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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会一场


    闲灯一口气跑出了客栈,到了护城河边上, 才慢慢地停下脚步。


    他脸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 满脑子想的都是兰雪怀唇上的温度。


    又走了两步, 闲灯忽然站定,惨叫一声,抱着头蹲下身子,绝望地想道:我都干了什么蠢事?


    ……我疯了!


    除了自己疯了这个理由之外, 闲灯实在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要去吻兰雪怀。


    他站起身, 趴在护城河的上面,双手枕在石柱上,彻底茫然了。


    “难道我刚才是鬼上身了?”


    闲灯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更加崩溃:说到底,他为什么要去吻兰雪怀啊!


    难道是看他的嘴唇好看吗?难道是太久没见面了所以想他吗?


    可是哪门子兄弟太久没见面了之后——见面就接吻的?


    换成唐棋乐的话,闲灯胃里一阵翻腾,有些想吐。


    “唐棋乐……算了吧, 还不如让我从这里跳下去淹死。”


    闲灯叹了口气, 心道:既然我不是一个断袖,为什么又会去吻他?


    鬼上身和疯了的理由都想过了, 并且这理由成立的还很勉强, 思来想去, 唯一能解释的通的, 就是自己被美色所诱惑了。


    “说得对。”闲灯连忙肯定自己:“实在是兰雪怀自己长得太好看了, 我恐怕把他当成了一个女人。”


    跟自己这么解释是解释了半天, 一会儿怎么跟兰雪怀解释?


    闲灯现在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要说他之前看到兰雪怀确实是对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心思,可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当着兰雪怀的面轻薄他。


    “我是把他当成了女人吗?所以才做出了这些鬼事情?这话还不能跟兰雪怀说,要是被他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把我大卸八块。”他在护城河边上自言自语,紧张的开始咬手指:“当务之急还是不能回去见他,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消气了再回去。”


    闲灯把自己身上的问题找了一个遍,就没想过在兰雪怀身上找问题。


    没想过兰雪怀为什么不推开他,没想过兰雪怀为什么要回应他。


    纠结地想去跳河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闲灯转头,正好看到唐棋乐。


    “是你?”


    唐棋乐道:“是我,怎么样,不是前来暴打你的兰雪怀,你是不是感到特别幸运?”


    闲灯沉着脸色:“警告你别来烦我。”


    唐棋乐道:“我是担心你才来看你的,怎么?刚才看你跟兰雪怀在屋子里似乎吵架了?”


    闲灯耳根一红,烦道:“关你屁事!”


    唐棋乐无语了:“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你这么不领情?”


    闲灯:“你来通什么风?报什么信?”


    唐棋乐道:“刚才你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兰雪怀也出来了,他估计就是来找你的,这就是我通给你的风。”


    说罢,闲灯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唐棋乐眼疾手快地拿了一个木凳子塞到他背后,闲灯猛地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片刻后,连忙抓住唐棋乐的手臂:“他出来了?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唐棋乐道:“我哪里看得清楚啊,我这不是急着出来提醒你吗,你到底做了什么,跑的那么快?你打人家了?”


    闲灯冷汗连连,摇摇头:“比这个更过分。”


    唐棋乐记起兰雪怀捂着嘴,似乎嘴里有血,心中肯定道:都把人家打出血了,那是很过分了。


    他转念一想,暗道:兰雪怀长这么大估计没被别人打过,这个闲灯真是仗着自己得了几分宠爱,无法无天了。


    唐棋乐道:“你没事儿打他干嘛?他先动的手还是你先动的手?”


    闲灯吞了吞唾沫,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儿:“……我没打他,我亲了他。”


    唐棋乐没靠住石墙,一个趔趄,直接沿着墙壁滑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问道:“你亲、亲谁?亲兰雪怀?”


    闲灯点点头:“我还咬了他舌头。”


    唐棋乐:“……我的天。”


    闲灯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渡过难关吗?”


    唐棋乐道:“我身上还有二两银子能帮你买口棺材。你疯了!你亲兰雪怀?!你鬼上身了吗!完了完了,我早该阻止你靠近他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美色所诱惑,你这人不长脑子吗!什么人都敢去招惹?不要命了!”


    闲灯这时候,反而想开了,叹息道:“你没听说过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唐棋乐道:“你是真的活腻了想做鬼了!那兰雪怀什么反应,是不是推开你,给了你一巴掌?还是给了你一拳?”


    他退后两步,端详了一下闲灯的脸,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伤口,似乎没有被打。


    唐棋乐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闲灯听完,仿佛抓住了什么重点,全身上下冷冻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我想起来了,兰雪怀没推开我!”


    闲灯的心跳死灰复燃,跳动的声音太大,颇有些震耳欲聋。


    仔细一想,他没推开自己,是不是也没那么讨厌?虽然兰雪怀讨厌断袖的事情人尽皆知,可是自己……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哥们儿了……会不会……


    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闲灯小声说道:“你说他没推开我,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啊?”


    这话说出来,仿佛兰雪怀对他说的一样,闲灯的脸涨的通红,说也不敢说的太大声,像是一个深藏在心的秘密被挖出来一般,他越说越轻,越说越不肯定,同时心中还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唐棋乐用手背测了测闲灯,纳闷道:“你没发烧吧?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结果,还没兴奋多久,唐棋乐这一句话出来,如同一盆凉水,把闲灯心中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小火苗给浇灭了。


    他心凉了半截,想道:是了,青天白日我又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兰雪怀那种人,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


    唐棋乐道:“虽然他对你是蛮好的,但是也许这种好不是你想的那种好呢?”


    闲灯丧气道:“你快闭嘴吧。”


    唐棋乐道:“我不是在帮你分析分析那你的感情吗?那你说,假设他真的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


    闲灯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没想好。”


    唐棋乐道:“那就是了,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闲灯:“你喜欢兰雪怀吗?”


    闲灯仿佛被抓住了小辫子,整个人都变的不自然起来,他收回了自己摊开的一双长腿,正襟危坐:“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看你的样子像是情根深种,但是听你问我的话……你自己都没搞明白?”


    闲灯没说话了,却是代表默认。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男人喜欢男人好像是一个并不怎么常见的事情。


    唐棋乐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喜欢兰雪怀了,闹了半天你对他没意思啊?”


    闲灯说道:“什么早就喜欢?你怎么说话的?”


    唐棋乐诧异道:“之前说你是他未婚妻你也没反对啊,再往前看看,你是不是第一次见人家就图谋不轨了。”


    闲灯无语道:“那都是误会,我还没来得及跟兰雪怀解释。”


    想到这里,闲灯唏嘘不已,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那些都是误会,事发突然,而且就算我解释了兰雪怀也不听。你知道他这人的,只听自己想听的,况且,就兰雪怀那个脾气,我说多了还会被他揍,我何必自讨苦吃。”


    唐棋乐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之前都没喜欢过他?”


    闲灯点点头:“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说的,但是我发现这个误会越滚越大了,就算是给我一一百张嘴我也解释不清楚。老实说我对男人确实是没什么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被他认为是断袖……”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动摇:以前是没那个意思,现在的话就说不清楚了。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兰雪怀,可是人家待见他吗?


    唐棋乐笑道:“你看,事情不是解决了吗。”


    闲灯听得莫名其妙,抬头:“什么?”


    唐棋乐这话没对着他说,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身后。闲灯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一转身,便看到兰雪怀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背后。


    闲灯怔在原地,半晌,才开口:“小仙君……你什么时候来的?”


    兰雪怀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这一眼,却把闲灯的身体看僵硬了——兰雪怀从来没对他这么冷漠过,哪怕是装出来的冷漠也不曾有。


    这下,闲灯不但身体僵硬,心脏也快跟着停止跳动了。


    唐棋乐道:“有话直说就好了,多大点儿事,值得你纠结吗。”


    闲灯声音颤抖,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唐棋乐笑道:“你说都是误会的时候。”


    闲灯怒道:“你有病吧!”


    他一拳砸在唐棋乐的脸上:“套我话?还不告诉我?”


    唐棋乐摔在地上,没站起来。


    要不是急着追兰雪怀,闲灯恐怕还要补两脚再走,揍了唐棋乐一拳之后,他狠狠地警告了唐棋乐一眼,拔腿就往兰雪怀离开的地方追。


    唐棋乐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一方白色整洁的手帕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接过后擦了擦嘴角的血,苦笑道:“这个兔崽子下手真是没轻没重。”


    递给他手帕的男人正是明德真君:兰舟。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说道:“我特意敢来看你笑话的,你棒打鸳鸯的开心吗?”


    唐棋乐站起来,温和地笑道:“什么叫棒打鸳鸯,我这是提点兰雪怀,怎么,他死过一次还嫌不够,还要重蹈覆辙?我没说你呢,你儿子你自己不管,叫我来做这个恶人,想的挺美。”


    “我要是能管得住他,十年前我就管住了。”兰舟叹了口气。


    唐棋乐摸了摸自己嘴角的伤口,也跟着叹息道:“我没时间给闲灯过这个情关了,只盼他怪我就怪我,可别作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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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小虐怡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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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白


    “兰若!”


    闲灯追的十分快,尽管如此, 他还是费了一些功夫, 才找到兰雪怀。


    “兰若, 你听我说……”闲灯抓住他的手臂:“是唐棋乐——”


    话还没说完,就被兰雪怀给甩开了。


    对方理也不理他,兀自往前走,仿佛当他是一团空气。


    闲灯最怕这个了, 兰雪怀要是不理他, 他比死了还难过。一次不成,闲灯又抓了第二次,他用了一点力气,第二次兰雪怀没能甩开他。


    说来闲灯本人还算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这种跌份地事情他通常不做两遍。


    毕竟,被拒绝过一次之后,谁还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上赶着再被拒绝第二次。


    不过面子的事情在兰雪怀面前就显得没什么重要, 闲灯拽着他,自己连忙站到他面前:“小仙君, 你听我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兰雪怀抿着唇, 没什么多余表情。


    闲灯解释道:“唐棋乐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 兰雪怀问道:“不说是什么意思?”


    闲灯心里咯噔了一下, 暗道:完了。


    情急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凑一个完美的解释出来,火急火燎,烧坏了脑子,有什么就说什么——


    现在听听他说的话,什么叫做“如果知道就不说了”,这不是变相承认他说的那些都是肺腑之言吗……还是怕兰雪怀听到的那种!


    “我……”闲灯急的头上冒汗。


    兰雪怀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不……”闲灯条件反射地就要抢答,兰雪怀冷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接下来要说的话里面,最好不要有一句谎言。”


    闲灯要说的话忽然就卡主了。


    兰雪怀死死地盯着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否认。


    没有否认,那不是就承认他跟唐棋乐说的全都是对的吗?


    不喜欢男人,不是断袖……也不喜欢他。


    兰雪怀冷道:“放手。”


    “兰若!”闲灯猛地回神,连忙道:“不是的,我以前、我以前是没有喜欢你,也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兰雪怀道:“是,你想要说什么。是我误会,是我自作多情?想听我跟你道歉?”


    闲灯慌乱地摇头,抓着他的手死都不肯松开,说话都打结巴了:“我没有要你跟我道歉,我是想说,我——”


    ——我喜欢你,我是很喜欢你的!


    兰雪怀站定,等着他说完。


    闲灯心里喊得厉害,急的满头冷汗,一个声音不停的催促:你说啊!你快说啊!


    可是,说出来之后呢。


    闲灯觉得自己像在岩浆边上的寒泉泡着,一半身体是冰冷的,一半身体是火热的。他的魂魄和□□都快分开了,到最后也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自己是个散修,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也不需要为这个世界承担什么责任。但是兰雪怀呢?他能跟自己一样吗,能随随便便就喜欢一个人,能不顾及他父亲的感受,能忍受修真界对他指指点点的目光吗。


    或许兰雪怀可以忍受,但是他不行。


    他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说兰雪怀的不是,说他的不好。而这一切如果是他造成的,他就是罪该万死的人。


    兰雪怀的仙途,应该是一片光明,不该由他横插这么一脚,把对方的大好的未来搅和成一潭死水。若是他真的敢不顾一切和兰雪怀在一起,那也要等到自己扬名天下才行,至少别人骂起来,只会骂他的名字,对他指指点点,对他出言不逊,闲灯向来觉得自己脸皮极厚,所以也不怕这些污言秽语。


    但是兰雪怀不行!


    他又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紧紧抓着兰雪怀的手也有了一丝松懈的力度。


    兰雪怀明确的感受到了,难以置信地盯着闲灯的手,心里火冒三丈:死断袖!竟然真的敢松手!平时怎么没有这么听话?又想出什么花招来了?!


    “我……”闲灯咽了咽唾沫,“对不起。”


    兰雪怀的神情一下子冷下来了:“你觉得我是想听对不起三个字?”


    闲灯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诚挚道:“……抱歉。”


    兰雪怀:……


    他面若霜寒,咬紧牙齿,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觉得换一个说法我会开心吗?”


    闲灯老实的摇摇头,越想越难过,几乎都要当着兰雪怀的面哭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兰雪怀掐住他的下巴,令闲灯抬起头,对方眼中噙着泪,看着不像是装的。


    他冷哼:装什么可怜,明明不喜欢我还在这里蛊惑男人。


    “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闲灯嘴唇翕动,“我……”


    又是一个“我”字之后,没了下文。


    兰雪怀松开了他的下巴,忽然间,他开口问道:“闲灯,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闲灯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他都有点站不稳。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发酵,就要呼之欲出。


    兰雪怀盯着他,说出来的话直白又热烈,神情十分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我告诉你,我喜欢你。”


    闲灯双腿发软,直接站不住,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轻如鸿毛,灵魂都飞到了天上,堪堪扶着背后的大树,才能站得稳。


    结果,不等他反应过来,兰雪怀陡然变了一个脸色,又凶又狠地推了他一把,恨道:“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了,滚!”


    闲灯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想不到自己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这么快,前一句话还在天上飘着,下一句话立刻将他打落进了地狱,实在是一个甜蜜的痛苦。


    他大概是有史以来修真界恋情结束的最快的散修,一炷香都没有坚持到,兰雪怀已经对他厌倦至极,他冷着脸:“我真的很讨厌你,看见你就讨厌,看见你就烦,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闲灯匆忙地回过神,又想拽住他,谁知道,一个声音插进来,将他二人的谈话打断。


    韩一树小心翼翼问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闲灯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一点血色,摇头:“没有,怎么了?”


    韩一树道:“跟师妃仙一起的那个黑衣服丫头醒了,一醒来就在客栈里拆房子,陈肃怕她动手杀人,所以把她捆起来了,你要回去看一眼吗?”


