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怀瞥了唐棋乐一眼, 握着剑就往阴雷中走。
唐棋乐向来拦不住兰雪怀, 特别是在对方遇到了闲灯的事情时,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兰雪怀的亲爹来了也拦不住他。
妖刀云鹊的刀刃已经影响了无妄山的结界, 众人辛苦的布置了十来天,眼看就要被这么几刀给砍碎了。结界一旦破裂之后,恐怕无妄山也坚持不住云鹊的几刀下来, 晋州的三十万百姓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撤出去, 阴山裂缝中的煞气就已经感受到了云鹊的躁动,跟着一起翻滚了起来。
本就阴沉的天被煞气染得更加乌黑,看的众人双腿发软。
兰舟道:“先去封印结界。”
天机变的领事胡言道:“修复结界还有用吗?仙尊,刚才你也看见了……”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 但在场众人却是心知肚明。
虽说修真界一直在谣传阴山子回来了,可是到底谁也拿不出个证据来。但就在刚才,妖刀云鹊被一个男人光明正大的拔了出来——那人除了是阴山子还能是谁?
胡言道:“阴山子竟然真的没有死。”
他一开口, 底下的窃窃私语就多了起来。
“方才有人看见是谁跑上去的吗?有人看见阴山子长什么样的吗?”
“和阴山子打起来的那个人又是谁,他是好是坏?”
“我看不是什么好人,诸位仙君难道没看见吗,云鹊所有的刀刃都被他拨去了无妄山, 他分明就是要破了我们的结界!”
“这……这个如何是好?一个阴山子就够头疼了,怎么还冒出了另一个跟阴山子不相上下的人物?”
说到后面, 大家都齐齐看向兰舟。
“仙尊……这……”
“仙尊, 现在该怎么办?”
兰舟被问得脑袋都疼, 开口道:“静观其变。”
此时, 上头打的天昏地暗的两人忽然分开了。
兰雪怀将闲灯从阴雷中抱了出来,凤栖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唐棋乐追上去问道:“凤栖呢?”
兰雪怀:“他消失了。”
唐棋乐点头道:“可以理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消失应该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凤栖虽然厉害,但绝不是会恋战的人物,如果一直跟闲灯纠缠在这里,恐怕还会打乱他接下来的计划。
唐棋乐道:“无妄山的结界本来就不是很牢固,被云鹊攻击过后,想要恢复如初已经不可能了。只看能补救多少就补救多少,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他看向闲灯,兰雪怀问道:“他为什么会昏倒?”
唐棋乐叹了口气,说话间已经不在隐瞒:“他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被云鹊这刀强行共鸣已经是强弩之末,还能砍这么几刀都说明他了不起了。”
“什么叫没完全恢复?”兰雪怀盯着他。
唐棋乐道:“他身体里一部分力量跟记忆一起被封印了,除非解开,否则他对上凤栖就是死路一条。凤栖恐怕不知道这个,所以今天才会冒出来利用闲灯破开无妄山的结界,只是云鹊在他手中还没能完全契合,否则无妄山的结界早就应该被劈开了。我估计,大约在第二刀的时候,凤栖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兰雪怀抿唇没有说话。
唐棋乐道:“别往大路上走,你父亲和修士都在下面等着,你堂而皇之地把拔出云鹊的男人抱下去……闲灯是不会好过的。走这边。”
兰雪怀没有犹豫,跟着唐棋乐从一条小道上下去。
二人找了一间客栈,将昏过去的闲灯放在床上。唐棋乐探了探闲灯的灵脉,他的灵脉已经被云鹊强悍的煞气冲散的支离破碎,若是换做一个常人,恐怕已经死过一回了。
兰雪怀问道:“怎么样?”
唐棋乐:“不是很乐观。你能联系上兰舟吗?”
兰雪怀走出门外,朝着半空中发射了信号弹。回到屋里时,唐棋乐倒了一杯茶,对他说:“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说了这么多,兰雪怀不但一句话都不问他,甚至还能对答如流。而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不会关心闲灯的样子,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只有他全都知道了。
兰雪怀抿了一口茶:“我们第二次见面,他拔出折枝的时候。”
唐棋乐诧异道:“那么早?出乎我的意料。”
他笑了一声:“你父亲后来还跟我打赌,说你第一眼就认出闲灯了。我说你躺了十几年,闲灯又不是不长了,好歹长高了长大了,哪儿能一眼认出来。”
兰雪怀没说话,算是默认。
唐棋乐和他没什么好谈的,只等兰舟的到来。
兰雪怀沉默了片刻,问道:“他为什么会修旁门左道。”
唐棋乐开口:“是了,我忘记你不知道阴山子的事情。没有别的,修阴比修正道来的更快,力量也更为强悍,凤栖给我的时间并不多,否则我也不用比他走这条惊险万分的独木桥,慢慢等闲灯修炼就是了。”
说话间,兰舟已经推门而入,唐棋乐道:“来的到快,人都齐了,便不用我再去请了。”
兰雪怀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棋乐道:“凤栖已经按捺不住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对付他,现在我要把闲灯身上的另一半封印给解开。这样凤栖发疯发起来才有人压制得住他,否则我们整个人世都要给凤栖这个疯子陪葬。”
他说着,忽然翻开手掌,一滴血悬浮在他的手掌之上。
兰雪怀紧紧盯着,唐棋乐道:“这是在度星河身上的那一滴心头血,还请明德真君为我护法,我将这滴血还给闲灯。”
兰雪怀猛地抓住他的手:“你真的要解开他的记忆?”
唐棋乐道:“是了。”他看着兰雪怀,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他有权知道一切,况且,话说回来,倘若你要知道他当年的答案,必然是要等他恢复记忆不是吗?”
他从闲灯身上取下造化镜,将这一滴心头血送了进去。
兰舟开口,对兰雪怀道:“阿若,你不用担心,闲灯公子恢复了记忆不是更好吗。”
兰雪怀反问他:“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兰舟笑了一声,道:“原来是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看上别的小姑娘了。结果这位‘小姑娘’衣服一脱,被我看见了,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兰雪怀神色不善的盯着他,他继续道:“好好好,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实话实说,是唐棋乐来找我,把事情的都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的。”
兰舟叹了口气,道:“你和你阿娘一样,都是一个死脑筋,一旦认定了什么人,谁都没法儿劝。阿若,你在他身上已经吃够苦头了,如果等他回复记忆之后……给你的答复是‘不’,你就听我一句劝,放手吧。”
兰雪怀抱着剑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他是喜欢我的。”
“他现在喜欢你,恢复记忆以后呢?”
兰雪怀没说话。
兰舟道:“是你先在人家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趁虚而入,你不误导人家,他会喜欢你吗?”
兰雪怀有点生气,道:“闭嘴!”
说完之后,底气不太足,又开口:“反正他喜欢我的。”
像是说给闲灯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唐棋乐问道:“仙尊,阵法画好了吗?”
兰舟道:“你尽管放心去吧。”
唐棋乐道:“仙尊,我此去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倘若无妄山的结界在我回来之前还没有修复好,你就将造化镜一同带去无妄山,我自有办法挽回。”
兰舟道:“唐先生放心。”他侧过头,又问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的吗?”
唐棋乐想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说道:“我在小清洞天的时候答应过韩一树给他一个保命锦囊,当时他走的急,没来得及给他。如今做好了,只怕也没有机会给他了。你将这个锦囊交给韩一树,跟他说,没有到性命垂危的时候不准打开这个锦囊,它会救他一命。”
兰舟收下锦囊,问道:“唐先生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唐棋乐摇头道:“没有了。”
造化镜的白色光芒已经在屋中出现,兰舟看了一眼兰雪怀意义不明的侧脸,问道:“你呢?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兰雪怀道:“我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话音一落,唐棋乐跟闲灯两人都消失在阵法中。
闲灯在一片漆黑的梦境中被唤醒,他猛地咳嗽两声,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还不适应强光,用五指挡了挡,放下手,他发现自己在一间木屋里面。
他心中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
闲灯用手摸了摸床板:“我在做梦?”
他记得他冒了巨大的风险召唤出了云鹊,而云鹊果然听了他的召唤,化身成为妖刀。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他一直想要逃避的事情成了现实——他恐怕真的是阴山子。
一旦这个事实确立之后,一切就说的通了。
为什么体内会有这么强的煞气,为什么会操控阴山五鬼,为什么自己实力不弱,但修真界没有一个人认得他,为什么度星河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因为他就是阴山子,而度星河就是阴山子的一滴泪,所以他们才会长得分毫不差。
但是后来,他跟凤栖打了一阵子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实在忍不住就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自己被凤栖砍死了?现在来到了黄泉?不不不不,不可能,也不行!他还没有跟兰雪怀两情相悦,绝对不能死。
那是兰雪怀把他带回客栈了?闲灯依稀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好像看到了兰雪怀的脸。
闲灯心中惴惴不安,连忙喊道:“小仙君!”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有些痛,那就说明这里不是梦境。
难道是幻境?
闲灯又喊了一声:“小仙君?兰若!兰雪怀?!”
他急着要见兰雪怀,跌跌撞撞地往床下跑,因此没发觉自己的身高和年纪似乎不对,也没发觉周围的场景不对。
闲灯满脑子都是跟兰雪怀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搞清楚当年阴山子跟兰雪怀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然后两个最好是坐下来好好谈谈,闲灯随便他砍随便他杀,只要他再不生自己气就行。
他害怕兰雪怀知道他是阴山子之后,便对他刀剑相向,从朋友变成仇人。
一想到这里,闲灯心脏就跟着一起痛。
“兰若!”他推开门,又大喊一声。
这一声,却是有人回应了。
“你喊魂啊?”一人提着食盒,走进闲灯,闲灯定睛一看,居然是唐棋乐。
不是大的那个唐棋乐,而是一只小小的唐棋乐,看起来年纪只有十五岁左右。
“昨晚上叫你不要去招惹洗剑门的人你非要去,那个掌门就是个记仇的,你当着他的面不给他台阶下,还去帮人家的前妻,你好伟大啊,闲大善人!现在被人家阴了一顿,心里爽了吧?”
闲灯心中诧异万分,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是他开不了口,但是这具身体忽然开口了。
“哥那是被阴了一顿吗?”这具身体开口说道,语气十分狂妄,十分不屑:“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略略失手才被不慎打中了脑袋!”
唐棋乐翻了个白眼:“是,你太牛逼了,然后跟条狗似的爬了回来,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是吧。老君怎么跟你交代的,在小乘听法会上面要收敛你自己的行为,你倒好,回来的第一天,就闹得人尽皆知。你现在出去问问,来参加听法会的修士,还有几个不知道你闲灯的鼎鼎大名?!”
闲灯不耐烦道:“你烦死了,我好饿,带了什么吃的给我看看?”
唐棋乐道:“饿死你算了,省的出去惹祸。”他猛地拍了一下闲灯的手:“去洗手!你他妈刚起来就等着吃呢,脏不脏?”
闲灯道:“我娘要是活着都没你这么烦人。”
他嘴里骂骂咧咧,去一旁的小池子里洗了洗手。
水面中倒映出一名模样精致地少年,约莫十五,俊颜柳眉,顾盼神飞,艳丽非常。
唐棋乐在他后面将食盒打开,分别放好,问道:“你刚一醒来就叫谁呢?那个兰若么?”
闲灯道:“我叫人了?我忘了?”
他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你说的兰若是哪个啊?小清洞天那个玉雕像吗?”
唐棋乐哈哈笑道:“你怎么说人家玉雕像?”
闲灯拍拍手:“难道不像吗?听人说他可以站着一动不动一上午,太厉害了,要是让我一上午不动,还不如让我去死。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怎么做到的?”
唐棋乐道:“你别去招惹人家,他跟你一样,人是小清洞天的王牌,下面一群修士压他第一还是压你第一都压疯了,你知道什么叫做避嫌吗?王不见王,懂吗?”
闲灯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一山不容二虎——”
唐棋乐很满意他的识大体,点点头。
“除非一公一母!”
唐棋乐脸色瞬间就变了。
闲灯捧腹狂笑一阵,又抓了几块糕点跑了出去:“我不回来吃饭了,我今天要去镇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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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再检查错字了!!
今天也没有二更,明天尽量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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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基本就是回忆杀啦!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讲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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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闲灯下山跑的飞快,唐棋乐拦不住他, 只在后面说:“你钱都没带, 你去玩儿什么东西!”
此时, 闲灯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小乘听法会在江南召开,正好是入冬的天气,虽然寒冷非常,街上却是热闹, 人来人往, 正在为上元节的灯会做准备。
沿街叫卖的小贩十分多,也有挑着担子一边走一边卖的,除了粮油之外,卖的最多的便是女人家的首饰和胭脂。闲灯上回在小乘听法会上丢了一只丝穗耳坠,这些天只单单带了一个,挂在左耳上面,被唐棋乐狠狠嘲笑了一番。
二楼有艺伎弹着琵琶唱小曲, 街上有拉着长行骡子驮姑娘的家仆。几个幼童拿着纸扎的鱼龙, 擦着闲灯的身体跑过去。
他摸着下巴,探着头去看首饰, 卖家不遗余力的吆喝。只可惜这些首饰做的十分劣质且廉价, 都是些铜片和银片, 戴在手上没过几天就要发黑。闲灯有些天然自成的“矫情”和“矜持”, 用唐棋乐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儿“女人病”, 总之看不上这些。
“让让, 让让!老太爷来请神了!”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一名穿着短襟的男人手中拿着铜锣,一边喊一边跑。街上的人纷纷让开到两遍,空出了中间一条街,没过片刻,一支队伍就出现在大街中间。前头骑马的有八个,后面还有各式各样的轿子一类,穿红戴绿,十分热闹。
闲灯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就对这个队伍失去了兴趣,转头就上了一家酒楼。
一摸荷包里,一个子儿都没有,这才想起唐棋乐对他说的话。
他目光往客栈二楼一扫,忽然在窗边看到了一名熟人。
闲灯眼睛一亮,轻轻推开上前询问的店小二,脚步轻快地跑到床边的桌子前,十分自来熟地坐下了。
闲灯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狐狸眼睛弯成了小桥,欣喜道:“好巧啊,兰若!”
