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
“好的, 傅导, 我明白了。”
方闻立刻用电脑给宝格丽的负责人发邮件, 措辞也得多加注意,免得没处理好,在中间给弄得罪了。
时间正值晚七点,是柏林当地的晚餐时间。傅之屿见晏栖睡得酣甜, 扯了块羊绒毯子搭在她身上,决定先行去三楼用餐大厅随意点些食物填饱肚子。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方闻用余光瞥了眼信息,不免为电影节方方面面繁琐的工作抓狂,他深呼吸道:“傅导,主办方发消息来说在红毯压轴上您有没有意向”
“他们有既定的人选么?”傅之屿正了下蓝牙耳机,一只脚迈进顶楼专用电梯:“如果有, 告诉你人选了么?”
娱乐圈里,随着利益纷至沓来的是围绕着利益的争斗。
在片场, 永恒的争斗是番位之争。
而片场以外,野心勃勃的人在任何争斗上从来不会稍作歇息, 就比如这次电影节。
电影节最受人关注的除了获奖影片,剩下的就是中西各类演员明星在红毯上的争奇斗艳。甚至有人在红毯上的别有用心超出了电影本身。
前几年圈内人盛传一些电影节红毯上的八卦,不知有位架子大的欧美明星表示如果不是自己走红毯的压轴位置,那么红毯就不上了;还有的女星因为红毯礼服不合身, 直接把一条价值八十万的高定礼服用最锋利的剪刀剪掉,自此柏林电影节表示受邀的嘉宾都需自备礼服。
方闻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交接方那边没说, 他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估计是Vivivan那边有意向,还有的就是国内和您一同入围的那位傅导您的意思是?”
今年的柏林电影节有两部国内的电影入围,除了傅之屿的这部,另一位导演算是导演圈内德高望重的主儿,不过脾性不好,更是借前辈身份频频打压后辈。
傅之屿虽然与这位导演无甚交集,但心里可是将此刻电影节红毯的利益纷争捉摸的一清二楚,名利场么,总得有退让和妥协。
电梯抵达三楼,灰色风衣披在他双肩上,内搭的一件酒红色西装熨帖得当,衬的他周身格外寂岑。
侍者热情地为他引路,傅之屿知道德国晚餐多吃冷食,他没什么挑的,选了肉食蔬菜拼盘下肚。
这期间,方闻就一边敲邮件一边听着电话那头难懂的德语发音,傅之屿没发话,他基本不猜测。
反正傅导是他工作历程最难搞、最难猜透的一个,他就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方闻,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们争他们的就是。”
彼时,傅之屿刚刚享用上拼盘,他用叉子叉了一块土豆入肚,德国很多菜都是无土豆不欢类型。
“好,我等会儿跟交接方回话。”
古话说,不争就是最大的相争。
这一点理念跟傅之屿的还挺契合,既然人人趋之若鹜,他就涂个清净。
反正红毯对他而言也只是华丽的徒有其表,走个过场罢了。
傅之屿回到顶层房间时,晏栖刚刚不死不活地挣扎开厚毯子,光洁的双足踩在床沿边的地毯上,裙摆被她睡得很皱,她不免皱了下眉头。
她有个很大的毛病,也可能是矫情,在飞机上很难睡着,无论是飞短途还是长途,但这种带来的后果就只能自己受罪。
所以一旦飞去某个新地方,倒时差是头等大事。
“去哪儿了?”
她揉了下朦胧的睡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酒店的,要是放在平日,她的警觉性是一等一的强。
这次还是因为傅之屿在身边,晏栖就干脆做个糊涂的,只管享受就是。
傅之屿敞开西装扣子,把外面的灰色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下楼吃晚餐,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带一份?”
“不用,我先去洗澡。”晏栖在国外留学工作期间,经常不吃晚餐,她吃不惯冷食,目前也算不得饿。
傅之屿看着她摇摇晃晃起身,接着是去放在衣柜里的行李箱开始翻找,她收拾东西比较细致,外出工作或旅行找起来也方便快捷。
晏栖盯着那身蕾/丝睡裙发愁,与之相配的还有不少布料又少又露的内.衣,这是她自己收拾带过来的?!
不对啊,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带过来了这些?按理说,傅之屿不会动的她的衣物之类的物品,除此之外,就是安女士一大早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带齐全去电影节的装备了
安女士人不在身边,操的心倒还挺远。
可能是精神过于疲累,晏栖脑子一瞬间没运转过来,想着也就晚上穿穿,应该不碍事儿。
豪华套房的浴室总是宽敞的,晏栖戴着浴帽,舒舒服服享受着水疗仪带来的泡澡水。
泡澡带来的舒适感令人目眩,她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刷了下各类社交软件。
微博,没有什么劲爆的瓜。
朋友圈,不是在show旅行就是回家过年的哈皮党,就连平日八卦聚集地的工作群今日也格外冷清。
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无聊之间,她捏着手机就这么睡了过去。
幸好,浴缸是按摩款,泡澡水不至于淹没口鼻。
手机也是防水款的,半点儿事儿没有,不过傅之屿开门进来的时候,手机屏幕早就黑了。
“七七?”他摸着她肩膀,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傅之屿想,晏栖这种飞机上不睡,倒时差睡不醒的也是很极端了。
浴室台子上放着各种护理和香薰,毛巾和睡衣整整齐齐叠放在衣服篮子里。”起来穿衣服。“他放软了语气,见她只是慵慵懒懒抬了个胳膊,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没回过神。
稍许,晏栖还沉浸在自己的王国里,催促道:“快一点,困死了。”
上回是帮她穿袜子,这回,傅之屿心知肚明是要拿出哄公主的方式帮忙擦干净身上水渍然后给套上睡衣了。
其实这种吩咐傅之屿帮自己穿睡衣的事情,晏栖要是清醒着,在脑子里想想就算了,即使是夫妻间,她难免觉得羞耻。
傅之屿先是把人从泡澡水里捞出来,她两支嫩白的胳膊丝线一般牵扯在他的脖颈上,总而言之,他费尽了气力,把人抱着哄到卧室,此刻晏栖挂在他身上的姿势还十分不雅。
毛巾上散着薰衣草的味道,傅之屿先是用干毛巾把她身上的水渍擦干,接着是把人从高脚椅上抱下来,左一句右一句地服务全套穿衣动作。
“抬左边的脚。”
“胳膊起来。”
“”
工序像是在给小孩儿穿衣服,傅之屿西服上沾满了各类香薰的味道,名贵的西服还被晏栖当擦手布,胸前赫然印了两个手印,仿佛是什么雕塑纪念馆的墙。
一整套蕾丝内衣加睡裙穿到了晏栖身上,她光彩照人,又纯又爆,如同下凡历劫的神明。
傅之屿觉得自己的此番行为,可以简称为引火自焚。
也可以说,在晏栖面前,他臣服,毫无保留地迷恋。
“傅之屿,你这个狗男人!”突然脱口而出的梦话打破满室氛围。
在梦里,傅之屿要让别人女人陪同自己走红毯,还把她锁在酒店的房间里,虐身虐心,她被折腾的翻来覆去,死去活来,简直是不可言说。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晏栖看,也不一定准确。
就比如现在,她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外真真实实地体会丈量男人的精力。
她腹诽着傅之屿的“虚情假意”,昨晚上让她好好休息,结果是为了今早的服务。
服务都服务了,她提点要求不过分吧。
晏栖心思被拉回来,明明白白道:“我要走红毯,你只能带我一个人。”
傅之屿动作的身子僵了下,拨开她脸颊的发丝:“当然只带你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能带其他的女人。”她语音破碎,仍是倔强地把一整句话说完。
“好。”傅之屿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在跟不上晏栖脑回路的前提上,板上钉钉的事儿他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晏栖仰着脖子,牙齿打颤,她用牙缝里挤出声音,催促道:“快一点呀”
汗水涔涔的清晨,她头发散着,令傅之屿联想到了昨晚帮她摘掉的浴帽的那一刻,那一刻,晏栖更像一个能勾走他的魂儿的水妖。
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仿佛看不到天空地平线的尽头。
结束后,晏栖背着身子趴在床上,伸手去够手机。
今天德国气温依旧不高,最高也才十三四度,她要是出门一趟,肯定得裹的严严实实的了。
一大早,因为方闻不在身边,傅之屿还得亲自去跟电影节那边媒体的洽谈,他带上了一份早餐,叮嘱道:”七七,饿了先吃点垫肚子,你要是外出,房卡拿好。“
“好。”她懒得动弹,用脚趾去够床尾的充电器,难以理解傅之屿这种睡眠时间这么短精力这么好的特质,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练出来的。
等傅之屿出门了半个钟头,实在睡不着回笼觉,晏栖才起身收拾掉身上的痕迹,接着是打开加湿器,用带过来的面膜做了个精致的护理。
德国最丰盛的是早餐,她早上食量不大,傅之屿留的份量刚刚好填饱她的肚子。
昨天还冷清的群,今天突然炸开了锅,她用手指往上滑了下,结果是熟识的同事让她拍几张德国的风景照。
时间线从昨晚到日上三竿,晏栖都没出现回复,这才引来了一众的猜想。
【别想了,除了玩手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就是doi了,晏栖只是去追求更快乐的事情去了。】
晏栖:【?再聊下去我要举报群聊了。】
今天也是没有评论的可怜作者QAQ
☆、【VIP】
群里的对话在不正经的边缘疯狂试探, 晏栖见多了这种场面, 也没管刷屏的群消息, 起身换了件藕粉色风衣,排扣敞着,宽大的毛衣刚好遮住起伏的曲线。
傅之屿要去洽谈,她也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长蘑菇不是?
晏栖不是第一次来柏林, 她在法国留学期间,有空余的假期来过柏林度假,倒是还有几处另她印象深刻的地点。
宽大的黑色渔夫帽压在头顶,晏栖对着穿衣镜正了下帽沿,梳妆打扮后,她终于从倒时差要死不活的状态变得容光焕发。
来德国最需要品的就是啤酒,小挎包一背, 晏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上次来柏林选的一家啤酒屋。
还是白天,啤酒屋内算不得人多, 不过老板用德语夸她长的好看,晏栖笑笑, 不置可否,趴在柜台前等着属于她的那扎啤酒。
“大杯啤酒。”脱口而出的中文让戴着墨镜的晏栖挑了下眉,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来, 正正对视上全副武装的清隽少年。
干净的白衬衫有一部分扎进裤沿,白色鸭舌帽挡住大半的脸,但晏栖还是凭借好认的脸部轮廓认出了这是席灿一。
见老板迷惑, 少年才愣愣地改口,说了句蹩脚的德语,一看就是现查现学的。
老板用德语问话,这回换席灿一听不懂了。
席灿一显然也注意到了空气中的视线,与晏栖探究疑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晏栖还记得,上回见席灿一的场景,他被人群拥簇着,里面有粉丝、媒体、围观路人,在医院前救护车的鸣笛下,他双眼失焦、毫无生机。
“老板问你,需不需要加冰。”
她学语言有种意外的天赋,在法国时也学了不少德语,虽然算不上精通,但用来处理日常对话肯定是没问题了。
晏栖好心地充当了一回翻译,捏着墨镜的镜腿,一时间站在那里就风情万种。
席灿一的嗓子有些干涩,许是没想到异国再见会是此情此景,点点头道:“谢谢。”
“不用。“
晏栖见他状态仍不太好,看得出来,少年原本清澈的双眸布满了整宿未睡的红血丝。
不过两人的交情还是止于工作,她习惯于划分各类人和自己的亲疏,并不打算多费口舌。
“好久不见了。”席灿一端着啤酒过来,坐在了小方桌的对面。
鲜酿啤酒风味十足,入口的感觉让晏栖感觉十分久违。
“你是明星,自然忙。经过了合作初期,我们后续的确没什么必要见面。”
女人的这番话很直白,席灿一也没想到晏栖完全不给人含糊的余地,尴尬地笑笑,露出一边的虎牙来。
“我没记错,晏栖姐是结婚了?这回跟着老公过来的吧”
要是对话进行不下去,就得转移话题,这算是社交场合的常态。
晏栖并不打算隐瞒:“对,跟着他一起来参加电影节。”
席灿一好歹算是娱乐圈里的人,柏林电影节这么大的风吹草动不可能没听闻,闻言,脑子里飞快地搜寻出来了目标人员。
“是傅之屿导演?”席灿一抬起帽子,身体向前倾斜:“晏栖姐,你老公真的是傅导啊?”