    闲灯这时候什么事情都不想管,只想先跟兰雪怀把事情解释清楚。


    韩一树看出点儿什么,又道:“你跟兰公子一起来吧,我们这些人里面,也只有你跟他比较熟。”


    这话是对闲灯说的,不料却是兰雪怀冷漠的回答道:“不熟,我不认识他。”


    闲灯五脏六腑被绞在了一起,疼出了花样来。


    兰雪怀问韩一树:“师妃仙人呢,带我去看她。”


    韩一树虽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他此刻千万不要多问,于是道:“就在客栈里,从这边走会比较近一些。”


    一路上,闲灯跟在兰雪怀后面,几次想和他讲话,都被对方无视了。兰雪怀对待他就像对待空气一样,仿佛说不喜欢他就真的不喜欢他了,落差太大,让闲灯心神不宁,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悲伤。


    韩一树道:“就在这间房。”


    推开门,便听到素音破口大骂:“你他妈放开我!师妃仙人呢!”


    紧接着,便是听到陈肃说:“姑娘,你冷静一点,师姑娘并无大碍。”


    “我相信你?滚!闲灯呢?叫他来见我!”


    闲灯听到自己名字,收起多余的情绪,说道:“我人在这里,你要跟我说什么?”


    素音见到他,松了口气。


    闲灯注意到,她的双手都被绑起来了,一旁照看她的大夫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猜也猜得到,大概是素音刚起来的时候看到了陌生人,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是二话不说就攻击人家,这才导致这个大夫无辜的挨了一拳。


    “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脾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逞凶斗横。”闲灯转头问大夫:“她身上的伤势如何?”


    大夫也是个好脾气的,答:“比之前好很多了,再修养一个月左右,应该就没什么大碍。”


    素音问道:“她呢?”


    大夫心中了然这个“她”指的是谁,只摇头道:“那位姑娘的伤势太重了,短时间之内是醒不过来的,以后……以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命吧。”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东西呢!什么叫看天命?!”


    素音抬脚就要踹,被闲灯抓住了胳膊,拽了回来:“素……”


    他原本想叫素音的本名,但是素音此人的名字还在天机变的通缉令上面挂着,陈肃在这里算是外人,闲灯不太了解他,于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素音的名字就变成了“素素”。


    “你行了啊,人家大夫说的是实话,你还想打人?”


    素音也知道闲灯的用意,只是心中那份惶恐地感觉还没有脱离,因此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沉着脸坐下来:“庸医,连这点都做不到,当什么大夫。”


    闲灯开口:“你就是叫别的大夫过来,人家也治不好师妃仙。”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肃,陈肃愣了一下,说道:“我下去看一看师姑娘的药怎么样了。”


    唯一一个外人识趣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兰雪怀、闲灯、素音和韩一树四个人了。


    闲灯说道:“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告诉我,你跟师妃仙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素音看着他,闲灯补充道:“你既然想要求我救师妃仙,自然要告诉我来龙去脉,否则我怎么救?”


    素音顿了一下,说道:“有人让我来找你。”


    闲灯愣住。


    素音开口:“师妃仙回洗心池领罚,受七十二道雷咒,她的眼睛早之前就给了我,本该我当这个瞎子,没她什么事的。”她像是想到什么事情,深呼吸了一次,继续道:“我灵力已经被她师尊给废了,你也该察觉到了,如今我跟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也不需要撒谎来骗你。师妃仙受雷咒必死无疑,有人在这个时候给了我几颗玲珑骰,骰子里储存了巨大的灵力,足够我用这几个骰子杀上洗心池。”


    “我截住了师妃仙,七十二道雷咒还剩下两道没有落下,由我替她受了,这是我欠她的。再之后,那人要我带着师妃仙到三十里外的土地庙里,他说在哪里能等到你。”


    闲灯:“谁告诉你的?”


    素音:“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他没有露面,我看不清长相。”


    闲灯下意识地要去看兰雪怀,却看到了对方冷冷地侧脸,心里一酸,强忍住落泪的冲动,问素音道:“他给你的玲珑骰还剩几颗?”


    素音道:“还有一颗。”


    她从怀中摸出来一颗,递到闲灯手中。


    韩一树十分会看脸色,连忙开口:“你说了这么多话也累了,进屋休息吧。”


    素音道:“师妃仙在哪里,我要去看过她。”


    韩一树拗不过素音,只得带她去了另一间房。


    顿时,屋子里就只剩下闲灯和兰雪怀了。


    沉默瞬间蔓延开来,闲灯忍不住开口:“小仙君……”


    兰雪怀没理他。


    闲灯道:“我怀疑有人在背后一直主导这一切,如今连素音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好的,你……”


    他说了许多话,兰雪怀却一句不回答。


    闲灯越说越没劲,越说越委屈,原本想要分析的事情在大脑里也乱做了一团,唯一只剩下一句自己最想说的话,他缓缓道:“你、你能不能……”


    继续喜欢我啊。


    后半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兰雪怀已经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推开门离去了。


    ※※※※※※※※※※※※※※※※※※※※


    灯:点一首泡沫给自己,想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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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醉


    韩一树等到兰雪怀走之后,才偷偷摸摸地从另一个房间里跑出来。


    “毗——你们吵架啦?”


    闲灯没理他, 韩一树心中肯定道:是真的吵架了。


    他提着下摆跑过来, 说道:“真吵架了?为了什么, 为梁娇?嗳,夫妻有什么事情,不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嘛,你别难过。”


    闲灯拍了一下桌子, 站起来说道:“走, 陪我喝酒!”


    韩一树被他拽起来:“喝酒?我不会啊!”


    闲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往外跑。


    韩一树暗道:作孽哦,我就不该上来问这么一茬!


    天公不作美,刚走出客栈,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虽然没有的打雷,但这雨丝跟飘似的,被大风一吹, 吹的闲灯满脸都是。


    “你也要跟我作对是吗!”


    韩一树连忙拍拍他的心口:“息怒息怒, 要不今天就别喝了。”


    闲灯怒道:“不行,我非要喝!”


    他一挥手, 荡出一股强悍的灵气, 原本下着的瓢泼大雨忽然从二人面前分开一条道路, 闲灯走到大街上, 一滴雨都落不到他身上来。


    韩一树看呆了, 抓着闲灯的手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闲灯道:“什么怎么做到?”


    韩一树问:“控制雨?!你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吗?”


    闲灯威胁道:“你废话太多了, 想挨揍吗?”


    韩一树不可思议道:“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


    修真之人虽然修炼法术, 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到随意控水,毕竟这不是一人之灵力能完成的难事。古往今来,他也就听说过一人可以做到如此程度,便是黎山老母的那位宝贝徒弟,当年有那么一时地风头无双,名声鹊起,传闻中,此人亲水,好似有什么天赋异禀,能够任意的呼风唤雨,引起了修真界不小的轰动。


    不过这种天才往往都是不长命的,后来书里就没记载他去做什么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如何。


    韩一树这边正想入非非,闲灯已经带着他钻进了酒肆里面。


    店小二没想到这么大的雨都还有客人来,连忙上前热情的招呼,“客官要点儿什么?”


    闲灯坐下,说道:“要喝酒,你们有什么酒全都拿上来!”


    小二道:“客官这就说笑了,我们店里的酒那可就多了,全拿上来你也喝不完啊!”


    闲灯道:“你废什么话,都给我拿上来!”


    韩一树按住闲灯的手,擦了把汗:“先给他拿两坛吧。”


    两坛酒上来,韩一树拍开一坛,给闲灯到了一碗,顺势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钱袋,苦道:这人出来喝酒带钱了吗?算了算了,看在他情场失意的份上,我就请他喝一顿酒罢了。


    一碗下肚,闲灯喝急了,呛得险些趴在桌上。


    韩一树连忙给他拍拍背,啧啧说道:“你看看你,你何必呢?”


    第一口还没缓过来,他又开始喝第二口,一坛酒就跟一坛水一样,很快就见了底。


    闲灯脑袋一偏,就要砸在桌子上,韩一树连忙拿手垫着:“哥——哥哥哥哥哥——喝酒就喝酒别自残啊——”


    他的脸枕在韩一树的手掌中,发起酒疯来:“我觉得我现在很难过。”


    韩一树道:“看出来了,哥,能先抬头吗,我手有点儿疼。”


    闲灯撑起身体,韩一树倒吸一口冷气,嘶嘶地将手收回来,心道:他应该不会太重吧,喝的这么醉,我一会儿怎么把他弄回去?


    “兰若不理我了。”闲灯喝着喝着,抱着酒坛喃喃自语:“为什么啊!”


    韩一树胡言乱语开始扯淡道:“人家是仙君嘛,对吧,仙君总有仙君自己的打算,你看看你,不是我说,无名无分地上去凑什么热闹?”


    闲灯转过头盯着他:“你是说我跟他门不当户不对?嗤,我告诉你,他很喜欢我的!”


    想了一下,补充道:“……以前。”


    韩一树权当他发疯,这下疯言疯语,连兰雪怀喜欢他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都说出口了。


    韩一树叹息道:“闲哥,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俩不是吵架了,你是不是被他甩了?”


    “什么甩了?”


    韩一树道:“你现在跟我以前一个朋友特别像,他也是追求人家仙子无果,被甩了之后来这儿买醉。嗳,看开点,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是瞧不上你们断袖,只是你断你也断的太高难度了,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你干嘛断兰雪怀啊?”


    闲灯固执道:“他喜欢我的。”


    韩一树心道:病的不轻。


    正喝着,一人撑着伞掀帘子进来,抖了抖伞,他抬头,惊讶道:“韩一树?”


    陈莲生道:“你们怎么跑来喝酒不叫我,够不够朋友啊?”


    他一边说,一边走来,这才发现趴在桌子上的人是闲灯。


    “他怎么了?”陈莲生指着他问了一句。


    韩一树道:“单恋失败,现在已经疯了,产生了幻想,所以来这里借酒消愁。”


    陈莲生嘀咕道:“他单恋谁失败了?”


    韩一树道:“还有谁,肯定是兰雪怀。”


    他说完,准备看陈莲生惊讶地表情,结果对方居然很快就接受了。


    “你不惊讶?”


    陈莲生道:“这有什么惊讶的?他喜欢兰雪怀还不够明显吗?你看他那个态度,恨不得贴到人家身上去了。放心,他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韩一树道:“为什么?”


    陈莲生要了一个空碗,“倒酒。”


    韩一树:“喝了就要付钱,一会儿你得给我添一半钱!”


    陈莲生道:“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你抠门的,我是缺这点儿钱的人吗?”


    韩一树给他到了一碗,陈莲生道:“回道刚才的问题,因为闲灯这个人很水性杨花。”


    韩一树:……


    “你还没喝酒?你就醉了?”


    “我怎么醉啊,我告诉你啊,这个闲灯喜欢过我的,后来是看到兰雪怀长得比我好看,他一下子就变心了。还好我不是断袖,不然肯定被他给糟蹋了!所以他现在喜欢兰雪怀,保证过不了多久——见到更好看的,他就变心了,你安慰他作甚?”


    韩一树道:“你快闭嘴吧,门口说书的都比你说出来的话可信两分。”


    他喝了一口酒,望了一眼窗外冷飕飕的天气,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趴在桌上的闲灯盖上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韩一树问陈莲生:“这么大的雨还跑出来。”


    陈莲生道:“我给我哥送伞来的,他们在这个酒肆楼上好像在商讨什么。”他顿了一下,看着闲灯,说道:“你跟他关系真不错啊?认识多久了?”


    韩一树磕着瓜子:“没认识多久。”


    陈莲生道:“真的?我看你们的样子,好像认识了十几年一样。”


    韩一树哈哈笑了一声,乐道:“我跟你说,这事儿其实是很悬的,我第一次见到闲灯,就觉得一见如故。”


    陈莲生道:“扯淡吧你。你是不是断袖?”


    韩一树道:“你是不是自己是断袖看谁都是断袖?”


    陈莲生道:“你说谁是断袖呢!你找——”


    他还没跟韩一树打起来,楼上忽然有了动静。


    闲灯仿佛感应到了,摇摇晃晃从桌上起来,韩一树道:“你还喝吗?就这么点儿酒量,你也来买醉。”


    他眯着眼睛,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陈莲生道:“我哥下来了,我要去接他。”


    韩一树道:“你接什么啊,你哥又不是腿断了不能走路。再说了,他不是来参加什么商讨会吗,那肯定不止他一个人啊。你就这么上去,你哥多没面子?”


    陈莲生开口:“你说的也是。”他重新坐下来,“我听说我哥的师尊也来了,还有明德真君,也在上面。”


    他说这话,神色中隐隐带着炫耀的意思,变相地炫耀自己哥哥十分厉害。


    韩一树敷衍地夸奖道:“哇,你哥好厉害喔。”


    闲灯听到了关键词,醉醺醺地问道:“谁在上面?”


    韩一树道:“是明德真君,他在上面。我知道你要问谁,既然真君在,兰雪怀肯定也在,你要上去看看吗?”


    谁知道,闲灯听了这话,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韩一树惊道:“你要干什么?”


    他的衣服盖在闲灯身上,被闲灯当做了自己的衣服,笨手笨脚地穿了一会儿,抓起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地风雨,就往门口跑。


    韩一树拉着他:“喂!”


    闲灯连忙转身,对他说道:“嘘!”


    嘘?


    韩一树愣住了。


    闲灯道:“我要走了。”


    “你走什么?”


    “兰若叫我以后再也别出现在眼前。我怕等下被他看到。”


    韩一树:……


    “这么大的雨,你往哪儿走?”


    闲灯怔怔地看了一眼大雨,晕乎乎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先走吧。”他转头看着韩一树,用手指着他,命令道:“哥现在走不动了,你背我,跑的比较快!”


    韩一树:我操……


    他无语了:我这是做的什么孽?我就不该陪你出来蹚浑水!


    “闲哥,你跟嫂子吵架能不能别拉上我这个无辜的路人,喂!你干什么!我不背,你别往我身上乱爬!闲灯……你给我爬下来!”


