完全消失。我从没觉得我的身体这么轻松过。”
欧阳沨点头,而后看向唐暮秋,他面色更加认真:“唐暮秋,你有没有觉得腺体不舒服。”
唐暮秋疑惑,有些迟钝地开口:“为什么问我?”
欧阳沨不答,只认真道:“回答。”
唐暮秋思索片刻,他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摁住后颈腺体,而后轻轻点了下头:“腺体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腺体里面特别热。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总觉得腺体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像是太稳定了…很安心的感觉。我能感觉到身体里都是祁则安信息素的味道,还有一种诡异的融合感……”
欧阳沨点点头,平静叙述:“是不是一看到祁则安就觉得亲近,以前可能还能克制,但是这两天看见祁则安就想让他抱你,或者是吻你?”
唐暮秋耳根倏地红了,他挠挠脸,点了下头。
见到这个反应,欧阳沨心下了然。他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而后拍拍手睁开双眼。
“恭喜你,”欧阳沨道:“你被永久标记了,唐暮秋。”
欧阳沨说出这句话时,就像是在赞叹太阳从东方升起般自然,一时之间唐暮秋和祁则安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两秒后,唐暮秋才嗓音干涩道:“……我是Beta。”
“我知道。”欧阳沨轻轻点头平静回答,随后看向祁则安,抬手一指:“但这个人已经不是Alpha了,当然,他也不是Beta和Omega。”
祁则安:“……”
祁则安:“你骂的真脏。”
欧阳沨背靠在墙上,深呼吸,随后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Enigma和Sigma这两个性别。这两个也是第二性别,但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灭绝了。因为在不断的进化中,人类基因把它们淘汰了。”
Enigma、Sigma。
这两种性别完全独立于ABO之外。
唐暮秋和祁则安同时摇了下头。
“Enigma和Sigma是很早之前的第二性别,Enigma能够永久标记所有人,包括Alpha和Beta。而Sigma想要标记或者被标记,都需要另一方全心全意的接纳,另一方但凡有一点抗拒,Sigma的标记行为就会失败。但是它们两个都非常罕见。”
“不仅如此,第二性别为Enigma的人通常活不了多久。Enigma的信息素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是当时的顶端之王。与此同时,强大的信息素带来的是巨大的身体反噬。但现如今,祁则安因为腺体升级的手术很成功,他的信息素早已超越了S级Alpha的等级,并且他成功标记了唐暮秋你这个Beta。”欧阳沨轻轻点头:“种种迹象表明,祁则安现在已经是Enigma了。他先前意识混沌,现在才刚恢复意识,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机会测试。现在的话…祁则安,你可以试试使用天赋。你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和平常一样用个普通的能力就行。”
祁则安抿着唇,他冷峻眉峰下压,他看向窗外空中的几个空间洞,而后抬起手。他的身躯浮现淡淡的蓝白色光芒,他微微挥动手掌,天空上的一个空间洞瞬间扭曲、变换,最后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副场景令祁则安本人也愣了一下。
欧阳沨此刻才露出笑意:“你看吧,果然如此。你的天赋异能已经超过所有人了。陆云清上将曾试着操纵那个空间洞,但是他失败了。后来联盟远距离探测过,那个空间洞的能力和你之前的异能几乎完全一致,空间系没人能搞定。但你现在轻松搞定了,因为你的能力在他之上。”
“空间系?”唐暮秋愣了一下后立刻道:“顾渊。”
“错不了,应该是他。”祁则安点头,而后又有些感慨:“不过…Enigma我确实没听说过。感觉还蛮神奇的…但是能永久标记唐暮秋这件事,倒是让我觉得很幸福。”
欧阳沨点点头,道:“我们等下要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我需要看看你的情况确保你没有任何问题,以及看看你现在腺体的稳定性。当然,唐暮秋你也需要做全面检查。被永久标记的Beta我也是第一次见,你的能力…也可以试试看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唐暮秋点点头,柔和的金色光点浮现,他睁开双眸,金光慢慢落入地面。
祁则安用手戳了一颗金色光点,那颗光点瞬间与祁则安的身躯融合。
唐暮秋睁开双眸,随后一挥,关于数据库爆炸时的片段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样?”欧阳沨问:“这个场景和你平时使用能力时看见的有什么不同吗?”