“是啊。”她并不知晓席灿一对傅之屿的崇拜,只当是人人都爱八卦的一种表现,礼貌地回问道:“你呢?没有经纪人助理跟着一个人来的柏林?”
“我参加完时装周,甩开了她们,就近过来的。”席灿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毕竟这么大个人,还得被助理当巨婴跟着,他换了种勉强的说辞:“算是来散散心。”
晏栖很会读别人的心里所想,她大学辅修的双学位便是心理学,微表情、微动作很能反应一个人的真实所想,当然,这一类方法用在傅之屿身上几乎等同于失效。
傅之屿从太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隐匿心里所想,但席灿一少年心性十足,很多事儿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就差口头上的呼之欲出了。
“歌手不需要少饮酒保护嗓子么?"席灿一的身份是爱豆,对唱跳要求如此严格的职业,别说粉丝,就算是经纪公司也会在饮食起居上多加注重。
“我还算歌手么?”席灿一苦笑了下,五味杂陈的眼神里依旧干净不染,足够褪去周遭世界所有的浮华与秾丽。
晏栖头一次听他敞开心扉,眸子瞥见他下颚处阳光倾覆的阴影,稍微愣了下神,“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只是公司的商业运作品,他们包装出了一个席灿一,排在我身后的,还有千千万万个席灿一。”
她对少年的通透无语凝噎,说实话,有业内的时尚主编讲过,流量爱豆的现状基本每三年一变,要想真正在娱乐圈立足长盛不衰,那确实不简单。
更多的公司会选择在艺人风头最盛时赚尽红利,这于他们而言,只是资本与资本的交换。
“我进入娱乐圈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没钱,我的养父养母在我初中之后就不给上学和生活费用了。”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覆上阴影的眸子,“所以当时有通告是演被别人拖行的死人,二十块一天我都演。后来选秀出道,公司压缩行程,那段时间身体基本超负荷运转,发着高烧还得在台上唱歌跳舞,我不敢划水,怕对不起舞台对不起支持我出道的人,还有我妹妹,是我掏的钱请她来看我们团的演唱会,她在台下挥舞着荧光棒,那是她第一次从县城出来,也是她看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席灿一苦笑了下,喝起啤酒来愈发的猛,脖颈青筋涌现,眸子里猩红更重。
晏栖从小到大最不会安慰别人,但面对席灿一的倾诉,凭空生出了一种怜惜自己弟弟的错觉。
她握着杯壁,虽然残忍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亲生父母呢?你找过他们,或者说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震动。
见席灿一脸色刷白,晏栖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到一旁去打电话。
等晏栖走远,少年才喃喃自语道:“早死了,有人告诉我他们早死了”
方闻热情洋溢在电话那头打了个招呼,还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没打扰到您吧?”
晏栖:“”她很想说打扰到了,但还是提着口气,“当然没有,方助理打电话过来是?”
“哦,是这样的。走红毯的高定礼服我已经送到酒店套房了,由专门的服务人员给保存在衣柜里,夫人回去的时候可以先试试合不合身。”
“好啊。”她抱着双臂转身,再回头,原本坐着个人影的小方桌早已空空如也。
“奇怪”席灿一怎么就突然走了?
方闻听她嘟囔了一声,以为是自己差事当的不好,战战兢兢地试探着:“夫人怎么了?是因为礼服的事情么?”
“没事儿,你听错了。”晏栖目光在啤酒屋内巡视了一圈,确定是席灿一临时走了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了会儿,等傍晚寒气袭来时才沿路返回到酒店。
傅之屿还没回来,酒店的布置和离开时一模一样,应该是傅之屿特意叮嘱过不用打扫客房,因为晏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挪动,就比如早晨起床上零散的充电线和耳机,她更喜欢维持离开的原样。
想起来方闻的交待,晏栖才不紧不慢拉开衣柜门,对着穿衣镜一件一件剥落身上的衣物,再换上做工精致的高定礼服。
礼服采用的是宝蓝色的面料,摸起来绸带般顺滑,裙尾镶满了闪闪发光的珍珠,但由于设计的巧妙,拖曳起来并没有让人感受到多少重量。
傅之屿亲自商定下红毯、晚宴等方方面面的细节,推开门时,晏栖正站定在穿衣镜前,听到动静后回过头莞尔一笑:“这身好看吗?”
“好看。”他眼前一亮 ,一时间也有夸人词语匮乏的时刻。
他深色西服上镶着一小块威尔士金的胸针,是柏林电影节予以入围影片的奖品。
威尔士金极其金贵,是普通黄金的二十倍 。一枚不大不小的胸针,要是真正流通到市面上,价格只会被抬的更高。
男人不动声色地坐在衣柜旁的椅子上,使了个手势叫她过来;“今天去哪儿玩儿了?”
“故地重游,随便逛逛。”晏栖侧身坐在他大腿上,手也不闲着,玩着他的眼镜腿,“近视的还是远视的?”
“问我是瞎子还是老花眼?”傅之屿没管她不安分的手,理所应当地解释道:“防蓝光的平视镜。”
他掀开裙摆外侧,晏栖下意识阻挡:“别,明天走红毯要穿的,别弄皱了。”
“想什么呢?”傅之屿无情揭穿她的不正经思想:“腰带勾着我裤子扣子了。
晏栖垂眸一看,果真如此,扣子如米粒下,稍不注意,礼服的腰带就要纠缠上去。
那行吧。
她假模假样咳嗽几声,还总结起了原因:“可能是天气有点干。”
他忍住笑意,十分贴切地拿了杯水过来:“喝水。”
虽然不渴,但水还是咕咚咕咚下了肚。
自己撒的谎,也得靠她自己圆回来不是?
啤酒她点了没喝多少,所以才不至于在傅之屿面前露出破绽,尽管如此,为了防止翻车,晏栖还是仔仔细细进行洗漱,觉得自己都快清新的像根绿箭口香糖了才出了浴室。
傅之屿收拾去洗漱时,栗樱直接打电话过来,晏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伸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
“去德国开心吗?走红毯开心吗?有没有想我呀?”
面对栗樱的三连追问,认真思索了一番后 ,晏栖给出答案:“除了倒时差累,其他还挺舒服的。”
“明白了,有傅之屿在,都不想我了。”栗樱叹了口气:“我辛辛苦苦养的白菜还是被男人给拱了。”
晏栖:“”她有时候对栗樱另辟蹊径的比喻感到格外的佩服。
“有没有什么艳遇?啊不对,这么说傅导会杀了我的。”栗樱口无遮拦惯了,现在竟然也有收敛的意思。
“艳遇没有,偶遇倒是有,我今天碰见席灿一了。”
“姐妹,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栗樱翻了下APP上席灿一的行程表,奇怪道:“他没有要去德国的行程啊,是私人行程么?”
“席灿一喝酒了,看上去挺疲惫的。”晏栖向追星少女汇报着自己的所见所得:“事情有点多,可能状态不好吧。”
傅之屿出来拿浴袍,瞧着她毛毛虫般趴在床单上,嘴里还念叨着席灿一之类的,稍微听一耳朵就知道电话那头的是栗樱。
晏栖没注意身后的动静,还在一股脑地交待对话内容。
等到晚上熄了灯,傅之屿躺在她身侧,一手揽过她的腰,他怀抱很温柔,胸腔一阵震动:“今天出去没遇到别的人或事么?”
她咬着指甲,心想指甲还是新做的,赶紧松了唇:“没有。”
这个没有显然是经过了一番选择后的回答。
“没有的话,就睡吧。”傅之屿拍着她的背,手指抵在她脊椎的第一节骨节。
她转过身,直视男人深邃的眸子,平静如水,看久了又觉得如同寒冰。
傅之屿向来如此,他不喜欢明面上质疑或发脾气,对晏栖,他更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耐心。
晏栖抚平他衣襟的褶皱:“我说出去见到了席灿一,还偶然和他一起喝了酒,你会生气吗?”
她不擅长撒谎,从小到大都是。
如果说起来,她撒过最大的谎就是高三后期当着一众朋友的面,说要放弃喜欢傅之屿。
除此之外,晏栖同样赞同婚姻关系里,最必不可少的要素是真诚。
只不过上次自己和席灿一上热搜的事情闹得就有些不愉快,她不希望今天见到席灿一的事情傅之屿多想。
“为什么会?”傅之屿不认为自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吃醋,或者如同偏执狂阻挡她一切正常的社交。
他说的恳切又理智:“七七,我没必要不相信你、不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是微妙的四个字,就像把他和席灿一放在同一个台面上较量,即使席灿一簇拥的少女粉丝无数,傅之屿还是相信她会牢牢站在自己这边。
从高中到现在,傅之屿身上那股气质最吸引晏栖。
就比如他现在,理智陈述的同时也不忘骄矜,这种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和傅之屿是无比契合的两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有人觉得合适重要,有人觉得感情基础重要,但契合两个字囊括了很多,就像她小时候听说的神话故事,上帝将人分成两半,所以人的一生也是在追寻自己另一半的过程。
“席灿一更像我弟弟。”晏栖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就是我弟弟,我小姨曾经走丢的那个孩子,年龄和他也对的上。”
傅之屿没觉得她是在天方夜谭,他喜欢用可能性分析问题,而不是单单依靠经验感觉。
“要不然让你小姨和他做个亲子鉴定?”