    两人推推搡搡,一起摔倒了窗户下面。


    楼上,明德真君等人也推开门走了出来。


    韩一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刚坐直上半身他就愣住了。


    闲灯的背后,忽然滚出了一团浓郁的黑气,像是煞气,又像是怨气,这团黑色的煞气中,一只黑乎乎的小爪子忽然冒了出来。


    韩一树吓得浑身一哆嗦,蹭蹭蹭地退后了一步。


    黑色的小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拖过了地上还剩下的半碗酒,一点一点,将它拖到闲灯的背后。


    韩一树心跳如雷,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探头去看。


    绕过闲灯的身体,只见他右侧躲着一个约莫四五岁孩子一般大小的小鬼,坐在地上端着酒碗,摇头晃脑,呼呼大喝,两条小短腿贴在地上,像是喝的尽兴了,啪嗒啪嗒地砸着地板。


    它喝完酒,仿佛感受到了有人在偷看它,放下比自己脸还大的酒碗,睁着眼睛盯着韩一树。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它咧嘴一笑,露出了整整齐齐,阴恻恻,两排尖锐地牙齿。


    “嘻嘻~”


    韩一树吓得惨叫一声:“啊啊啊啊啊啊!!!!”


    那小鬼嘻嘻哈哈笑完,忽然怨气大作,一时间整个客栈都弥漫了恐怖阴森的煞气,黑雾笼罩了一楼,淹没了闲灯。


    韩一树回过神来,大叫道:“闲灯!!!”


    怨煞小鬼打了个嗝,在黑雾中走起来摇摇晃晃,小爪子捉起躺在地上的闲灯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摸了两下,自己则像小猫一样蹭了蹭。紧接着,又将闲灯的手放下,它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尖叫着撕碎了面前的桌子,晕乎乎地发起了酒疯。


    陈肃在二楼被这股煞气险些冲翻了身体,猛然用手挡着:“这是什么!”


    紧随其后出来的兰舟微微皱眉,听到黑雾中嘻嘻哈哈地尖笑声,缓缓说道:“阴山五鬼。”


    此话一出,心智不坚定的修真者双腿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要说阴山子最叫人害怕的东西,除了他那把妖刀云鹊之外,就是这阴山五鬼。当年,不少人都在那恐怖的黑雾中待过,五只小鬼各有各地凶残,唯一相同的,便是遇到了就无法活着回来。这五只小鬼在阴山子身侧,帮着他助纣为虐,阴山子死后它们也消失不见,没想到竟然还在人间流窜!


    韩一树在黑雾中吓得站不稳,弯下腰摸到了闲灯的手,他连忙将闲灯抱起,踹开窗户,准备往窗口处逃。


    谁知道被那小鬼误认为是要伤害闲灯人,怨煞小鬼立刻掉头杀了回来,韩一树肩膀被咬了一口,痛的他双手一松,闲灯就滚在了地上。


    这一滚,把他给滚痛了,他倒吸一口冷气,揉着腰站起来。


    韩一树连忙喊道:“闲灯!!快跑!!!”


    兰雪怀听闻黑雾中传来的这个声音,脸色登时就变了。


    未等兰舟嘱咐,他便第一个跳下了二楼,钻进了黑雾中。


    “嗳!”兰舟伸手一抓,连他儿子衣角都没抓住。


    陈肃道:“仙尊,我去助兰公子!”


    ※※※※※※※※※※※※※※※※※※※※


    小孩子不可以背着趴趴喝酒哦,知道吗?


    ·


    先发再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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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喊谁抱你?


    闲灯的双手撑在窗户上,勉力站直了身体。过了一会儿, 又用自己的右手擦了一把脸, 往边上一看, 暗道:怎么回事?天黑了?


    他想到自己还有一坛酒没喝完,于是嘟囔道:“韩一树,我酒呢?”


    一边走一边眯起眼睛,挥手打散了自己眼前的黑雾。


    跌跌撞撞地走了半天, 他才找到自己的桌子, 伸手一摸,摸到了圆滚滚的酒坛子。


    “对了……”闲灯醉得不清,拍开了泥封之后,没摸到碗,干脆连碗都不用了,抱着酒坛子就往自己嘴里倒酒。一半的酒洒在衣服上,自己喝了一半, 等了一会儿之后,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自己的了。


    晕,实在是晕。


    不但晕, 四肢还重的跟捆了石头一样, 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闲灯慢吞吞地放下酒坛, 摇晃着站起来, 撑着墙壁, 扯着嗓子喊道:“韩一树……韩一树!”


    喊一会儿, 就要停下来歇会儿, 否则没力气喊下面的话。


    闲灯的手已经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只能整个人靠在墙上:“韩一树……你人死哪儿去了……”


    说罢,往前走了一步,意料之中,根本没法儿好好走路,刚迈开一步,便摔了一跤。


    好在这一跤没摔结实,摔倒一半的时候,胳膊被人拽住了。


    出于惯性,闲灯撞到了后面那人的怀中。


    “多、多谢……”他云里雾里地抱了个拳,结结巴巴开口:“韩、韩一树……给我死来……我走不动了……背、背我回去……天都黑了,不好、不好走路……”


    他越说,后面那人拽着他手臂的力量就越大,抓的他痛了。


    “痛!”闲灯皱眉抱怨一声,这抱怨中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痛死我了……这位兄台……你能不能、放手……”


    “兄台”问道:“你喊谁抱你?”


    闲灯已经晕的无暇去纠正自己说的是“背”而不是“抱”了。


    他一回头,便看到了兰雪怀。


    闲灯抓着他的手臂,凑的很近,看了有一会儿,没认出来。


    兰雪怀掐住他的脸,面色难看地重复了一遍:“你喊谁抱你?”


    闲灯拍开他的手:“你、小仙君……”


    兰雪怀望着自己被拍开的手:……


    闲灯终于找回了一点本能,连管带爬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先爬了两步,抱上了一根柱子,忙不迭送地站起来:“完了完了……我被看到了……”


    韩一树正好在前面喊道:“闲灯?你人呢?”


    闲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回答:“我在这里……我……”


    韩一树道:“你在哪儿?边上有什么东西?”


    闲灯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风雨,连忙道:“我在风雨边上!”


    韩一树:……


    他就不该指望能从醉鬼的嘴巴里听到什么很切实际的东西。


    闲灯说完这话,就站不住了,沿着柱子一路往下滑。


    兰雪怀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中一带,闲灯如同没骨头似的,瘫在他怀中。可闲灯很快反应过来,抱着他的人是谁,他开始软绵绵地挣扎起来,力度不大,却让兰雪怀不爽至极。


    “你乱动什么!”


    闲灯被他一吼,吓得浑身一跳,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我……不见……出现……”


    说的断断续续,不认真听还听不太真切,但兰雪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几个字,怎么组合都不太像是好话的意思。


    无论是“你这人我再也不想见了”、“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是“不是你说不要见面的吗”,随便哪一句拿出来都能让兰雪怀火冒三丈。尽管如此,他揽着闲灯腰的手却微微松开了一些。


    是了,今时不同往日,闲灯自己说过,他并不是断袖,也并不喜欢男人,想必和他接触自然是万般不情愿的。


    不过,不和他接触,使唤韩一树倒是使唤的很熟练?


    怎么,跟韩一树的关系比较好吗?


    闲灯没了兰雪怀的手做支撑,很快就摔在了地上。


    兰雪怀冷着脸将他扶起来,放在了凳子上,骂了一句:“醉鬼!不会喝酒就别喝。”


    这时,韩一树终于拨开黑雾找到了闲灯,他看到兰雪怀,顿了一下:“兰公子……”


    黑雾中,剑光阵阵,想必是陈肃等人已经跟怨煞小鬼打起来了。


    兰雪怀见到韩一树身上并未穿外套,只有里面一件内衫扎在腰带里,他目光往下,转过来看到闲灯身上穿的那件与他格格不入的灰色衣服,捏着折枝的手愈发用力。


    韩一树察觉到兰雪怀的目光十分不善,不敢往前走,他道:“这、闲灯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去?”


    兰雪怀冷道:“回哪儿去?”


    韩一树这下说不出来回哪里去了。


    他识趣地捂住肩膀,说道:“我肩上被那个小鬼咬了一口,现在估计还在流血,也没法儿照顾闲灯了,我看还是你照顾他吧。”


    韩一树说完这句话,脚底抹油就想溜。


    陈肃在黑雾中喊道:“遭了,让那个小鬼给跑了!”


    兰雪怀抬头,果然看到黑雾隐隐地散开。


    他低头看着闲灯,对方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趴了一会儿,约莫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又翻了个身。


    兰雪怀站着没动,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蹲下身把闲灯给捞过来,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他的外套,紧接着就把韩一树的外套给扔了,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强行给闲灯穿上。


    他眯着眼睛,看到自己的衣服出现在闲灯的身上,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闲灯还有些不配合,他此时已经不太清醒了,最后被折腾的没有办法,半靠在兰雪怀的肩上,眼睛微微睁着,却是没什么焦距。


    兰雪怀将他打横抱起,黑雾散去,兰舟看到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闲灯。


    “这……”


    陈肃愣了一下,开口道:“闲灯怎么在这里?”


    陈莲生从一根柱子后面跑出来:“我我我!哥!我跟他一起过来的!”


    陈肃看着他,眼中分明写着: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莲生道:“闲灯说要来喝酒,我们就跟他一起来了,正好外面下雨,我来给你送伞,还没喝多久,结果就出了这件事情。”


    门外,哗啦啦地来了不少人,定睛一看,童星、李觅都在。


    “仙尊,我们刚才在对面看到这边的煞气冲天,黑雾浓郁,实在放心不过才赶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兰舟将阴山五鬼出现的事情跟众人讲了一遍,李觅道:“阴山五鬼?”


    人群中已经窃窃私语地讨论开来了:“这么说,阴山子当年真的没有死?”


    “他……卷土重来了吗?”


    “不清楚,听仙尊怎么说。倘若和传闻中的一样,这一条新的阴山裂缝是阴山子劈开,通过残害百姓来报复我们修真界的……也像是他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能干的出来的事。”


    “别担心,既然我们能杀了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李觅正色道:“诸位仙友都没事吧?”


    她在人群中扫荡了一眼,目光立刻落到兰雪怀身上:“兰公子……”


    话说一半,看到了醉成了一滩烂泥的闲灯。


    兰舟连忙开口:“这位是闲灯闲公子,方才在酒肆里喝酒喝醉了,雪怀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阿若,你现在送闲公子回去吧。”


    李觅古怪地看了一眼闲灯,毕竟一个男人被这样抱在怀中,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如果闲灯是个女人,她恐怕就要生出一丝遐想和酸意。


    陈肃开口:“仙尊,且慢。”


    兰舟看着他:“怎么?陈小友还有话要说吗?”


    陈肃要说的话刚才就在酝酿。


    如果说这里的人都不了解闲灯,所以对刚才那一幕不是很敏感也就算了。他是了解闲灯的,并且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闲灯去冒充阴山子——在踏雪山庄的那几天,陈肃也去打听过,他父亲之所以要选闲灯这个小白脸当阴山子的原因,是因为这人偶然拔出过妖刀云鹊。


    只是这一点,到不足以证明闲灯就是阴山子。


    可今日的事情,又加重了陈肃的疑心。


    倘若这是巧合,也没有这么巧吧?


    一个人能同时拔出妖刀云鹊,在他出现的地方还出现了阴山五鬼?


    陈肃拱手道:“仙尊,陈肃有一件事情不得不禀报仙尊。”


    兰舟道:“你但说无妨。”


    陈肃犹豫了一下,将闲灯的来历通通说了一遍。在场的众人越听脸色越差,再加上这段时间阴山子还没死的传闻本就闹得沸沸扬扬,方才明德真君还亲自肯定了阴山五鬼的存在,闲灯的来历就变得十分诡异了。


    听完之后,兰舟沉默了片刻,问道:“以你所见,你打算如何处理闲公子呢?”


    陈肃道:“在下当然无法处理闲公子,只等天机变和三司二省发落。”


    李觅赞同陈肃的说法,于是冷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浣花宗的人当即行动起来,只是还没碰到闲灯,却被折枝的剑光给挡在了外面。


    兰雪怀沉下脸,声音冷若冰霜:“谁敢。”


    李觅愣住,转头看向兰舟。兰舟装模作样地劝了一下:“哎呀,阿若,你不好这样任性的。我知道闲公子是你的好朋友,不过你要公私分明嘛,假设他真的没什么问题,天机变也不会为难他的。”


    他劝的毫无压力,反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从来没劝动过兰雪怀。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做仙尊的,不好太偏袒自己儿子。


    李觅道:“兰公子,仙尊说的是,烦请你将人交出来。”


    “交出来?”童星挑眉:“你要笑死谁啊?我说,那个陈什么的,你当老娘跟他们一样是傻逼吗,咱们说话,凡是都讲个证据吧?就听你一张嘴叭叭叭的就抓人啦?我竟然不知道,这修真界现在是归你陈公子管的啦?”


    陈肃被她说的脸色涨的通红,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否则天打雷劈!陈肃从不会撒谎!”


    童星翻了个白眼,“我说我是阴山子,我现在说的话句句属实,否则天打雷劈,谁信?你信?”


    兰舟抿着唇,忍了忍笑意。


    李觅脸上闪过一丝恼羞之色:“童掌门,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童星正了正脸色:“我无理取闹?睁大你们的狗眼睛看看,兰雪怀抱着的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落在闲灯脸上,端详半晌,忽然间,有人高呼了一声:“度……”


    童星道:“没错,就是度星河。”


    李觅道:“你胡扯!玉子观音早就灰飞烟灭了!”


    童星开口:“阴山子也早就落下阴山裂缝死无全尸,怎么你说他是阴山子可以,我说他是度星河就不可以?好,别说我大门大派的仗势欺人,大家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摸一摸此人怀中,既然你们不认识度星河,那种认得出定海昆仑扇吧。”


    兰舟道:“阿若,你找找看。”


    兰雪怀顿了一下,看向童星。童星在扯淡扯出天际的百忙之中,抽了空回头看了一眼兰雪怀,眨了下右眼。


    是了,闲灯在桃花逐水的时候闹了那么大的事情,万一真的被陈肃送到了天机变手中,恐怕凶多吉少。


    兰雪怀默不作声,从闲灯怀中摸出了一把扇子,果然是度星河的昆仑扇。


    此扇一出世,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童星道:“各位还有疑问的吗?有怀疑这把扇子造假的现在就站出来,我免费赠送他一扇子,顺便感谢他为诸位贡献生命的大义之举哈,将来在桃花逐水的后山我给他立个碑。我们大门派就是这样,赏罚分明,没有办法。”


    定海昆仑扇的威力谁人不知,谁敢站出来?自然是没有人的。


    李觅道:“既然童掌门这么说,我们自然是相信的。”


    童星道:“阴山五鬼一事肯定没这么简单,我劝你们也动动脑子,不要成日里喊打喊杀救世救命,我如果是闲灯是阴山子,我是傻逼吗?我坐楼下把我的杀手锏放出来之后还放跑了他,喝得酩酊大醉等你们把我束手就擒?我长个脑子又不是显自己长得高。”


    众人一时半会儿还没习惯这位新上任的童掌门的嘴巴,咬着牙齿道:“童掌门说的是。”


    说完正事,轮到兰舟出来打圆场了:“反正外面雨这么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不若干脆坐下来喝喝酒,暖暖身子,我请大家喝一杯。”


    明德真君的酒,谁不想喝?