唐暮秋眉头立刻拧起:“…奇怪。欧阳沨,你也能看见吗?”
欧阳沨:“可以的。”
唐暮秋哑然:“我的能力以前回溯时,别人是看不见场景的。但你现在能看见…而且我为什么看见的是数据库过去的场景…按理来说我站在这里,我应该看到的是这间隔离室过去场景。”
欧阳沨面色怔愣一瞬,随后眼眸中闪过一道光,他软糯嗓音在此刻压抑着些许激动:“你和祁则安的天赋融合了?不仅如此还还融合成功了?这恐怕是人类史上第一例…天赋异能觉醒还彼此融合了。”
唐暮秋此刻反应过来,他立刻道:“你是说我的能力和祁则安的空间系融合了?所以我能借着他的空间系去看任何一个地点的过去?”
“是。”欧阳沨咋舌一声,咬咬牙道:“回溯异能和空间系相互融合…同时掌握时空能力,理论上来说,唐暮秋你可以看见所有过去的事情,不限时间地点。而且你还没有任何不适,这简直……如果现在的情况没有这么紧急,我真想让你们两个呆在我的实验室里哪都别去。”
唐暮秋轻轻眨了下眼睛:“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外面状况怎么样?”
欧阳沨面色认真:“从你回来算起已经过去了58个小时,外界的乌鲁鲁还是保持原状,元帅说它们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秋分日。”唐暮秋道:“它们在等秋分日。”
欧阳沨微微蹙眉:“秋分?那这么算来就还剩下四天。”
祁则安将沉静的眸光落在唐暮秋身上,他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目前来说,我们身边现在对古钟最了解的人是你。”
唐暮秋沉思两秒:“古钟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造出乌鲁鲁的敌人究竟是谁。想要找到他,我需要确认一件事的真实。”
祁则安与唐暮秋对视的瞬间明白过来:“预言?”
欧阳沨也凝眸:“预言?”
唐暮秋点头。
祁则安:“可是预言你要找谁去验证真实性?”
“我想找到…贺连。”唐暮秋道。
祁则安:“这件事和贺连有什么关系?”
唐暮秋抿了抿唇,眉头轻蹙:“说不上来,直觉吧。我总觉得贺连这个人藏了些事情,他的背叛来得太突然。我们昨晚聊到预言时,我突然想到贺连。”
“当初是他和我解释了预言的含义。在西部禁区时,我和陆铭晖回到禁区后,我动用了能力。夏玲被赵吏的阿卡萨蛇撕咬时,最后那一团燃烧着的烈火出自贺连之手。他救了夏玲。不仅如此,他之前还有一次和我……”
话语声渐停,唐暮秋目光专注,像是陷入回忆之中。
唐暮秋安静下来,祁则安倒是神色越发不悦。
祁则安的眉尾下压,冷冽薄唇抿起:“他和你什么?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唐暮秋轻描淡写:“总之我很在意他,我必须去见他一面。祁则安,有你的能力在,我们找到贺连并不难。让陆铭晖和夏玲把定位传给你,我们做完检查立刻就去。”
欧阳沨轻轻点了下头:“放心,机器扫描出结果的速度很快。还有一件事,唐暮秋。是我的私心请求。我这次一个人提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唐暮秋颔首敛眸:“你说。”
欧阳沨的唇瓣抖了一下,他软糯嗓音在此刻坚定道:“你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留意一下尹匿的动向吗。时至今日,我依旧认为他不该是那样冷漠的人。如果见到他…请帮我把他带回来。我想亲自问问他。”
唐暮秋轻轻垂眸,看见欧阳沨睫毛下略微泛红的眼眶,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答应。
唐暮秋:“你救了祁则安的命。这种小事,我会帮。但他刺了祁则安腺体这件事我不会原谅。我会让尹匿活着来你眼前,但我只能保证他活着。如果他又要做些不好的事,我不会留情。”
欧阳沨身躯小幅度轻颤,随后点头,转过身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唐暮秋迈步准备跟着走去检查时,祁则安低沉的嗓音开口:“距离秋分日还有不到五天。在这五天之内,至少在乌鲁鲁降临之前,我们必须要找到照片上没出现的第三人到底是谁。他的身份我们必须找出来。能提前一分钟知道他的身份,就能多一分钟阻止古钟灭亡。”
唐暮秋步伐顿住,他抬手搭在把手上,回首看向祁则安,乌黑眼眸中满是坚决:“自然。”
第85章 思考。 站住!
