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天才艺术家模拟器 > 13、二周目
    檀木书架投下深静的阴影,空气中浮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原澈坐在临窗的圈椅里,指尖搭着微凉的青瓷茶杯,“有消息了?”


    助理将文件夹放在案几上,“少爷,我们按您给的线索,把周边的福利院都查遍了,调取了近五年的入院记录,也问了所有在岗的护工……没有找到符合您描述的那个孩子。”


    原澈之前聚会的时候听孟相旬提起过,商凛并不是项家的亲生子,是从福利院领养来的。


    现在没有被送到福利院,说明他父亲还健在。


    他先前试探过孟相旬几句,孟相旬没有记忆,重生的只有他一个人。


    继续找?还是等呢。


    ——“原澈,小凛童年过的很惨,如果可以,我多想陪着他一起长大,顺便打死那个一直虐待他的畜生。”


    毕竟是救命恩人。而且,如果利用的好,商凛是一张牵制孟相旬的绝佳底牌。


    原澈缓缓将杯子放在手边的茶盘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碰撞声,眼底多了些沉敛的思索,“不用急,”他语气平稳,“周边再找一下。”


    中央洲城中村。


    低矮的楼房挤挨着撑起一片密不透风的天幕,巷弄里的路灯昏黄摇曳,电动车铃穿过狭窄过道,惊起墙角蜷着的猫,脚步声与邻里间的方言闲谈缠在一起,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散开。


    “去!把那瓶白的偷出来!”男人酒气熏天的声音裹着唾沫星子砸在商凛脸上,粗糙的大手揪着他的后领,将他往巷口的小超市拽。商凛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只要哭一声,换来的就是更重的拳打脚踢。


    超市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货架上的酒瓶反射着冷光。商凛被商文周推到货架旁,男人躲在门口望风,压低声音嘶吼:“快点!磨蹭什么?被人发现我打死你!”商凛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酒瓶,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不想偷东西,也不喜欢偷东西。超市的阿姨对他很好,看他饿着肚子会给他煮泡面吃。


    周围的顾客说说笑笑,货架间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像踩在商凛的心上。他攥着酒瓶的瓶颈,手心全是冷汗,想把瓶子放回去,又想起商文周狰狞的脸——上次他没偷到烟,被商文周踹得半天爬不起来。


    他不想被打。


    商凛咬着下唇,把酒瓶塞进怀里,他低着头,几乎是跑着冲出超市,刚到门口就被商文周一把拉过,酒瓶被抢走的瞬间,男人粗糙的手掌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不是安抚,是催他“快跑”。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半截,商文周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拧开酒瓶猛灌一口,商凛缩在一旁,听着酒精入喉的咕咚声,后背的伤痕隐隐作痛。


    商凛内心祈祷商文周喝完酒赶快睡死过去。


    他不怕商文周死,甚至偷偷盼着。那样就不会再有揪着后领的拳头,不会再有逼他偷东西的嘶吼,不会再每天活在提心吊胆里。


    哪怕自己变成没人要的孤儿,哪怕要去捡垃圾填肚子,也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巷子里,被暴力磋磨得不像人样强。


    商文周又灌下一大口,酒瓶砸在地上的脆响惊得商凛浑身一哆嗦,他僵在原地不敢动,直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头歪在墙根彻底睡死,商凛才敢慢慢挪开步子。


    走出几步,墙根下的男人含糊嘟囔起来,字句裹着酒气飘进商凛耳朵里:“……那兔崽子……能换笔钱……够老子喝到开春……”


    商凛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手里攥着的衣角被指甲掐出褶皱。他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商文周睡死的脸,那张布满胡茬的脸上还挂着餍足的笑,像是已经看到了换来的酒钱。


    之前就听巷口的邻居窃窃私语,说商文周欠了赌债,四处打听“谁家要男孩”,他当时只敢装作没听见,拼命缩在角落盼着这只是谣言。可此刻商文周酒后的呓语,像一把钝刀,割破了商凛仅存的侥幸。


    后背的伤痕突然剧烈抽痛起来,比挨揍时更甚。商凛想起那些被商文周逼着偷东西的夜晚,想起蜷缩在墙根挨饿的滋味,原以为这就是最糟的时候,却没想到,原来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能更糟。


    商文周醉醺醺地蜷在路灯旁的垃圾桶边,鼾声粗重如雷,沾着泥渍的裤脚浸在积水里。


    商凛缓缓走到他身边举起啤酒瓶,玻璃瓶壁的水珠顺着他苍白颤抖的手指滑落,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柄绷紧的弓,在斑驳的地面上微微晃动。


    影子里的手臂高高扬起,积攒了数个日夜的恐惧与恨意化作一道猛力,眼看就要朝着商文周的后脑勺砸下去——


    发力的瞬间,商凛脑海里突然炸开一片温柔的暖光。


    记忆里温柔漂亮的母亲,卷卷的长发,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哪怕他在他三岁时抛下他离开,他也依旧爱她,依旧想她……


    如果他变成了杀人犯,妈妈会不会很失望……商凛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酒瓶在将要触及商文周的脑袋时戛然而止。


    商文周头发凌乱如枯草,沾着酒渍结成一绺绺,眼泡浮肿得发亮,鼻翼翕动着,呼出的酒气混着汗味令人作呕,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胡茬又密又硬。


    商凛看着商文周亲醉醺醺的脸,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这种人,会是他的爸爸?