    众人连忙落座,店小二怯生生地走出来,给各位仙家倒上酒。


    童星与兰雪怀坐在了一桌,抬起头看着李觅,乐道:“怎么?仙子还不走?”


    李觅跟她向来不对盘,放下剑,坐在兰雪怀边上:“别的地方没位置了,我坐在这儿不行吗?”


    童星喝了一杯酒,看着兰雪怀,又看了他怀中的闲灯,说道:“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你要在这儿参观你意中人的夫妻生活,我哪儿敢阻止啊?”


    李觅瞪大眼睛:“你!”


    童星:“我?我什么我?”她转头看着兰雪怀,一抬下巴,问道:“他怎么了?喝得烂醉?”


    兰雪怀半晌没说话,最后童星等得不耐烦了,心里灵机一动,颇有几分恍然大悟地感觉,诧异道:“不是吧,难道他又没怀住孩子?上这儿来买醉?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


    李觅口中的酒水险些喷出来。


    ※※※※※※※※※※※※※※※※※※※※


    mvp小童姐,到现在还坚信闲灯能怀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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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酸的


    韩一树把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被踩了几脚的外套, 他抖了抖, 企图抖掉上面的脚印。


    一抬头, 始作俑者正面若霜寒地坐在酒桌前,看到他之后,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韩一树自认倒霉,也不上去讨这个没趣, 一心想着快点离开, 哪知道有一种情商极其低下的生物,哪里没趣就要往哪里凑。


    说的就是陈莲生。


    陈莲生不知怎么的,坚信闲灯曾经深深地迷恋过自己,并且出于男人莫名的自尊心作祟,他认为自己是被兰雪怀给比下去了,所以这些天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对方。正好兰雪怀那一桌上还有两个位置,陈莲生就拉着韩一树过去了。


    韩一树浑身僵硬, 说道:“我看天色不早了, 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陈莲生自来熟地到了一碗酒给自己,没察觉到桌上诡异的气氛, 说道:“走?走什么?喝两杯再走嘛, 明德真君请的酒吃, 说出去多有面子。”


    韩一树无语极了, 心道:那你要这个面子去吧, 我还要命。


    无奈陈莲生这个小兔崽子自己估计也有点儿怕, 一定要拉上韩一树一起犯上作乱, 两人合伙,给他壮壮胆子。


    童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人,问道:“不请自来?不介绍一下?”


    韩一树硬着头皮道:“韩一树。”他指了指陈莲生:“陈莲生,陈肃仙君的亲弟弟。”


    童星点点头,转头看着李觅。


    李觅还震惊在童星刚才的发言中,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闲灯。


    闲灯已然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否则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会让兰雪怀这么抱着?


    且不说有伤他威武不屈地君子形象,就这身高也不适合搞小鸟依人的姿势啊!


    韩一树眼尖地瞥见闲灯身上已经穿了兰雪怀的外套,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李觅在酒桌前坐如针垫,一时半会儿没想好自己为何要来自取其辱,现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如此看来,整个桌子边上最镇定地就是童星和陈莲生了。


    陈莲生道:“闲灯怎么醉成这个样子,还好我带了醒酒的符咒,虽然醒不了多少,不过也比他这样烂成一滩的好。还麻烦兰公子抱他,真是太没礼貌了。”


    他几乎是一边说一边将符咒拿出来,眼疾手快地贴在闲灯身上。


    兰雪怀冷冷地瞪了陈莲生一眼,陈莲生装作没看见,醒酒符很快发挥了作用,兰雪怀身体一僵,忽然就把闲灯给放在边上的凳子上,假装自己从未跟他有过接触。闲灯顺势趴在桌上,没等多久,嘶了一声,醒了。


    说清醒,也没有完全清醒,先是被人强行给敲醒了一样,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兰雪怀,一转头就看到了童星。


    童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还很有兴致地招招手:“好久不见。”


    闲灯吓了一跳,觉得自己一半的酒清醒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虽然晃了一下,但还是勉力站直了身体。


    “不好意思,我有点醉了,我先回去。”


    他一眼都不敢看兰雪怀,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童星说道:“你回去可以啊,不过,闲灯,你身上穿得衣服是谁的?我怎么没见你穿过?”


    闲灯听完她的话,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果不其然,这件外套正是兰雪怀的。


    他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做了什么,总之,遇到了兰雪怀——而且兰雪怀的衣服还莫名其妙地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大事了。


    闲灯手忙脚乱的脱下外套,干巴巴地站在原地,他叠衣服的姿势不是很熟练,总归是叠整齐了,放在桌子上,顿了一下,才说道:“对不起……”


    好像除了这三个字,闲灯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对不起,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


    对不起,我不该穿你的衣服。


    对不起,如果刚才我喝醉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都先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在兰雪怀耳朵里是越听越讨厌,他放在桌下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


    ……这蠢货,觉得说对不起很好玩吗?很有意思吗?怎么,说了他两句重话之后,现在脾气这么大了?连跟他待在一起都不愿意?委屈他了?


    他——有那么可怕吗……兰雪怀紧紧地抿着唇,当时说的气话,也要被闲灯记这么久。以前,闲灯总是很快就来找他和好的,怎么这一次……这一次他要生气这么长时间。


    闲灯说完,便忙不迭送地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他一样。


    童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她用手指了指闲灯,又看向兰雪怀:“你们怎么了?”


    兰雪怀一言不发,只是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了冰。


    这时,闲灯已经顶着雨跑出去了。他也不傻,没跑多远就找了个躲雨的地方坐了下来,那地方正好有一个长凳子,坐下来之后,闲灯松了口气,不免又想到兰雪怀身边坐着的女人。


    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闲灯还是准确无误地认了出来,那人就是百花仙子李觅,根据前几日的初遇情况来看,这个李觅应该是很喜欢兰雪怀的。说来也是,她家室清白,出生也好,又是个漂亮的女人,跟兰雪怀在一起也单得上一句郎才女貌。更重要的是,这女的年纪不大,和兰雪怀相仿,想必共同话题也有很多。


    闲灯一边想一边拧了下自己衣服下摆,拧除了一些水来。


    明明是雨水,可他却尝到了一股巨大的酸味。


    叹息一声,他想道:算了,这段时间还是先别去见兰雪怀的好,免得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惹得他心烦。


    醒酒符地效果正在缓缓减退,到底不是真的醒酒,他没走多远,脑袋又开始晕了起来。


    闲灯摸了摸自己怀中,发现此处空荡荡的,定海昆仑扇已经不知去处,他心里一惊,又翻遍了全身上下,没找到扇子。与此同时,他还发现风雨也不在身侧,闲灯捂着脸,摇了摇头,未免嘲讽了一下自己:兰雪怀还真是克我,每次一遇到他,我就干不成什么事儿。


    连最基本的冷静都消失了。


    难道真的是美色误事?


    闲灯讪笑一声,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背,撕下一张白纸,叠了一个小纸人,灌了一些灵力进去,给还留在酒肆的韩一树传信,叫他帮自己找一找昆仑扇跟风雨,若是找到了便一起带出来给他。


    小纸人摇摇晃晃的落在凳子上,用纸片做的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外面的雨珠,然后怯生生地缩了回来。


    闲灯拍了下脑袋,道:“我给忘了,你怕水,稍等。”


    他从变身折了一朵白色的玉兰花放在小纸人的怀中,小纸人两只手抱着玉兰花,用花来挡雨,飘乎乎地飞到了半空中。


    闲灯目送它远去之后,转过身,正看到自己所在的走廊中,出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他神情一顿,随即神态自若地坐下,令自己先不要乱了阵脚,说道:“你终于肯现身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做一辈子的地沟老鼠。”


    斗篷人的脚边,是一只喝的醉醺醺的小鬼,正抱着酒碗呼呼大睡。


    闲灯:……


    斗篷人抓起这个小鬼的后颈,提了起来,那小鬼张牙舞爪地动了两下,但是在因为醉酒晕的厉害,最终也没能反抗过斗篷人的右手,被对方毫无压力的提在半空中。


    闲灯道:“你是来把它还给我的吗?”


    斗篷人往前走了两步,闲灯暗中将灵力聚集在手掌。


    谁知,对方忽然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脸来。


    闲灯手中的灵力也消散了,他诧异道:“云飘飘……?”


    斗篷下面,正是一张云飘飘的脸。


    可她不该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吗?闲灯心里惊悚的想道:我大白天的见鬼了?


    云飘飘道:“阴山子,你必须要帮我。”


    闲灯听到这个名字,左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云飘飘急急道:“凤栖劈开了阴山裂缝,倘若你再不去阻止他,等他将整个阴山裂缝打开,人间就会变成地狱。”


    “等等……”闲灯双手举了起来,说道:“等等,等等等等,太快了,我没听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凤栖打开的阴山裂缝?不对,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在桃花逐水的那个飘飘也是你吗?”


    云飘飘的脸看起来十分惨白,闲灯注意到,她的脸完全是僵硬的,除了张嘴说话以外,其余的五官几乎是一动不动,就仿佛……一具尸体一般。


    “阴山裂缝的煞气已经支撑不住我的身体了,凤栖一直在追杀我,他想将我打的魂飞魄散。我现在没有时间了,趁着凤栖在阴山裂缝处才来找你,今日一见,便是最后一面。”


    闲灯问道:“凤栖追杀你?”


    他心中暗道:凤栖追杀她干什么?云飘飘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半个干妈吧?而且……她就像一具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尸体,实在太古怪了。


    云飘飘道:“你已经看出来了,对吗。我现在的身体确实是一具尸体,想必你也不像欣赏我斗篷下面腐烂成什么样了。”


    闲灯道:“你利用煞气复活的?”


    云飘飘:“不是复活,是残存的一点魂魄。这是我从凤栖那里学来的,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闲灯连忙问道:“当初去桃花逐水的那个飘飘也是你?”


    云飘飘直言不讳:“是我,那时候煞气还浓郁,能让我的尸身不腐。我去桃花逐水是为了阻止童梦,凤栖把活祭的方法告诉了童梦,后者打算用此法复活度星河,不过很可惜,这个法子行不通。但是我在桃花逐水发现了你,阴山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竟然真的没有死?”


    闲灯听得云里雾里,再加上还有一点头晕,连忙道:“你慢着,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你是说你到桃花逐水是为了阻止童梦,但是却发现了我,所以你偷了我的璎珞,骗我来云浮岭,那么云浮岭的那个黑影邪祟也是你?后面的那个木屋外面的黑衣斗篷也是你?你把我引到木屋中去,是为了提示我凤栖的存在?”


    云飘飘道:“不错。”


    闲灯道:“可当时在外面的那个黑衣斗篷实力与兰若不相上下……”


    云飘飘摊开手,露出了几个玲珑骰:“这里面储存着凤栖的一部分灵力。”


    他终于理清楚了,原来如此,难怪当时那个黑衣斗篷如此不恋战,云飘飘扮做凤栖的目的只是为了提醒他们这个人的存在,但是玲珑骰不能长时间使用,如果和兰雪怀一直打下去,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闲灯随后反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云飘飘道:“我说了凤栖在追杀我,倘若我能直接告诉你,用的着费这么多心思吗。我能在桃花逐水发现你,难道他不能吗?”


    闲灯道:“凤栖发现我又如何?”


    云飘飘笑道:“当然是意外的发现,他恐怕没想到,你真的死而复生了。凤栖发现你,自然要利用你再开阴山裂缝。”


    闲灯道:“你说的是阴山子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阴山子,难道这关系还不够深吗?你一点不好奇你当年怎么死的,不是你多管闲事要去修补阴山裂缝,他会发现你的存在吗?”


    闲灯愣住。


    云飘飘道:“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阴山子为何死的那么快?为何修真各派说杀就杀,甚至连天机变和三司二省都无力左右此事,若是没有人从中推波助澜,你能死的这么迅速?他杀了你是因为你多管闲事,不过神奇的是,你竟然又复活了!”


    闲灯的大脑一片混乱。


    云飘飘僵硬地死人脸终于有了些情绪,颇有些感慨道:“你还真是命大,断气了两次都活过来了——你怎么做到的?”


    闲灯听到这里,茫然地开口:“……什么叫断气了两次?”


    云飘飘直接开口:“十年前,你血洗小清洞天,夺走无字磐石,又遭天机变连同三司二省追杀,重伤难行,在莱州就已经死了,你问我怎么断气,我还想问你怎么活过来的。”


    闲灯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几乎是用了一种逃避的口气在岔开话题:“你说凤栖追杀你?那童梦的活祭残本是他给的,阴山裂缝是他劈开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云飘飘顿了一下,冷静地开口:“因为他疯了。他要开生死轮回,造一个无间地狱,好让世上所有的魂魄都能转世投胎,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告诉你,晋州三十万百姓都会被他拿来做阵法开启的活祭。”


    闲灯心里咯噔一声:“为何要开生死轮回?这只是存在于话本里面的传说,人死了,哪有转世投胎一说?死了就是死了。”


    云飘飘道:“你说的不错,你如果说给他听,他愿意听,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他。”


    闲灯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暗道:既然是要开生死轮回,那必然就是他有所执念,否则何必兴师动众?


    沉吟片刻,闲灯背后忽然冒出一阵冷汗,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冲进了脑袋里:他要复活傅斯年!


    不,不是复活,是因为童梦失败了,活祭的法子根本不管用,谁也复活不了。他在利用童梦做实验,很可惜,对方失败了,此路不通,所以他才会开生死轮回……为了复活一个人,要整个人间跟着陪葬——凤栖这、这完全是个疯子!


    ※※※※※※※※※※※※※※※※※※※※


    这是一个谁比谁疯逼的故事……


    今天就不二更了,让我休息一天!明天会双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顺便求留言!!!


    ·


    先发再检查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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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告白


    闲灯想得入神,几乎是愣在原地了。


    他虽然没动, 但是他那只撑着玉兰花伞, 飞的不怎么稳当的小纸人可比他活泼多了。


    带着闲灯的灵力, 它没用多少时间就飞到了众人所在的酒肆。玉兰花伞上面的雨滴顺着花瓣落下来,小纸人落在门槛上面的时候,还庄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


    韩一树这厢已经没心思喝酒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一边穿一边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 就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一个模样十分可爱俏皮的纸人正抬头看着他。这纸人虽然没有眼睛,但是韩一树分明从它的姿态中看出了“眼巴巴”三个字。


    他停下脚步,心道:谁的纸人?