晏栖知道小姨一生拧巴的点儿就在走丢的孩子这儿,小姨父走了,两人唯一的孩子也带走了她的念想。
“其实我有想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长相会发生改变。但我没理由这么要求席灿一,他没义务配合我,万一不是,我害怕给他造成无形的负担。”
看得出来,席灿一对父母这个话题很抵制,要是真做亲子鉴定,席灿一未必会妥善答应。
这种事双方都不好受,傅之屿也无计可施,让她尽量安心下来:“以后有机会再看。”
红毯在第二天早上九点开始,也意味着电影节的开幕,电影节持续九天,期间买票的观众会提前享受观看各类优秀影片。最后一天,则将进行电影节的闭幕和颁奖仪式。
红毯是直播形式,意味着任何艺人和幕后制作人的小细节都不会逃过镜头的捕捉,外网媒体还喜欢放无修生图,这对女明星的状态是个极大的考验。
傅之屿率领的制作团队在中间部分登场,彼时,晏栖因为高跟鞋站到脚趾发麻,轻依在傅之屿身侧,不由得感慨女明星每次的站台活动得有多累,碰上室外天气冷,为了好看,还得抗冻。
她拨动了下傅之屿戴的XPS Twist QF Fairmined的腕表,时间指向十点半,她跟着傅之屿的步调,在红毯的镜头前尽量展露出微笑。
红毯后遗症一直持续到晚宴,晏栖宝蓝色长裙下穿的是一双一脚蹬,她已经没有形象可言,在座位上僵硬地看着各国各类女明星社交、摆拍。
无聊地刷会儿微博,柏林电影节词条已经上了热搜,随之而来是各种现场视频和生图。
【这位小姐姐是什么神仙颜值!也太好看了叭,有人知道是哪位新锐女明星吗?】
她点开大图一看,居然是她自己在红毯上的一张侧面照。
很快,有热心网友出来解疑:【没看到挽着傅导胳膊呢,是他夫人,不是什么女明星好吧】
她正看评论看的得劲儿,从天而降的一杯红酒就这么直愣愣泼上了她的高底礼服。
晏栖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是金钱破碎的气息。
对不起来晚了!这几天忙七忙八,让你们久等了!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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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静默了几秒, 如同灌了水银般死寂。
“真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故作惊愕状, 忙不迭掏出帕子递给她。
只见晏栖秀眉拧在一起,眼底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女人心里出了气,收了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装的极其无辜:“你没事吧?衣服”
晏栖嘴角抿着, 并不言语。她不是嚣张跋扈的性格,要是换了栗樱碰上这种事,早就发作了脾气,毕竟被红酒泼的不是普通衣服,而是几十万的高定礼服,况且在宽敞的晚宴大厅还能发生这种“意外”,总让人不长眼。
她没接陌生人递过来的帕子, 垂眸看了眼红酒溅到的地方,星星点点的红色在宝蓝色的布料晕染开来, 显得格外突兀。
晏栖这才抬头和女人对视,这张脸她隐隐约约有印象。红毯上, 柏林电影节只有两组电影出现了华人的面孔,除了傅之屿这边,剩下的就是另一组入围的中国电影。
据说那位导演脾气古怪,对后辈相当苛刻, 在当今导演圈里仗着年龄阅历颇有几分盛气凌人。至于这一位“不小心”朝她泼了红酒的女士,似乎是那一位导演的小情人,在红毯上逗留了相当长的时间, 惹得一众西方媒不快。
小姑娘看着也不过二十几岁,还真以为自己攀上了什么高枝,这般沉不住气先来挑衅她。
晏栖半眯着眼睛,白皙的脸庞在大厅水晶吊灯下像琥珀一样透明,配上这身高定礼服衬得十分不食人间烟火,可眼神明明那么锐利,仿佛能撕破所有伪装的外皮。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晏栖说的是德语,纯正的德语腔调从喉头间发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令这位小情人下意识不寒而栗,觉得傅导的夫人不是个好惹的角儿。
小情人哪里听得懂德语,会的也只是简单的问好问早,还是来之前恶补的,眼下一张嘴就有暴露的风险,尴尬之地,进退两难。
这一招刁难不是晏栖有意为之,如果对方演戏上瘾,那她慷慨地陪演一场情景剧也没什么不妥。
见晏栖坐在嘉宾席上,仍然精致俏丽,高高在上,小情人才撕下那张装不认识的面具,“是傅导夫人吗,我怕认错人了。”
如此一来,偶遇的戏份可以杀青了。
晏栖一双杏眼弯着,细碎的灯光下,眼瞳仿佛秋水里荡漾的漫天星辰,又明又亮,保持礼貌接话道:“对,你没认错人。”
小情人知晓自家那位不喜欢傅之屿,两人导演风格不同,傅之屿作为导演圈后辈已经成为后起之秀,两人之间涉及的资源相争也越来越多。
就比如这次的柏林电影节,两人的电影放在同一个单元里竞争,自然会有优胜劣汰之分。
小情人将这次的红毯作为自己开启娱乐圈的第一步,反正她不缺资源,只要有曝光,成为人上人就如同一步登天。
可红毯结束后,她在后台刷微博,的确有人议论她的脸,不过不是褒奖,而是将她和晏栖在红毯的生图拼成一左一右一张图,让网友pick挽着两位导演胳膊的女士哪一位更好看。
下面的议论纷纷倒戈向晏栖,感慨美得动人到底是何等颜色。还说小情人的脸是网红类,一个是富家阔太一个是穷酸小三,小情人被人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这才准备在晚宴上报复回去。
可晏栖不声不响,高定礼服被泼了红酒后,跟她说话的声音都没高一个调,丢人的还是她自己。
葡萄汁晃荡在杯中,选取的果园新鲜果汁榨取,尝了一口,味道还算醇香。
修长的手指钳着杯壁,晶莹泛泽,如同白瓷玉,一看就是经过了极其细腻的保养。
杯子落桌,话音也传进了小情人的耳朵里:“那你觉得要怎么解决这次意外才好呢?”
她笑的漫不经心,好像谈论的不是一件几十万的高定礼服,而是普普通通的家居服。
“我”小情人支支吾吾的,眼神闪烁,她不识货,但是猜测过礼服的价格,绝不是普通的晚礼服。
“要不然我先留个联系方式,可异国他乡,大家都是华人,一件衣服的小事不会妨碍之后的交情就好。”
从晏栖淡定以对开始,小情人自顾自准备的一场闹剧就如同笑话,眼下更是底气不足,呼吸声都微乎可听。
晏栖知晓她盘算的是什么主意,慢悠悠从席位上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细头高跟鞋蹬地有声,气场十足。
“当然不会了,一件几十万的高定礼服而已,想必小姐同样不缺,从衣柜里随便挑一件抵上就是了。”
轻描淡写,却又细致入微地往人心里最脆弱的防线插刀子。
这就是晏栖的行事风格,她端着“名媛闺秀”的架子,但可不是温温软软的脾性,长这么大,除了在傅之屿身上栽过跟头,她就没有吃瘪过。
她故意抬高小情人的身价,明知她给不起,偏偏要让人骑虎难下,为了面子,人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小情人一噎,谁能想得到傅之屿如此大手笔,给自家夫人一件走红毯的衣服都兴师动众地采用了高定礼服。
也就是说,她今天要是得罪了晏栖,等同得罪了傅之屿那一圈子的人。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况且她只是个情人身份,导演愿意捧她,她就是天之骄女,有朝一日另觅新欢,她也就从此失势。
“对不起啊傅太太,是我不懂事儿,礼服我赔不起,要不然给您找最上等的干洗店试试?”
晏栖不由得感慨游戏结束的太快,以为对方有备而来,没想到就是个段位低的“纸老虎”。
“不用了。”
小情人缓缓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莽撞行事感到后悔,幸好这位晏小姐没什么过激反应。
可下一秒,她的庆幸就全然破碎。
“脏了的衣服我不想穿第二次。”樱唇一张一合间,说的却是最凉薄的话语。
“那我向您赔罪吧。”小情人拦住晏栖的去路,端起那杯成色不错的葡萄汁就从头顶往身上浇。
葡萄汁经过冷藏凉的透底,尤其是从头顶开始浇,小情人牙关打着颤,汁液黏腻在发丝间,一袭白色束腰裙染上了深色。
当即,所有宾客的目光聚焦到两人身上。
“对不起,我为我的不小心道歉,还请晏小姐别生气。”
一番话说的楚楚可怜又虚情假意。
晏栖没料到闹剧没结束,小情人还能精分再唱一出戏,还是当着各国来宾的面前,故意将她塑造成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形象,让媒体有事可报,还能故意抹黑,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完美计划。
她静静站在原地,面庞没有丝毫起伏,直到替自家小情人出头的张导来了才眨了几下眼睛,觉得事态在往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
“娇娇儿,谁欺负你了?”张导抽动着腮帮子,布满皱纹的手笼过小情人的肩头。
与小情人预料相反的是,晏栖并没有忙着解释两人之间是否是误会,反倒等着自己先开口,她再做相应对策。
小情人泪流不止,吸了吸鼻子道:“没什么张导,是我做错了事,晏小姐的要求也没有很过分。”
晏栖挑了下眉尾,敢情直接甩了口锅给她,冷了眉眼道:“张导,久仰。”
张导能在圈子里稳扎稳打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情人就大动干戈的性格,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和缓道:“就是误会,娇娇别伤心,用不着你这样赔罪,希望晏小姐也能得人人处且饶人。”
晏栖突然挺后悔,刚才怎么没真给小情人一点儿教训,否则现在配合出演,将自己的恶人名号坐实岂不是更好?!
她啧了一声,平缓的语调里蕴藏着暗讽的锋芒:“张导耳清目明,刚才不在现场都能了解详细情况,真真让后辈佩服。”
张导没想到晏栖这么不给自己脸面,放在眼前的台阶选择性视而不见,明里暗里出言不逊。
“傅导夫人好大的脾性”一双如鹰隼的眼睛藏在墨镜后,张导摸着小情人的手,拍了拍表示安抚,代表这件事由两人之间的矛盾直接转置。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男人的声音低磁,虽说是探究的话,可语意中的坚定力透。
和主办方推杯换盏后,傅之屿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拨过重重人群,他把牢牢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拿出来,紧紧攥住了她。
温暖且踏实,晏栖愕然了几秒,任由他握着,眼神瞥向他一丝褶皱都没有的深灰色衬衫,沁了烟雾一般,将人卷入一股子书生意气中。
张导和小情人同时静默,唯独晏栖随着他话题接话,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瞳:“没什么,裙子脏了而已。”
傅之屿目光逡巡在她身侧,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下,宝蓝色高定礼服拖曳生姿,可明晃晃的几团红酒色违和的不得了。
当着众多来宾的面,他缓缓蹲下身,从衬衫上口袋中掏出一方绵软的深色帕子。
他手掌宽大,骨节舒展,帕子随着他手的动作贴上了裙摆,细腻的几番擦拭下,污渍淡了少许,但仍旧刺目。
反观张导,是不可能对一个小情人做出此等温情的举动的。
高下立判,谁是什么地位昭然若揭。
此举一出,看热闹的宾客散了大半,人都是趋利性生物,何必给自己找不快呢。
傅之屿把帕子收了回去,低着眼帘看了眼腕表,“张导,还有什么别的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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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傅之屿摆明了的恕不奉陪, 张导拿出惺惺作态的架势:“过几天就要评奖, 那就提前祝傅导的片子斩获金奖。”
傅之屿极其擅长恭维之语的推拉, 对此并不接茬:“张导资历深眼界广,后辈对这番评价担待不起,结果还是等颁奖那天再见分晓为好。”
同一单元的两部电影角逐也是此次电影节的一大看点,并且张导的团队是做足了拿奖的准备才来柏林的, 要是结果不如预期,媒体不知道要写多少通稿等着看笑话呢。
小情人又往张导怀里缩了几分,那种泪星点点的眼神像极了受了惊的鹿,把张导怜惜的心态吃的死死的。
“冷不冷?”
张导立刻温言细语起来,小情人摇了摇头,看上去很是懂事:“张导和傅导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交流,寒暄一会儿没事的, 张导不用顾忌我。”
晏栖光是想象了一下自己小鸟依人靠在傅之屿肩头,对外人梨花带雨哭泣的场景, 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小情人能做作到这个程度, 她甘拜下风。
傅之屿一眼读出了她的不快,侧过头俯在耳廓问:“生气了?”