坐在床边这桌子旁的,正是兰雪怀。
闲灯先前在小乘听法会第一天的时候,远远地见到过这名少年。不过因为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再加上他又不是小清洞天的队伍里的,所以只记得了一二分。但是这一二分就他现在认出兰雪怀了,原因无他,兰雪怀此人生了一副好相貌。饶是闲灯这个自恋地从小到大都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帅哥的臭小子都对他的相貌挑不出什么刺来,甚至还当着唐棋乐的面承认自己略微屈居于第二——但是强调了一下很快会反超。
兰雪怀看了他一眼,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是谁,并且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认亲”的少年不太感兴趣,所以没说话。
闲灯继续道:“难道你不认识我啊?没关系,我认识你的。”他指了指自己:“你听过我的名字吗?骊山破儿洞的闲灯,我们一起参加过小乘听法会的骑射比赛,本人就是那个跟你拿了并列第一的。”
他说完,停顿了很久,似乎再等兰雪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或是“久仰久仰”的表情。
可惜兰雪怀还是不理他。
闲灯一个人说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心里有些奇怪,问道:“你是哑巴吗?”
兰雪怀没好气道:“你挡着我吃饭了。”
闲灯嬉皮笑脸,自来熟道:“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多无聊啊,我来陪你嘛。我之前听唐棋乐说过你的名字,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没想到今天上街打发时间的时候,竟然遇到你在这儿吃饭,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兰雪怀心道:此人好烦!
店小二在一旁看了半天,连忙上前说道:“两位小仙君,是否要先点一些饭菜?”
“点点点!”闲灯积极举手:“我来我来,你们这儿都什么好吃的?我不要辣的!”他看向兰雪怀,笑嘻嘻说道:“兰若你是南方的人,也吃不得辣吧,那他也不要辣的。把你们这儿的醋鱼上一份,还有那个桃花醉……兰若,你喝酒吗?”
兰雪怀闷声不开口。
闲灯对店小二道:“我朋友话少,你不用怕他,照着我点的来一份就好了。”
点完之后,兰雪怀说道:“我没有要跟你一起吃饭。”
闲灯给他倒了一碗茶:“别这样嘛兰若,大家交朋友不是都在饭桌上交的吗,而且我对你一见如故,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兰雪怀道:“不想。”
闲灯惯来是个没脸没皮的,听到这话也不觉得丢人,可怜兮兮说道:“你好冷酷啊兰若!”
他心中想道:这个小朋友怎么软硬不吃?
说来,闲灯这人出门敢不带钱,纯粹都是被众人给惯出来的。他从小在骊山破儿洞长大,成日里跟唐棋乐厮混在一起,往往身上一分钱都不放,花钱了就找唐棋乐付钱。若是一个人去山下的镇子上完也不怕,他这人惯会交朋友,而且仗着自己生的一张漂亮的脸,嘴巴又会说甜言蜜语,不管是和男人交朋友还是和女人交朋友。对方只要跟他说上一会儿话,立刻就晕乎乎地,跟被他下药一般,神魂颠倒,两杯酒下肚就是他的好哥们儿了。
到了小乘听法会,他也是这么交朋友的。但凡认识过得人,没有人能拒绝和他一起玩儿。再加上闲灯的名声十分响亮,众人也愿意跟他一起胡闹,一般出去玩或者是吃饭一类的,从来用不着闲灯花钱。
唐棋乐曾经因为这个还狠狠地骂过闲灯,说他不知道有些人背后怎么编排他,说他是个臭不要脸的“男狐狸精”,天天去麻烦别人,也不怕天打雷劈,闲灯乐在其中,反驳他道:狐狸精怎么了?长得美的才叫狐狸精,你这种就只能叫山鸡。
他天生就是一个狡猾地臭小子,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利用自己的容貌拉好感度,用闲灯自己的话来说,便是物尽其用。
二人为此还打过一架,此后这事儿还是不了了之。
话说回来,他在小乘听法会上面把各派的少年们都认识了一个遍,没过几天就成为了众人的大哥。唯一一个还没来得及认识的就是兰雪怀。这不怪闲灯不努力,实在是兰雪怀此人——简直就像个深闺少女,千金小姐一般,他来江南这么多天,除了在赛场上看到过兰雪怀,就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人都没找着,怎么交朋友?
大概是闲灯的执念太深了,一直惦记着跟兰雪怀认识,所以感动了上天——现在得来全不费工夫,出来玩一趟,竟然偶遇了对方。
“我还以为你除了读书写字之外,什么事儿都不做呢?你怎么会出来逛街?”
闲灯问道,他又看了一眼兰雪怀,发现对方是一个人出来的,并没有什么朋友。
此时,菜已经上来了,兰雪怀兀自吃饭,还是不理他。
闲灯翘着脚,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他看着兰雪怀,若有所思。
对方吃了几口,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他。
闲灯正咬着筷子,舌尖微微抵着牙齿,狐狸眼睛十分狭长,正在专注地盯着他看,他一双眼睛生的讨巧——就算什么都不做,光盯着人看,眼睛也是水波粼粼,眉眼含情的,天然有一番媚态。
光探进他的领口,照出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再进去就是深深的一片黑色。他左耳的那只丝穗耳坠正轻轻地晃动着,坐在兰雪怀对面,翘着的小腿笔直漂亮,狡黠地踢了一下兰雪怀,猫爪子挠似的,抓到了人心里,无声的透露出了一丝天然的引诱。
兰雪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放下筷子,心中又羞又怒:他踢我干什么?
嘴里冷道:“我出来做什么与你无关。”
闲灯往前趴了一些,眨了下眼睛:“我问问嘛,你干嘛这么凶?”
他往前趴的时候,领口又开了一些。
兰雪怀移开视线,心道:不知廉耻。
他抓起折枝,蹭的一下站起来,饭菜都没吃完,便急急忙忙地走掉了。
闲灯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连忙道:“喂!兰若!”
兰雪怀威胁道:“你别跟着我。”
闲灯连忙停顿了一下,啧啧道:“好凶啊你,兰若!”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没动多少,觉得十分可惜。于是立刻端起碗狂轰滥炸地塞了几口在嘴里,一边狂拍胸口一边追着兰雪怀往下跑,反正完全不把对方的威胁当一回事儿。
可惜楼下的人太多了,闲灯就算是紧跟着追下来的,也没法儿在这么多人中看到兰雪怀。
“跑的这么快?就这么不想见我?没道理啊,哥长得这么帅,他还是第一个甩我脸子的人。”闲灯心中不服气的想了一想,自觉自己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被无视过,心里便被激起一点儿胜负欲。
他往前走了片刻,穿过了一座桥,走到了另一条街上。这一条街的尽头便是码头,沿岸停着不少船只,江南这个地方的渔民多,船家女也多,船只除了载客,有些船上还放着江南特产的一些莲藕、糯米酒一类的小吃,用几个竹编的箩筐转起来,在船头堆得满满的。
载客的船也分为两种,一种就是百姓用的较为朴实,就是一叶没什么装饰的扁舟。另一种便是文人墨客用的画舫,飘在湖面上,白纱迎风招展,船舱中温着好酒,还有歌姬清弹琵琶。
映月湖是江南这一块有名的景色,湖上也多见文人墨客吟诗作对,因此这类画舫还不少。
闲灯在码头上站了一会儿,边上一个船夫搭腔道:“小公子,你要过湖吗?从这儿到三潭桥,我只收八个铜钱。”
三潭桥乃是映月湖的一处更有名的风景,每天入冬下雪,此处的景色便如同仙境。几百年来不少诗词传颂此处风景,之前在小乘听法会的时候,闲灯就听自己新结交的那些伙伴们嚷嚷着要来三潭桥看雪。
船夫道:“这几天还能去,再过一段时间天气更冷,湖面结冰之后啊,这船就过不去啦。想看雪就只能沿着岸边走去,很累的。来我们映月湖的,都要划划船呐,小公子,你到湖中间去,那里还有唱小曲的姑娘,声音比黄鹂鸟还动听。”
闲灯被他说得蠢蠢欲动,确实想要去消遣消遣。
但是转念一想到兰雪怀,心中还有郁结之气,便道:“船家,实不相瞒,我在找人,没心思去听曲儿。”
船家道:“你在找谁?”
闲灯不指望这个船家知道什么,于是随口一说:“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仙君,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船家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么高的。”他比划了一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羽毛项圈,长得特别好看的一个小公子?”
闲灯连忙道:“对!”
船家道:“他往那边坐船走了,你现在要是追上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人。”
闲灯连忙谢过船家,拔腿就往码头另一边跑。只可惜湖面中的船只太多了,按照兰雪怀的性格,应该是上的画舫才对,闲灯站在岸边沉思一会儿,心道:这么多画舫,我上哪儿找。
他粗粗在湖面上扫了一圈,最后灵机一动,问码头边上临时搭建起来的茶棚借了一壶茶和一只空杯子。
闲灯将茶水倒进空杯子里,又将被子中的水往半空中一抛,顿时几滴雨就断断续续落了下来,最后雨势渐渐变大,整个湖面上都泛起了小水花。
湖面上的船只渐渐地都往岸上靠,唯有一艘画舫正在缓缓地前行。
闲灯连忙看去,果然看见画舫中,兰雪怀正闭目沉思。
他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闭上眼睛倒挺有几分酷酷地模样。
闲灯挥手道:“兰若!!”
兰雪怀耳朵一动。
闲灯双手放在嘴上,卷成了一个喇叭形状,大声地喊道:“外面下雨啦!我没带伞,你让我躲一躲吧,我保证不烦你!”
※※※※※※※※※※※※※※※※※※※※
灯灯无师自通学会的钓男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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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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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往死里撩
闲灯喊了几遍,兰雪怀仿佛没听见一般。
他往前走了一步, 边上一个看了他许久的公子犹豫了一下, 给他递了一把伞:“那个……小公子, 我有伞,要是不嫌弃,你拿去用吧。”
闲灯被他的伞拦住,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公子, 道:“我不要伞。”
那公子:?
闲灯啧了一声, 不耐烦道:“你这人懂不懂看眼色啊,走走走,别耽误我事情。”
公子被他瞪了一下,一片好心喂了狗,心里有些恼怒,甩袖子走了。
闲灯转过头,脸上堆了一个可怜兮兮地表情, 双手搓着手臂, 喊道:“兰若!我真的没带伞,外面那么大的雨, 我浑身都湿透啦, 拜托拜托, 你别见死不救啊!兰若!兰若你好狠的心啊!”
在岸边哭天喊地表演了半天, 画舫终于在风雨中飘了一会儿后, 渐渐地靠岸。
闲灯眼睛亮了一下, 连忙从码头上跑出来。
他跳上船, 火急火燎道:“冷死我了冷死我了,你说这大冬天的怎么还下雨啊?”
闲灯嬉皮笑脸的挤进窄小的船舱里面,愣是把自己挤到火炉面前。
兰雪怀不动声色地坐过去了一些,冷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你给我暖暖,我的手好冰啊,你挪挪,让我再坐进来一点!”
兰雪怀怒道:“你干什么蹭我!”
“没蹭你啊!”闲灯大呼冤枉:“我是不小心碰到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别给我脸色看啦。要是别人给我脸色看,我早就把他揍趴下了。”
兰雪怀哼了一声。
闲灯卖乖道:“你不一样,我一看见你就想跟你结交,我对你的容忍度很高的,你就算不对我说好话我也一样喜欢你。”
兰雪怀忽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提高声音道:“你别跟我说话!”
至少,不准跟他说这样的鬼话!
闲灯问道:“为什么不说话啊?交朋友不就是从说话开始的吗?”
兰雪怀冷酷地开口:“我不想跟你交朋友,也不想跟你说话。你、你也不准靠过来!”
他手放在折枝上面,闲灯的目光瞥了一下这把仙剑,心中想道:这个就是折枝?等我以后跟兰若关系好一些之后,我借来玩玩儿!
闲灯一边想,一边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兰雪怀脸色猛地一变:“你干什么。”
闲灯道:“脱衣服啊,我衣服全湿了,借你的火炉子烤烤,你不会介意吧?”
兰雪怀生硬道:“我介意!”
闲灯道:“不好意思哈,我就是询问一下没有征求你意见的意思。”
他笑嘻嘻地把衣服戳在云鹊上面,翘着二郎腿,枕着右手靠在船舱上面:“兰若,今日上元节,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出来玩儿的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我的朋友很多的,我们晚上可以一起点花灯。”
兰雪怀道:“我对你没兴趣,对你的朋友也没兴趣。”
闲灯:“你培养培养嘛。你这人说话好讨厌,我是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的,你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说出去我多没面子。”
兰雪怀故技重施,又哼了一声。
闲灯又问道:“你还没说你出来干嘛的呢?你说说呗?难道你是偷偷溜出来听小曲儿的?”