黑夜, 月色弥漫。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不要吃我,不要啊啊啊——!救命、救命呜呜呜……”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吼声在大街上弥漫,可众人皆是门窗禁闭, 将耳朵捂起。
一条恶狼乌鲁鲁张大嘴巴, 它的脸上顶着六只血红的瞳孔, 涎水从它充满恶臭的嘴里流下,它后腿一蹬身子扑向小女孩,小女孩被它压在身下。
这条街道上的乌鲁鲁拥挤, 它们黑漆漆的身躯蠕动,将道路两侧的转块撞碎, 令人心震的咆哮音此起彼伏。
小女孩眼中充满恐惧与绝望,她被恶狼乌鲁鲁摁在地上,她因恐惧瞪大的双眼流着泪水, 她尖叫着挣扎却无法挣脱,恶狼猛地张嘴咬下。在这霎时,一团炽热如火般的红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小女孩朝那一处看了一眼, 哭喊着救命, 可那团赤焰般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恶狼扑食撕咬的瞬间, 小女孩绝望地闭上双眼,她从喉咙中脆生生地喊出一声“哥哥”。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到来。
比疼痛先来临的,是一个哥哥温暖的怀抱。
像太阳一样温柔强大的哥哥把她抱在怀里,口中还在安抚她:“……唉。小短腿,哪里跑得过这些东西。家在哪里?知不知道爸妈去哪了?”
小女孩抽噎许久止住泪水,她看着贺连的红发愣愣开口:“哥哥, 你好像个太阳呀。”
贺连愣了一下,轻笑:“真可惜,我不是太阳。我是坏人。”
小女孩说了地址后, 贺连挑了下眉毛,把她送回了家。然后随手用一团火烧了这条街上所有的乌鲁鲁。
贺连站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他看着高空中悬挂的明月沉默许久。
贺镜的身影自屋顶上方浮现,他翻身一跃,步伐轻快地跳落,随后稳稳当当站在贺连身侧,嗓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只有公事公办的死板感:“贺连。你为什么救她?”
贺连眼眸微垂,眸光轻颤,只道:“她还小。”
“可她是华国人。”贺镜平静阐述:“华国人对我们的祖先做过什么你忘记了吗?这些傲慢肮脏又下贱自私的华国人,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你瞧,你刚刚救的那孩子家明明那么近,她父母打开门就能保护她,可他们没那么做。直到你把孩子送回去,他们才打开门,装作感恩的模样对你道谢。华国人就是这样自私又冷血,在利益面前,连孩子他们都能放弃。所以当年他们才能利用完我们的祖先得到预言,又立刻把他杀死。华国人应该血债血偿。明早我会离开蓝星,你是要留下看蓝星覆灭,还是和我一起走?”
贺连沉默许久,一头红发在此刻显得黯淡无光,他眸光微动:“我留下。看着这颗星球毁灭吧。”
听到这个回答后,贺镜镜片下的眼眸暗了几分,唇瓣抿起。他暗红色的长发被随手绑在脑后,显出几分优雅随性,可眸光中的不悦与审视却牢牢粘在贺连身上。
“贺连。你难道对这些下贱的华国人产生感情了吗?”贺镜开口时嗓音沾染些许不虞:“你是我们家族里预言能力最强的孩子,是千百年难遇的奇才,你的能力与始祖最为相近。族群血脉赐你这样的天赋能力,你反而要用来宽恕血仇吗。”
贺连闻言轻笑一声,抬头时面色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乖顺道:“怎么会呢,父亲。我真的只是想看蓝星实时毁灭,仅此而已。”
贺镜审视的目光打量贺连,最后冷嗤一声道:“你最好是。”
贺连轻轻低下头,姿态坦然且谦卑。
贺镜蹙了蹙眉,他不再与贺连多说,转过身后先行离开了。
在贺镜彻底离开后,贺连面上挂着的轻笑慢慢收敛。他望向天空中的明月,耳边回荡的,是独属于唐暮秋的清冷嗓音。
唐暮秋的嗓音清冷淡然,如同冬日薄雪。话语平静却带着浓烈的力量,强有力地刻在贺连心里。
唐暮秋说:【命,真的很重要。】
唐暮秋说:【这世界上存在的一切,并不是一定要说出一个‘意义’才拥有‘意义’。】
唐暮秋说:【血债血偿…真的有尽头吗?】
贺连站在原地许久,心头的感情复杂。有许多感情在一起交织,他时常觉得自己矛盾,想要顺应家族去痛恨华国人,可他遇到的华国人都在保护他,郑望在他眼前丢了性命,夏玲到最后一刻都在护着他,唐暮秋总是能注意到他的情绪,像是早就看透了他。
在原地伫立许久后,乌鲁鲁们再度充斥在这条街道。
贺连没有回头,熊熊烈火凭空浮现,将乌鲁鲁们全部灼烧殆尽。整条街道燃起明亮、绚丽的赤焰,在黑夜的对比衬托下,这里的火焰宛若明光。
贺连只身走入火场之中,刚抬起脚,只听一道引擎音响彻整片火夜,紧接着一道女声破空而来。
“——贺连!你给我站住!!”