“没。”她一时间嘴硬,不愿让傅之屿来收拾残局。
张导看了一会儿两人在咬耳朵,冷不丁道:“傅导和晏小姐的夫妻感情真好。”
“晏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宠着是应该的,张导觉得呢?”
晏栖心里咯噔了下,仰头去看他, 在对视上那一双在灯光熠熠生辉却仍犹如寒冰千尺的眼眸后笃定了一件事,傅之屿才是“杀人不用刀”的性格。
反讽之下,张导的脸色骤然不好看,小情人被噎的说不出话。
晏栖特别关切地拿出刚才那一方深色帕子,递到小情人面前,故意提醒道:“你自己泼到身上的葡萄汁怪凉的,不如擦擦吧?”
接是坐实自己自导自演的罪名,不接更是有意闹僵张导和傅之屿之间的关系,小情人在张导的示意下接了帕子,她咬着下唇,讪讪一笑,迎面对视上晏栖眼神里狡黠的光芒,还是规规矩矩道了谢。
傅之屿心里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摸索出了大概脉络,凝了凝神,又恢复成人前的温文儒雅:“时间不早了,张导回见。”
张导不可能明面儿上和傅之屿起冲突,等人走远了才拢着小情人的肩膀,脸色铁青:“现在这些后辈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我开始拍电影的时候,傅之屿都还没出生呢。”
“对了,怎么我听晏小姐说葡萄汁是你自己泼的?”
“张导不要继续追究了。”小情人垫脚主动送上唇,转移着话题:“我想先回去酒店换套衣服。”
张导点点头,略作思索状。
勉强出了口恶气,晏栖现在的心情不好不坏,不过联想起来那一块丢给小情人的帕子,应该是傅之屿的私人物品。
她站定在大厅中央,一双眼水光流转:“不好意思啊傅导。”
“因为手帕?”对帕子给了谁他不甚在意,既然给晏栖拿去擦高定礼服的裙摆,后续怎么处理那都是她的事情。
“因为今晚上的闹剧,明天的媒体不知道要发多少报道抹黑傅导。”见他表情怔怔,晏栖才从薄唇中反问了几个字:“不是吗?”
晏栖向来不惧任何恶意攻击。
她在从小的时候就明白,别人的嘴长在别人嘴上,既然堵不悠悠众口,还不如心高气傲继续做自己。
特别是在高中,对她明面上羡慕背地里嫉妒挑拨的不少。知晓她对傅之屿轰轰烈烈的倒追,除去身边的死党,大半的路人同学都是围观等着看笑话。
但她很讨厌因为自己牵连在意的人,要是让傅之屿受到无端攻击,晏栖心里过意不去,更会懊恼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反问自己没做错,结果却是背道而驰。
“他们报道他们的就是。”傅之屿知道晏栖是担心她的处理会给他带来困扰,爽朗地笑了笑:“我何必在意?七七又没做错。”
在结婚前,晏栖幻想过很多种婚姻关系,是相敬如宾类,还是平凡如水里也会有相爱相杀类。
和傅之屿在一起,晏栖一开始是没得选,后来发觉这一生里,即使有众多追求者,能共度余生的,唯有傅之屿一人而已。
“傅之屿,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像古代的帝王。”
有人觉得事业爱情不能平衡,可他就是那种骨子里透着骄矜,在有把握的事情上运筹帷幄,从不踌躇,意气风发。
晏栖挽着他胳膊,无聊地数着他清密且长的睫毛,顺带往上吹了一口气。
她很多行为在这个年龄显得幼稚,傅之屿盯着她微弯的嘴唇,花瓣一般,抬手擦掉了她的口红。
指腹染上一抹绯色,他看样子并不接受晏栖的这句话,“天地良心,我可没有三宫六院。”
她佯装凶狠,警告道:“你敢有试试?”
笑意后,傅之屿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晏栖这么说,他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两人身后摇摇欲坠的盆栽,一小盆盆景松树,因为餐车的失控相撞即将从台子上掉下来,看方向,是在往晏栖这一边倾斜。
服务生吓坏了,愣在原地手脚冰冷,餐车的响铃响彻大厅。
形势过于危急,以至于傅之屿连话音都没落下,就下意识朝盆栽跌落的方向扑了过去。
周遭的宾客从席位上起身,惊叫出声,造成小片的混乱。
晏栖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弓着身子,全程被他蒙住眼睛,只听见了男人的一声闷哼,贴着耳膜,呼出的热气灼的她脸颊发烫。
“傅之屿”
她感觉的到,男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在慢慢下垂,心跳声仍咚咚有力。
几秒后,晏栖拿开他遮着自己眼睛的手,回过头扶住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心早就冒了冷汗。
大厅里的保安拿着对讲机进来,火速用德语交流着解决措施。
盆景只余下那抹松树的绿,光洁的瓷砖上摊着少量土壤和花盆的碎片。
花盆正中砸的是后背,碎片划伤了他的手背,血液顺着伤口往下淌,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绽放成花的形状。
她心脏骤然紧缩,慌神到耳鸣,只是胡乱用布料帮忙止血。
“傅之屿,你有没有事,痛不痛?”晏栖没哭,鼻头一阵发红,慌张地用德语喊着安保人员:“这里,有人受伤了。”
受重物冲击,傅之屿扶住一边的膝盖,面色如玉酿惨白,脖间青筋突起,蜿蜒异常。
她双腿发软,膝盖跪在冰凉的地上,呼吸急促间,还牢牢攥着男人的手。
并不是晏栖不够冷静,而是她有很严重的爱尔式综合征,也就是俗称的晕血症。
高三放弃自主招生资格那天,她去找了患了重度抑郁症说要自杀的朋友,女孩子采取了割腕的方式,手臂一侧浸在红丝绸般的血液里,双眸紧闭,看不见一丝生机。
血液象征着死亡,这种念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有意识之前,晏栖微微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的温柔言辞:“我没事,死不了的,七七。”
“先生女士,我们会很快为你们安排私人医生进行检查。”几个保安将两人扶起,等到救护车一到,电影节主办方的人也紧跟了过去。
这的确是他们职责范围内的失职,参加晚宴的人非富即贵,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主办方更是诚惶诚恐,在此情况下不敢稍加迟疑。
服务生被警察控制住,不管是意外还是有意,重量级的晚宴,必须对突发状况进行重点排查。
即使封闭了现场消息,但人多眼杂,晚上微博热搜榜第一就是#柏林电影节晚宴突发意外。
毕竟三大电影节之一规格的场合发生令嘉宾受伤的情况,国内外媒体不会放过报道的机会。
在昏睡期间,晏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除了布满血液的空间,还有无止境的痛苦。
“晏栖,你不就是出生好么?没有你的家庭,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你什么都不配拥有。”
“七七,爸爸妈妈爱你,希望你能嫁对良人,但作为晏家的女儿,从出生开始,你就没有选择”
出生赋予了她很多,朋友的环绕、衣食无忧的家庭条件,有资本追求梦想的底气。
但有些差距不是出生就简单概括的,有人身在泥沼,仍怀着一颗赤诚之心翻山过海来到她面前。
片刻光明,即是馈赠。
傅之屿身体素质过硬,同她一起接受完医生的检查后才小睡了半小时。
不是不累,而是背部的钝痛感清晰地扯着他脑神经,他抬起一边的胳膊,慢慢地一颗一颗解开深灰色衬衫纽扣,白皙的肌理全是汨汨冷汗。
幸好,私人医生到的及时,他手背的伤口进行了纱布的包扎,后背砸的位置位于背部肌肉,而非人体脊椎,临床表现只是软组织的挫伤,开了外敷的用药,剩下的便是需要好好休息。
医生说,要是砸的高度再高一些,位置偏移一点,他现在就得躺在手术台上了。
傅之屿没说话,他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做法后悔,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事儿,起码比让晏栖命悬一线的要好。
那时候床上的晏栖梦魇不断,蜷缩着身子,瞧着可怜极了。
傅之屿满面愁容,叫住拎着药箱的老医生,用纯正的德语发音问道:“她怎么样?”
医生检查了各项身体机能,表示晏栖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就没什么大碍,他这才低了低眼皮,放下心来。
夜色浓重如墨,顶楼的房间里空气中浮游着细微的血腥气。
从侧躺的姿势撑着手掌起身,傅之屿不能依靠床背,一侧手臂都麻了,干脆坐在绵软的大床上,神情清冷严正。
另一侧睡着的女人呼吸平缓,他摸了摸她清瘦的脸颊,目光游移到了她拽起裙摆下的脚踝,上面贴着一小块纹身贴,看形状是粉色的闪电。
出神地抚摸了上去,滑腻骨感,如食罂|栗。
痒意让她转醒,眼珠子一转,竟生出些病态的风情。
她喉头发痒,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才尝试说话,“对不起”
两人身体都极度虚弱,但一想到傅之屿是为了救她受的伤,晏栖的担心就止不住。
他额前的黑发被冷汗打湿,平声静气道:“再选无数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所以不用自责,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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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的伤怎么样?“晏栖跪坐起身, 想直接撩开衬衫下摆察看男人的伤势。
傅之屿扶住她的腰, 制止了扑上来的动作。
“软组织挫伤, 没大碍。”
他咧着嘴,风轻云淡般,手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裙子布料穿透。
她趴到他肩头嗅了嗅,闻到了浓重的药膏味。
“以后还得按时上药。“晏栖被人伺候的大小姐性子这才有所觉悟, 拿着写满密密麻麻德语的药膏盒子看了半晌,怔怔地问他:“药是一天抹两次吗?”
他往上扣着纽扣,左手上的纱布白的极其刺眼:“医生是这么说的,时间可以任意。”
左手伤口比较大,划的不算很深,但陡然要两只手一起动作,疼痛感仍然明显, 所以傅之屿只是虚用着左手,全程用右手完成系扣子的动作。
客房门外门铃响了几声。
晏栖以为是room service, 蹬着床头的细高跟下去,让傅之屿坐着好生休息。”我是主办人那边的。“派来事后关怀的是中国人, 看模样年纪挺轻,他拿出果篮和一堆七七八八的纪念品,“还请傅导和夫人能接受小小心意,希望傅导早日康复。”
晏栖愣了愣, 笑着伸手接过果篮:“谢谢了,麻烦你过来跑一趟。”
年轻的策划以为自己肯定会劈头盖脸迎来一顿骂,毕竟这事儿主办方得背锅, 受伤的还是名导,架子一摆,他就得不停道歉。
但和预料的不同,晏栖家教极好,不会轻易对工作人员发脾气。她面色还带着晕血后初醒的煞白,一双眼清澈明亮,策划看出了神,经晏栖提醒才慌慌张张道了谢,赶紧跟主办方打电话复命。
诸多水果放在篮子里沉甸甸的。
她不饿不渴,只是想着这些对补充维生素有好处,病体恢复起来也能快些。
傅之屿从床上起身后便远远看见她拿起水果刀,将切好的小块放进盘子里,一时间果香四溢。
看惯了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对女人眼下的主动贤惠,傅之屿倒还看愣了一会儿。
“过来吃水果。”她招呼着,把果盘往他右手边推。
叉子被他捏在右手,男人吃相优雅,依言送了一块到嘴里。
“好吃吗?”她侧过头问。
傅之屿说:”甜。“
似乎还觉得语言描述起来太过于苍白,傅之屿直接贴上她柔软的唇,角逐不歇,水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内。
好一会儿,晏栖被他吻的云里雾里的,双手抵着他肩胛骨,怕两人身体不平衡,一不小心往后栽去,再伤及他背后的伤口,那就真是她的有心之失了。
“你怎么”本想说傅之屿拖着病态还不老实的,但晏栖到底换了个口吻:“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这等子事啊?”