他自顾自说道:“这个我就很能理解了,听说小清洞天把你管的很严,你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玩。你是偷偷耐不住寂寞,下定决心溜出来了?”
兰雪怀凶道:“我又不是你。”
闲灯点点头:“你当然不是我,我出来玩可用不着溜,我是光明正大的跑出来玩的,谁都管不着我。”
他说完这个,把自己烤干的衣服翻了个面,嘻嘻道:“我好像在烤地瓜,兰若,你烤过地瓜没?”
“没有。”兰雪怀闭上眼睛。
闲灯道:“下次我带你去烤地瓜吧,我烤过这个,唐棋乐吃了都说好吃。”
兰雪怀听完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你这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什么奇怪?”闲灯不以为然,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点心。
兰雪怀却抿着嘴,不肯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了。
其实要说的无非就是那么几句。
我跟你很熟吗?你为什么忽然就自来熟的坐到了我饭桌前面,要和我说话?
为什么忽然就要跟我做朋友?
为什么忽然来纠缠我?
在兰雪怀的印象中,修真界的这一辈年轻人,没有哪一个是愿意跟他做朋友的。一个是害怕他的母亲,一个是畏惧他的父亲,总之,他一个人在小清洞天,成日里跟闲灯形容的差不多,除了看书就是写字,要不然就是修炼,没有别的事情做。
闲灯看起来就像心血来潮,在路上忽然遇到他,忽然记起来小乘听法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忽然就不打招呼的黏上来,实在是惹人讨厌!
反正……他最后也会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开。
他没交过朋友,但朋友总是相处不长时间的,如果迟早都要分开的话,干脆也别交了。
兰雪怀道:“等船靠岸了,你就上去。”
“我不。”闲灯开口:“我今天没别的事情做,就想跟你一起玩儿。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去干什么?”
兰雪怀闭上眼睛:“随便你。如果船靠岸之后你不下去,我就会把你踹下去。”
闲灯道:“好啊!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我可是很厉害的。”
兰雪怀懒得理他,心道:打就打,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
结果船靠岸的时候,他要闲灯下船,当真摆出了一副要打人的姿态,闲灯却不干了。
“你来真的啊!”他瞪大眼睛,紧接着,立刻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拽了拽兰雪怀的袖子:“你带我一起嘛,兰若,你看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我又没有伞……我怎么出去嘛。”
兰雪怀折枝宝剑一转,指向码头边上,冷道:“那里有卖伞的,你自己去买。”
闲灯脑子里一转,又哭诉道:“那我没有钱嘛……”
兰雪怀顿了一下,作势要从怀中摸出钱来。
闲灯见他的动作,立刻就想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了,连忙将他的手捉住。
兰雪怀的手正好在衣服里面,被闲灯这么一按,直接按到的胸口上。
闲灯的手心十分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这个温度,它像是把兰雪怀烫坏了,后者整个人都僵住,瞬间就把手抽了出来,凶道:“你不要碰我。”
“好好好!”闲灯被兰雪怀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对方耳根通红,活像是被登徒子欺负了的大姑娘,他撇了一下嘴,暗道:跟个小姐是的。
想完,立刻又恢复那个嬉皮笑脸的样子,眼尾长长的,睫毛也长长的,一眨一眨,仿佛一把小扇子,不停地在扫着他的心口,闲灯道:“我不碰你不行吗,你别凶啦。怎么年纪小小的,脾气这么大,难怪不得没人跟你玩。”
说到这里,兰雪怀泛红的脸色忽然变白了。
闲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心中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遭了!戳到他的痛处了!
他曾经听过一点关于兰雪怀的东西,知道大家都怕他,而且不怎么敢找他玩。
若他是个成年人也就罢了,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需要玩伴的时候,就这么被大家伙不约而同的“孤立”了,他心中一定也不好受。
“我的错我的错,我道歉,兰若,我不该说这个的。”闲灯连忙双手合十,鞠了好几个躬:“我刚才不是故意碰你的,我这人比较有原则,再怎么穷也不会问别人借钱。”他满嘴胡言乱语,瞎编道:“所以我是不会拿你的钱来买伞的。你就当我是一团空气吧,我一点都不占位置!”
兰雪怀道:“你!”
说话间,一名书童撑着伞从码头上面跑来,殷勤地问道:“二位小仙君,敢问哪一位是兰雪怀兰公子?”
兰雪怀目光看向他,书童立刻在心里明了,说道:“兰公子,这边请,我家老爷等你很久了。”
闲灯暗道:哇,竟然有人在等他?慢着,难道他是出来除祟的?
小乘听法会并不是每天都要比赛,空闲的时候,大部分修士会帮周边老百姓解决一些邪祟作乱的小问题。有时候这些邪祟十分好打发,又不伤及人命,所以长辈们通常都会安排自己的门生或者亲眷出来结伴除祟,好锻炼他们的修为。
兰雪怀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请过来除祟的。
闲灯心中有了些猜测,连忙跟上去问道:“兰若,原来你是出来除祟的,不是出来玩的啊?”
兰雪怀撑开伞,停顿了一下脚步。
闲灯见状,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立刻钻到了兰雪怀的伞下,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心里想道:他嘴上说着让我离他远点,身体倒是很诚实。
二人共撑一把伞,闲灯的嘴巴又闲不住了,他这回学聪明了,没有问兰雪怀,而是问起了书童。
“嗳,书童大哥,你请兰若来,是不是家中受到了邪祟的纠缠?”
书童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称不上,小仙君不要抬举我了,你叫我阿白就好。请小仙君来的人不是我,是我家老爷。小仙君猜的不错,我家府上是受了邪祟的困扰,出事的是我家的小姐,她好像被一个妖怪迷惑了心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怎么都醒不过来,尽说一些胡话。”
闲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看向兰雪怀,说道:“你真的来除祟啊,那你一定要带上我了,我保证我很厉害,绝对不给你添乱。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要我救你呢!”
兰雪怀冷漠道:“你一路上说话不累吗,你的嘴巴不能有一刻停歇吗?”
闲灯嘻嘻笑道:“你好不解风情啊,兰若,我喜欢你才跟你说话嘛,你怎么叫我闭嘴?难道你不愿意听我说话吗?”
兰雪怀听到他这轻浮的说话做派,咬着牙,气的耳根通红,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不愿意”三个字来。
闲灯偏过头微微弯腰来看他,只有左耳才有的耳坠,一晃一晃。
他的右耳空荡荡的,原本该存在于耳朵上的耳坠,早就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兰雪怀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锦囊,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蓝色的丝穗耳坠,如今发烫的厉害,叫他怎么也不敢再拿出来看第二次。
※※※※※※※※※※※※※※※※※※※※
闲灯啧了一声,不耐烦道:“你这人懂不懂看眼色啊,没见过泡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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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嫁衣
书童小哥引他们进了一座内宅。
布置的倒是挺有雅兴,抱山环水, 地理位置极佳, 想来此人家中必然也有几个钱, 否则也住不起这么好的宅院。
书童道:“咱们小姐就在后院。”
闲灯问道:“怎么会在后院?小姐不在闺房吗?”
书童不好意思道:“平日都是在小姐自己的闺房,只是今日老爷去请神了,怕家中无人看管着小姐,于是把小姐挪到了后院去住着。”
闲灯惊讶道:“请神?”
他心中想道:原来今天上元节在大街上兴师动众请神的就是这一家啊?
书童道:“老爷每年都会去请神的, 只是今年出了小姐这样的事情, 老爷请神花的钱就更多了,只希望小姐可以快点好起来。”
兰雪怀开口问:“你们家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书童顿了一下,大概是想不到怎么开口,只说道:“两位小仙君,等老爷回来之后,你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又给兰雪怀和闲灯到了两杯茶水,把他们安排在客厅, 等待这家老爷请神回来。
闲灯喝完一杯茶, 嫌茶叶苦,再也不想喝第二杯, 于是磕着瓜子趴在桌上, 说道:“我好无聊啊。”
兰雪怀心中想道: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 现在又说自己无聊, 怎么, 难道还想走不成?
闲灯磕完了瓜子, 又站起来。兰雪怀的目光跟着他, 一路跟到了门外,仿佛真的怕他走了。
只见对方坐在走廊中,折了一根枯树枝,用树枝去逗弄池子里的王八,一会儿又把鱼群从水里全部打散,总之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兰雪怀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能不能别晃了。”
“我无聊啊!”闲灯扔了枯树枝:“要不然你给我讲讲故事呗,就讲你们那个小清洞天,那是干什么的?我听说里面有个无字磐石,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你打算许什么?”
兰雪怀道:“那是洞主保管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看到过。”
闲灯道:“哦——这样啊。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的,明年就要举行大乘听法会了,无字磐石是不是会被请出来?”
兰雪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干什么?”
“别误会别误会,我就是想拿来看看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闲灯笑了笑,忽然眼睛一亮,在客厅的另一张桌子上,看到了一个檀木盒子。
盒子中,放着不少的首饰珠宝,十分华贵。
闲灯摸了摸,惊讶道:“这家人还真是财大气粗,珠宝放在客厅都不怕被偷走吗?”
他的手闲不住,拿了几个耳坠起来看了看。
兰雪怀心中一紧,问道:“你拿人家的耳坠做什么?”
闲灯四下一看,发现这位老爷家中确实没有人了,于是拿着耳坠蹦跶到池子边上,对着池子戴上自己的耳朵,比了比。
他微微晃了晃头,一撇嘴,嫌弃道:“不好看。”
兰雪怀目光打飘,移到了其他地方。
“什么不好看?”他问道。
闲灯道:“这个耳坠不好看啊!”
他忽然凑过来,一张脸出现在兰雪怀的面前,看起来就像是要扑到他怀里似的。
兰雪怀惊的后退了一步,羞道:“你做什么!”
闲灯莫名其妙地开口:“我给你看看嘛,你看我的耳坠?你觉得这边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他耳朵上各坠了一条。
一个是他自己的蓝色丝穗耳坠,一个是他刚从匣子中摸出来的红珊瑚耳坠。只可惜,闲灯离他太近了,兰雪怀哪里还顾得上耳坠,眼里全都是对方又长又直的睫毛,以及他身上传来的一股奶味。
闲灯因为靠的近的缘故,兰雪怀又坐在凳子上,他双手放在扶手上,整个人便被闲灯压在身下,几乎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
闲灯兀自拨了拨蓝色的耳坠,从兰雪怀身上直起身体:“蓝色的好看吧?”
兰雪怀抿着唇没说话。
闲灯叹气道:“嗳,我也觉得蓝色这个好看。这还是老君当年给我买的,只可惜上一回来小清洞天的时候,我把它给弄丢了。再回来找时,怎么也找不到。”
兰雪怀敷衍地回答了一声。
闲灯眼睛一瞥,看到他马尾上的簪子。
他灵机一动,忽然将兰雪怀头上的簪子被拔了下来。
兰雪怀正心虚,冷不丁对方来这么一招,将他吓了一跳:“你又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簪子嘛。哇,好凉啊,果然不是凡品。”闲灯摸了摸兰雪怀的簪子,眼睛一眨,说道:“你借我戴戴怎么样?”
“你敢!”兰雪怀站起来:“你还给我!”
他伸出手,气势汹汹地看着闲灯。
闲灯不以为然,笑嘻嘻地把白玉簪子插进了自己的发间。
“戴戴嘛,你别这么小气,我又不是不还给你。”
兰雪怀气的脸都快红了,心中咬牙切齿的想道: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折枝嗡嗡地震动,兰雪怀猛地一把抓住,闲灯见了,连忙跳开一米多远,连忙说道:“别打别打,我还给你,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他从发间将簪子抽出来,放在兰雪怀的手上。
“喏。”
兰雪怀刚一握住,就察觉出了不对:“这不是我的簪子。”
闲灯惊讶道:“这怎么不是你的簪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刚拿的就是这个。”
兰雪怀咬牙:“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闲灯嘻嘻一笑,说道:“好吧好吧,被你发现了。”
他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根簪子,方才兰雪怀手中。两个簪子确实很像,只不过先被闲灯拿出来的那一根假簪子在末尾多了一颗白色的珍珠,十分好看。
兰雪怀把带珠子的簪子还给闲灯,却不想闲灯没收:“这个也是给你的。”
兰雪怀一愣。
闲灯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它特别适合你。”
兰雪怀又愣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闲灯摸了摸鼻子,抬头想道:“好像是前年?”
——那就不是专门买给他的了。
兰雪怀心中有几分生气,暗道:油嘴滑舌的东西!
闲灯忽然也意识道什么,立刻说:“你别误会啊!我虽然是前几年买的,但就是看它好看,没打算买来送给别人。我是今天忽然看到你,才想起来我怀里还有这个簪子。啊!雪怀兄,这个就是缘分啊,你看看,这不是冥冥之中注定我们要相遇吗,我都提前那么几年给你备好礼物了!”
兰雪怀道:“你送男人簪子?”
闲灯大言不惭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我有时候送女人也送簪子。”
兰雪怀听罢,冷冷地哼了一声。
此时,这家老爷终于回来了,请二人上座之后,开始从头到尾把小姐的事情讲了出来。
麦老爷是江南这一带有名的盐商,也算是个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家中妻妾成群,但是妻子小妾一连生了七八个都是儿子,只有他的三房千辛万苦终于生了一个女儿,就成了麦老爷的掌上明珠。麦小姐天真活泼,衣食无忧的长大,前阵子去了一趟城隍庙上香,回来的时候人就疯了。
闲灯听到这里,不由问道:“麦小姐怎么疯的?可有说了什么话?”