这道锐利的、带着责备与愤怒的女声来自夏玲。
夏玲几乎从没大声说过话,可如今她的声音穿透火海直抵贺连的耳内。
贺连身子一僵,他缓慢地将头扭转一个小幅度。
只见不远处,一辆军用越野直直朝这边冲来,杀气腾腾。副驾驶的夏玲半边身子探出窗户,粉色头发在风中飞舞,迎着烈焰火光,目光坚韧又愤怒。
贺连只看了一眼便身子一僵,他没敢继续回头,他立刻将身躯化为一束火,迅速向前飞去逃离。
“铭晖,追!”夏玲将身子从车窗外收回来,她坐回副驾驶,面色愤怒地看着前方的贺连。
陆铭晖不语,只沉默地将油门踩到底,最后才小声开口:“你病刚好,蛇毒才退,不要伸脑袋出去吹风,也别喊太大声,对身体不好。”
夏玲身上属于Alpha的信息素弥漫,裹挟侵略含义的梅花香味在车内萦绕,陆铭晖喉结滚动,他忍了又忍,最后在心底问候了一下贺连的祖宗十八代。
陆铭晖原本很生气,因为夏玲从西部禁区回来时浑身是伤,还中了蛇毒,他只想着等找到敌人后一定要揍死对方。
没想到的是夏玲醒的那天,她醒来后干的第一件事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眯起眼眸露出一个温和微笑,嗓音依旧平静带笑:“他居然敢烧我的头发,我饶不了他。”
那一瞬间,陆铭晖释怀了。
贺连还是交给夏玲亲自处理比较好。
夏玲坐在副驾驶,面色沉了下来。她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飞跃的那一团火光。
在西部禁区的那天,唐暮秋带着陆铭晖和欧阳沨离开后,场地里只剩下她和贺连、谭照明,以及被困在陆铭晖异能结界里的赵吏。
陆铭晖的能力是分解,赵吏无法在结界里使用任何异能,他也无法直接触碰结界,只要碰了便会血肉模糊化为一团泥。
谭照明那时似乎是有些劳累,他坐在碎掉的房屋瓦片前轻轻喘息,而后又慢慢起身,在一片废墟中寻找着什么东西。
贺连坐在赵吏旁边不远处,与赵吏那双阴冷的乌瞳对上视线。
赵吏看着贺连轻轻眨眼,然后露出一个诡谲笑意。
贺连蹙了下眉头,他食指在空中轻轻点了两下,结界内的赵吏脚下便被烈火灼烧出一个洞。
夏玲没注意到贺连这边的小动作,她站起身,粉红色的长发及腰,随着她的走路动作轻轻晃荡。
“谭老先生,您是在找什么?我帮您吧。”夏玲凑到谭照明身前,微微俯下身。
谭照明轻轻笑了一下:“哦,小姑娘,是你。哎呀,联盟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的父母会为你感到骄傲。”
夏玲眸光微动,莞尔轻笑:“或许吧。”
谭照明这时蹲下身子,用手往外拨瓦片:“我在找一枚相框,房子毁成这样,相框或许已经碎了。不过里面的旧照片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找到它。”
“好,我和您一起。”夏玲蹲下身,一同帮谭照明拨开房屋碎片。
贺连坐在一旁侧首看向夏玲,他目光闪躲一瞬,随后轻轻阖上双眸,他慢慢起身,走到一个远一些的角落处坐下。
陆铭晖的结界被贺连烧出一个小洞,这个洞足够赵吏使用能量。
赵吏突然低低邪笑一声,夏玲帮忙找东西的动作顿住。
房屋之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颤抖,夏玲心头一紧,立刻拉着谭照明的手腕向后撤了一步。在这刹那,几条阿卡萨蛇破土而出,张开的嘴将房屋残垣全部吞入腹中。
它们破土而出的距离只差分毫便能咬断夏玲的手腕,她怔愣一瞬立刻扭头,只见陆铭晖的结界早已破碎,赵吏坐在阿卡萨蛇的头顶,他眼眸弯弯,笑容兴奋又诡异,神色不似活人:“怎么躲开了,我的孩子们都饿着肚子呢。”