怪不得栗樱和她吐槽,男人就是莫名其妙就会发|情的一种生物。
“哪种事?”他故意引诱,偏偏喜欢看她涨红了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
要说为什么突然想吻了,那就是没有理由,他在她面前少有脆弱的时刻,此刻却任由她抱着头,忍着背肌细微入骨的痛疼。
接下来傅之屿还真不至于对她做什么,他捏着鼻梁骨,显然疲惫极了。
“换个衣服睡觉吧。”晏栖从他的箱子里找出绵软的睡衣,趁他闭眼凝神,眼疾手快地解了所有衬衫扣子,这才看见了他一直遮挡的背部伤痕。
青紫交加,在白皙的皮肤上煞是突兀,看的人一阵心惊。
她抬手按住了他的脊梁骨,良久才吐出一口气。
一阵冰凉之后,绵软的布料重新覆盖上来,他肌肤上起了很细小的鸡皮疙瘩,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回忆的漩涡不断拉扯,傅之屿睁开凝神的双眸,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我上次受伤,是十四岁的时候。”
晏栖左手拿着保暖款的睡裙,蹲在行李箱边上听着他讲述。
“忘记了有没有这回痛,是被人打的。”距今十年多,很多细节他都忘的差不多了。
“舒育青那时候晚上的兼职是在酒吧当监管类人员,生我之前,她也是个看到条虫子都要尖叫的女孩子,后来都能撸起袖子跟别人拍板。“
“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人,有那种五大三粗的汉子抄起酒瓶子要耍酒疯,我从巷子口跑过去,遭受了一阵拳打脚踢,后面因为警察来了没抓到人,也就就此了结。”
他少年时经历的苦难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也可以说,晏栖前半辈子没受过的苦,他在世态炎凉里尝了个遍。
只不过随着年岁流逝,很多在当时看来屈辱的事情,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浸泡沉浮之后,唯独晏栖始终是心尖上的那抹殷红,如同少女手臂的朱砂痣,时不时就会注意到。
两人高三分别后,他进入国内最高艺术殿堂学习导演系,成日把自己泡在戏剧理论研究还有制片厂里,老僧入定一般,如此,很多躁动才能按捺下来。
与他乏善可陈的大学生活相比,晏栖的国外留学经历则多姿多彩的多。
她是中国留学生里公认长的最好看的,追求者众多,还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那种。
天天在楼下等她上课送玫瑰的,晏栖嫌俗,买了盆巨大的仙人掌送了回去,诚恳地感谢了追求者的心意,并表示还是把买花的钱省一省,送给他的“真命天女”才好。
交流完了追求者的心得,傅之屿脸色不太好看,觊觎她的人在两人中间的空隙里太多,他就像个把机会拱手相让给别人的傻瓜。
而晏栖则是笑到锤床,她是真的很难想象,在大学那么个开放自由的场所,居然还有男生拒绝女生的说辞是——“同学,我们还是把心放在学习上比较好。”
倒不是傅之屿敷衍,只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拒绝说辞,唯有这套,还算得上委婉。
“你要是高中用这套说辞对付我,我估计陈放得”
她笑容戛然而止,后面的”会打你一顿“几个字没说出口,变成了长久的沉默和一声叹息。
他刮着她挺翘的鼻尖儿,安抚小猫一样笼着她:“都过去了。”
“嗯好。”她从干涩的喉头挤出两个字,严肃了口吻,“不开玩笑,要是你那时候这么对我,陈放真得跟你打架了。”
说来好笑也心酸,他在十四岁那年有了此被人打的难忘经历,陈放则是一方校霸,扛把子人物,没少打那些故意惹事儿的小混混。
“之前是陈放给你撑腰,现在我接替行不行?”
他问的是,行不行,而不是现在换我就好。
一番说辞被他说得极其小心,傅之屿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后很痒,酥麻到心底了。
“好啊。”晏栖翻过身,对视上他眼底由淡变浓的情愫,像荡漾开的一圈圈涟漪,惹得她翻了船,不顾一切一头栽进去。
“那这样吧,我叫陈放是陈放哥,叫你就屿哥儿,怎么样?”
她向来是个鬼灵精怪、天马行空的,想到哪出是哪出。
“既然我都是哥哥了,七七睡在我怀里算怎么回事啊?”他总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堵死晏栖接下来所有的打趣。
说着不耻的话,他眉眼仍如少年般干干净净的,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能让晏栖主动服软的,傅之屿还算头一个。
“好好好,老公”
她还一连多叫了几声,正中他下怀,勾的一股子无名火蹭蹭往小腹上冒。
偏偏她还不知死活地抬起脚踝,用圆润的脚趾剐蹭他小腿内侧,肌肤相触,带着火星子一样噼里啪啦。
待到他俯身罩住她时,晏栖才笑吟吟地劝慰道:“背上还有伤呢,医生说了,不宜剧烈运动。”
她的动作拿捏适度,傅之屿算是知道要是真斗智斗勇起来,他真得靠边站。
好在傅之屿控制力比寻常人强,除了额前滋了些汗,别处又恢复如常。
时间还早,两人又盖着棉被纯聊天。
晏栖搜刮着脑子里的记忆,“我上次来德国是因为毕业旅行,四个中国人,一个法国妹子,还有一个德国本地人,德国男生把我们带到了当地有名的一家邮局,寄明信片那种。”
“他问我有没有想寄的人?我脑子一片空白,摇了摇头。”
傅之屿旋开床头小灯,起身喝了口杯子里的温水,润了润嗓子问:“不用给爸妈寄吗?”
“那时候晏家公司正是拓展国际业务的时候,我爸妈国内国外两头奔波,他们要收到明信片得是八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也算晏栖为什么不像同龄女孩子那般恋家的原因。久等重逢的家庭模式相处惯了,亲情血浓于水,但也不是寻常人能依赖的那一种亲情。
别人的亲情是能依靠的青山,她的是冰河下流动的奔流。
“后来大家都写了,他们催我写。”晏栖笑笑,揣摩不透当时的心境了:“我选了张最漂亮的明信片和最符合我审美的一枚邮票,落笔的时候,写了傅之屿三个字。”
“很奇怪,那时候我已经有接近四年的时间没见过你了,下意识想的却是这样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名字。”
他眼底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心头一梗,启唇问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写我的名字?”
“因为好像再不写的话,就要一辈子都错过了。”
她刚毕业那一阵,晏家就在物色合适的联姻者,晏栖一直都知道,她用了不多久就会回江城,接受家族长辈的商业联姻,所以写这封信时,她几乎是抱着了断情愫的念头写的。
晏栖对往事一直挺洒脱的,真诚地说:“反正最后写的长篇大论也没寄出去,我准备往高中寄,但想着你可能也不会回去了,地址那一栏没填,干脆留在那儿了。”
10/4更新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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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不好, 不看也罢。”她弓着的身子弯成一道弧, 黑夜将叹息声都无限放大。
明信片上的内容她多多少少记忆的模糊, 反正她写文章辞藻丰富,有人觉得文笔华丽,有的则认为华而不实,看久了难免矫情。
往一边侧躺的姿势僵持的太久, 傅之屿明显感觉到汗珠顺着脊背下滑到腰窝。
这股子热意还是晏栖方才撩拨起来的。
他长臂一揽,知晓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等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受。
一床被子卷成团儿倒下,两人无声相拥着,汗涔涔的鲜活肉|体混合着药膏味,深呼吸一口,晏栖的心跳也不禁漏了一拍。
“被子掉了”她出声提醒,可身后的人一动不动, 如同桎梏住的铁板,炙热滚烫。
晏栖伸手, 想拽住被子角,男人牢牢摁住了她的腰际, 低八度的声音在黑暗里漾着无声的性感:“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她乖乖的,大气不敢出一声,任由他将额头贴到自己的肩膀上。
肩膀处传来一阵湿润。
惊愕, 接着是心头的温情,她没想到,年少深陷泥沼, 遇事处变不惊的男人也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么脆弱的时刻。
这种脆弱就好像轻折蝴蝶的双翼,将她的呼吸扼然紧促。
“傅之屿”
“嗯,我在。”
后悔痛苦的心绪交织,他心头的苦涩仿佛苦菊泡水,没人能解其中滋味。
“都过去了。”她笑意低低,搭着他手臂恣意坐起来,“你看啊,我们会很好,一直一直都很好。”
安心的力量包裹着他,那些遗憾解冰成流,淙淙流动在两人心头,傅之屿轻而易举从她身上获得了珍贵的治愈感。
“我睡不着。”晏栖暗戳戳蹭了下他的裤沿。
“想做什么?嗯?”
刚经过情绪的梓宣泄,傅之屿此时的声音浓重又缱绻。
“我看会儿手机?”网瘾少女的日常怎么能少的了打几盘手游呢,晏栖算不上对游戏有瘾,但结婚前的闲暇时刻,这东西对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
他蹙眉,显然不认同晏栖临睡还要玩手机这样不好的习惯,思索了半天做出退让:“不如看片儿?”
接着傅之屿摁下遥控,套房的灯全亮了,房间落地窗的窗帘往两侧移开,夜色繁华,月光皎洁。
“看看什么?”她脖子到耳根涨红,在亮晃晃的光线下像多汁的蜜桃。
晏栖以为自己听错了,傅之屿居然说要跟她一起看片儿,那她的羞耻心可挡不住,还不如打一盘手游呢。
“不了吧。”她垂着头,女人睡裙下的肌肤像梨花印着雪,白皙温软,晃的他一阵眩晕。
片儿这些的,要两个人一起看,她算是理解不了傅之屿的恶趣味。
知道晏栖多想了,傅之屿也不辩解,他挑起眼尾,眼皮处形成一道浅浅的褶皱,摄人心魄,看的她心头一紧。
将错就错,他微抬下巴,故意装的懊恼:“真挺精彩的,七七是不愿意看么?”
即使傅之屿流露出一等的可怜表演技术,还用病号的身份加以威逼利诱,晏栖终究迈不过那道坎。
“我不行的。”她自顾自把被子捡起来,往腰上一搭,紧阖着双眼,可眼睫明明颤的厉害。
傅之屿没忍住,笑出声破了功。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流露这等的笑容,没顾忌没伪装,万分肆意。
晏栖:?
惊觉被绕进去,还是一场豪华的尴尬,她更不愿意从被子里出来了。
傅之屿拽她,她反抗的手脚并用,面色潮红,最后还是男人率先服了软:“行行行,我错了。不是睡不着么,我们现在挑一部电影看好不好?”
瓮声翁气应下,她就看着傅之屿行动不太便利地打开房间内的投影仪,联网能选的片子不多,随便一番,还全是恐怖惊悚类的。
“那就看鬼片?”