麦老爷坐在椅子上,叹息道:“我女儿小麦,一回来就发起了高烧,开始胡言乱语。她说自己是去城隍庙上香的时候,被城隍老爷看上了,城隍老爷给她下了聘礼,她收了人家的聘礼,必须在上元节的子时一刻做花轿去城隍庙跟城隍老爷结亲。如若不这么做……”
闲灯问道:“不这么做会怎么样?”
麦老爷道:“不这么做,我女儿就会死。她身上每过一天,都会多处一条奇怪的伤口。我们找了人十二个时辰的看着她,一刻也不敢停歇,但是她身上还是出现了伤口!我请了人来看,别人说是城隍老爷在催她,我……”
“麦老爷,你先别急。”闲灯安抚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城隍老爷娶亲的?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麦老爷听罢,千恩万谢。
兰雪怀走到一旁,问闲灯:“我又没求你帮忙,你来插什么手?”
闲灯笑道:“好兄弟不就是互相帮助的吗?”
兰雪怀冷道:“谁跟你是好兄弟!”
闲灯道:“你别这么无情嘛,我心里都把你当好朋友了,我还送了你簪子呢。好好好,你不爱听我说这个,那我们就说正事。”
兰雪怀道:“说什么正事?你方才答应的胸有成竹,晚上可想好了怎么办?你真的打算把他女儿送到城隍庙?如果城隍庙中有什么邪祟作怪,谁能护得他女儿周全?”
闲灯道:“不要急,我自有妙计。”
兰雪怀看他真的很有信心,歪着头疑惑地盯着他。
闲灯道:“城隍庙的那位不就是想要一个女人嘛,这还不好办,我最会扮女人了!”
兰雪怀:……
闲灯转过头笑嘻嘻看着他,挺自豪地开口:“你有没有听说过哥的风光伟绩?”
兰雪怀抿着唇,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闲灯就把自己怎么装女人,怎么把洗剑门的那个门主耍的团团转的事情讲了一遍。他一边讲一边捧腹大笑,笑完之后,发现兰雪怀没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收起笑容说道:“你这人真无聊。算了,我先去问麦老爷借两套他女儿的衣服去。”
闲灯说做就做,问麦老爷拿了一套红色的嫁衣来。
这套嫁衣原本是提前给麦小姐准备的,现在穿到了闲灯身上,上半身有点紧,腰那处有些松,用腰带扎一下便可以。他对穿女人衣服的事情分外熟练,仿佛以前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恶作剧,层层叠叠的红嫁衣,不到一刻钟时间就穿好了。
兰雪怀站在他背后,看着闲灯毫无压力的穿完,很有仪式感的坐在镜子前面,准备给自己上妆。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你有必要吗?”
闲灯说道:“什么有必要。”
兰雪怀:“……化妆。”
闲灯哈哈一笑:“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这么不介意吧。哎呀,我懂得我懂得,是个男人都不喜欢把自己扮成女人,不过我不一样,我才不介意这个。小仙君,其中的门门道道很多的,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女人去做,可比男人去做轻松多了!”
兰雪怀蹙起眉头。
闲灯笑道:“扮女人还能少做点儿事情,你不知道上回我跟唐棋乐去帮山下一户人家除祟,结果招惹了一个当地的阔少爷,原本要打一架才能从少爷手中骗回装邪祟的罐子,但是哥多聪明啊,灵机一动,穿了件女人的衣服去钓他!其实追女人跟钓男人的手段差不了多少,我都是无师自通的,那个少爷被哥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我打都不用打,就拿回罐子了。”
兰雪怀脸色沉下来,“你还挺自豪。”
心中想道:沾花惹草,寻花问柳,不是东西!
闲灯:“你跟唐棋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怎么不自豪啊,你看我是不是轻松了许多,打架难道不费灵力吗。至于脸皮嘛……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脸皮,反正都能打成目的,在乎这个做什么?”
他看起来真的不在乎自己是穿男人衣服还是穿女人衣服,说这话时也听不出什么情感上的波动,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注意,能够让他有底线的在乎在乎一二。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闲灯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到了靠在墙上的兰雪怀。
兰雪怀正看着他,闲灯正拿着胭脂,沾了一点正要往唇上抹。他顿了一下,忽然弯了弯眼睛,咧开了嘴,笑的十分动人。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从镜子里看出来,透露着一丝勾人的意味。
“小仙君,你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也想试试看吗?”
兰雪怀好像还没明白闲灯是什么意思,诧异地看着他。
闲灯已经跃跃欲试地转过头来了:“我还没让别人给我涂过胭脂呢,你来试试!”
兰雪怀身体一僵,耳根迅速被染红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闲灯问道:“什么发疯?你不觉得好玩吗,你不想吗?”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兰雪怀僵硬的身体开始回血,他迈出了一步,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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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打架
闲灯的嘴唇很软,不算特别薄, 形状生的非常漂亮, 摸上去有些干燥。
兰雪怀拿过口脂, 研究了一下,问道:“这个要怎涂?”
闲灯道:“搞了半天你不会啊。当然是用手涂,你用手沾一点,然后涂在我嘴唇上。”
——太亲密了。
他的朋友少, 别说是去摸人家的嘴唇了, 就是碰到人家的手都不常见。
兰雪怀心跳如雷,沾了一些红色的口脂在手上。
“你闭上眼睛。”兰雪怀命令道。
闲灯不解:“又不是涂眼睛,我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兰雪怀道:“你看着我,我就涂不好了。”
“可我就是想看着你。”闲灯直白道。
他心里很没有压力地暗中补充道:我就是为了看看你什么表情才让你给我涂的,要是闭上了眼睛,那还有什么看头?
闲灯这个人,用唐棋乐的话来说, 就有点儿没事儿找事儿, 是个十分讨嫌的性格——人家愿意上赶着倒贴自己的不要,就喜欢去找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人玩儿。
兰雪怀就是这么一个人, 对闲灯爱理不理, 就十分容易被闲灯这种厚颜无耻的牛皮糖给缠上。
而且, 闲灯不但要找不理自己的, 而且还热衷于去挑战兰雪怀这种小棺材脸的底线。
闲灯不闭上眼睛, 兰雪怀也不能强行把人的眼皮子给拉下来, 只神色凝重,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他等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手指一点一点按上闲灯的嘴唇。对方的嘴唇有些干燥,比他的手温度高,摸上去十分软。红色的口脂一抹到他嘴唇上,立刻将闲灯颜色本来就有些殷红地嘴唇染得更加的艳丽。
刚抹了一下,闲灯就忍不住转头去看铜镜:“怎么样怎么样,让我看看!”
兰雪怀皱眉,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闲灯被他掐的下巴一痛,惊呼道:“好痛啊!兰若,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儿吗。”
兰雪怀凶巴巴道:“我还没有给你涂完,有什么好看的。”
闲灯:“那你可以用嘴巴跟我说,别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你的嘴巴长来不说话的吗?”
他嘀咕了一句,又开始碎碎念:“你真是太凶了,好霸道的人,除了我跟你做朋友,别人一定都不敢跟你玩。两句话说不到就要动手打人,你还是小孩子吗……”
兰雪怀道:“闭嘴。”
闲灯听他说闭嘴,激起了一股逆反心理。
兰雪怀做事的时候十分专注,尽管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涂口脂是一件十分古怪和诡异的事情,但是他做的似乎也蛮得心应手的。闲灯心中想道:这么熟练?难道以前给人家涂过?哼,看不出来嘛。
这一点小火苗在心中蹭的一下窜起来,加上方才的逆反心理,闲灯忽然张开了嘴,有些不爽地咬住了兰雪怀的指尖。
对方本来已经涂完了最后一小块,正准备收手,指尖就传来一阵酥酥麻麻地疼痛。
兰雪怀的定睛一看,闲灯咬着他的指尖,没松口。
“你……你咬我!”
他惊呆了。
“松口!”兰雪怀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闲灯偏不松口,再接再厉,又往前咬了一截。这下,大半个手指都被闲灯咬住了,兰雪怀已经摸到了对方的舌头,又软又湿,闲灯似乎也觉得自己咬太进来了,条件反射的舔了一下兰雪怀的指尖。
兰雪怀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可怕。
闲灯见势不对,连忙把他的手指吐出来,兰雪怀的手指上已经有了浅浅的一圈牙印。
“不好意思,咬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凶我。”闲灯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看到兰雪怀的脸色不对,又贴上去嗲道:“你别生气啦,咬一口而已,我让你咬回来呗。”
他说着,将自己袖子卷起来,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放在了兰雪怀面前,大义凌然道:“你咬吧,我绝对不会松手的。”
兰雪怀死死地盯着他,他浑身发抖,终于对闲灯说出了最想说的那句话:“你给我滚!”
闲灯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不敢在插科打诨,忙不迭送地提着裙子:“滚啦滚啦!”
他瞬间消失在门口,兰雪怀气得喘了两口气,用手指抵住额头。
片刻后,门口又露出一双眼睛来。
兰雪怀抬头一看,发现刚才滚出去的闲灯又乖乖的滚了回来,并且还露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睛,十分撩人地眨了两下,像在撒娇。
兰雪怀心里一跳,面上没好气道:“你不是滚了吗。”
闲灯道:“是啊,我发现麦老爷家是一个圈,现在我又滚回来了。你生完气了吗?”
兰雪怀重重地冷哼一声,闲灯嘻嘻一笑,又蹭过来:“好吧,你如果真的要生我气,能不能晚上的时候再生,现在跟我和好吧。”
他拽着兰雪怀的衣袖,轻轻地晃了两下。
兰雪怀凶道:“你不要对我撒娇!”
闲灯的手收了回来,心中想道:撒娇?我没有撒娇啊?
他说道:“兰若,你诬赖好人啊,谁撒娇了。”
兰雪怀道:“就是你!难道你不是再跟我撒娇吗?”
闲灯老神在在道:“当然不是,这算什么撒娇?你该不会是看我长得美,故意诬陷我吧?啧啧,兰若,你这人好不单纯。”
兰雪怀被他反将一军,一句话梗在喉咙中,说不出来。
闲灯道:“况且我都说了,这又不是撒娇。我告诉你什么是撒娇!”
他说完,忽然抱住兰雪怀的手臂。兰雪怀还在羞恼,忽然被抱住,条件反射地就想甩开他。不料闲灯抱得非常紧,隔着层层叠叠的婚服,身体的热度都传到了他的身上。
兰雪怀被他这一个猛扑没站住,跌跌撞撞地往后走了两步,跌坐在床上。闲灯趁热打铁,从床上爬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把他压住。
兰雪怀吓得小脸惨白,活像个被调戏的小小姐。
“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闲灯伸出手,刮了一下兰雪怀的下巴,歪着嘴笑了一声:“小郎君。”
他低下头,离兰雪怀越来越近,嫁衣盖在兰雪怀的身上,闲灯的身体则是牢牢地卡进兰雪怀的双腿之间。
眼看二人就要亲上了,兰雪怀条件反射,死死闭着双眼。
等了半天,预料之中的轻薄和亲吻都没有,反而是一阵狂妄的笑声在床上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雪怀感到身上一轻,闲灯已经歪在床尾,捧腹大笑。他双腿上下晃动,在床上砸了好几下,砸的咚咚作响。
“你太好玩儿了哈哈哈哈哈!”
闲灯笑岔了气,眼泪都笑了出来,他抹了一下眼睛,揶揄地看着兰雪怀。
兰雪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他恼羞成怒,从床上一下子翻身下来。闲灯察觉道兰雪怀生气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爬起来的动作太快了,还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兰若!”他连滚带爬地往床下跑:“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这回是真的错了!!”
兰雪怀走的飞快,闲灯堪堪拽住他的一个手臂。
闲灯顺杆子往上爬,整个人又贴到了兰雪怀身上,这回,他是真的开始撒娇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好哥哥,你原谅我吧!”
兰雪怀道:“谁是你哥哥!你不要乱叫!”
闲灯道:“好好好,错了错了,我错了,我忘记你的年纪还比我小些,那你不要当哥哥的话,我来当这个哥哥怎么样?”
兰雪怀道:“你给我闭嘴!”
他刚说完,书童在门外道:“两位小仙君,可以启程了。”
闲灯正色道:“好吧好吧,我不闹了,咱们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吧。”
他说收就收,当真从兰雪怀的身上站了起来,再没有刚才那副没骨头的样子。闲灯在他身上帖久了,兰雪怀手臂那处都是热的,一走出门外,天空飘起了小雪,入夜的寒风吹得他身体一冷。
闲灯用手接了接小雪片,诧异道:“傍晚的时候还在下雨,怎么到了晚上就下起雪来了?”