    蹲下身,韩一树捏起这个纸人,一股熟悉的灵力就缠绕在他的手上, 他脑子里立刻反应过来了:是闲灯!


    纸人被他捏在手里十分不舒服, 扭动了一下.身体就要逃开。韩一树以为自己捏重了,连忙松了松手。他定睛看去, 纸人的背上有一行密密麻麻地小字, 应该是闲灯要传达给他的消息。韩一树十分奇怪, 暗道:什么消息不能自己走过来说, 非要弄个纸人传送过来?真是有病。


    想到这里, 他忽然看到背后的气压一低。


    韩一树仿佛背后也长了眼睛, 连忙转过头去看, 兰雪怀果然站在他背后。


    条件反射,他不觉得兰雪怀是来找自己的,而是认为他喝完了酒要回客栈休息,只因为自己拦在门口,挡住了人家的路,所以对方看起来才有那么点儿不高兴。


    他让开门口的位置,自己站到了一边,道:“仙君慢走。”


    可惜兰雪怀并不慢走,而是问道:“你在看什么?”


    韩一树拇指与食指并拢,轻轻地捏了一下纸人。


    他正想说没什么——毕竟从闲灯的角度来看,对方似乎很怕见到兰雪怀。而且刚才兰雪怀明显因为闲灯的关系迁怒了自己,他现在再说闲灯和他有联系,他就是主动找死。


    结果,闲灯的纸人跟跟韩一树的想法背道而驰,见到兰雪怀,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不顾韩一树的阻拦,历经艰难险阻,抱上了兰雪怀的手臂,还惬意地蹭了蹭。


    韩一树:……真是狗腿的跟闲灯如出一辙。


    兰雪怀撕下贴在他手臂上的纸人,看到了背面闲灯的话,要韩一树帮他拿定海昆仑扇和风雨。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心里却拧巴成了一团,凶狠地想道:他找一个外人都不找我?这是什么意思,和我赌气?


    “他人呢?”兰雪怀问道。


    韩一树被他的脸色吓得都不敢动弹,咽了咽口水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收到这个纸片的。”


    兰雪怀不再问他,而是将纸人重新扔了出去。这个小纸人十分通灵性,被扔出去之后又捡起了自己的玉兰花伞,在空中飘飘荡荡,给兰雪怀指路。


    撑上伞,兰雪怀就走进了雨帘中。


    韩一树松了口气,叹息道:“闲灯啊闲灯,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没办法帮你。这次你可别怪我了。”


    而闲灯暂且不知道这一切,他听云飘飘说完这一切已经是震颤不已,接连退后两步。


    “你说这么多,要我怎么相信是真的?”


    云飘飘伸手指了一下闲灯胸前挂着的造化镜,说道:“你有造化镜在手,又怕我说什么谎话?如果不信,大可以用造化镜回朔时光,自己去看。”


    闲灯伸手摸了摸造化镜,其实他不信的并不是云飘飘说的关于凤栖的那些话,而是不相信她说自己是阴山子的事情。


    况且,造化镜内本来就生死难卜,每一回进去都要消耗大量的灵力,他现在还有些醉,要他这时候开造化镜,无疑就是进去送死。


    闲灯暗道:我还是等韩一树把昆仑扇给我拿过来再说。


    这云飘飘行踪诡异,说的话是真是假也叫人难以判断,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实力如何,必然是拿到昆仑扇心中吃才有几分胜算。


    正想着,他背后就传来了动静。


    闲灯大喜过望,连忙转身喊道:“韩一树……小仙君?”


    来的人竟然是兰雪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自己喊韩一树的时候,兰雪怀的脸色仿佛更差了几分。


    但是他今天一天的脸色都不太好,哪怕是更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云飘飘见到兰雪怀,眼神一暗,仿佛老鼠见了猫,快速地在闲灯耳边说道:“阴山子,如果你真的想通了再来找我,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凤栖恐怕很快就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你若想知道真相,就在明晚三更时分柳树旁,我会在那里等你。”


    说罢,地面上陡然拔高起一阵白雾,闲灯猝不及防的被白雾淹没。兰雪怀即刻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出来,那只怨煞小鬼也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看到闲灯之后,连忙迈着小短腿一边滚一边爬地过来,化作了一团黑雾,钻进了闲灯的衣袖中。白雾散去,云飘飘已经消失不见。


    兰雪怀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这黑雾,视线缓缓移上来,落在闲灯的脸上。


    闲灯看到兰雪怀,一时间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是很想见他的,又害怕自己见了他……被他讨厌。


    忽上忽下,头也就晕的更厉害。


    “小仙君……”


    闲灯心中暗暗想道:我不是叫了韩一树过来吗?怎么变成兰雪怀了?韩一树这人……办事能不能有一件是靠谱的!


    兰雪怀如同冰霜一般地声音响起:“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


    闲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你、小仙君,你路过的吗?”


    他其实觉得兰雪怀应该是来找自己的,但是又怕自作多情,索性自己先退后一步,给自己留点儿颜面。


    兰雪怀道:“呵呵,你装什么,我是不是路过的你还不清楚吗?”


    闲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兰雪怀拿出定海昆仑扇,塞到他手中:“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拿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


    兰雪怀余光看着闲灯,咬牙道:死木头,要是不把我留下来,你就死定了!


    他走的极慢,走了几步之后,闲灯还是没有动静。


    兰雪怀咬牙咬的愈发真情实感,捏紧了拳头,放在自己的唇边,用力的咳嗽了两声。这两声,可以说是假的不能在假了,要是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里,都能看穿——兰雪怀完全是在装可怜啊!


    他咳嗽了两声之后,自己琢磨了一下这两声恐怕还不够猛,于是斟酌了一下,酝酿许久,中气十足,别扭的“自言自语”,用“小声”的整条街的人几乎都要听见声音说道:“我好像发烧了。”


    闲灯手指微微一动,心里瞬间就被挂起来了。


    兰雪怀又走了几步,慢吞吞地数道:三……二……


    闲灯抬头:“等等!”


    兰雪怀嘴角翘了一下,他很快压下这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心中暗爽道:哼,跟我玩儿冷战?


    “等什么?我不是说过,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吗?”


    闲灯一听他身体不舒服,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啊,连忙跑上来说道:“你哪儿不舒服?”


    兰雪怀装模作样地说道:“什么不舒服,我不知道。”


    闲灯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感到什么发热的地方,他马上自我找借口:兰雪怀总不可能是逗我玩儿才说自己发烧,一定是我现在身体温度太高了,所以测不出来。


    结果就他伸手这么一摸,却把兰雪怀给惊到了。


    ——闲灯身上的温度高的不正常。


    再仔细一看,发现他的脸也红的不正常,像一只被煮熟了的虾。


    兰雪怀反客为主,猛地抓着的手臂:“你发烧了?”


    闲灯的脑子晕成了一团浆糊,听到这句话,黏糊糊地开口:“什么?你发烧了?我发烧了?谁、我?”


    兰雪怀心中评价道:完了,马上就烧成白痴了。


    他道:“你是蠢货吗?自己发烧都不知道?!”


    其实闲灯方才造作的那么一番事情,发烧是必然的。喝完酒之后身上的温度还没降下来,就跑出去被大雨淋的全身湿透,然后还穿着湿衣服站着跟云飘飘聊了这么久,精神高度集中,剑拔弩张,现在忽然看到兰雪怀之后,放松了下来,风寒这才卷土而来,气势汹汹,一下子就叫闲灯的身体软了下去。


    兰雪怀抱住他——原本他还想问闲灯跟谁在这边说话,现在也没那个心思问了。


    “你等着,我带你去医馆。”


    他拿起伞,抱着闲灯,就往最近的医馆去。


    到了医馆,把闲灯放下之后,还去隔壁的成衣铺子买了一套全新的衣服——自然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式买的,一身黑色,夹杂着几缕深蓝。


    替闲灯脱下衣服换上干衣之后,大夫的药也开好了。


    闲灯躺在床上,一双手紧紧地拽着兰雪怀。


    兰雪怀被他拽的走不动,只能耐心地开口:“你拉着我干什么?”


    闲灯生病之后人也虚弱不少,软软地开口:“你能不能别走……”


    兰雪怀:“我不走谁给你拿药?你自己吗?”


    闲灯双眼迷茫地看着他:“你是去拿药的吗?”


    兰雪怀:“那不然呢?”


    闲灯又不说话了,模样十分委屈,叹了口气,说道:“小仙君,你对我真好。”


    兰雪怀冷笑一声:“人道主义罢了,最后一次,下次你再犯蠢我也不会理你。别以为我们之间能一笔勾销了。”


    闲灯听他旧事重提,大脑登时就被烧坏了。


    人生病的时候就缺乏安全感,除此之外还会陡然伸出一丝大无畏的勇气,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闲灯从床上坐起来,追着兰雪怀就要跑下去。


    只可惜身体不稳妥,摇摇欲坠,跌下床,兰雪怀连忙扶着他:“你干什么?”


    闲灯觉得鼻头一酸,想起兰雪怀对他说过的种种话,险些哭出声。


    “兰若……”


    闲灯拽着袖子,终于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他凄惨道:“你能不能继续喜欢我。”


    兰雪怀后背一僵,没动静了。


    闲灯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紧紧地抓着他,攀上去一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可不可以继续喜欢我。”


    兰雪怀顿了半晌,说道:“我如果说不可以呢?”


    闲灯如遭雷击,怔怔地望着他。


    兰雪怀也盯着他,闲灯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句话:“那我再想想办法。”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兰雪怀忽然笑出声,他鲜少给闲灯笑容,为数不多的几个都能让闲灯如数家珍。


    他一笑,脸上的冰雪都融化开来,闲灯看的痴了,听见兰雪怀十分酷地说道:“看你表现吧。”


    ※※※※※※※※※※※※※※※※※※※※


    今天要出去接朋友,下午没时间码字,二更可能要改到晚上了,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我觉得我可能会写很长,估计有七千字的样子……所以大家耐心等候!!!放心会有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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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情道


    闲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兰雪怀说完之后, 他就靠在床上闭着眼睡了过去。


    发烧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吃药是比发烧更加难受的酷刑,闲灯被灌了一晚上药之后, 第二天精神就好了很多,能下床活蹦乱跳。


    他先问医馆要了一桶热水,洗完澡之后换上了兰雪怀给他买的那件衣服, 抓住大夫的手就问道:“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仙君?”


    大夫道:“他一早就出去了。”


    闲灯说了一声多谢, 一边扎头发一边就往外跑。


    到了门口,正好遇到了兰雪怀。


    他深呼吸了两下,沉了沉气,开口道:“小仙君!”


    兰雪怀抬头看到闲灯, 却是没说话,用眼神示意自己知道了。


    明明没有分开多久,但是闲灯这会儿见到兰雪怀, 忽然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感。好像自己怎么站都不对,说什么话都不够妥当,他低下头把捆在自己袖口上面的绳结解开,又单手把结打上, 紧张的无所适从,就这么做了两次之后, 闲灯终于没有什么事情能做了。


    他干巴巴道:“小仙君, 我……”


    兰雪怀等他说完。


    闲灯说了四个字, 又卡住了。


    他心中想道:我是先问他哪一个?昨晚上他说的话还当真吗?


    闲灯记得自己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也是借着生病对方不敢轻易拿他怎么办,他才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话。对方的回答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不但一清二楚,甚至在睡过去之前,他还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但兰雪怀那个“看你表现”是什么意思?


    他理解的意思对吗?


    到底是兰雪怀还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兰雪怀问道:“你要说什么?”


    闲灯抓了抓头发,脱口而出:“你昨晚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兰雪怀故意道:“什么话?”


    闲灯脸色一白,惨然道:他想装作无事发生!


    “就是……就是继续喜欢……”


    这一句话说到一半,闲灯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说完显得他自恋,好像兰雪怀有多么喜欢他一样……


    于是话到了嘴边,闲灯纠结了一下,改口:“那我、我能继续喜欢你吗?”


    兰雪怀愣了一下。


    闲灯松了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第二句似乎就没有这么结巴,说的十分顺畅,十分理所当然:“小仙君,我能继续喜欢你吗?”


    兰雪怀等了一会儿,道:“随便你。”


    闲灯心道:随便我是什么意思?那就是随便我喜欢?


    他迅速在心里梳理了一下二人现在的关系,总的来说,兰雪怀是不打算和他继续吵架了,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可以继续喜欢他,至于对方还会不会喜欢自己,就要看表现了。闲灯暗道:还好还好,总不至于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之前还以为兰雪怀恨死断袖了,如今能和以前一样待在他身边,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进步,闲灯这人就是好打发,随便给他点儿甜头,他就能自己乐呵许久。


    至于两情相悦这件事情……闲灯捂脸,曾经好像是有机会的,但是现在似乎又没了。


    不过,现在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既然两人和好了,闲灯立刻就把遇到云飘飘的事情跟兰雪怀全都复述了一遍。


    兰雪怀听罢,直接做决定,说道:“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闲灯没有意见,只开口:“此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暂且先别跟明德真君说。”


    二人等到晚上,依照约定,到了柳树旁。


    云飘飘来的比他们晚,并且整个人看上去比昨日更加的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了一样。她看到兰雪怀,神色一凛,说道:“我没有说你可以带他来。”


    闲灯道:“来都来了,难道你还能让他回去不成?云飘飘,造化镜我也带来了,你的东西呢?”


    他听云飘飘之前的意思,恐怕就是要让他自己去造化镜之内,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若要看到凤栖和傅斯年的过去,势必要取一件贴身之物,或者是与他们两人关系非常深的东西,总之,是要陪伴了二人大半生的。


    闲灯摊手,谁知道云飘飘开口:“我。”


    “什么?”闲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要用自己做阵法的引子?你疯了?”


    阵法引之所以选择物件,就是因为开时光回溯的反噬十分大,如果是人做阵引,几乎一刻钟都坚持不到就要灰飞烟灭。


    云飘飘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一件事情,而且它是我自己的决定。”


    虽说云飘飘已经死了,但到底和魂飞魄散是不一样的,闲灯心下不忍,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云飘飘摇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闲灯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做阵引的事情不提,我只问你另一个,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救你?”


    云飘飘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闲灯又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选择告诉我这些东西?说来,难道不是告诉明德真君更加稳妥。”


    兰舟的影响力更大,说出来的话也更令人信服,并且云飘飘若是去告诉明德真君,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功夫来找他,在桃花逐水就能发现凤栖的存在,明德真君难道不是招招手就能组织好修真界,把凤栖挖出来给灭了?