傅之屿调试好设备,坐在床沿,回过头打量她的真实想法。
她怎么能怂呢?鬼片就鬼片没什么好怕的。为自己打了下气,晏栖让目光平静下来:“可以呀,我没问题的。”
高中那群男生就喜欢在晚自习起哄看鬼片,漆黑一片,恐怖音效回荡在教室里。
直到教导主任来查岗,啪嗒一下打开灯,一个个小鸡崽子才安静不语,发觉比鬼片里的鬼更可怕的是现实里突然出现的教导主任。
但在那会儿的喧闹中,她永远不参与不看,装作看鬼片打扰到自己学习的模样,嘴硬道:“看这些有什么可怕的?我是无神论者,所以不感兴趣罢了。”
不知道傅之屿是怎么觉察出来的,毫不留情一语道破:“我怕你看完更加睡不着了。”
“怎么可能?不关灯就行。”晏栖软声道:“傅之屿,你别临时离开。”
十指紧扣,他手心的温度烫的惊人,晏栖当时没反应过来,只顾着看鬼片这事儿了,调整完姿势,专心把视线集中到屏幕上。
探险队来到传闻中废弃的医院前,据说这里曾经关押了不少精神病人,最后自杀在院内,院长的死因更是迷雾重重。
一行年轻人兴致勃勃开了直播,表示要夜探闹鬼医院,男男女女在记录的镜头前笑的格外开怀。
转眼,电影中夜幕降临。黑白的记录镜头增加了观看的代入感,在不断的闹鬼小事下,探险队队员尖叫声不断。
晏栖是真真后悔了答应傅之屿看恐怖电影,到后期只能用手捂着眼睛,开一条小缝来观看。
更可气的是,她一偏头,发现和自己一同看电影的傅之屿神色平淡,仿佛看的不是恐怖电影,而是什么禅修记录片。
傅之屿还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咕咚咕咚冒着泡,计上心头后,晏栖这类行动派准备拿出自己奥斯卡影后的演技主动出击。
“屿哥儿。”
她喊的小声,阴森森的鬼片氛围里,这一声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动不动,听她的称呼就知道没好事儿。
晏栖不说话,傅之屿只能随着她的心思,开口问:“不想看了?”
“你有没有觉得床下有点奇怪?”她瞳孔里布满惊恐,几点泪花衬得人见犹怜。
“”
需要配合是吧。
傅之屿气定神闲,瞥了眼电影拉近镜头下长发披散的女鬼,“哪儿奇怪?”
她握着他精瘦的小臂,睁大眼睛的同时还颤了声音:“好像有人在动。”
“嗯。”他瞧着她演完一整套戏,还赞叹了句:“是挺奇怪的。”
晏栖差点就绷不住了,傅之屿这还是人吗?居然一点儿都不带怕的吗?!
觉着逗傅之屿没劲儿,她悻悻收回手,劈头盖脸的挫败感写在脸上,就差标榜一句“我不高兴了,傅之屿快点来哄我。”
他哪里读不出这些小心思,故意幽着嗓子吊她胃口:“要不要我现在往床下看一眼?说不定真有鬼呢”
“别。”晏栖拉住他睡衣袖子,一头栽进男人的胸膛,白净的手胡乱往脸庞上探,捂住他的嘴道:“别看了。”
由于被勾着脖子,傅之屿弯着脊背,后背的伤口被扯了下,他咧了下唇角,无奈道明事实:“放心,床是实心的。”
晏栖:“”
敢情她的自导自演一早就暴露无遗了?
不过经过刚才胡乱的一通摸,晏栖意外发现他的额头特别烫。
屋内温度不算很高,可傅之屿额角汗涔涔的,浑身哪儿都涌着热意,饶是再迟钝,她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傅之屿,你发烧了。”
她将额头抵过去,验证后确认他现在的体温绝对不正常。
“怎么不跟我说?”晏栖找出备好的体温计让他夹着,越想越觉得自责。
是她先说睡不着的,发烧这么难受的事情傅之屿肯定早就体感到了,居然还能强撑着陪她看恐怖电影。
“喝药就成。”他将手背搭在额头上,遮住了投射下来的灯光光线。
彼时,电影已经放完了。晏栖坐在床沿,过了五分钟后看了眼体温计,三十八度五。
高烧不退,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鼻头酸涩,将套房的光全关了,只余下床头一小盏壁灯。
“傅之屿,你难受能不能告诉我?你又不是什么铁人,我不懂事儿,你也跟着我不懂事儿是不是?”
说完后,晏栖的声音都带着不自知的哽咽。
男人的眼底有淡青色的阴影,再开口,他刻意避开晏栖直直的眼神,“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医生开药了。”
掰了一粒退烧药,傅之屿就着温水喝下。
晏栖将毛巾冷敷在他额头上,正准备抽手,却被他紧紧攥住,“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他话说的极慢,眼神还带着病态的阴蛰。
她背过身,沉沉呼了口气:“暂时原谅你傅先生。”
一晚上的时间,傅之屿的体温仍烫的很,直至清晨,高烧才退。
为了傅之屿尽快康复养伤,两人决定提前回国,电影节颁奖会在三天后举行,剧组人员留在柏林接受颁奖。
受伤后的傅之屿脸皮变得更加厚了,就比如现在,男人慢条斯理脱掉卫衣,微乎其微叹了口气:“七七,我想洗澡。”
晏栖明天就得去D.MO复工,听见傅之屿的请求后放下手头的案子,给他找出换洗的衣物。
他眸色更深,看着包扎纱布的手摇了摇头,装出病态的苍白:“我手还不太方便,医生好像说期间不能沾水。”
“那我来帮你洗?”晏栖莫名其妙接了句话,随后捂住嘴,当自己没说。
他活动了下脖子,十分坦然地接受:“那就太好了。”
晏栖分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得逞二字。
洗澡就洗澡吧,涂抹上沐浴露,晏栖自认自己的手法还挺专业,尽量不让水打湿他背上的伤口。
偏偏准备收尾时,男人很是自然地敞开大腿,毫不回避道:“七七,你还没洗干净呢。”
她用余光瞥了眼,一阵脸红心跳,把花洒交给他:“那你自己来”
“我手不方便。”
行,还挺理所当然。
她硬着头皮蹲下,眸子染上雾气,“不洗不行吗?”
傅之屿很遗憾地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可我之前每天都洗。”
晏栖:“”她算是真的没辙了。
帮忙傅之屿洗澡简直是种折磨,她手都酸了,他才堪堪作罢,最后还偏偏对她笑的肆意,揉着她的发丝道:“七七辛苦了。”
不得不感慨一句,傅之屿这人吧,在她面前浪荡是真的无下限,完全脱下了人前矜贵的那层皮。
三天一过,当天晚上,全网就在直播柏林电影节颁奖仪式现场。
晏栖紧张地抱着手机看着颁奖典礼的画面,而傅之屿好像没什么心态的起伏,他永远都是运筹帷幄的状态。
男人双腿交叠,半明半晦的灯光下,修长的指节捏着一个三阶魔方不停转动。
傅之屿没怎么看口诀,就是顺着之前玩过儿的记忆,饶是如此,还是很迅速地进行了还原,六面花色,只用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同时,柏林电影节主办方已经站到台前为所有现场观众和收看直播的观众揭晓奖项。
前面各单元奖项都已公布完毕,只剩下最后的金熊奖。
傅之屿的《生还之地》和张导的片子都没有提及,并且在此之前,国内外媒体显然更看重张导的这一步心血之作,甚至他本人都说,这部电影是他导演生涯以来拍摄的最完美的影片,没有之一。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将目光聚焦到柏林电影节,这里是最高荣誉金熊奖的颁发现场。”
万众瞩目,屏息以待。
“下面我宣布获得金熊奖的影片是——”
晏栖感觉自己的心跳飞速,荣光尚在,与有荣焉。
颁奖人提高了音调,看着众人宣布道:“来自华人导演傅之屿的《生还之地》!”
默了片刻,现场掌声经久不息,此刻,所有的目光聚焦于《生还之地》剧组。
晏栖的泪水夺眶而出,即使不在现场,那种骄傲感也能在胸腔里澎湃汹涌,如海浪拍岸,惊涛不绝。
那一刻,她泪眼朦胧地看到了荣光与人间理想。
来晚了,今天过生日去了,不好意思啦
☆、【VIP】
【VIP】
柏林现场, 各大媒体快门不断, 想要记录下最荣耀的一瞬间。
《生还之地》剧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同起立, 朝镜头前挥手示意。
但行业内参与评奖的电影剧组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张导瘫软在座椅上,怔怔地摇着头,似是没料到今日的结果。
小情人拍着张导的背,想不出更好的安慰之词, 只能询问他此刻的状态:“张导,您没事吧?”
“滚,给我走———”张导双眼失焦,对小情人暴露出歇斯底里的情绪。
“张导”
小情人从来没见过张导发这么大的脾气,都在座位上吓傻了,眼圈泛起潮红,不死心地质问道:“您不是说这次来柏林肯定能获奖吗?”
问话一出, 清脆的巴掌声在嘉宾席前排回荡。
关乎到荣誉与事业的问题,小情人能排的上第几位?
从小到大, 她就没被谁掌掴过,小情人理解不了期望跌空的痛苦, 一跺脚,把化妆包一提就往大厅的门外跑去。
幸好现场人员的目光都聚焦到胜利者的姿态上,没人注意到前排的动静。
人潮涌动,张导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各异的人, 犹如丧家之犬,感慨自己这回彻彻底底地败了。
到了领奖环节,《生还之地》的导演不在现场, 所以原本由傅之屿亲自上台领的奖项,让剧组工作人员来代替。
工作人员捧起奖杯,眼含热泪。
“感谢所有为《生还之地》台前幕后贡献过的人,感谢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尤其感谢傅之屿导演的付出。因为受伤他提前回国,没能在现场见证这一辉煌时刻。但我相信他和我们一样,由衷地为这个结果高兴。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没有白费,今后也会对电影质量精益求精、严格把关。希望华语电影越来越好,未来可期。”
傅之屿放下手里的魔方,他病的这几天里,人看着瘦削了些,但该有的肌肉线条一丝不少。
男人弯起唇角,眼眸里同样含着热爱的星光。
初中,他第一次萌生想要拍摄一部属于自己作品的想法。
高二,他买了很多电影理论书籍,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台DV。
大学进入导演系学习至今,傅之屿对自己从事行业的热爱有增无减,拿下柏林电影节的最高殊荣,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奖项的分量很重,不仅仅是对傅之屿而言,国内电影圈格局也会就此改变,毕竟《生还之地》是几十年来第二部取得如此殊荣的华语电影。
#柏林电影节#微博热搜一路飘红,关于《生还之地》的口碑推介自发性刷屏,还好傅之屿没开通微博账号,否则现在的通知提示都要炸了。
晏栖一时眼热,往他怀里扑去,眼泪全擦在了他刚换上的白色浴袍上。
她跪在男人的两腿之间,沙发登时凹陷下一大块。
傅之屿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说的是:“你好棒啊傅先生。”
他动情地吻着怀中女人薄薄的一层眼皮,帮着她擦拭掉挂着的泪珠。
圆梦的不真实感被当下的温馨拉回。
傅之屿对晏栖向来不吝夸赞,从喉头溢出一声笑:“你更厉害,傅太太。”
那一刻,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很荣幸,这一生巅峰有光的时刻,能和你共享。
夜色更深,兴许是激动的过了头,不到十一点,晏栖就困得前仰后合。
这些天傅之屿要养伤,尽管他表示同床共枕没什么大碍,但晏栖为了避免让双方难受,还是坚定地要求睡几晚上沙发,怎么劝都劝不动。
“我困了傅之屿,你也早点睡。”海藻般的发丝散落,她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厚毯子,抖了抖之后盖上。
他起身关掉客厅的灯,看向晏栖方向的眼神澄澈温柔,小声道:“晚安。”
回到主卧里,傅之屿架起金边眼镜,他捏着一支黑色的钢笔,是上回从四九城来的投资人送的,据说是某个很高殊荣的纪念品,算是光有钱还得不到的物件。
明天就是晏栖的生日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本子上写下给晏栖庆生的方案。
一气呵成写了一页纸,傅导对自己的创意布置还算满意,觉得自己用这个方案给晏栖庆生,她肯定得开心的不得了。
接着就是各个环节的一一确认。
他盖上钢笔帽,拿起手机划到拨号界面:“方闻,广场的投屏联系好了吗?”