书童开口:“小仙君,你是外地人吧。咱们这儿的天气就是这么古怪的,一会儿下雨一会儿下雪,晚上说不定还要吓得更大。说起来,咱家老爷真应该感谢小仙君,这么大的雪,要是叫我们小姐出来,肯定熬不过今晚了。”
闲灯被拍了几句马屁,乐呵一声,他下意识地去看兰雪怀,撩闲一般地问道:“兰若,你冷不冷?我的外套借给你穿。”
他的外套便是这一件嫁衣,他故意消遣兰雪怀,对方亦是察觉出了他的意思,索性不理他。
麦老爷没安排多少人跟着闲灯,这也是闲灯提出来的要求。人越多,到时候对付邪祟的时候就越兵荒马乱,不但要对付邪祟,还要被这几个普通人拖后腿,倒不如只有自己跟兰雪怀去,速战速决。
不过,为了瞒过邪祟,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抬轿的四个小厮都带上了,装作出嫁的模样。从麦府去城隍庙,中间还要翻过一座不是很高的山,路上要耽误半个时辰左右。起初闲灯在麦府玩累了,还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轿子里做他的新娘,结果睡了一刻钟之后,精神气养足了,又开始作妖。
兰雪怀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走着,只能听见自己鞋子踩在白雪上面的声音。外面的天气果然跟书童说的那样,越到了晚上,雪下得越大,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嘎吱嘎吱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原本是只有这个声音的,兰雪怀也习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只可惜这个安静没保持多久,忽然就被打断了。
闲灯撩开帘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兰雪怀,忽然福至心灵,发表了一番感言,灵机一动,说道:“兰若!你有没有觉得,你像新郎啊?”
兰雪怀听罢,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在地上。
※※※※※※※※※※※※※※※※※※※※
灯,一个浑然不觉自己在撩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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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疼吗?
“胡言乱语,不知羞耻!”
兰雪怀脸色涨红, 甩了一下袖子, 撇开了头。
闲灯怕兰雪怀一个人往前走不理他, 那只手飞快地从窗户中窜了出来,抓住了兰雪怀的手臂。
“我不说了,不胡言乱语了,你别走啊!”
兰雪怀气过了, 脚步这才放慢下来。
闲灯睡相不怎么好, 在里头睡得那一刻钟,把自己头上的凤冠睡得歪七扭八,直起身子的时候,不免要扶一扶。
“还有多远才到?”
抬轿的小厮开口:“还有两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闲灯问道:“需要翻山头吗?”
小厮道:“快了,小仙君。城隍庙就在前面这个山头上。”
闲灯道:“我知道了。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四个小厮纷纷一愣,闲灯不等他们放下轿子,便跳下来:“再往上就是那个邪祟的地盘, 你们要上去我也不阻拦, 只是一会儿你们得自己保证自己的安全,活着回来, 不然, 一会儿打起来了, 我可没工夫一个一个救。”
众人被他一恐吓, 纷纷放下轿子跑了。
闲灯转头从轿子中拿出了一把伞, 撑在二人头上。
兰雪怀道:“你又想做什么?”
闲灯把自己的手从红色的衣袖里伸出来, 放在他面前, 笑吟吟地看着兰雪怀。夜色正浓,又下着大雪,二人身边只有轿子上挂着的一盏惨白的纸灯笼,光照出来,闲灯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在暴雪中十分诡异。
他挑眉,像一个只会在山中出没的艳鬼,眉眼都透露着隐秘地风情。
“小仙君,你当然是扶着我的手了。”
他从大红色嫁衣中伸出来的这一只手,白的逼人。
兰雪怀道:“我为什么要扶着你的手。”
闲灯道:“你当然要扶着。现在你扮演的是我的哥哥,‘妹妹’出嫁,你怎么能不扶着我?”
兰雪怀脸色忽然一变,仿佛有话要说,但是憋在心里半天,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结果刚走了两步,他还是没能咽下这句话,瓮声瓮气地问道:“哥哥?我刚才还不是哥哥呢。”
怎么,刚才还是新郎呢,现在就变成哥哥了?翻脸真够快的,这些断袖都是这么水性杨花,是说完就不认账的坏东西吗?
兰雪怀每一步都走的极重,分明是不高兴了。
闲灯道:“你又怎么了?刚才说你是新郎官你也不高兴,现在让你当哥哥你也不高兴,你总不至于要当我阿爹吧。”
兰雪怀急道:“谁要当你阿爹。”
闲灯:“那就是了。你这人要求真多,这会儿又不愿意当我哥哥了,那你说,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兰雪怀又不说话了。
闲灯心中感慨道:兰若果然就像一个小棺材板,得问一句撬一下,撬开来还是你不喜欢的。
他后来又觉得自己挺搞笑的,乐了一声,想道:我图什么。
兰雪怀板着脸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想到你我就笑起来了。”他看着兰雪怀,故意道:“嗳,我脚疼,你走慢点儿。”
兰雪怀十分不解风情,说道:“你就是装的。你只走了这么一点路,有什么好疼的?”
闲灯摇头道:“兰若,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个脾气,难怪……难怪没有仙子敢接近你。”
“我为什么要她们接近我。”兰雪怀冷道:“烦死了。”
“所以说你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难道以后你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儿,你也这样对她吗?”闲灯好奇的看着兰雪怀。
“我没有喜欢的女孩。”
“你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嘛,行,那我换个问法,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兰雪怀握着竹伞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你的话太多了。”
闲灯道:“上山这一路无聊嘛,你又不跟我讲话,只好我问问你咯。有没有啊?”
他忽然来了兴趣,探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兰雪怀。
兰雪怀紧紧闭着嘴巴,似乎一句都不肯多说。
闲灯自讨没趣,撇了下嘴,说道:“那就是没有了。兰若,你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吗,你好悲惨啊,我都心疼你了!”
兰雪怀冷道:“你问我?那你呢,你自己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说我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告诉你:没有!”
兰雪怀轻轻地转了一下伞,同时也轻轻地问道:“那喜欢的类型呢?”
伞上的雪落下来了一些,闲灯感觉到自己很冷,忍不住靠进兰雪怀,嘴里说道:“我喜欢的类型啊?你让我靠你近一点儿,我好冷啊,怎么这个婚服看着层层叠叠,一点儿也不保暖,我觉得我的脚都快冻僵了!”
兰雪怀不动声色地让出了一块地方,只是,闲灯实在是挤的太进来了,他只能换了一只手拿伞,另一只手悄悄地绕到了背后去,搭在了闲灯的腰上。
是因为这样比较节省地方,兰雪怀在心中安慰自己,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这样,都怪他一定要往里面挤。说起来,还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难道是故意的吗?
闲灯浑然不觉自己腰上多了一只手,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挤进兰雪怀的怀里。
“哇,真的好冷啊!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嘿嘿,不瞒你说,我喜欢温柔乖巧的,最好是对我百依百顺。还有还有,我喜欢那个、那个身材好的,年纪么,比我大些的我也喜欢,当然啦,最重要的是,脾气一定要好……啊!!兰若!你干什么!”
闲灯还没把自己的感想发表完毕,兰雪怀已经加快脚步,拉下脸,往前走去了。
那把伞也脱离了闲灯的脑袋,树上一大块雪砸下来,把他肩膀砸了个正着。
原本和兰雪怀挤着,他身体才有些暖意,现在人走伞也没了,冰天雪地,差点儿把闲灯冻得跳脚。
“你给我撑点儿伞!”闲灯急急忙忙往前跑:“我好冷啊!”
兰雪怀阴阳怪气道:“你找个温柔的给你撑伞吧!”
闲灯道:“这里只有你啊,我上哪儿去找个温柔的啊……”他欲哭无泪,这时候心思又不敏感了,完全察觉不出兰雪怀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儿吗。”
兰雪怀冷道:“我不温柔又怎么样?”
闲灯道:“好吧,你不温柔,特别不温柔行吧。哎,明明是你先和我说话的,怎么现在又是你生气。我好苦啊,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兰雪怀僵硬道:“既然过得不好,那你就不要来缠着我,正好,我也觉得你烦死了。”
闲灯问道:“真的觉得我烦死了?”
他抬起头看着兰雪怀。
兰雪怀盯着他,被闲灯忽如其来的严肃神色吓了一跳,仿佛他只要说一句“真的”,闲灯立刻掉头就走。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的时候,城隍庙已经到了眼前。
闲灯笑道:“我逗你玩儿的,你怕啦?还是很舍不得我的嘛,小朋友承认就好啦,毕竟闲哥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不喜欢我的人。”
兰雪怀低声说了句:“无耻!”
闲灯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城隍庙,道:“兰若,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进去会一会这位城隍老爷,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兰雪怀道:“你自己小心。”
闲灯盖上自己的红盖头,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你放心,我难道还怕它不成?”
他看起来对扮女人真的很有心得,连背影都模仿的惟妙惟肖,若是叫一个不知道真相的人站在闲灯后面,恐怕会真的以为他是一个女人。
兰雪怀握紧手中的折枝,警惕地站在城隍庙门口,等闲灯走进去之后,他隐藏了身形,躲到了一座石狮子后面。
时间越拖越久,闲灯进去后,外面的风雪下的更大,一层一层的被夜风刮得东歪西倒,很扰人视线。兰雪怀握剑的手都快僵了时,闲灯忽然发出了声音:“兰若!”
兰雪怀速度很快,三两步就冲进了城隍庙中。庙里面的温度并没有比外面的暖和多少,闲灯的红盖头已经落到地上去了,而他看起来毫发无伤,笔直的站在大殿中央,手中抓着一只红眼睛、通体雪白的兔子。
“你看这个兔子!就是它在这儿作怪,我还以为是什么城隍老爷,原来是个兔老爷!”
兰雪怀道:“究竟怎么回事?”
闲灯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庙里面就刮了一阵阴风,然后我就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这兔子吃了多年城隍庙的香火成了精,会点儿小幻术,为了把它骗出来,我就假装中了幻术。后来,它果然急不可耐,自己就跳出来送死了。我说,小清洞天也太接地气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精怪也用得着你这个得意门生出来?本公子刚才揍了他两拳,随随便便就把它给捉起来了。”
那兔子耳朵很长,被闲灯捉在手中,两只前蹄子合拢在一起,不停地对着闲灯作揖求饶。
闲灯狞笑了一声,凶狠道:“现在知道跟我求饶了?抢人家女儿来当老婆的时候气派那么大?你这个畜生就是痴心妄想,找只母兔子跟你和和美美生一窝小兔子不行吗,非要祸害人家姑娘?麦老爷的小女儿已经定亲了你知道吗?你这就是强抢民女!”
他转头对着兰雪怀道:“兰若,这只兔子行为不端,不知廉耻,实在要不得。我看,不如就把它捉来烤着吃了!”
兔子听了,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就从红色的眼珠子里流了下来。
兰雪怀道:“我要带它回去听从洞主发落。”
闲灯道:“不是吧!就这么一个兔子精也值得你兴师动众的带回去?我一个下午都没吃东西,快饿死了!你就不能让我把它烤了吗?”
兰雪怀铁面无私:“不能。小清洞天自有规矩,岂能容你放肆。”
他抓过兔子,将兔子精放进了锁妖袋中,闲灯恋恋不舍地盯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
兰雪怀做完这一切,纠结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可有受伤?”
他已经察觉到了,这兔子精布置幻境的时候,分明还在城隍庙做了一个结界。因为今日下大雪的缘故,结界被风雪遮盖住,很不容易被发现。兰雪怀一时不查中了障眼法,便以为刚才城隍庙中什么都没发生,现在进来之后又听闲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通,把刚才里面发生的事情一笔带过,但他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轻松。
这只兔子既然是能化出幻境的妖怪,势必就没有闲灯嘴里说的那么容易拿住。
闲灯却摆手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出来除邪祟的时候从来不受伤吗?”
兰雪怀迅速的抓到他话中的重点,猛地拽住闲灯:“你哪里受伤了?!”
闲灯好像是被他抓到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兰雪怀面色冷峻地往下一看,看到了闲灯的手臂上有一条巨大的伤口,正在汩汩不断地流血。
他:“刚才一时不察,被这个兔老爷咬了一口,不是什么大伤,今晚上一过就能好起来了。”
说罢,看了一眼城隍庙外面的大雪,苦笑道:“不过,我看我们今夜是出不去了,这么大的雪肯定封山了。明天一早雪停了之后御剑试试。兰若,你看着我干什么?刚才我想要吃兔子肉你不肯,它咬了我这么大一条口子,还不许我咬它几口啊?”
兰雪怀道:“你坐下。”
闲灯问道:“坐下干什么?你要给我包扎?你带药了吗?”
兰雪怀:……
闲灯轻笑一声,暗道:我就知道他没带药。
他道:“算了算了,你要真的觉得愧疚的话,你就给我吹吹吧,吹吹伤口就不疼了。”
兰雪怀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正经,你到底——”
他抬头,看到了闲灯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闲灯坐下,抱着自己的双臂,说道:“我好冷啊……”
本来就冷,现在受伤之后,便是更冷了。
兰雪怀道:“我去给你生火。”
他作势要走,却不料,走了两步之后,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折返到了闲灯的身边。
兰雪怀坐下,将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微微鼓起腮帮子,往他的伤口上轻轻吹了一下,虽然问的很别扭,但是声音温柔了不少。
“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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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天地
城隍庙里的干柴多,火堆很快就生起来了。
闲灯靠在神台下面, 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他肩膀上的伤口还是被兰雪怀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用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包扎住了, 至少止住了血。不过,闲灯看起来并没有好受多少。
前半夜他安静的不像本人,后半夜,在兰雪怀撑不住有些想睡觉的时候, 闲灯忽然嘤宁了一声。
兰雪怀连忙抬起头, 问道:“怎么了?”