夏玲先前放松些许的情绪又绷紧,她迅速瞥向赵吏原先被困的位置,目光凝视在那一块烧焦的土地之上。她收回目光,唇瓣不悦地抿起。
夏玲抬眼望去,赵吏唤来的阿卡萨蛇比之前更多,巨大的阿卡萨蛇之下,是无数条扭曲蠕动的小蛇。它们“嘶嘶”吐着信子,尾巴拍地哈气,冒出的尖牙仿佛能滴下毒液。
状况比之前更糟。夏玲心道,因为不知道谭照明和贺连这两个人里,哪一个才是背叛者。究竟是谁给了赵吏逃离的机会。
谭照明方才一直和自己在一起,难不成是贺连?
夏玲扭头看去,贺连躲在角落的石块后方,他冒出一个头:“夏玲加油!我相信你!”
夏玲蹙了下眉头,贺连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有问题的人。
谭照明站在一侧,他被地底突然钻出的阿卡萨蛇猛地绞紧身躯,他开始挣扎,面色因窒息发红,胳膊肘不断击打蛇身却无法挣脱。
夏玲只愣了短短一瞬,她立刻跃起对着阿卡萨蛇出拳。
阿卡萨蛇立刻松开谭照明的身躯,夏玲的拳头对准阿卡萨蛇的眼睛挥去,可那颗眼珠却突然破裂,取而代之从中钻出的是一条小蛇,夏玲闪躲不急,被它死死咬住手腕,小蛇将毒液注射进夏玲的身体里。
夏玲咬牙闷哼一声,退回地面时心脏针扎般刺痛,她手脚血液仿佛凝固,毒液在她身躯内蔓延,她跪在地上,四面八方涌来的蛇一口又一口咬上她的脖颈、胳膊、腿,剧毒让她昏倒在地,她看向赵吏,赵吏眼中的笑依旧诡异可怖。
赵吏挥挥手,巨大的阿卡萨蛇扭动身躯,它八颗猩红的眼眸冒出兴奋的光,它俯下身,吐出信子闻夏玲的气味,就在这条巨蛇张口时,一团熊熊烈火包裹住夏玲的身躯。夏玲趴伏在地,腰背处的粉色发丝被火焰燎拨,瞬间烧断。
夏玲意识昏迷前,她看见贺连站在她的身前,话语模糊不清:“这不在我们的交易范畴内。”
赵吏似乎是走到谭照明的房屋废墟前,蹲在地上,而后从一片碎砖中捞出一个方形物体揣进怀里。
随后她视线模糊,昏迷不醒。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联盟的病房内了。
窗外变了天,乌鲁鲁降临情况紧急,唐暮秋叛变下落不明,祁则安重伤危在旦夕,而贺连居然没了踪影。
夏玲明白,她一定要找贺连问个清楚,关于“交易”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贺连的这个能力……
夏玲闭目,在心底呢喃:错不了的,这是自然系的能力。
冷梅的寒香气息浓烈,陆铭晖侧眸看了眼夏玲,不动声色又将档位升高一个。越野车在夜色中驰骋,他目视前方,只见化为火焰的贺连身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洞,贺连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陆铭晖暗道糟糕,这恐怕是贺连的同伙来接应了,洞口一闭就别想再找到他了。
刚这么想,就见那空间洞内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
唐暮秋提着环首刀站在一侧,祁则安提着贺连的衣领把他像拎小鸡似的掂了出来。
贺连被祁则安掂着一动也不敢动,双手合十,像是在求饶。
陆铭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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