方闻这几天都在为这个事儿跑腿,忙来忙去,为的就是让傅导给夫人庆祝一个圆满的生日,自然不可能在生日前夕的关键时刻掉链子。
“放心吧傅导,我跟合作方是老熟人了,文案内容和图片一敲定,明天要投放的时段就准时播放的。”他还贼兮兮地笑道:“正因为是老熟人,合作方还说可以打折来着。”
要知道在繁华地段投屏需要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傅之屿愿意一掷千金博夫人笑,那也是有钱不肉疼的典型。
“多少都随意。”他推了下金框眼镜,眼神又恢复成不苟言笑时的漠然:“有些事情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是是是,傅导说的对。”方闻知晓傅之屿的心意,附和一笑:“我就提前祝夫人生日快乐好了。”
“她睡下了,我替她接受你的祝福。”他关掉卧室的灯,说话的声音极小,生怕吵到了沙发上睡着的晏栖。
不过不巧,寿星清晨刚醒来就遭遇了倒霉事儿。
晏栖连人卷着毯子从沙发上翻身掉下去,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响。
这一响直接把她给震醒了,幸好毯子厚,她也没真摔到哪儿,只是起身睁开朦胧的睡眼,顺带活动了下筋骨。
年十五,即使不情不愿,假期的额度也耗费完了。
对着镜子,晏栖换上新购入的冬装,画了个精致的妆,准备迎接年后的第一天上班。
手机被生日祝福的消息挤爆了。有公司同事的,晏家、傅家两家亲戚的,还有仍保持联系的发小和同学的,她一一回复过去,顺带收了一个栗樱发过来的大红包。
栗樱前几天就在奔波工作,哭唧唧吐槽了一堆烦心事后表示因为工作原因,她不能亲自过来庆生,但点的蛋糕会在晚上送过来南都名区。
【宝贝原谅我了,相信傅之屿那个狗男人会陪你的,我忍痛割爱鸟~】
晏栖围上毛茸茸的围巾,开春之际最是寒冷,趁着还在温暖的屋内回复道:【名媛兢兢业业的工作日常,表扬你。】
她起来后全程动作都很轻,没想惊扰在主卧好好休息的傅之屿。
其实,傅之屿早就醒了,还温习了一遍今天庆生的惊喜流程。但一早上他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等到晚上,给晏栖的种种惊喜布置才能派上用场。
小实习生买了份礼物放在她办公桌,晏栖看到后挑了下眉,将小实习生叫到办公室里来。
“这是你买的?”
小姑娘垂着头,温温软软应了声:“对,还请晏栖姐不要嫌弃,能收下我的心意,也算是上次帮我解围的谢礼,能在您手底下实习,我很开心。”
出于原则,她原本是不想接受的,可看着小实习生乞求的可怜表情,心就软了。
晏栖给年前积压的文件签完字,抬眸笑了笑:“谢谢你啊,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不用太谢我,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傍晚时分,Scarlett亲自下楼,表示要在Pub内给她办一个生日party。
说实话,这种感觉还挺受宠若惊的。
“会不会太麻烦了?”晏栖眨着眼睛,没想到Scarlett日理万机,还能记挂着她生日这事儿。
Scarlett难得露出亲和的表情:“不麻烦,我已经在同事群里通知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车内暖和多了,晏栖拿出紧紧揣在口袋里的双手,给傅之屿发了条微信:【今晚上公司在酒吧里有生日party,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
正在为自己计划紧急筹划的傅之屿感到眉心一跳,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看着手稿的那张纸叹气。
冬日里凉水浇头的感觉,莫过如此。
【怎么了?】晏栖以为傅之屿是介意她回去的晚,心里也五味杂陈的。
结果,傅之屿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她慌里慌张按了接听,听见电话那头压抑着失望的声音:“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门口接你。”
Scarlett往后视镜里看了眼,建议道:“是你老公吧?公司里的生日派对不碍事儿,七七你叫他过来,人多也热闹。”
傅之屿开了免提,所以对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他鲜少去酒吧,也不喜欢喧闹的场所,但为了晏栖的生日party,傅之屿做出让步,一双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静默数秒后同意道:“好。”
黑暗犹如匍匐在城市里的怪兽,躯体下五光十色,霓虹闪烁。
Pub内酒水满上,各类甜点放在桌子中央。
台上的DJ在狂热地打碟,栏杆下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释放身体律动,随着喷洒的冷气,空中时不时掉落下亮片。
公司的同事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正在玩儿全凭运气的抽牌游戏。
等傅之屿的时间里,她这个寿星少不了被拉进去玩儿上几盘。谁知一清早的倒霉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她几近满盘皆输。
同事起哄道:“晏栖姐输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她从来不扭捏,觉着真心话没意思,放下纸牌说:“那就大冒险吧。”
小实习生眼神警惕,护在她跟前,跟护羊崽子一样,“你们别为难晏栖姐啊。”
Scarlett还在,大家的要求不可能突破尺度特别过分,众人商讨后总算了决定了:“让七七展示一项才艺,总不过分吧?”
闻言,晏栖从高脚凳上站起,舒展了眉头:“行啊。”
她脱掉外面的大衣,一袭红裙衬得她娇艳妩媚,一瞬间成为人群里的焦点。
傅之屿找到地点后,便开始拨开人群,用视线寻找晏栖的方向。
恰逢台上起哄声太大,他侧身瞥了眼,看见红唇皓齿的晏栖正站在台中央。
她坐在了原来酒吧鼓手的位置上,撩起松散的长发,往耳后一拢,动作干净利落。
随之,聚光灯打下。
傅之屿觉得自己的双脚黏在了地板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期待着她所带来的表演。
鼓槌在她手中像变魔术似的绕了好几圈,让人一阵目不暇接,之后,台下安静的氛围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此刻台上的晏栖无疑是自信从容的。
她小时候在安女士的要求下学过架子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练习着,好在练习的时间不算短,多少学有所成。
多年不碰架子鼓,晏栖感觉自己手艺虽然生疏了,但在节奏声中渐入佳境,身体的记忆逐渐恢复。
女人肌白胜雪,若有若无的笑意又美又飒,唇角两边的梨涡盛着酒似的,让人看一眼就心醉,美艳不可方物。
她往台下抛了个wink,酒吧驻唱正好唱到副歌部分,气氛一下子被点燃,明亮欢快,万分瞩目。
简直像人间的妖精。
傅之屿站在原地舔了下后槽牙,所有人跟着音乐节奏越来越嗨,只有他脸色铁青,周遭散发着寒冰一样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一曲终了。
晏栖放下手里的鼓槌,朝台下礼貌鞠了一躬,完成了大冒险和整场的表演。
“滥竽充数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她笑容恣意,举手投足间皆是让人一不开眼的风情,就连傅之屿也是头一遭见到晏栖这等模样,心头不由得颤了颤,目光跟着她失神。
刚下台,就有等候在台阶处的男生,看样子都挺年轻的,身形修长,骨架匀称,见她来了万分亲昵地喊道:“小姐姐,你打架子鼓打的太棒了,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腕就被强有力的力量占据。
她穿着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鞋,鞋跟很高,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就往力道的来源地倒去。
傅之屿轻松接住她,把搭在臂弯处的西装抖开披在她身上,将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点一点遮挡干净。
从脖颈后细腻的肌肤到暴露在空气下形状美丽的蝴蝶骨,他都要占为己有,允他独自欣赏。
晏栖闻到了熟悉的山茶气息,想离开他火热的胸膛,腰际却被男人牢牢按住。
耳边传来男人欲中带着狠戾的声音:“不是说要等我,嗯?”
在陌生人面前搂搂抱抱,晏栖还显得有些难为情,只是瓮声瓮气反驳了句:“我在等”
“就是这么等的?我怕再来晚一点,你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傅之屿勾下泛着光泽的金边眼镜,耐心地诱哄道:“乖,自己跟他们说好不好?”
她脑子里冒出来了一行字,亚洲醋王·傅·占有欲超强·之屿。
本意反正是拒绝,理由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台上又传来电音的躁动,持续了刚才被晏栖点燃的气氛。
面对年轻男孩子的攻势,晏栖拒绝的态度不卑不亢:“谢谢你们的喜欢,不过不好意思,我和我老公还有事。”
傅之屿稍显满意,眸子里寒冰初绽,在晏栖面前总算露出来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我还不知道七七会打架子鼓,以后单独打给我看好不好?”男人摸着她的脸颊,指尖顺着曲线下滑到锁骨:“就还穿今晚的这一件。”
晏栖:?
狗男人吃起醋来也太不好哄了吧:)
☆、【VIP】
【VIP】
吃醋就算了, 还时时刻刻惦念着给自己谋福利。
斗不过, 是真的斗不过。
说起来, 她上一回打架子鼓还是在高中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上。
在学生会如火如荼的宣传下,那一届竞争还挺激烈,报名人数创历史新高。
在最终决赛上,晏栖临危受命, 朋友请她帮忙打架子鼓,她不好推脱,上台前几日苦练了几天,只求不拖后腿。
没想到只算是个陪衬的角色,却引起了一时轰动,好几天众人的焦点都在她身上。
那时候傅之屿鲜少参与校园活动,这才错过了许多新鲜事儿。
“Scarlett她们还在那边等我呢”晏栖适时提醒着, 拽了下他的袖子,不是很想沉浸于独自在男人面前打架子鼓的场面。
更何况傅之屿还要她穿着这一身露背红裙。
不说日后, 就连刚才被几个男生要微信时,晏栖都能感觉到男人灼灼的目光在自己的肌肤上游离, 一寸一寸,燃的她口干舌燥。
“好。”
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傅之屿即使口头答应着,但内心的真正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吃醋晏栖和同事们一起过生日,只是一对比, 总感觉身为丈夫的都没准备什么惊喜。
可那些惊喜在Pub内肯定是享受不到的,这令他沮丧,或者说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穿过重重人群时, 傅之屿深深摁着眉骨,他平时办事雷厉风行,但现在走路的速度甚至比晏栖还要慢上半拍。
Scarlett是第一次见傅之屿,不过揣测到什么后,她就公然放行了:“大家别聚到太晚,让七七回家和她老公好一好过个生日。”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要不然也不会在D.MO当主管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过个生日,晏栖放纵地拿了一块巧克力送入嘴里,她也听到了Scarlett的言下之意,靠过去问傅之屿:“屿哥儿,晚上还有什么安排么?”