闲灯睁开眼,仿佛没睡醒,眼神都没有聚焦,他抿了抿唇,小声地说道:“我想喝水。”
兰雪怀顿了一下,说道:“没有水。”
闲灯觉得自己万分委屈,道:“没有水不能去找点儿水吗……我快渴死了, 兰若, 你行行好吧。你救了我,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他一渴, 胡话都开始说了。
兰雪怀只能站起身去外面鞠了一捧白雪, 放在手心中, 等雪化了之后, 还剩下一点雪水。闲灯有气无力地掰过他的手, 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把雪水舔到肚子里。
兰雪怀手心十分痒, 他看着闲灯, 忽然觉得他像一只猫。
闲灯喝饱了之后,心满意足地靠在神台边上。他手臂还在火辣辣的作痛,闲灯唏嘘道:“兰若,你可把我给害惨了。我的伤都是为你受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强词夺理,毕竟也不是兰雪怀叫他跟过来的。但是对方毕竟受了伤,现在是个伤号,兰雪怀就算是再不解风情,这时候也不能说闲灯什么。再者,他说的也不完全不对,至少,如果闲灯不想出假扮女人这一招,兰雪怀多半会拆了这座城隍庙,断然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不过闲灯大半夜的醒来说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有所意图。
果然,这只小狐狸一句话都藏不住,上一句说完,下一句就来了:“要不这样吧,我也不用你怎么报答我,咱俩四舍五入,也算是出生入死过得兄弟了,不如你跟我结拜吧!”
兰雪怀一听,眉头一挑,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他:“我不要。”
“为什么?”闲灯坐起来:“难道我不值得你结拜吗?”
兰雪怀淡淡地开口:“为什么要和我结拜。我没有这个习惯,也不喜欢跟人交朋友。”
闲灯道:就是因为你不喜欢交朋友,我才想出来结拜的事情嘛!
他这几日观察了一下兰雪怀,发现对方真的是独来独往,性格十分孤僻。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当然也没什么朋友。闲灯觉得自己所有的示好都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拉近自己跟兰雪怀的距离,最后才出了这么一个招数——结拜总行了吧?听人家说,结拜的意思就是比做朋友更加亲密,闲灯还没有跟人结拜过呢。
闲灯道:“那你一个人玩儿多无聊啊。你跟我拜把子,以后你就是唐棋乐的大哥了,我让他排在你后面,将来我带你们俩一起玩儿。”
兰雪怀固执地重复:“我不要。”
闲灯谆谆善诱:“唐棋乐虽然修为屈居你我之下,但是鬼点子很多的。而且他还会写话本,做一些小玩意儿,你跟我们交朋友以后都不会无聊的。”
兰雪怀道:“小清洞天距离骊山有数千里远,即便是现在交朋友了又能怎么样,将来还不是要分开。小乘听法会之后,你我之间就不必再有联系。”
闲灯听了,十分沮丧:“你这个人真是煞风景,又无聊脾气又差,我不跟你讲话了。哎,可怜我伤口又痛,现在又冷,这个头冠戴着还取不下来,重的要死……”
他自讨没趣,闭上眼睛,再也不理兰雪怀。
兰雪怀见他真的有点生气,心里没底。
闲灯这一路上表现的脾气很好,但就是因为脾气好的人忽然有这么一个做派,他心里才慌张。
过了一刻钟,兰雪怀抿着唇,千般不愿意地答应了:“你要拜就拜,别做出这种脸色。”
闲灯板了半天的脸,都快演露馅了,兰雪怀终于松了口。
前者听了,一改虚弱的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现在拜吧。”
兰雪怀:“你待如何?”
闲灯道:“稍等,场地简陋,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将就着用算了。”
他拖了两个蒲团过来,放在自己和兰雪怀的面前,并且拉着兰雪怀跪下。
“你现在是当着城隍老爷的面跟我结拜的,以后可不许反悔。”
兰雪怀没好气道:“城隍老爷被你抓起来了。”
“那个兔子精怎么能算?!”闲灯不拘小节,从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从神台上拿下了两炷香,分给了兰雪怀一根。
“一会儿我叫你拜你就拜,明白吗?”
兰雪怀点点头。
他看向闲灯,对方已经念念有词地开始编排结拜的誓言。老实说,这些东西不知道对方从哪里学来的,兰雪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目光落在闲灯的嫁衣上面,心里猛地跳了两下,觉得这个场景不太像是结拜,倒像是……成婚。
兰雪怀想道: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哪有人穿着嫁衣结拜的。
闲灯那头念念有词已经结束了,对着城隍庙的神像说道:“兰若,你可要拜了。”
兰雪怀依他所言,二人对着城隍神像磕了三个头。
“现在满意了吗。”兰雪怀冷冷地开口。
闲灯道:“满意满意,你现在可不能说‘我的是与你无关’了。我闲灯正式交了你这个朋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
兰雪怀问道:“为什么是小弟?你怎么不当小弟?”
闲灯嘻嘻道:“刚才问你的时候你没说啊!现在已经拜完了,可不能反悔。”
兰雪怀懒得理他,看闲灯的精神变好了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闲灯双手枕着头,靠在墙壁上,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说:“不过,我刚才有一件事情很不明白,那只兔子看起来修炼的年限并不长久,是怎么做到一下子这么厉害的?而且寻常的兔子精我抓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没见过哪只兔子身上的怨气这么重,活像个尸体修炼成精。”
兰雪怀诧异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我们不熟啊。”闲灯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是我的拜把子兄弟,我可以告诉你了。原本我是打算回去告诉唐棋乐的。但是你的反应好奇怪啊,好像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兰雪怀闭上眼,说道:“没什么。”
闲灯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有问。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兴致很高的拉起兰雪怀,兰雪怀被他拉的猝不及防,连忙问道:“你做什么?”
闲灯道:“看雪啊!你难道不想看吗?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很少能看到这么大的雪。”
兰雪怀道:“你伤势严重,需要休息,这时候就别折腾了。”
闲灯道:“我睡够了,不想睡了。漫漫长夜,不打发时间怎么过?难道你要睡觉吗?那你去睡觉吧,我自己一个人看。”
他说着,自己就坐到了门槛上面。
兰雪怀站在他身后,自然不能用这么不拘一格的姿势坐下。
闲灯伸出手,接了几片鹅毛大雪,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半张脸被白雪照的莹莹有光。
兰雪怀提醒道:“进去吧。外面风雪大,吹进来会到你的身上。”
闲灯笑了一下,正如兰雪怀说的那样,鹅毛大雪纷纷落在他的衣服上和头上,站在门口的兰雪怀也没能免其摧残,头上和肩膀上全都是雪片。
他指着自己,说道:“兰若,你看我像不像头发都白了。”
兰雪怀哼了一声,道:“你好无聊。”
闲灯指着他:“难道你的头发没白吗?兰若,你真是不解风情,还好我是个男的,我要是个女的,我一头磕死算了。”
兰雪怀不解道:“为什么?”
闲灯感性大发,抱着自己的双臂做作不已道:“此情此景,我又穿着嫁衣,假设本人是一个女人,难道你不觉得很像刚成婚的新婚夫妻吗。所以我才要被你气死,人家都说了,成婚之后就是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倒好,晾着自己的妻子上门口吹风。”
兰雪怀被哽了一下,有些羞恼:“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他是真的觉得奇怪,闲灯说这些话张口就来,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正因为他一点也不在乎,所以兰雪怀才能感觉到对方是丝毫不把这事儿放心上的,对他也没有丝毫的顾虑。倘若一个人真的喜欢一个人,会成日里说这些口无遮拦的话吗?
闲灯道:“你不爱听啊,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那你坐下来陪陪我呗。我真的很无聊,要不然你讲个故事给我听,作为交换,我也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兰雪怀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我没有故事。”
闲灯早就知道他要这么说,道:“那我讲给你听吧。”
他故作神秘地卖了一个关子,然后说道:“我小时候就没见过我爹娘,是老君把我带回骊山破儿洞的……”
※※※※※※※※※※※※※※※※※※※※
下午三点有个很重要的面试,所以来不及写了,先发一部分出来,只能把章节拆开了,晚上八点会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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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秘密
闲灯的身世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骊山破儿洞。四岁之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 别说是自己的父母了, 他从那儿来的都不知道。
“老君说我是从山下的雁荡池捡回来的, 我父母不要我,就把我放在一个篮子里,顺着雁荡池往下漂。她那一日正好下山,就把我捡回去了。”
兰雪怀听他说话, 不由问道:“你没有沉下去吗?”
闲灯乐了一声, 道:“兰若,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哪儿有你这么问的,我要是沉下去了,现在还能坐这儿跟你聊天吗?”
兰雪怀继续问道:“还有呢?”
闲灯撑着下巴,苦思冥想道:“还有么……我记不清了。我在骊山长大,老君不让我和唐棋乐出山玩儿, 我跟他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镇子。这一次来小乘听法会, 还是我头一回出远门呢,不过, 能认识你就不虚此行了。”
兰雪怀暗道:难怪。
闲灯自己说完了, 又问兰雪怀:“我已经讲完了, 现在该轮到你讲了。”
兰雪怀微微一愣。
闲灯指着他道:“喂, 你别赖皮啊, 刚才说好了我讲完之后你讲的!”
兰雪怀沉默了片刻, 就在闲灯等得不耐烦, 以为他不会讲的时候,他开口了:“我的事情,你不是听过了吗。”
这回,轮到闲灯诧异。
他是听过兰雪怀的一点身世,不过那都是刚来小乘听法会的时候听见的,兰雪怀怎么会知道这个?
闲灯对这一天记忆犹新,因为他不但得罪了洗剑门的掌门,还把自己的耳坠给搞丢了一只。这只耳坠是老君送给他的礼物,戴在身边已经七八年了,说没就没,闲灯为此还郁闷了很久。
他不由想着:难道兰若当天也在场?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兰雪怀的身世在修真界中都不算一个秘密,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谁见了他都忍不住回去评头论足一番,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总免不了讨论讨论。
兰雪怀应该是习惯了这些,再加之闲灯在年轻一辈的中人缘非常好,因此猜测他听到过也不难。
闲灯道:“别人说给我听和你自己说给我听能一样吗?你说给我听,我才不在乎你说什么,只是为了证明你已经很信任我了,我在你心中跟别人是不同的,你明白吗?”
兰雪怀心里一跳,哪儿听过这么直白的话,脑子里不停地反复问自己:他是什么意思?
闲灯说话时,狐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眼中有盈盈水光跳动,倒映出他的脸,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人一样。
像是被蛊惑一样,兰雪怀坐在门槛上,停顿了一下,慢慢说道:“我母亲是南疆的妖女青瑶,她生下我没多久就被逼的自缢了。”
兰雪怀对青瑶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是模糊地知道对方是一个野蛮骄纵的大小姐,总喜欢抱着他去折腾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有一回,她放出狠话要在三天之内教会兰雪怀御剑飞行,那时候兰雪怀才三岁,连金丹都没有,灵气也只有微弱的一点儿,青瑶不服气,就在折枝内灌入了灵气,用一根绳子拴着兰雪怀的腰,跟放风筝似的,将他摇摇晃晃地放到了半空中。
闲灯听完,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雪怀说这事儿的时候表情还挺严肃,面上有点儿心有余悸的意思。没想到闲灯不但不同情他,反而笑的这么不客气,于是恼火道:“你笑什么?”
闲灯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我也想起我小时候学御剑飞行的样子了。老实说,我觉得咱俩同病相怜。不过,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你知道我为什么用刀吗?因为我怕高,老君当年用棍子抽我我都不肯上剑,她实在没办法,才叫我改用刀的。我只要用刀,以后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不会要求我一起御剑了。”
兰雪怀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弱点,于是问道:“那你若是有长途路程要赶是如何?”
“蹭一蹭唐棋乐的剑嘛。”闲灯不以为然道:“以后说不定还要蹭你的剑呢,你给我蹭不?”
兰雪怀听着有些不开心,酸道:“那你就去找唐棋乐好了,找我作甚?”
闲灯没听出他呷醋,还孜孜不倦吐槽道:“唐棋乐这人太龟毛了,哥蹭他一次见他给我定十条规矩,暗杀同门要是不犯法的话,他早就被我杀了。”
兰雪怀心想:你也没有多少生气。
他又想:是了,唐棋乐是跟他一起长大的,自然有同窗之谊,竹马之谊,自己才认识他不到短短两天,肯定是比不上人家的。
闲灯说完这话,兀自岔开话题,又黏着兰雪怀近了些,几乎贴在他身上问:“兰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母亲的事情啊?”
兰雪怀沉默一会儿,问道:“你不怕她?”
闲灯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哦,我知道了,你以为我跟别人一样,都对你母亲痛恨至极?兰若,你可不能把我给想歪了,我是佩服她才问的!你想想,古往今来,谁能做到她这样翻手云覆手雨,我要是能有这么厉害,我被人骂两句算什么?我做梦都笑醒了!”
兰雪怀道:“我阿娘是妖,你是正道,又怎么能跟他一样?”
“妖怎么啦?”闲灯道:“你母亲不过是修南疆的法术罢了,总不能因为我们中途没见过这种法术,就把她打成妖术吧。况且,我看他们对你阿娘虽然恨之入骨,但还是有不少人偷偷修习她的修炼方法,好叫自己也一步登天,又当又立的,实属犯贱。我就不一样了!”
兰雪怀面上的冰雪融化了一下,笑道:“你哪里不一样?”
闲灯还是头一回看到兰雪怀如此轻松的表情,被他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眼睛,直白道:“兰若,你笑起来真好看。”
兰雪怀猛地收住了笑意,耳根泛红,转过头羞恼道:“答非所问!”
闲灯这才想起对方问了什么,连忙继续道:“我是说我不一样,我才不愿意去模仿别人,如果要我去修外道,我一定要创造一个大家都没有见过的法术。”
兰雪怀道:“修行邪道总归不被主流认可,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闲灯道:“随便想想的,难道你不觉得歪门邪道比较酷吗?再说,法术有什么正邪之分,只有人才有善恶之别!”