    告诉他一个人,他能怎么办?单枪匹马去单挑凤栖?


    云飘飘开口:“你现在不知道的,以后就知道了。”她顿了一下,说道:“你是它选出来的人,这世上如果还剩下最后一个人能阻止凤栖,一定就是你,我知道,它向来是不会出错的。”


    闲灯越听越莫名其妙,问道:“他是谁?”


    云飘飘摇头道:“我没有时间了,把造化镜拿下来。”


    不等闲灯自己动手,云飘飘便夺过了造化境,将自己放入造化境开启地阵法中,成为阵引。


    闲灯心里百感交集,回头看着兰雪怀,兰雪怀宽慰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阵白光闪过,闲灯在落地之前,听到了云飘飘地声音:“阴山子,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等到你该知道的那一天,你就会看见它了。”


    闲灯连忙问道:“你倒是告诉我他是谁啊!”


    云飘飘笑道:“它就在你身边。”


    闲灯脚下一顿,站在了一片空地上。云飘飘地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二人已经处于造化镜当中。


    “小仙君,你刚才听见云飘飘的声音没?她说话怎么只说一半还要藏一半?”闲灯有些心慌,总觉得自己面临着一个十足的难题,他看着兰雪怀:“你觉得呢?”


    兰雪怀答非所问,目光直白,坚定地看着他,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闲灯那颗乱跳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了,他想道:是了,只要他相信我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太重要。


    他又想到自己是阴山子的这件事情,心里一阵惆怅,还不知道找什么机会跟兰雪怀讲。


    兰雪怀往前走了片刻,发觉四下是一片山林,隐隐有白雾在其中飘荡。


    闲灯说道:“这里就是九姑娘山,我们又回来了。不过,准确来说是十几年前的九姑娘山。”


    上一回他利用凤栖的无字磐石进入造化镜中,兰雪怀没有一同进来,这次应该算得上兰雪怀头一回看到九姑娘山的过去。


    闲灯又讲起他上次看到的傅斯年,跟兰雪怀吐槽道:“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傅斯年了,他这个人的性格吊儿郎当的,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修行不努力,又爱去镇子上凑热闹,打小钢珠,总之怎么看都是一个纨绔子弟。”


    兰雪怀发现闲灯提到了傅斯年,于是就这个话题,直接道:“上一次我查阅了傅家的卷宗,发现傅家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闲灯愣了一下:“我倒没去查阅这个,还是小仙君心细。”


    兰雪怀冷哼一声,道:“好好说话,又拍什么马屁?且不说你查的到吗,你就是要查,你知道去哪儿查?”


    闲灯:……


    兰雪怀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了,闲灯刚刚和他缓和关系,原本想说点儿什么来证明他们俩已经跟以前一样。结果出师不利,刚刚说上两句好话,就被对方毫不留情的给怼回来了。


    不过兰雪怀说的确实不错,他手里那点儿资源跟兰雪怀比起来就是蚍蜉撼大树,修真界的卷宗都经过层层封印,越是隐晦的事情封印的等级就越高。甚至,有些卷宗只能明德真君查看,连天机变和三司二省都没有这个权限。


    傅家在当年也算是显赫一时,并不是什么仙门小派,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肯定是轰动一时的,卷宗必然也经过加密处理,天机变甚至还在短短数年中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想来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否则像凤栖这等可怕的人物,提起来众人应该都有些印象,但是闲灯发现,修真界的小辈们知道青瑶和阴山子的更多,反而对这个凤栖十分不熟悉。


    闲灯反问道:“小仙君,无情道是我想的那个吗?听名字便是绝情绝爱?如果真是这个,那我知道为什么傅斯年修为不好了,你现在不要以为我在说他的坏话,他这个人,你去见了你也知道,跟只花花蝴蝶似的,见到姑娘就恨不得当场表演孔雀开屏,认识的勾栏名将加起来能组一个门派,又多情又风流。”


    兰雪怀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不太相信,傅斯年是这种人。


    闲灯对无情道也有所耳闻,评价道:“无情道此流不就是存天理灭人欲吗,丧心病狂,谁修谁倒霉,听闻早就在仙门绝迹了,怎么傅家还会修这个?”


    兰雪怀开口:“无情道虽灭人欲,但正因为无情,所以修为和实力都要比其他门派强上百倍不止。不过,傅家在傅斯年这一代的时候,已经开始逐渐淡化无情道对他们的影响,渐渐开始走向常道。”


    闲灯道:“为何?听你的意思,他们家族百年都是修此道的,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


    兰雪怀想起卷宗上的记载,便毫无保留的说道:“因为傅家中途出过一个人物,也是导致傅家家族巨变的重要原因。无情此道若要修成,必然杀妻证道、杀子证道,绝情绝爱,势必要了无牵挂,才能修成正道。”


    闲灯心里发麻,一个念头腾空而起,问道:“什么意思?那人……难道杀了自己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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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千字没写完!!先发!!!


    三点二更!!!


    下午七点还有三更!!!


    ·


    先发在检查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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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鬼


    兰雪怀没吭声, 算是默认。


    闲灯追问道:“小仙君, 那你知道傅家以前修无情道的那人, 出了什么事情吗?卷宗上写了什么?”


    兰雪怀微微偏头,将这事儿跟闲灯说了。卷宗里记录的并不是很完整, 有一部分很含糊,只说傅家中途出过一位家主,他终于知道了修成正道的方法, 所以一夜之间杀光了自己的妻子儿女。


    闲灯细细听着, 蹙眉说道:“那这么说,这个无情道不是一个妖道吗?什么修炼方法需要杀光至亲的?”


    兰雪怀道:“无情道要得大道,唯有让自己绝情绝爱,至亲死绝, 才会了无牵挂。”


    闲灯点头道:“难怪、难怪。难怪傅家要逐渐跟无情道撇开关系,让若真的要至亲至爱之人死绝才能成就大道,那么傅家还不得死了个干净。”


    兰雪怀也跟着点头。


    闲灯推断道:“到了傅斯年这一辈, 恐怕已经没有人再修无情道了。所以以家族为根基的门派就有这点不好,你看,傅斯年就是最好一个例子。他生来就体弱多病,是个病美人, 且不说他的根骨怎么样,就算是想要好好修行, 也是无法登顶的。最多就让他比常人厉害一些。无情道, 他根本连边都摸不着。”


    兰雪怀道:“你说的是。”


    二人聊到这里, 忽然停下脚步。


    他们的原是往封门村的方向走的, 现在,这个方向飘来的白雾中传来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血腥之气。


    在幻境中基本是闻不到味道的,毕竟这个是过去的时间。


    如果能闻到味道,那就十分古怪了,要么是血腥味太重了,重的他们都能闻到。还有一个解释实在是过于扯淡,闲灯没放在心上——总不至于,是幻境中的东西具象化了吧?


    闲灯道:“小仙君,你闻到了吗?”


    兰雪怀道:“前面出事了。”


    他心中虽然也有疑惑,但远不及前面发生的事情重要。


    闲灯往前跑了一段时间,远远地见到封门村一片血雾弥漫,半空中还有熊熊烈火。他心里一惊,暗道:这是赶上屠杀了?


    封门村一共被屠杀过两次,闲灯不知道自己是赶上了哪一次。


    兰雪怀心中有疑,对幻境充满了警惕,于是拽住闲灯:“你不要乱跑。”


    闲灯道:“我就去前面看看。放心,幻境中的火焰影响不到我。”


    兰雪怀忽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串铃铛,看样式,应该是戴在手上的,并且还是一个女人的首饰。


    情况虽然十分紧急,但闲灯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狠狠地吃了一波飞醋,他压下心中的酸意,语气有些刻薄地问道:“你怀里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


    兰雪怀道:“你怎么什么醋都要吃?”


    闲灯抿着唇,这回没反驳了。


    要说兰雪怀的心思敏感倒是真的,每一回自己吃醋,怎么都能叫他察觉到?


    兰雪怀:“这是我母亲的首饰。”


    闲灯心中哑然,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吃的飞醋十分不应该。


    兰雪怀珍重地给他戴上,这串碎铃铛分别有五个指环,带入手指中,沿着手背下去,最后在手腕处有一条链子可以扣住。


    “铃铛有两串,你戴上之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倘若你出了什么事,只要动动手指,我这边的铃铛也会动的。”


    闲灯待在手中,觉得怪别扭的,毕竟是女人家的东西,不过他还是动了一下手指,果然,自己动的那个地方,兰雪怀手中铃铛上,同一个地方也轻轻地响了一下。


    他大感神奇,说道:“好厉害的东西,无论多远都可以吗?”


    兰雪怀道:“无论多远都可以。”


    闲灯感慨之余,不由问道:“小仙君,那你为什么不戴?”


    兰雪怀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戴女人戴的东西?”


    闲灯看了眼自己的手:……


    罢了罢了,裙子也穿过好几回了,如今戴个首饰也就那样,小场面,没什么好慌张的,况且幻境中还没有人注意。


    有了这一串铃铛之后,兰雪怀果然放心许多。


    闲灯再跑的快,他也没有时时警告了。


    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封门村,村口的那块写着“封门村”的石头被砍了一半,闲灯蹲下去看,发现石头是刚砍的,剑上还带着血迹,所以砍下来的石头上也有血迹。这说明,那个砍石头的人,事先已经见过血了。


    闲灯回头正要说,兰雪怀却盯着一处草丛没动。


    他跟着看过去,发现草丛中躺着一个男人,血从他身体中溢出来,泅了一滩。


    闲灯越看越眼熟,最后惊讶道:“是那个人!”


    兰雪怀道:“你认识他?”


    闲灯:“我上次来幻境中就见过他,他是那个赌坊的庄主。”


    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被人一剑封喉,不止如此,他的手脚还被人斩断,下半身被剁成了一团烂肉,闲灯胃里翻涌,兰雪怀连忙捂住他的眼睛。


    “此人横死,眼睛都还没闭上,应该是忽然被杀的。”


    闲灯问道兰雪怀身上十分空灵的幽香,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


    越往前走,封门村的死尸就越多,而且看样子都是刚刚死了没多久。


    有些地方烧着大火,有些地方尸体堆积在一起,闲灯除了认识那个庄主之外,还看到了上次在幻境中的几个熟人。


    闲灯推测道:“这应该是封门村第二次被屠杀的时候。”顿了一下,他道:“听别人嘴里说起到不觉得什么,自己亲眼看了才发现是人间地狱。”


    无论男女老少,封门村的人死相皆是惨不忍睹。


    闲灯越看越惊悚,数一数,封门村死了几乎有上千人。


    “这到底是怎么杀的?”


    兰雪怀道:“难道是门派有组织进行的屠杀?”


    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杀了这么多人。


    闲灯蹲下身,他面前是一具小孩子的尸体,那孩子也是被一剑封喉,死时眼睛都没闭上。


    正看得出神,忽然间,一只十足漂亮的黑色凤尾蝶在他面前翩然飞过。


    此情此景,无比诡异。


    闲灯心里咯噔一声,一个猜想正在缓缓地被证实。


    “蝴蝶……”闲灯道:“小仙君,我们跟着这一只蝴蝶上去。”


    兰雪怀道:“什么蝴蝶?”


    未等兰雪怀反应过来,闲灯双眼紧紧跟着蝴蝶,拽着兰雪怀就往九姑娘山跑。


    一路上,他又看到了不少的尸体——这些人俨然是从封门村里面跑出来,但是还没有跑远就在半路被人截杀的。


    约莫一刻钟之后,闲灯到了蝴蝶洞外面。


    傅斯年重建的傅家就坐落在蝴蝶洞,一些仰慕凤栖名声的门生住在半山腰的庄子里。


    闲灯推开大门,如他所料,庄子内所有的门生都已经死光了,并且越靠近蝴蝶洞,那些黑色凤尾蝶就越多,有些停在尸体上,有些停在花上。闲灯上前看了几眼尸体,兰雪怀开口道:“这些尸体不全是门生。”


    闲灯转头看他。


    兰雪怀用剑指了指其中几个:“这个和这个,衣服不一样,像是别的门派的。”


    果然,兰雪怀指的那几个,穿衣风格和傅家的校服却是不一样。而且这些穿着衣服的尸体还不止一两个,数一数,光是在大厅的就有十几个。


    “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傅家吗?傅家怎么会有别的门派的修士?”


    他咽了咽口水,又往山上走。


    忽然,一声惨叫声传来,闲灯心里一颤,站定了脚步。


    黑色的凤尾蝶形同鬼魅,落在蝴蝶洞外面。


    傅斯年身长如玉,站在一处空地中央,左手持剑,微微用力,那剑就从他身前的一位门生的喉咙中缓缓□□。


    “……傅斯年。”闲灯大惊失色。


    傅斯年杀完人,又坐下擦了擦自己的剑,到一旁接了一盆水,洗了洗脸。


    边上,云飘飘已经完全呆滞了,她像是吓得三魂七魄都没有,神形俱毁地盯着傅斯年。


    傅斯年从怀中摸出一块糕点,吃了一口之后,对云飘飘笑道:“飘飘,你肚子饿了吗?我杀的累了,有点饿,你要吃吗?”


    闲灯震惊地不能动弹,半晌才说道:“一剑封喉……一样的招式,人都是他杀的,他有病吗!”


    不止云飘飘惊呆了,闲灯心里也吓得不轻。


    他以前从来没怀疑过屠杀的事情是傅斯年干的,只以为是门派之间的纠纷。


    就算刚才兰雪怀跟他讲了无情道的事情,他心中也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但是闲灯没想到,猜想变成了现实,自己真的看到了这一幕。


    兰雪怀道:“我早有猜测,只是现在证实了而已。”


    闲灯连忙问道:“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兰雪怀:“看到傅家卷宗的时候就猜到了。”


    闲灯心中一晃,兰雪怀扶住他。


    云飘飘问道:“为什么?”


    傅斯年吃完糕点,说道:“没有为什么,飘飘,你们本来就要死的,是我多让你们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闲灯道:“他什么意思?”


    刚问完,傅斯年就说了:“当年,周边的门派灭我傅家,我就想好了,我是非要报这个仇不可的,所以你也不能怨我。”


    云飘飘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追问道:“报仇?你今日把所有门派的掌门都找过来说是交流剑法,居然是这个目的吗……报仇、你、你杀了那些门派就好啊,你为什么要杀封门村的无辜百姓?”


    傅斯年温和的笑道:“当然要杀。封门村的人奸.杀了我的姆妈,和我一起长大的珠儿,她才十四岁,难道她不无辜吗?我不但要杀,我还要百倍千倍的杀,杀一人怎么够,叫我来看,自然是诛灭九族才算过瘾。”


    云飘飘仿佛抓住了什么重点,问道:“封门村第一次被屠杀也是你做的?”她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并且,说完这句话之后,都不用傅斯年肯定,便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的推断:“你杀了一次不够吗,还要杀第二次!”