    酒瓶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哐当”一声碎在地上,酒液混着玻璃碴溅开。


    商凛小跑着回家,眼泪顺着奔跑的风落在地上,他敲响邻居家的大门,急促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傅川哥哥……”


    傅川哥哥是个好人,会大方地给他吃零食,会替他处理伤口,会在父亲打他时拦住他。


    每当商凛的酒鬼父亲喝醉打人的时候,商凛总是躲在傅川家。可今天邻居家屋内黑暗,傅川好像不在家。


    商凛又饿又困,敲了几下便没了力气。饥饿攥着肠胃阵阵发紧,眼皮重得掀不开,连日的惊惧与疲惫涌上来,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脑袋一点一点,蜷缩在傅川家门前,抵着冰冷的门槛沉沉睡去。


    “小兔崽子,我就知道养不熟,自己家不睡跑别人家门口装可怜!”


    粗骂声瞬间惊醒商凛,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已经睡了一个晚上。外面天并未亮透——狂风卷着暴雨狠狠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乌云压得极低,把白日遮成了沉沉黑夜。


    楼道里的光线昏暗得吓人,头顶灯泡年久失修,明明暗暗,雨水冲刷墙面的湿痕,风裹着雨丝灌进楼梯口,带着刺骨的凉意。


    商文周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攥着半瓶白酒,另一只手指着他,对身后两个眼神冰冷的男人笑道:“就是这小子。”他掐着商凛的脸展示给他们看:“很漂亮对吧,你们有见过比他还漂亮的小孩吗?我还特地给他留了长发。”


    两个男人上前一步,目光像打量牲口似的在商凛身上扫来扫去,其中一个伸手想拽他的胳膊,粗糙的指尖刚碰到他的衣服,商凛就像被烫到一样往墙角缩。


    “看着是瘦了点,但养养就好。”另一个男人摸出一沓钱,拍在商文周手里。商文周数钱的手都在抖,眼睛亮得吓人,完全没看商凛一眼,只一个劲点头:“没问题!这小子听话得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商凛看着商文周眼底翻涌的贪欲,又看着那两个陌生男人逼近的脚步,后背的伤痕突然疼得钻心。商文周的拳头、偷酒时的恐惧,还有那句“能换俩钱”的梦话,绝望像潮水般将一个七岁小孩淹没。商凛突然爆发似的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外面跑,却被商文周一把揪住后领,狠狠甩在地上。


    “跑什么!”商文周的脚狠狠踩在他背上,骨头像要被碾碎,疼得商凛眼前发黑,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可那两个陌生男人恶心的眼神、父亲数钱时贪婪的笑,像鞭子抽在心上,比身上的疼更甚。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弓起背,挣脱商文周的脚,连滚带爬地往楼道里冲。铁门被撞得“哐当”作响,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混着脸上的泪水、尘土,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凉痕。


    雨下得又急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头上、背上,疼得商凛龇牙咧嘴,却不敢停下脚步。巷子里的泥路又滑又黏,他摔了好几跤,膝盖、手掌被碎石子磨破,渗出血来,混着泥水变成暗红。


    身后传来商文周的咒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商凛咬着牙往前跑,小小的身子在雨幕里跌跌撞撞,像一片随时会被狂风暴雨撕碎的枯叶。雨水模糊了视线,他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知道不能被抓住,不能被卖掉——哪怕跑到雨停,跑到筋疲力尽,哪怕死在这雨里,也比被卖掉强。


    雨幕里,脚下的泥路突然打滑,商凛重心一歪,摔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手掌和膝盖的伤口被雨水浸泡,疼得他浑身抽搐。


    还没等他爬起来,一束刺眼的车灯穿透雨帘,直直照在他身上。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划破雨夜,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他面前,距离不过半米。


    车窗缓缓降下,原澈的目光落在地上浑身是泥伤口渗血的小男孩身上,又扫过他身后追来的浑身酒气的男人,向来柔和的眉峰蹙起,添了几分疏离的锐利。


    商凛趴在地上,雨水和泪水糊住了眼睛,他看着那辆气派到让他不敢直视的豪车,还有车上男人冰冷的眼神,吓得浑身发颤。


    原澈下车,助理早已举着超大黑伞快步上前,伞面稳稳罩住他的周身。他走到商凛面前,黑色西裤裤脚掠过地面的积水,雨滴顺着伞沿滑落,形成一道透明的帘幕。


    巨大的黑伞遮住了落在商凛身上的雨,也挡住了商文周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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