兰雪怀评价道:“轻狂。”
闲灯道:“又不是没人修过啦,怎么别人行我不行,你作为我的好朋友,你都不支持我一下吗?”
兰雪怀正想说话,闲灯忽然歪了身子,脑袋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他上半身瞬间就僵硬了。
闲灯蹭了蹭他的肩窝,说道:“算了,获得你支持太难了,而且我困了。”
兰雪怀抿着唇,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困了就回里面睡,坐在门口要染风寒。”
闲灯嘟囔,带着一点儿撒娇的感觉:“我不要,我觉得这里景色美,我就要在这里睡。”
他闭上眼,靠在兰雪怀肩上,说道:“等小乘听法会结束的时候,我到你们小清洞天来找你玩儿,你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我给你带我们骊山的特产,我最喜欢吃……”
闲灯越说越小声,最后悄无声息地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兰雪怀轻轻地动了一下肩膀,没把他叫醒。摇了一下,也没把他摇醒。
他盯着闲灯的脸怔怔地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将闲灯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随后将他打横抱起,带到了大殿中。
第二日,外面的风雪一停,兰雪怀和他就下山去了。麦老爷得知是兔子精作怪之后,对他二人千恩万谢,闲灯又嘱咐麦老爷给麦小姐开一些凝神的药,喝下去之后七天左右就会没事。
闲灯换上了自己常穿得黑色短打劲装,跟兰雪怀一同回到了小乘听法会。
唐棋乐见他一夜未归,连忙上来询问,闲灯正想借着这个时机把兰雪怀介绍给唐棋乐认识,谁知道一转头,兰雪怀就已经不见人影。
唐棋乐道:“你看什么呢?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怎么会跟兰雪怀一起回来?他出了名的脾气差,你别去触他的霉头。”
闲灯道:“哪有脾气差?人家脾气比你好多了。我当然是在惩奸除恶的时候遇到了他呗,而且我告诉你,兰雪怀现在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了,我还跟他约好了,之后要去小清洞天找他玩。”
唐棋乐听到这里,忽然变了脸色:“你有病吧。我跟你说,劝你最好打消这个主意,你知不知道你出去的这一晚上,小清洞天出大事了。”
闲灯道:“什么大事?兰雪怀怎么没跟我说?”
唐棋乐:“他估计也还不知道呢,兰雪怀现在一回去,肯定要被他们带走。昨晚上,有个人闯入了小清洞天的听风谷,动了无字磐石的封印,他们的副洞主元虚子连夜赶回了小清洞天,剩下一部分门生就留在了小乘听法会,等接到兰雪怀之后,恐怕就会即刻启程回去。”
闲灯心里一空,说道:“那小乘听法会还有三天呢,兰雪怀不参加了吗?”
唐棋乐:“还有什么心思参加?无字磐石出事,别说是小清洞天,就是明德真君也要出关。”
说起明德真君出关,这就是大事情了。
自从明德真君十年前闭关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将他请出来。其实,说是闭关,倒不如说是青瑶死了之后,他已无心在管理修真界的任何事情,索性撂担子不干了。
唐棋乐道:“他闭关的前几年,兰陵那边还瞒着消息,每年都给他过一次生辰礼,老君每回派鹤童送礼的时候,都没看到过明德真君的本人。他那个生辰根本就是个幌子,三年之后瞒不住了,才放出消息说明德真君闭关了。”
闲灯听到这里,瞪大眼睛:“啊。”
唐棋乐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闲灯心疼道:“那兰若岂不是从小就无父无母?”
唐棋乐:“……闲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在我在!”闲灯连忙嬉皮笑脸的举手。
唐棋乐道:“我看你是被他五迷三道下了药,魂都没了,我跟你说,你最好离兰雪怀远一点,他母亲是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妖女,你看看我们这一辈年轻的有谁敢去跟他攀谈?就你一个人上赶着倒贴,你要是想跟他打好关系,你就别想跟其他人玩了。”
唐棋乐此话,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么个事实。年轻一辈的修士不怎么搭理兰雪怀,但是非常乐意搭理闲灯。毕竟他师出名门,天资过人,容貌俊美,又顽皮爱笑,任谁都对他讨厌不起来。
可闲灯若是要跟兰雪怀拉帮结派,恐怕就会损失其他的朋友。将来这些修士不是门主就是洞主,或是一方大能,损失之后对闲灯有害无利,唐棋乐敲打了一下他,是要他认清事实——他们两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骊山,既然要入世,就要学会入世这一套人情世故。
谁知道闲灯不以为然:“没了就没了呗,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兰若好玩儿。而且我才不需要攀炎附势,我以后会成为修真界中最最厉害的人物,让大家都上赶着巴结我!”
唐棋乐翻了个白眼。
换做别人这么说,唐棋乐恐怕还要说一句“你继续做梦吧”。但是这话从闲灯嘴里出来,能实现程度是非常高的。他实力不如闲灯,却从来不心生怨恨,是因为闲灯的天赋跟他完全是两个水准,水平一旦差的太远,反而就没有嫉妒的心理了。
可以说,闲灯不但跟唐棋乐是两个水准,跟所有的修士都是两个水准,他想要成为修真界的顶尖存在,这是一件可以预见的未来,实现它只是早晚的问题。
唐棋乐见惯了他这幅傲慢骄纵的姿态,无语道:“行了,这位大能,赶紧去洗澡,浑身上下脏死了。”
闲灯心中挂念这兰雪怀,去沐浴的时候还惦记着对方什么时候回小清洞天的事。
他暗道:临走前我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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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闲灯心满意足的睡去。
结果小清洞天那边动身的比他想象的更快, 似乎昨晚上就开始收拾行李。他一觉睡到午时三刻才起来, 一起来, 猛地想起今天兰雪怀要回小清洞天,忙不迭送就拿着衣服匆匆从床上滚下来。
闲灯冲出自己住的屋子,正好被刚进门的唐棋乐看见了,对方冷笑一声:“你舍得起来了?怎么不一觉睡到晚上?”
闲灯从他手中抓了一把点心, 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了两块, 一边嚼一边跑:“我有事出门了,不用等我晚饭。”
唐棋乐道:“你哪一天是没事的?”
他这话说完,闲灯已经跑得没影了。
小乘听法会的住处一共有四处,闲灯跟唐棋乐被安排在最西边的厢房,小清洞天的人则是在东面,若是想要跑过去,必须得穿过一池湖水, 两座小桥, 然后绕开一片花园才能到。
闲灯跑得急了,心中暗道:他们不会走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无字磐石只是受到了一点点波动, 就值得副洞主兴师动众的赶回去, 兰雪怀必然也是要紧赶慢赶的。
——不会昨天一回来就走了吧?连一天都不歇息?
闲灯心里发慌, 拇指与食指二指合拢放在口中, 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 一只蓝尾云鹊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跑的快, 先帮我去看看兰雪怀走了没,要是走了你就回来,没走的话你就帮我拦住他,就说只等我一小会儿,我马上就到了!”
云鹊偏偏头,爪子在闲灯的手臂上蹭了两下,忽然昂起头。
闲灯连忙卑躬屈膝道:“好好好,你是大爷,你是我爹,一会儿给你摘老君后园的果子吃,当然你不能去告密说我摘的,到时候跟我一起嫁祸唐棋乐知道吗?那几把野草是老君的心肝儿,摘了有我们好受的!我可是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你可给我上点儿心!”
云鹊尾巴拍了拍闲灯的手臂,似乎在说知道了。
闲灯道:“你办好了这事儿,我再给你找几只母雀儿,让她们都给你当小老婆,行吧!”
云鹊这才张开翅膀,十分满意的飞走了。
闲灯心道:真是难伺候的死鸟!
不过,有云鹊去通风报信,闲灯到不急了。
也算闲灯的运气好,小清洞天的人正好启程,兰雪怀的行礼已经被两个鹤童收拾好了。
他站在门口,远远地望了一眼西边。
“雪怀,看什么呢?”
小清洞天副洞主的首徒华阳上前问道:“一个人站这儿站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在等人吗?”
兰雪怀道:“没有。”
华阳看了眼背后正在收拾东西的鹤童们,又转过头,上半身凑近兰雪怀,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昨夜你同骊山老君的首徒闲灯一同去了镇上?”
兰雪怀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华阳盯着他的头顶,说道:“你今日怎么换了一根簪子戴,以前那根白玉簪子呢?”
兰雪怀不肯开口。
华阳知道他的脾气,索性换了个话题:“那闲灯公子如何?见他本人,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兰雪怀想到了闲灯的脸,不自觉的将手藏在袖中,捏紧了手中的檀木盒子。
“就那样。”他随口说道。
华阳笑了一声:“什么叫就那样啊,你可知道这一次小乘听法会,他的风头与你无二。若不是我们要提前离开法会,到最后谁能夺魁还不一定呢。”
兰雪怀道:“我不在乎这个。”
华阳:“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没出现之前,年年都是你第一,同辈中无人能与你周旋,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劲敌,你怕不怕?”
兰雪怀道:“有什么好怕的??你真无聊。”
华阳笑道:“开开玩笑嘛师弟,别生气。你还没说呢,这个闲灯脾气如何?性格如何?长相就不必说了,他是个男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人,那得祸害不少大好青年。你可知道他跟洗剑门门主那点儿恩怨?”
兰雪怀只偶然听说过,于是摇头。
华阳捂着嘴噗嗤地笑了一声,道:“他来小乘听法会的第一天就把人门主得罪了,你猜他干什么了?他扮了个女人,把沈云耍的团团转,险些叫他老婆静清仙子抓了个正着,你说沈云颜面扫地,要不要恨上他?”
兰雪怀心里吃了味,哼了一声,有些凶道:“他惯来如此。”
华阳也说:“是了。听说年轻一辈的修士都爱和他玩儿,才来小乘听法会多久,就把这里闹翻了天。说来,其实他跟你母亲……”
说到这里,华阳忽然住口了。
兰雪怀的母亲几乎是修真界一个不可说的名字,华阳虽然在小清洞天之内,算得上与兰雪怀关系最好的了,但也没能好到可以当面提起青瑶。
虽然含糊了半句话,但华阳却是觉得,这个闲灯跟当年刚从南疆跑到中土的青瑶十分相像。别的都还好说,就是这个调皮捣蛋、闯祸惹事、天不怕地不怕地性格,实在是太像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关键是动土之后,还能让对方吃瘪,实在是让人佩服。
华阳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闲灯那小子看着就是个好相处的,只要你不惹到他,他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在心里补充:就是自家师弟才是个不好相处的,也不知道闲灯那小子怎么会调皮到兰雪怀头上来?
这么一想,想通了。
多半是外出的时候遇到了,按照闲灯那个性格,既然是和他其名的同辈,对方自然要上来认识认识。至于他的师弟……恐怕没怎么给闲灯好脸色看。
毕竟,兰雪怀就是在小清洞天,也没给过他们洞主个副洞主好脸色,成日里板着个脸,活像人家欠他千万两白银。碍于兰雪怀的身份,两位洞主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到底是兰雪怀天赋横溢,这几年,洞主对他的器重越来越明显,而一向就好脾气的副洞主,更是将他视若己出。
华阳想到这里,还羡慕了一下兰雪怀。
他抬起头,迎面忽然窜来一只蓝尾云鹊,它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引得众人围观。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鸟儿,年纪稍小一些的修士已经忍不住跑到外面的空地上去看了,华阳也瞪大了眼睛,十分稀奇:“这是什么鸟?我从来没见过?”
兰雪怀心里一愣,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云鹊盘旋了几圈之后,飞到了兰雪怀的面前。兰雪怀有点儿搞不清楚它的意图,犹豫了一下,将手臂抬起。云鹊心满意足地落在它手臂上,不动了。
华阳看呆了,问道:“你认识它?此鸟有灵,绝非凡品。”
修真界养灵宠的人有许多,但是这么好看的鸟倒是第一次见。
就当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云鹊身上的时候,兰雪怀正好伸手抓住了它的两只爪子,云鹊抖了抖身体,羽毛微微张开,马上就化作了一道蓝色的火焰,瞬间成了一把长刀,被兰雪怀握在手中。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不远处,又传来一人的声音:“兰若!”
兰雪怀听到声音,抬起头望去。
闲灯总算跑到了目的地,看到兰雪怀没走,连忙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一会儿。
兰雪怀问道:“这是你的刀?”
此刻,众人才猛然想起,能够由云鹊化作武器的一把刀,不就是闲灯的云鹊吗!
华阳道:“你怎么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云鹊此刀乃闲灯的贴身之物,非外人不可触碰,而且此刀有灵,寻常人根本抓都抓不住,更别说这样乖顺的躺在兰雪怀的手中,任由他拿捏了。
兰雪怀并未回答华阳,而是看着闲灯。
闲灯跑来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走了,还好我赶上了。”
兰雪怀道:“你跑来干什么?”
闲灯道:“我来送你啊,你怎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我算够哥们儿了吧!别不开心啦,笑一个给我看看。”
云鹊见到闲灯来了,在兰雪怀手中微微震颤。
闲灯见了,一把夺过来:“你拿着这把刀干什么,重死了,这死鸟最近吃太多果子,叫它减肥也不减,以后没有什么母鸟看得上它!”