    他站起来,缓缓说道:“杀一次当然不够,我第一次杀他们,剑还拿不稳,有些人都跑出去了。我有什么办法,又抓不到他们,只好想了个笨法子,重建门派,告诉他们封门村可以重新回来住。我想这些人应该会回来的,果然,那些跑了的人都回来了,至于后面跟着要住进村子的人,只能算他们命不好,注定要死。”


    “那小栖呢?”云飘飘问道:“你第一次为什么不杀了小栖?”


    傅斯年道:“他根骨不错。无情此道,我是无法修成大道的。不过我不行,凤栖可以,你提到他,叫我想起来了,飘飘,你不要怪我,小栖马上就要闭关出来了,我要赶在他出关之前杀了你。”


    云飘飘浑身一抖,看着傅斯年的笑,忽然感觉得惊惧万分。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傅斯年一样,眼前这个人,还称得上是人吗?


    闲灯听罢,在一旁说道:“我懂了。”


    兰雪怀看着他。


    闲灯很快分析道:“我明白了,傅斯年从来就没有想要振兴门派!”


    振兴门派,是因为他第一次屠杀的时候,没能将封门村所有的人都斩杀干净,还有一些人跑了出去!


    傅斯年根本就不是不计前嫌的帮助封门村重建,他振兴门派,只是为了将以前封门村跑掉的那些人给骗回来。还有当年对傅家喊打喊杀的门派,看到傅家重振之后,又觍着脸上来交好,傅斯年根本就是假意与他们和好,心中一定早就动了杀念。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修无情道的体质。并且,别说是无情道,就连普通修炼都无法登顶。他如果想要复仇,靠自己是完全不行的。第一次屠杀封门村,不是用修为杀的,而是投毒!封门村的人恐怕是先中了什么毒,全身不能动弹,而十七岁的傅斯年,就这么提着剑,砍人像砍菜一样,当着那些人的面,把他们杀了。


    他之所以放过凤栖,是因为凤栖的根骨上佳,可以修成无情道。傅斯年想杀的绝不止这些人,就像他说的,他要诛连别人的九族。今日在大厅里看到的别家修士只有十几个人,也就是说来的恐怕都是掌门一类的人物,而那些门派之下还有无数门生——傅斯年的目的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凤栖不是他的义子,是他的剑、他的刀、他用来杀人的武器!


    闲灯想通这一点,压下震撼,道:“而且我敢肯定,他这一次也是用的同一个招数杀了这么多人。否则凭他一个人,他怎么做得到?”


    兰雪怀开口肯定:“傅斯年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好脾气,自然不会有人防备他。”


    “是,不但不防备,还会很喜欢他。谁会想到傅斯年是这么一个恶鬼?”闲灯心中十分震撼,就是叫他来看傅斯年,此人也是一副乐呵呵的温柔做派,谁会去防备这么一个美人?


    却不料,世上最狠毒的,也正是这些漂亮的人物。


    闲灯唏嘘道:“傅斯年此人实在可怕,他竟然能忍这么多年?”


    兰雪怀蹙眉:“手段也可怕。”


    闲灯暗道:朝夕相处的小师妹、与他一同谈笑的百姓、嘻嘻哈哈打闹的各门派掌门……这些人他竟然能说杀就杀,当真没有半分感情吗?


    云飘飘双目含泪,紧紧盯着傅斯年。


    傅斯年蹲下身,在她眉间吻了一下,笑道:“飘飘,你可不要恨我啊。”


    他本就生的艳丽,这一吻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艳鬼,云飘飘那滴泪还没落在地上,剑已经没入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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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不知道能不能准时更新,如果没更新的话,就是晚上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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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我


    闲灯浑身一抖, 仿佛那一剑捅进了自己的身体中一样。


    兰雪怀见他神色有点不对, 便将他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傅斯年将剑从云飘飘胸口拔出, 托着她的头将她慢慢放在地上。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原地, 放空了一会儿。


    片刻后,闲灯背后忽然传来了动静,凤栖想必已经从后山出来, 一路疾跑, 嘴里道:“义父!”


    闲灯暗道:恐怕他已经察觉到出事了。


    果不其然,凤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扭曲,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斯年。


    傅斯年背对着他,手中的剑忽然滑落, 他倒吸一口冷气,踉跄一步,转过头, 泪流满面地看着凤栖。


    “义父……”


    傅斯年道:“小栖?你、你怎么出来了?”


    他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凤栖连忙扶住他,茫然地看着云飘飘的尸体,“师姐她……”


    说到此处, 傅斯年表情一变,悲怆绝望地咬了咬牙, 眉头蹙起, 捂着心口缓缓在他的怀中倒下。


    闲灯见傅斯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心中大惊, 脱口而出:“他要做什么?要骗凤栖?”


    兰雪怀按住他的手:“静观其变。”


    傅斯年心痛病仿佛又发作了,用嘴里溢出一口鲜血来,凤栖出来的匆忙,没有带手帕,只用手慌慌张张地去接他的血,又在他下巴上胡乱擦了两下,将傅斯年整一张嘴抹的十足艳色。


    傅斯年哀痛伤情的哭了一阵,凤栖抿了抿唇,又看了下四周,小声问道:“义父……师兄弟怎么都死了?”


    闲灯见凤栖的眼神,十分无助。他心道,这事儿恐怕换做谁来,谁都要疯。


    更别说凤栖这个人。


    闲灯说道:“我记得,凤栖是他捡来的小乞丐。之前在封门村的时候,这孩子跟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从小就过得猪狗不如,都是去外面捡一点剩菜剩饭养活自己跟母亲。后来他母亲还被傅斯年一剑给杀了,凤栖原本那点儿为数不多的感情就全没了。”


    转念一想,闲灯又觉得傅斯年心机实在深沉。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绝情的?


    他亲手毁了凤栖,又给了对方他能给的所有感情,现在又重新将他给的一切全部收回。


    凤栖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如同亲姐的世界、以及他这个温柔似水的义父——不过是闭关的短短一月,他的人生又成了一片废墟。


    那不到十年的美好时光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像是他偷来的人生,现在又全部还了回去。


    傅斯年从他怀中坐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惨然道:“玄灵门一众人还是不肯相信我们傅家根本没有什么宝藏,我以为他们与我们重修于好,已经是忘记了这件事情。原来是我看错了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们傅家的宝藏。平日里有你在,他们不敢如何……只是这一次趁你闭关,他们便露出了狐狸尾巴,预谋了许久,又跟上一次灭我傅家一般,杀上了山。”


    闲灯道:“他说谎!”


    傅斯年不但说谎,还说的滴水不漏。


    他生的极为美艳,说谎时情真意切,眉目含泪,说道动情处泫然欲泣,捂着心口,连身体都微微颤抖。此番模样,莫说女人看着会心软,便是一个男人也忍不住不管不顾的去相信他。


    凤栖猛然开口:“他们杀了师姐?我去找他们!”


    傅斯年陡然拽住凤栖,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探了一探他的灵力,脸色终于变了:“你提前出关了?”


    凤栖道:“我听见外面有声音……”


    傅斯年心中一顿,暗道:我明明下了结界在后山,谁闯了进去?


    “我不是告诉过你,时候未到,不准出关吗!”


    凤栖道:“义父,山上山下的人全都死光了,我若再不出来,你也会——”


    他像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于是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将傅斯年从地上拽起来。


    傅斯年却是愣住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凤栖提前出关。


    闭关本就是一件大事,提前出关体内灵力不稳就算了,更影响凤栖度小天雷劫。按照他的计划,凤栖出关之后,没过多久便会迎来自己的小天雷劫,可他方才等了半天,没等来雷劫,这才怀疑起自己的计划。


    没有雷劫,如何成大道,如何杀光害他傅家的所有门派!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傅斯年动怒了,抓着凤栖的手腕,仿佛要捏碎他的手。


    凤栖道:“义父,你先别生气。”


    他怎么能不生气?


    傅斯年好不容易将凤栖养到这么大,眼看成功就在最后一步,结果出了这么个岔子。


    闲灯在一旁看的一知半解,忍不住问道,“傅斯年怎么了?”


    要说他之前那副模样是装的,闲灯还能看出来。但是看到现在,傅斯年就没装,明显是生气了。


    兰雪怀道:“凤栖提前出关,并没有渡劫。”


    闲灯道:“没有渡劫?”


    兰雪怀点头:“传闻,他是十九岁迎来雷劫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


    闲灯也诧异道:“按道理说是应该有小天雷劫,怎么会没有?难道还有什么变数。”


    他心想:凤栖必然是跟傅斯年修行的无情道,他现在的性格似乎比之前看到的更加闷,更加不爱说话,情感的表达也缺失了许多。傅家明明是被灭了满门,他除了最初的一点震惊之外,此后愈发看不出他的心思,像是想要悲伤,想要悲痛,但是却找不到这种情绪该怎么表达。


    二人往前看去,只见傅斯年从地上拿起一把剑,放在凤栖手中。


    他垂着头,收了满脸的怒气,笑了一声,答非所问,轻声道:“小栖竟然长得这么高了,义父现在要踮起脚才能碰到你的脑袋。”


    凤栖看着他,不知道傅斯年怎么忽冷忽热,脾气如此古怪。


    “义父,你今天好奇怪。”


    傅斯年用手挽起耳边的垂发,将它别在耳后:“小栖,你是不是最听我的话,是不是最喜欢我?”


    凤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最喜欢你。”


    “很好。”傅斯年哈哈笑道:“很好。小栖,你喜欢我就对了,我这么辛苦的把你养大,你要是喜欢别人还得了。小栖,你现在听我的话,去给师姐和师兄弟报仇好不好?”


    凤栖茫然地看着他。


    傅斯年温和道:“用这把剑,杀了我。”


    凤栖仿佛无法消化这一句话,呆呆地看着傅斯年。


    “你最听话,对不对,杀了我之后,把小天雷劫度过,把当年灭了傅家所有的门派全部都杀光,明白吗?”


    闲灯瞪大眼睛:“他疯了吗!”


    兰雪怀道:“难怪。”


    闲灯忽然被兰雪怀这一声“难怪”给点醒,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忍不住狠狠地一抽,这个傅斯年,当真是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这一场漫长又固执,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是连带着把自己都算进去的。


    他对凤栖的好只是为了实现无情道的最后一步:若证大道,必诛至亲之人!


    傅斯年对凤栖,亦父亦兄,显然就是这最后一步的关键。


    闲灯惊讶道:“一个人的心要狠到什么地步才会算计自己?”


    凤栖终于回过神,听到了傅斯年的要求,他顿住了,他反问道:“义父,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我让你杀了我!”傅斯年到了这一刻,终于懒得假装什么君子,疯狂且凶狠地盯着凤栖。


    凤栖停顿了很久没说话,半晌,他平静道:“义父对我好,我不要你死。”


    “……你知道我对你好就对了,杀了他们,杀了我!杀了我!!”


    “我不要。”他固执、茫然地又说了一遍。


    傅斯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笑道:“小栖,你长大了,是大人了,要懂事。听话。”


    “我不是大人,我只是长高了,没有长大。不要懂事,也不要听话。义父,你也长大了,你听话,不要死好不好。”


    傅斯年猛地拔出剑,朝着凤栖杀去。


    猝不及防,凤栖条件反射的一个侧身躲开,他转头大喊道:“义父!”


    傅斯年沉着脸色,根本没理会凤栖的叫喊,一剑攻的比一剑用力,凤栖根本没有打算和他对打,一步一步后退,最后靠在墙上无路可退。


    傅斯年的剑指着他,二人对视了片刻,他也察觉到了凤栖根本不攻击他,于是顿了一下,说道:“小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来吗?”


    凤栖微微一愣。


    闲灯道:“他要做什么?”


    傅斯年收了剑,说道:“我带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代替我修成无情道。小栖,好孩子,你和我想象的一样,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苗子,也没让我失望。我的小栖,你这十年都没让我失望,怎么最后一步却叫我失望透顶呢?”


    他一剑从凤栖的小腹中捅了进去,凤栖万万没想到傅斯年真的会杀他,他瞪大双眼,盯着傅斯年。


    傅斯年居高临下,抬起他的下巴:“你不杀了我,对我而言就没有什么用了。白费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小栖,你真叫我痛恨。”


    “义父……”


    傅斯年缓慢说道:“飘飘是我杀了的。”


    凤栖咳出一口鲜血来,傅斯年道:“反正大家都死光了,不如她也跟着死算了,也好助你在无情道上更上一层楼。小栖,你不会怪我吧。”


    “你骗我。”


    傅斯年笑道:“我骗你的事情太多了,骗你的你信了,不骗你的你到不信。”


    闲灯愈发看不懂,问道:“傅斯年到底想干什么?他这是不打自招吗?”


    不像。


    如果真的是不打自招,想要激怒凤栖杀了自己,那为何不说封门村的两次屠杀都是自己做的,为什么不告诉凤栖这所有人都是自己杀的,偏偏就只说了飘飘一个人?


    傅斯年道:“小栖,你要是再不反抗,我下一剑就不会刺偏了。”


    凤栖的手捏成了拳头,傅斯年果然拔剑就要落下第二招,他招招致命,存着要凤栖死的心。凤栖只好从边上抓住了一把剑抬手挡了一下。傅斯年看到自己的剑被挡,立刻挥剑打开凤栖的手。二人就这么一个拼尽全力的杀,一个拼尽全力的躲,一招一式的打了起来。


    傅斯年虽修为差,但也比常人高了不少,又是使了全力再跟凤栖过招,每一招都直直的要取凤栖的命。


    凤栖倘若只是躲的话,未必能招招都躲过去。


    他往剑中灌入了一丝灵力,正想要收剑,却不料傅斯年忽然扔了剑。


    这一剑未等他收回,便全数从傅斯年的心口穿了过去。傅斯年吐了一口呕血,右手紧紧拽着剑,又将这把剑送入身体中,没入了几分。


    凤栖大脑一片空白,傅斯年仿佛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这一剑送的不够深,便握着剑刃,在心口搅了一圈,最后痛的眼前一黑,才跪在地上。


    他喘息了一声,笑了一下:“我听闻别人求生难,没想到我求死难。”


    凤栖浑身发抖,猛地跪下,将傅斯年抱在怀中,他嘴唇抖得厉害,半天没有喊出一句话来。


    傅斯年被割伤的右手全都是血,抓着凤栖的衣服,抓的十分紧,死前还不忘解释:“小栖,我骗你的。”


    他握着自己胸口的剑,断断续续说道:“你飘飘姐死了……傅家也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倒不如、倒不如成全你证大道,方才的话,你不会怪我吧?”


