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孟少爷，您大驾光临也不说一声，先生在楼上。”
孟相旬抬手止住他引路的步伐，“林伯，你不用领着我过去了，老宅我小时候经常来，认路。”
“原澈，你这房间变化真大。”孟相旬进门扫了一圈他的房间，发现格之前古板规整的家具上增添了不少活泼的小玩意，他脑子一转就猜到是他养在家里那个孩子放的，“你领养的那个小孩呢，怎么不带出来见见，认认人。”
“这个点，孩子已经休息了。”
孟相旬也只是随口一提，他这个点来找原澈肯定是有事，“我记得你养了一帮道士，我最近经常做梦，你帮我介绍几个有能力的，帮我解解梦。”
“什么梦？”
孟相旬倚在真皮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平日里凌厉的气场收敛了几分，只剩难掩的困惑，“最近一个月总是梦到同一个人，你说怪不怪？”他开了个玩笑，“我都怀疑竞争对手给我下蛊了，害得我工作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孟相旬记得梦里那个人璀璨的白金发丝如流水绸缎般丝滑，他躺在那人的身下，每当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男人总会自觉地把脸贴在他的掌心。
他猜测梦中人的年纪应该是介于少年于男人的转折点，身材好的不像话。
尽管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是每次孟相旬带他出去都会收到一众惊叹的瞩目，想来容貌必定不差。
他站在迷雾里，启唇叫他——
哥哥。
每当孟相旬试图往前走看清他的脸，他靠的越近，那人的胸膛晕开血迹就越多。
孟相旬不得不止住步伐，抬起的手欲言又止地放下。回忆碎片在脑海里闪现，他印象最深的是男人为他中弹身亡的画面，哪怕惊醒过来，痛彻心扉的惊惧感依然挥之不去。
如同心被硬生生挖出一块。
佣人送来茶水，孟相旬盯着冒着热气的茶烟，眸色沉沉，“我以前从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这梦太真实了。我甚至让助理去查，有没有符合梦里感觉的人，可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有。”
原澈执杯的指尖微微一顿，茶盏边缘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孟相旬继续道：“我本来以为梦里那个人是林松月，毕竟我也就喜欢过他一个。”
可他让林松月染了颜色一模一样的头发，衣服脱了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梦做多了，看着别人孟相旬都提不起兴趣。
原澈不是个八卦的人，对朋友的感情生活自然也不是很感兴趣。他没想到孟相旬现在还在和林松月纠缠不清。
他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孟相旬早就脱离孟家去创业了。
原澈指尖摩挲着杯壁的纹路，他微笑道：“这种小事，你联系我助理就行。”
“我这不是又做梦了睡不着吗？”孟相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以前梦断断续续的，现在每天做一模一样的梦谁受得了，你回头让你助理整理一份大师名单发给我。”
“好。”
*
“少爷，先生正在书房与宾客谈要事，不可贸然打扰！”
“少爷……”
十六岁的少年在长廊上疾行，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被风卷得翻飞，身后的佣人们快步追赶。
商凛全然未闻，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利落，掠过廊边雕花栏杆与壁上油画，带起的风拂动了落地窗帘的流苏。
“叔叔！”
商凛推开书房门，原澈手中的钢笔悬在文件上方，几双带着讶异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原澈和站在书桌前汇报的人都愣住了。
佣人跟在商凛身后道歉：“抱歉，先生……”
原澈摆手：“行了，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你们都出去吧。找我什么事？”
“你为什么让原冠清走了。”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原澈翻开文件，“进来前要先敲门，你的礼貌呢？”
“我没有礼貌也活的很好。”
这性格倒是和孟相旬很像，怪不得前世都说商凛脾气不好，原来是被孟相旬带坏了。
原澈的思绪飘回了四年前，当时商凛也是这样忽然闯入。
家族里的长辈把他的婚事提上日程，原澈争取权利就是为了不受他人摆布，他本来是打算拒绝的。
书房门没关好，商凛在外面听见他们谈话，他推开门盯着原澈，“爸爸。”
原家长辈惊讶地看过来，“这是……”他们看到商凛的样貌静了三秒，“原澈，这是你带回来那个孩子吧。你老实说说，他是不是……”
“不是。”
商凛走过来牵住原澈的手，“爸爸，你要结婚了吗？”
原澈目光里带着警告：不要乱说。
近距离一看，这个孩子真是仙姿玉貌，颜若朝华。他们活这么久就没见过比商凛还漂亮的孩子，都说子俏母，从他的长相推测他的母亲，必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原澈为这样的美人倾心也很正常，原家长辈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连连叹气。当着孩子的面，他们也不好多说，免得破坏他们父子感情。
“原澈，你这、这瞒得也太好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过年也不带他来见见叔公……我们不是那么狭隘的人！”长辈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走了。
原澈皮笑肉不笑，“商、凛，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原澈觉得商凛有时候简直在恃美扬威。有恃无恐地威胁他，有恃无恐地命令原澈做这做那。
就比如那时候，明明是他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原澈为什么。
小孩头发黑如乌木，唇瓣红润如雪，哭起来梨花带雨，艳绝清丽的脸上呈现出楚楚可怜的姿态，“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叔叔，你在撒谎吗？”
“叔叔——”
或许是他沉默太久，商凛哭喊他的名字：“原澈！”