说罢,往半空中一扔,云鹊滚了一滚,就化作一直艳丽的雄鸟,对着闲灯吱哇乱叫。
闲灯挥挥手:“自己找地方玩儿去,我没空搭理你。”
华阳眼中惊羡道:“果真是一把好刀!”
闲灯看了眼他,拱手道:“在下骊山破儿洞闲灯。”
华阳连忙回礼:“小清洞天,华阳。”
闲灯打完招呼之后,心思就回到兰雪怀身上了。他看了眼兰雪怀背着的包裹,也抢了过来,笑嘻嘻道:“走吧走吧,我送你。”
兰雪怀正欲抢回来,闲灯道:“哇,你的包好轻啊,只有衣服么?”
兰雪怀手一顿,说道:“不然呢?除了衣服还有什么?”
华阳看着二人斗嘴,泯然一笑,对着后面的鹤童和修士们道:“咱们出发吧,走东海的水路。”
闲灯与兰雪怀走在前面,距离众人有些距离。
前者问道:“兰若,我听说你们小清洞天是在海中,对吗?”
兰雪怀点点头。
闲灯道:“啧啧,那就难找了。我这个人最没有方向感了,在陆地上都能走丢,更别说是坐船去海里了。”
兰雪怀:“小清洞天在东海中有结界,就算是坐船也不能轻易进入。”
闲灯道:“这我当然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冷酷,我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要来找你玩儿,小清洞天离破儿洞好像不远,有机会我在山上的时候还看到过你们小清洞天的鹤童飞来飞去的,下回你给我一道灵符,让我也去小清洞天玩儿玩儿呗。再说了,咱们俩的感情都这么好了,你不得出来接我一下啊?”
兰雪怀去轻轻地哼了一声,同时,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檀木盒。
那盒子中别的没有,就是放了一支闲灯前天从他头上拿下来的白玉簪子——这簪子自然是兰雪怀从小佩戴到大的,从未离身过。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东海港口。既然是要下海的船,势必就跟闲灯平时看到的船不一样,到了码头,他大惊小怪了一会儿,对兰雪怀说道:“我还从来没坐过船。”
华阳道:“你们两位还有话聊就快些聊,我先带师弟们上船,雪怀,自己把握一下时间,别耽误了。”
兰雪怀道:“我没……”
“有有有!我们有话聊的!”闲灯连忙抢白。
华阳笑了一声,转头上了船。
兰雪怀故作生气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讲?要说就快说,我没有话讲。”
谁知道,闲灯狡黠地笑了一下,忽然捉住他的手臂,将兰雪怀的右手猛地抓起来,举到了二人之前,将那个檀木盒子暴露无遗。
“还说谎!不想和我说话,那这是什么?难道是你准备送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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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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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一吻
兰雪怀被闲灯抓了个正着,脸都红透了。
闲灯一看他的样子, 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 心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这东西就是送我的。
他不由得意地继续想:兰若这人脸皮也太薄了,性格还这么别扭,难怪交不到朋友。喜欢我就直说嘛,送个礼物还扭扭捏捏, 我要是想送什么, 我当场就送了!
兰雪怀被他捉着手臂,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明知道自己该走,但是却一步都动不了。心里翻滚上的心绪又羞又燥,没完没了,盯着闲灯,都快把眼眶给盯红了。
不是吧。
闲灯有些迟疑地想道:被我抓个正着有这么羞耻吗?不过是送朋友一个礼物而已, 他怎么跟被抓到送定情信物一样。
“兰若, 你干嘛不说话,这东西是不是送我的?”
兰雪怀终于回过神, 甩开他的手。
闲灯连忙敲了一下他的手臂, 将那个檀木盒子很有技巧性的拿到了自己手中。兰雪怀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闲灯也抬头, 饶有兴趣地回了他一眼, 然后干脆利落地打开盒子。
“咦?这不是你那根白玉簪子吗?”
闲灯惊讶了一瞬, 又将白玉簪子拿出来, 放在手上把玩了片刻,插进了自己的发间,晃了晃脑袋:“怎么样,我戴着好不好看?”
兰雪怀:……
闲灯笑道:“你说说看呗!之前问你要这个,你舍不得给我,现在怎么想通啦?察觉到我的好了吗?还算你没有醒悟的太晚。”
兰雪怀道:“胡言乱语,盒子还我!”
闲灯藏住盒子,惊恐道:“那怎么行!哪有人光秃秃地就送一根簪子啊,当然要连盒子一起送的!”
兰雪怀收回手,道:“你要就拿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
闲灯笑了一下,道:“你分明就是要送给我的嘛,摆什么不情愿的样子?好像是我强迫你一样。”
这句话说完,兰雪怀脸上又飞了两片红晕。
闲灯眨了下眼睛,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
江南连着下了两天的雪,昨夜好不容易停了一次,今日又开始缠缠绵绵落下。
“下雪了,兰若,你们这个时候出行,恐怕有很多不便吧。我听说,天气冷的时候水面都会结冰,而且我还听唐棋乐说,这段时间会连着下雪,一个月都不会停。”
兰雪怀顿了顿,道:“不会的,东海不会像江水一样结冰,过了清湖湾,那边就暖和起来了。”
半晌,闲灯才回过神,答道:“……哦。”
他实在没什么好说了,但又不想这样匆匆忙忙结束谈话。毕竟,今日与兰雪怀一别,下次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眼见雪越落越大,两人却都站在码头,谁都没动一步。
闲灯跑出来的时候心急,穿得不多,单薄的两件挂在身上,叫人看着都替他抖一抖。兰雪怀转头,招来了身边的书童,从他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件白色的斗篷,帽檐上团了许多兔毛。兰雪怀将它抖开之后,披到了闲灯身上。
一阵香风和暖意从斗篷中传来,表明这斗篷分明是有原主的。
闲灯诧异地看着兰雪怀,对方却并没有抬头和他对视,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斗篷前面的两根丝带上。兰雪怀十分珍重地把丝带打了一个结,像是用斗篷将闲灯锁住了,归他所有。
“码头风雪大,你别站了。”
兰雪怀开口。
华阳趴在桅杆上,招手道:“雪怀,你好了没,船要开了!”
兰雪怀双手松开丝带,却被闲灯一把抓住。
他愣了一下,这才抬眼,望进了闲灯眼里。
对方难得没说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兰若,我心跳好快。”
兰雪怀脸色蹭地一下染了个透红,急急忙忙就要甩开闲灯的手,结结巴巴开口:“你、你又说什么胡话?”
闲灯十分坦然,甚至害怕兰雪怀不信,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辩解道:“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你摸摸看嘛!是不是跳的很快?为什么啊?”
兰雪怀快被他的几句话打的无言以对,纠结了半天,纠结到耳根红的都快蒸发了,才挤出一句话:“……你自己不知道吗。”
闲灯心道:莫名其妙,我就是不知道才跟你讨教讨教,你怎么还一副我应该知道的样子?
“那你知道吗?”
“我……”
二人就这么静默无言地对望了片刻,兰雪怀紧紧地盯着他,欲言又止地张着好几次嘴,都没法儿把话说出口。
华阳喊道:“还没好吗!你再慢一些,就要御剑追上来了,现在雪下得这么大,不好御剑的!”
诚然如同华阳所说,短短片刻时间不到,码头上的风雪已经大的迷人眼睛了。方才还能看到不少船夫在码头上穿行,如今望过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
闲灯是真切地感到有些冷,他听到华阳喊兰雪怀,于是说道:“算了,你师兄喊你了,你快走吧,我送到这儿就回去了。”
谁知,兰雪怀忽然伸手,捉住了他的双臂,身子往前探了探,在他的眉间蜻蜓点水一般蹭了一下。
闲灯瞪大双眼,仿佛没反应过来,被吻的时候还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身子,纤长的睫毛上下一合,从上面滑落了一片雪籽,融化在了兰雪怀的气息中。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茫然,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兰雪怀,双臂上的温度就消失了。
闲灯顿了一下,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抬头望去,兰雪怀已经走了。他几乎是跑走了,转身地时候一句话没说,闲灯怔怔地捂着额头,听到了风雪中船夫吆喝开船的声音。
雪还在下,闲灯在码头站了一会儿,直到船开走的没影了之后,他才转过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到了小乘听法会的住处,唐棋乐正撑着伞站在院子里,看到他回来,连忙跑下来,扔了一把伞给他。
“你跑哪儿去了?刚走没多久外面就下雪了,我都打算用传送符找你了。”
闲灯没说话,甚至连唐棋乐扔过来的那把伞都没接。伞在他身上撞了一下,就滚到了雪地里,闲灯严肃地捂着额头,进了院子。
唐棋乐道:“闲灯,你丢魂啦!”
他捡起地上的伞,追上去给闲灯撑上,看到他的斗篷,又问道:“你今天怎么舍得带钱出去了?还知道给你买件衣服。不过,你不是不喜欢白色吗?这什么斗篷。”
唐棋乐若是再看的仔细一些,就能发现,这件斗篷的材质和暗纹,都不是能在寻常店铺买到的。
闲灯一路无话,回到屋子中就坐在桌子前,手还捂着额头,斗篷也没摘,上面的雪块无声的落了一地。
屋中还点着炭火,唐棋乐掐了一截香,放在炉子里,用手扇了扇,看着闲灯,眉头一挑,觉得不对劲:“你干嘛了?出去一趟把魂给搞丢了?”
闲灯坐了很久,终于等到自己的心跳平静了一些,才开口:“谁丢魂了,我正在想事情。”
唐棋乐坐在另一张书案前,铺开面前的白纸,沾了沾墨,开始编纂他还没编完的话本——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名叫《爱你一万年》。这故事花费了他不少心血,唐棋乐编了好几年,觉得此书打破固有套路,探讨人性深度,目前只能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要是刊登出去,必然能引起修真话本界的轩然大波。
事到如今,这本爱你一万年只剩下两个章回就能截稿了,唐棋乐日以继夜,是一刻都没停歇过。
他一边写一边说:“你没丢魂会这样?我叫你你都不应。对了,你去见过兰雪怀没有,我刚才听说了,他们今天就走。”
闲灯听到兰雪怀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放下了一直捂着额头的手,摸了摸下巴。他忽然盯着唐棋乐,跃跃欲试道:“唐棋乐,你亲我一下。”
他说完之后,捂住自己的心口,发现心跳没那么快,于是更加古怪,想道:怎么说起兰雪怀你就跳的这么古怪?换做唐棋乐倒是开始装死了。
难道说,只有兰雪怀亲自己,心跳才会快?
唐棋乐见怪不怪,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你对我下手你还有人性吗?说的是人话么你,不怕我吐出来?”
闲灯仿佛来了兴致,取下斗篷,先叠好了放在床上,然后三步并两步凑到唐棋乐面前:“要不然我亲你也可以!”
唐棋乐道:“免谈。你休想打什么坏主意,我不配合。”
闲灯比了三根手指在脑袋上,郑重道:“我发誓,我绝不打什么坏主意。你快亲我一下。”
唐棋乐慢条斯理:“哥——无——恩——滚。”
闲灯自讨没趣,坐在了他边上,拿起一支笔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
唐棋乐见到他忽然安静下来,心中有疑,问道:“你怎么了?神神秘秘,古古怪怪,你亲谁了?”
闲灯道:“我没有亲谁。”
唐棋乐抽空看了他一眼,又随口问道:“那谁亲你了?”
他要损人的话还在嘴里没说出来——大抵是说闲灯这人看似风流,实际就跟个小白花似的,被人家小姑娘亲一下,魂不守舍这么半天,平日里的风度都去哪儿了?
结果,这话还没说出来,闲灯就回答道:“兰雪怀亲我了。”
唐棋乐落笔的一刹那没控制好力度,在纸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墨痕。
他惊恐地抬起头:“谁??”
眼中分明写道:你玩儿我呢!
闲灯道:“兰雪怀亲我啊,这不是你要问的吗。你干嘛这么大反应,他亲我一下怎么了?”说到这里,闲灯道:“我大不了亲回去就好了,说起来,他跑的那么快,我哪有时间抓住他啊。这人莫名其妙亲我一下就跑了?他害羞吗?”
唐棋乐蹭的一下站起来,抓住闲灯的手臂:“……他疯了还是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闲灯原本是不打算跟唐棋乐讲的。
他虽觉得自己反应古怪,可到底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间拿不定兰雪怀是为了什么原因。自古以来,他听说过女人亲男人的,还没有听过男人亲男人。不过兰雪怀做出这种事情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反正,自己又没吃亏。
闲灯道:“你凶什么啊?”
他一脸坦然,仿佛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唐棋乐也面露疑惑,特别是看到他的神情之后,抓住他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
闲灯这是什么意思?被一个男人亲了怎么是这种表现?
唐棋乐问:“你是断袖?”
闲灯反问道:“什么是断袖?”
唐棋乐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坐下,说道:“懒得跟你说,你自己无所谓就算了,千万不要去招惹人家。你以为兰雪怀是什么人?是你能招惹的起的人吗?劝你就此打住松手,正好他也回去小清洞天了,你以后就不要去见他了。还有,小乘听法会还剩下一段时间,你也别松懈了,好好管好你自己吧。”
他说了半天,换了一张宣纸,忽然抓住闲灯的手,暧昧的捏了一下。
同时,心中忐忑,担心自己多年好友真的是个断袖,唐棋乐自己虽然不能亲他一下证明清白,但是这么握一下手还是可以的。
唐棋乐问道:“你什么感觉?”
闲灯如实禀告:“你好恶心。”
唐棋乐:……
“速速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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