    “好毒。”闲灯诧异出声:“这一招走的也太险了,傅斯年难道就不怕凤栖不信他吗?到最后来洗白自己,好让凤栖产生愧疚?”


    兰雪怀道:“你觉得会吗?”


    闲灯道:“傅斯年此人说话,谁知道有几句真几句假,和唐棋乐一样令人讨厌。”


    凤栖抱着他哭了起来,他没哭出声,皱着眉,像是痛苦,像是无法宣泄。


    闲灯道:“无情道在凤栖身上其作用了。”


    凤栖恐怕已经悲痛欲绝,但有天道压制,无法表达更多的感情,他体内灵力乱窜,生生地逼出了一口血。


    半空中,已经有雷声阵阵,兰雪怀捂着闲灯的耳朵,警醒道:“小天雷劫将至。”


    “义父……”他咬着牙,嘴里有血断断续续的溢出。


    傅斯年松了口气,闭上眼,笑道:“小栖,我想起来了,上一回跟你说的故事还没说完,我睡一觉,然后起来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


    凤栖突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不好!不好!!不好!!”


    傅斯年叹息道:“小栖,你可不要恨我啊……”


    他心口痛的毛病痛了一辈子,压在身上的灭门之仇恨了一辈子,如今这一剑把他的心脏给搅烂了,到也不用继续受病痛的折磨了。傅斯年想起很多事情,听到了很多人在他耳边讲话,其中一句,振聋发聩。


    “你看傅家那个不孝子,家都人家灭了,还笑嘻嘻的去跟杀父仇人做朋友。当真是家门不幸,真无耻。”


    傅斯年到了死前,终于舍得摘了自己戴了一辈子的面具,闭着眼哭了起来,哭到最后恨极了,抓着凤栖,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凤栖,你不要恨我!你不要恨我!!”


    他眼睛看向别处,已经失去了神志,双手挥舞着,眼神哀痛:“阿爹!阿娘!你们不要恨我……你们不要恨我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小栖,我要回家!”


    说罢,嘴里呕出一口鲜血,手忽然就没了力气,浑身一松,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某处,终于不再动了。


    闲灯看的入神,忽然被一阵惊雷劈醒,兰雪怀将他按在怀中,躲过了第一道小天雷劫。


    轰然落下的雷声中,夹杂着凤栖崩溃地喊叫声,嘶声力竭,如同泣血,他喉中鲜血不断涌出,打湿了整个前襟。


    兰雪怀皱眉,浑身一僵,闲灯察觉不对,连忙从他怀中探出头,这才发现眼前的小天雷劫忽然妖异无比,从凤栖身上衍生出一道极其可怕的黑色阴雷,迅速将白色的小天雷劫吞噬,顿时,九姑娘山狂风大作,黑云压境,一道阴雷贯穿天地。


    闲灯从未见过黑色的雷,怔在原地,哑然。


    “这是什么?”


    兰雪怀严肃道:“阴雷,他入魔了。”


    闲灯心中狠狠一跳:“入魔?他没有飞升?”


    与此同时,造化镜中的场景忽然都一片一片的被割裂,二人面前,忽然站着一名穿着斗篷的黑衣男人,阴冷邪肆,面色苍白。


    闲灯瞠目结舌:“凤栖?!”


    是凤栖,却不是造化镜中的凤栖,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凤栖:“看够了吗。”


    闲灯心中警铃大作,朝着兰雪怀大喊:“兰若!造化镜出事了!凤栖跟着我们一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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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晚了不好意思,因为不是全职写文,所以更新几乎占了我所有的时间了,有时候确实是不准时,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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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刀认主


    闲灯不知道凤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进来多久了。


    匆忙之中, 他还不忘看了一眼凤栖的脸, 似乎没怎么变,还是他十九岁的模样。只是愈发的阴冷和难以捉摸。


    兰雪怀紧紧拽着他, 说道:“你不要乱跑。”


    闲灯像个兔子一样,跳进了兰雪怀的怀中,“我没跑!”


    兰雪怀道:“造化镜正在崩塌, 我们先出去。”


    闲灯连忙问道:“凤栖呢?”


    兰雪怀:“先出去再说。”


    造化镜如同兰雪怀说的那样, 崩塌的十分迅速,里面的场景被割成一片一片。闲灯眼前被一阵熟悉的白光包围,他猛地后退了两步,落到了兰雪怀的怀中。


    还没反应过来, 折枝就出鞘了。闲灯听到了十分响亮的兵器碰撞的声音,他睁开眼,凤栖却是与兰雪怀已经过了数十招。凤栖手中黑色的阴雷与兰雪怀手中的折枝纠缠在一起, 迸发出极其强烈的灵气。闲灯定了定神,连忙从怀中摸出定海昆仑扇,开扇之后,一阵飓风席卷了整片柳树林, 朝着凤栖打去。不少百年大树被拔地而起,卷到了半空中。


    灵力波动强悍, 闲灯现在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兰雪怀对上次和他交手的“黑衣斗篷”持有怀疑。凤栖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云飘飘拿着的玲珑骰恐怕还不是他现在的灵力, 而是他少年时的灵力,否则依照凤栖的实力,当时根本就不可能一边打一边跑。


    凤栖的目标不在兰雪怀,而在闲灯。他视线一转,伸手就捉住了闲灯的胳膊。闲灯强忍着心中的淤血,咽下去后用力地给了凤栖一扇。对方由小天雷劫入魔,定海昆仑扇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第一扇被躲过去之后,闲灯听到兰雪怀的声音:“闲灯!”


    他心中痛呼一声,却是没有机会回答兰雪怀。


    凤栖的攻势铺天盖地,他越打越退,几乎招架不过来。


    千钧一发,一阵十分婉转的灵力渡到了战场中,闲灯感到凤栖的手陡然一松,他连忙抓住机会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


    兰雪怀借此时机,将闲灯的腰揽住,拖回了自己怀中。


    唐棋乐的声音忽然冒出来,道:“快走。”


    闲灯一转头,发觉不止唐棋乐来了,连明德真君都来了。此外,还有不少修士,看模样都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有些跑的急的,连衣服都还没穿好。


    明德真君道:“布阵!”


    闲灯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唐棋乐道:“你还问我怎么来?这边这么大的灵气波动,都快把晋州城掀翻了,我们还能不来吗?”


    闲灯猛然记起什么,把胸口的造化镜拿起来,对着唐棋乐说:“你的镜子怎么回事?凤栖刚才也能到镜子里面去!”


    唐棋乐神情严肃地看着镜子,摸了摸镜子边缘,发现边缘处已经有一条裂缝。


    闲灯这才注意到这一条裂缝,他诧异地看了一眼。


    唐棋乐道:“凤栖强行破了造化镜的封印进来的,造化镜已经撑不了几次了。你这次真是给我闯了大祸,闲灯,你——”


    他抬头去看闲灯,却不料看到闲灯疑惑地表情。


    唐棋乐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上一次被你锤了一拳还不解气吗?我看你二人现在不是和好如初了吗?我真是白被打了,你得把这一拳还给我。”


    闲灯开口:“我没有告诉你他是凤栖,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唐棋乐翻看造化镜的手一顿,说道:“这还不好猜吗?世上能用阴雷的还有几个?不就只有凤栖一个。你以为人人都能跟兰雪怀打平手吗?”


    闲灯正要说话,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嘶吼:“妖刀云鹊!这个人身上有妖刀!”


    他连忙转头,果不其然,凤栖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刀,而那一把刀,正是云鹊。


    闲灯心中暗道:原来云鹊从桃花逐水消失之后,是被凤栖给拿走了。


    只可惜,云鹊是带着刀鞘的,没有被拔.出来,不过放在他手上用着,已经足够用出云鹊的四五分威慑力了。


    唐棋乐道:“怕什么,他又拔不出来。”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说此人是阴山子了。


    “他果然回来了……”


    “是阴山子!是他!除了他谁还能用云鹊!”


    阵法已经布下,但是凤栖面对这个多人的围攻也丝毫不慌乱,只操控着阴雷一个一个人杀。


    唐棋乐拽住闲灯道:“他的目标是你,你跟我走!”


    现在趁乱逃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凤栖也无暇顾及他。


    闲灯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去助兰雪怀一把。”


    唐棋乐道:“不行。你现在根本打不过凤栖,你——”


    他话说到一半,索性破罐子破摔:“现在为时过早,你就是上去也是送死。兰雪怀不会落他下风的,凤栖的目标是你,要是你被他抓住了,你看看你死不死。”


    闲灯听得云里雾里,终于忍不住问道:“唐棋乐,你到底是谁?”


    唐棋乐道:“我就是唐棋乐。”


    二人站在人群中的时候,遇到了正一边与阴雷厮杀一边往前走的陈肃。


    这些阴雷如同有自己的灵识一般,落在众人身边,一旦沾染上一点阴雷,就会立刻被阴雷吞噬。


    陈肃用剑光劈开这些阴雷,看到闲灯,连忙吼道:“闲灯!过来帮忙!”


    闲灯甩开唐棋乐的手,问道:“给我一把剑。”


    唐棋乐道:“你疯了,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听!”


    闲灯道:“唐棋乐,你才疯了。等我收拾完凤栖回来,你别想逃,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负责我就揍到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他说完,也没等陈肃给他剑,而是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把修士的剑,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便朝着凤栖刺去。


    凤栖用云鹊格挡了一下,闲灯手中的剑果然碎成了两半。


    陈肃在下面看到,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闲灯敢逞英雄直接去挑战凤栖,遂大喊:“闲灯!什么时候了你还上去添乱!赶紧下来!”


    不止陈肃不满,大部分修士都看到了不过一切冲上去的闲灯。这一刻,众人对他是恨死了的,闲灯此人,大家都没听过他的来历,便是一个无名小卒,此番上去,简直就是去捣乱的!


    兰雪怀一个人跟凤栖打便是平手,谁也不能从谁的手中讨到一点便宜。


    这闲灯上去就是拖后腿!


    果然,兰雪怀顾及闲灯,不与凤栖恋战,转而将闲灯挡在身后。


    闲灯看了眼手中的断剑,拍了拍兰雪怀的肩膀,顿了一下,像是有些心虚,问道:“小仙君,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兰雪怀道:“什么话?”


    闲灯说道:“就是那一句,你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兰雪怀道:“说话算数。”


    闲灯点点头,道:“好,你要永远记得这句话。”


    他朝着手中汇聚了一股灵力,陈肃喊道:“闲灯,你不要闹了,赶紧下来。”


    他停顿了片刻,又对着闲灯劝慰道:“你的剑已经断了。”


    闲灯道:“是了,我的剑已经断了。不过还好,我有预感,我大概是比较用的惯刀的。”


    他勾了勾手,冷不丁,凤栖手中的云鹊发出了阵阵震颤的“嗡嗡”声。


    凤栖目光往下垂,看到手中的刀,闲灯提醒道:“你不该用这把刀来跟我打,你觉得它比较听你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声音一落,云鹊忽然在凤栖手中化作了一团黑雾,黑雾中,一只墨色蓝尾的云鹊鸟儿幻化而出。


    妖刀横空出世,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


    兰雪怀眼神一暗,云鹊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忽然朝着闲灯飞来。


    上一回,它朝着闲灯飞来的时候,闲灯没能够接住它,甚至还很没有骨气的晕了过去。


    这一回,它朝着闲灯飞来,对方终于伸出手捉住了它。


    云鹊瞬间从一直鸟变成了一把霸道强悍的长刀,裹着浓浓地怨煞之气在闲灯手中现形。


    刀鞘已无,妖刀重返人间。


    闲灯握住它的一瞬间,一股奇异地力量走遍了全身,他的灵力从未有这一刻这么充盈。与此同时,云鹊刀身上的幽蓝色地烈火迅速蔓延了柳树林,将人间烧成了地狱。


    陈肃看的怔住。


    闲灯握刀的手无法克制,微微颤抖,他抬起刀,体内的躁动无比强烈,像是夺回了生疏了不少的力量,他的刀指着凤栖。


    唐棋乐猛地吼道:“闲灯!不可以!”


    闲灯眼底泛起一丝蓝色的光,他目光沉了沉,仿佛没听见唐棋乐的喊叫,云鹊直接劈开眼前的阴雷,两股力量猛然碰撞,几乎使天地都变了色。


    凤栖终于退后了一步,阴雷拔地而起,层层叠叠地堆积在闲灯面前,成为了一道牢牢地屏障。


    闲灯再斩下第二刀,蓝色的刀光夹杂着强悍无比地煞气破开了阴雷屏障,凤栖忽然用手将这一道刀刃拨开,这刀刃迅速朝着南边撞去,将整整一座山劈开成了两半。


    唐棋乐道:“死了,凤栖就是要借云鹊劈开阴山裂缝,你这个不听话的兔崽子上赶着给他送刀!”


    他一片跑一边往前走,闲灯落在地上的定海昆仑扇被唐棋乐捏在手中,他强行开扇,呕出一口鲜血,然后用力的将刀刃往洛水河扇去。


    定海昆仑扇虽然是神物,可到底比起妖刀这类攻击性极强的魔物差远了,这一扇,扇面上就出现了一道裂缝。


    云鹊再返闲灯手中,刀身的煞气将闲灯体内所有的情绪都调动起来。闲灯杀红了眼,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隐去了脸上的表情,比起凤栖有着不遑多让的阴冷。


    兰雪怀终于察觉出不对,“闲灯!”


    唐棋乐盯着巨大的威压,跑到兰雪怀身边:“他人呢?”


    兰雪怀开口:“在前面。”


    二人望去,只见前方已经被阴雷和黑雾堵住了所有的生机,凤栖与闲灯二人的实力都不可小觑,此番一打,殃及池鱼。


    唐棋乐快速说道:“凤栖想利用闲灯召出云鹊,他要用云鹊再开一次阴山裂缝。”


    兰雪怀诧异地看着他。


    唐棋乐摇头道:“现在阻止已经迟了,妖刀认主,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事情。”


    刚说完,前方已经天地色变,黑色的乌云层层卷起,数十道裹着极强煞气的蓝色刀光从阴雷中被拨开,一道一道朝着无妄山飞去。


    无妄山就像是被巨人连根拔起一样,发出了万鬼同哭的哀嚎声,阴山裂缝张开了黑色的大口,开始吞噬天地间所有的生息。


    唐棋乐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叹息一声:“真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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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一更!不好意思!因为在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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