原澈在他的眼泪前败下阵来。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说几句商凛要闹，一直顺着他又怕把他惯坏。只能叹一口气，擦去他的眼泪开始哄他。
“我没有撒谎，小凛。”他拉着商凛坐在他的膝盖上，细细地用手帕擦去他的泪珠，“叔叔会一直陪着你的。”
忽然，水晶吊灯的光线被挡住大半，原澈从记忆里回神，他抬头一看，商凛盘腿坐在了他书桌上。“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无视我。”
“为什么不带我出去玩？别人家的长辈都会带孩子出去玩。难得有个玩伴，我难得有个好朋友，都被你赶走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上个月刚和同学去西州玩过。”原澈看他随心所欲的样子感到头疼，“老师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聊天的。下来，我还要工作。”
“不要。”商凛伸出手，“你把原冠清叫回来。”
这真是，这是要抱的意思……原澈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桌沿俯身，手臂环住商凛的肩背。拥抱落定的瞬间，小孩的发丝飘过他的鼻尖，浅淡的香气先于温度裹了上来。
清俊挺拔的少年站在他身侧，原澈：“好了，闹够了。出去吧，我要工作了。”
相比较前世，原澈提前三年坐上了家主的位置，说忙也不忙，只是他习惯于把时间花在工作上。
晚饭，商凛扒着米饭，心不在焉地看着外面。窗外是修剪规整的枯山水庭院，白沙叠峦，松石静立。
他发现原澈最近经常在老宅吃饭。
餐厅是开阔的挑高设计，深色实木餐桌摆放于正中，案几上青瓷餐具整齐排列。
骨瓷汤匙轻碰碗沿，发出清脆声，看他吃饭不专心，原澈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
“叔叔，我想吃虾。”
原澈给他夹虾。
“你帮我剥。”
佣人及时上前，“少爷，我来——”
商凛喊他，“叔叔。”
原澈扫了他一眼，带上手套给他剥虾。
“我还想吃蟹。”
原澈给他拆蟹挑肉。
“叔叔，我——”
“下一步是不是要我喂你。”他摘下手套，视线不疾不徐落在商凛身上，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乖乖吃饭。”
商凛十岁开始叛逆期就上来了，性格和乖巧完全不沾边，随心所欲到一定地步。
“你平常和冠清吃饭也让他给你做这做那？”
“……没有。”
*
原澈洗漱完，闭上眼准备入睡，朦朦胧胧中，他听见了开门声，但是没管。
在老宅能这么肆意妄为的也只有商凛了。
原澈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床。强烈的香气入侵鼻尖。他睁开眼，商凛笼罩在他上方，双手撑在他耳侧。
银辉洒进屋内，淌落在商凛肩头，他一半的脸隐匿在黑暗里。
商凛的容色如牡丹，越长大，越往极致里盛放。
两人眼对眼，鼻对鼻的注视了一会儿，原澈率先移开了视线，他的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又在闹什么？”
“嗯？”原澈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指尖划过发梢时带着不自觉的温柔，“怎么不说话，穿着睡衣，应该是洗过澡了。今天想和叔叔一起睡？”
“……你把他送走了，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了。”
“怎么会轮到你呢？小凛。”原澈轻叹一声，“谁在你耳边胡言乱语了。”
“反正就是听到了。”商凛眼尾湿漉漉的，脸蛋漂亮得近乎妖孽，哪怕带着执拗的无理取闹，也让人狠不下心苛责半分。
原澈眼底浮起一层温和的无奈，他承诺道：“我不会把你送走的。”
“十八岁后面也不会把我送走吗？”
“嗯。”
这真是个美丽的谎言，如果原澈说的是实话，他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
每当对视时，原澈总是逃避视线，他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商凛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长得不符合原澈的审美？
“叔叔，你睁开眼睛。”
原澈睡姿标准，闭目养神，“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商凛拒绝，他伸出手摸原澈薄薄的眼皮，语气带着蛊惑意味，“叔叔，你看着我。”
原澈睁开眼，商凛美得不像话的脸猝不及防地冲击视线。原澈在商凛黑亮如玻璃珠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张寡淡而普通的脸——与商凛惊鸿绝艳的容貌对比强烈。
原澈垂下眼，不想从他眼睛里看到如此平凡的自己，“怎么了？”
商凛说：“叔叔你眼睛好漂亮。”
沉静如渊，无波无澜，商凛盯着他，只觉得周遭的喧嚣都似被吸纳入那片深邃。
“你皮肤也很白，鼻子很挺，嘴巴像樱桃。”
原澈气质如茶般芳香沉稳，脸部线条柔和，很多人见到他往往会忽略他的外貌，留下一个温润如玉的印象。
他的瞳孔是浅淡的琥珀色，鼻梁高挺，眉眼间自带三分谦和，含笑时又似春风拂面。五官没有一处张扬，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商凛越看越顺眼，他又夸了几句，总结道：“叔叔你好帅！”
原澈喉间溢出低低的轻笑，他知道商凛在没话找话，“嗯，谢谢你。”
商凛欲言又止：“轮到你夸我了。”
只要长眼睛了都能看出商凛有多好看。原澈闭上眼都能描摹出他绝艳清丽的容貌，他把商凛的头按在怀里，“睡吧。”
原澈掌心按着他的脑袋，怀抱宽厚温暖，商凛耳朵里是他沉稳的心跳声，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清茶味，是他从小依赖的味道。
商凛的十六岁的身高接近一米八，比原澈矮半个头，他少年身型在原澈的怀抱里显得格外单薄。他撑起手臂还想作妖，原澈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商凛发丝如丝绸，手感很好，他不容置疑地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起来，“睡觉。”
“叔叔！”商凛被他这幅避而不答的姿态刺激到了，心想难道他在原澈心里真的很一般，原澈看起来不是在乎外貌的人。
“明天放假，叔叔带你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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