舞池附近太过于嘈杂,同事撬了啤酒盖子在对喷,鬼哭狼嚎四起,所以两人说话的距离就格外近。
他闻着她唇边携着的巧克力的气息,香味很浓郁,配上她明媚的神色,像一道可口的甜点。
“晚上去一趟市中心的广场。”傅之屿为了保留惊喜的神秘感,没说去做什么,单单吊着她胃口。
有傅之屿和Scarlett保驾护航,同事们也不敢真拿晏栖这个“寿星”怎么样。
年纪稍大一些的提前离场,要回家陪孩子,年轻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谈天论地,抑或是直接在躁动鼓膜的音乐里释放。
Scarlett作息很规律,趁着她起身要走时,晏栖也得了空子结束生日party,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
在十八岁以前,她的生日会也是鲜衣怒马、轰轰烈烈的。
晏家把她当金丝雀养着,一言一行皆是名媛培养标准,金钱上的开支更是十分舍得。
所以小小年纪她便被安女士送去学乐器,在保镖的看护下四处旅游。
在同龄孩子还在享受亲人的关爱呵护时,她就见识过了商客的手段,政客的博弈
每一年的生日都会有政商人士亲自携礼物过来,用那种亲昵的语气喊她:“七七这孩子真可爱。”
晏栖的反叛心从小就有,她不是什么乖乖女,更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大人说她是小孩,往往至此,都会毫不留情拍开落在她脑袋或肩头的手,一脸不情愿地跑开。
事后,安女士又会替她道歉,那些商务精英人士只会笑笑说:“没关系,小孩子嘛”
比起家里给她过的生日,晏栖更享受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无忧无虑、轻松自在的氛围让她能毫无顾忌地融入。
她会偷偷溜出去和大家一起吃蛋糕,玩儿各类独创游戏。
患抑郁症的女孩在晏栖生日那天送给了她一本《小王子》。她不是第一次看这本书,只是之前读的都是儿童画本,当时恰逢她陷入傅之屿的吸引力沼泽,提笔就情不自禁地在扉页写道:【你会是我的小王子吗?】
现在想来,那种感觉幼稚且炙热,是躁动不安的情感在无处安放。
长大后,她逐渐对浮华与繁琐感到厌倦,所以在Scarlett提议办生日party时,明明知道是出于好意,晏栖仍打不起什么精神来。
东拼西凑的狂欢,只会令她深感疲倦。
转眼已经过了九点,出了Pub后更深露重,晏栖拢着他的西装外套没撒手,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霸道,昂头问他:“有没有很冷?”
傅之屿直接把手探了过来,依旧温热暖心,晏栖才放下心来。
傅之屿过完年直接换了一辆新车,暗黑色的劳斯莱斯在黑夜里折射着车身的光泽,是轻熟款,看着特别拉风。
“新车?”她情不自禁摸了上去,多了几分爱不释手的滋味。
“喜欢?”傅之屿把车钥匙交给她:“可以来试试手感。”
晏栖双眼放光:“真的?”
他直接把那一侧车门拉开,无声邀她坐上去。
她学驾照学的很早,真正开车的车龄却抵不过傅之屿,至于水平么,不是“马路杀手”,晏栖私心认为就不错了。
车水马龙奔腾,劳斯莱斯的幻影在一往无前的公路上疾驰,掀起刚下过雨的路面的水花。
停在市中心商场的停车位后,傅之屿没往步行街里走,反倒牵着她的手,看样子是要上天桥。
晏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任由他握着,穿梭在最繁华的都市夜景里。
天桥上人来人往,他像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正中央。
迎面拂过来的风晃着他额前的碎发,男人此刻的眸子轻松又澄澈。
“要不要往后看一眼?”他询问的声音诱人的要命。
晏栖虽然不知道会等到什么但还是被男人的声音蛊惑,点点头,把埋在围巾以下的脸露出来。
他往旁边撤了一步,眼神盯着那一块屏幕,正是投放过《生还之地》宣传片的大屏,此刻闪烁着一行字——
“我的女孩,生日快乐。”
他没有打名字怕她难为情,却用如此低调又夹杂着高调的方式示爱祝愿。
所以人希望她成熟,苛求她尽善尽美,拿她当利益交换的筹码。
只有在傅之屿的心里,她可以是撒野的女孩。
晏栖觉得这比以往任何一个生日都要好,她颤栗着,环抱住他的腰身。
听着耳旁的风呼啸而过,汽笛声不绝于耳,但此刻,她相信傅之屿能感知道自己的心意。
或许是今晚太容易联想过去,晏栖表现的格外主动,进了车内就主动送过来一吻。
傅之屿把她的安全带松开,座椅向下,他眼眸里浓重的情绪不言而喻。
到了这个关头她才知道怕,在两人纠缠的难舍难分之际,晏栖终于推了他一把:“回家好不好”
傅之屿背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不说能搬重物,但简单的洗澡避免冲洗到伤口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他就是耍赖一般要求晏栖过来:“七七,之前几天不是可以的吗?”
晏栖一咬牙,最是受不得男人装无辜的模样。
“那是你还没痊愈,今天你都能行动自如了,洗个澡肯定没问题的吧。”
他故意维持着愁眉不展的神情:“在背上,我怕不小心冲到伤口引发感染。”
“自己洗吧。”晏栖把浴袍往他肩上一丢,傅之屿很快闷哼了一声。
晏栖是真的吓坏了,生怕是自己动作重了,脸色煞白地蹲下来询问:“没事吧?我有没有伤到你?”
他眼睫轻颤着,恨不得使出了浑身的演技:“没事,我一个人也能洗。”
挣扎徘徊了一会儿,晏栖决定还是最后再为傅之屿服务一次,谁知正当她想打开浴室门时,余光瞥见了男人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极了一头计谋得逞的老狐狸。
晏栖:“”
她神色泰然,一副要罢工的模样:“你自己洗吧。”
傅之屿:“”
老婆罢工了,无可奈何.jpg
在傅之屿洗漱之际,晏栖回到主卧找出瑜伽垫准备复习几个动作,瑜伽班还是栗樱怂恿她报的,一个心动,她就交钱完事儿了。
年后第一周,瑜伽班就得开课。
对着网上的教学视频,晏栖吃力地维持了一会儿,起身时眼神一瞥,桌上还摊着一本牛皮纸的本子。
她无意窥探隐私,以为是傅之屿的工作记录,想帮他收好,结果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几行字。
傅之屿写字笔锋重,行楷写的独具一格。
开头内容就很劲爆——【庆生流程。】
晏栖:?
她除了临时受邀的公司派对,没参加什么生日会流程啊。
继续往下看。
【第一项:带她去市中心广场看投屏。】
【第二项:选一款轻松的爱情电影包场度过。】
【第三项:法国高档餐厅的烛光晚餐。】
【第四项:情侣套房一夜】
别说,安排的还挺井井有条。
投屏需要投的资金不少,除此之外,这里面肯定还动用了他的人脉关系。
法国高档餐厅需要提前预约,光是一餐,小提琴手钢琴手就都得就位。
还有情侣套房,不用想,她都知道是那种最高楼露天的总/统套房
晏栖:)
她迷迷糊糊说了句回家做,所以导致傅之屿惊心布置的流程后面三项一项都没完成。
他刚一推开浴室门,就看见晏栖可怜巴巴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浸泡过水一般,看的人心生怜爱。
“傅之屿,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男人略微思索,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想必晏栖已经看过了他的流程手稿。
几分钟后,傅之屿在她耳边留下了一个十分不怀好意的答案:“现在这个点,我们能去的只有预订好了的总统套房。”
传闻中28888一晚的总统套房在向她招手。
昨天手受伤了,码字很慢qwq下周正文就会完结鸟
☆、【VIP】
【VIP】
男人的话半真半假, 晏栖听一耳朵就算了。
要真在价值28888一晚的总统套房共度春|宵, 她还真怕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 受罪的也是自己,何必呢?
“那算了”晏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你澡都洗好了,我们再出去多麻烦啊。”
他一眼看出晏栖心里所想,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在言语上展露无疑:“只要七七想去, 就不怕麻烦。”
鲜红的蔻丹往他胸膛上戳了戳。
她眼波流转,水光潋滟,放软了声音:“去酒店做我放不开。”
生日会井井有条的流程破坏殆尽,傅之屿不懊恼,任何事情形式大于结果,就很没必要了,只不过晏栖徘徊的态度勾起了他戏谑的兴趣。
“在家里做能放得开?”
男人的反问让她一噎, 他总是在温柔处布置好陷进,让她自投罗网。
她解开他浴袍带子, 眼见傅之屿背后的伤痕仍然是尚未愈合状态,不由得感慨了句:“傅先生是想带伤赴战么?”
他反握住她的手, 略带情|欲的话翻滚在喉头间:“不妨碍。”
晏栖愣愣地问:“会留疤么?”
“不会。”他并不在意疤痕的残留,但还是解释道:“德国医生开的是专门舒痕的外敷药。”
“那就好。”
讲真的,赏心悦目的背肌上多几条疤痕,她都觉着可惜。
趁着洗漱前, 晏栖打开了栗樱专门送过来的蛋糕。
刚做完瑜伽,就要吃这么深夜罪恶的事物,一番心理斗争下来, 晏栖还是切了一小块尝了口。
蛋糕的造型很精致,一点儿都不输段修言生日会那天定制的那款。
一时没忍住,她又偷吃了一两块。
边吃边算着又过了一岁生日,晏栖火速从洗手台的抽屉里找了一张面膜敷上,玫瑰精油款的,香味偏浓。
傅之屿把剩下的蛋糕冷藏好,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这一整个蛋糕迟早都要进晏栖的肚子,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看到傅之屿在客厅绕了好几圈,总算是坐到了沙发上看起了“大部头”,她才打发时间一样点进去了时尚杂志的公众号推送。
这期时尚杂志的封面由席灿一一人占领。
少年披着牛仔外套,内搭是格子衬衫,袖口处卷成边儿,露出小臂上的一截刺青。
由于衣服遮挡着,看不清楚刺青的完整状态,但的确令人想探究其下全貌。
犹如画报一般,墨镜下拉到鼻梁,少年一双眸子生的寡淡又多情,时尚表现力一绝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VELL一直是国内一线时尚杂志,登上版面的人物或多或少象征着影响力,这期的标题也非常博人眼球——“年少成名,内心里隐藏的是野兽还是玫瑰?”
这个问题,要是由席灿一自己来回答就有意思了。
还未看到采访部分,手机的来电界面就覆盖了文字。
傅之屿显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动静,他搁下手里的书,瞥了眼来电人,是“栗子”。
栗樱在傅之屿那儿基本是黑名单行列,当然,上次她在中间帮忙劝和功不可没,算是挽救了一下她在傅之屿心中的形象。
晏栖还处于放松状态,拖长了慵懒的声调:“栗子,这个点打电话过来不会是想我了吧?”
“亲爱的,蛋糕吃了没?”栗樱平时的生活也不全是灯红酒绿,她会在没工作的期间养生,就像吃完冰激凌马上泡一杯枸杞水,晏栖认不认同不重要,反正当事人是乐此不疲。
将近十一点,这个点没睡能打电话给她,肯定是在为糟心的工作秃头加班。
“吃了几块,味道不错,大小姐现在还在赶照片?”晏栖开的是免提,她和栗樱的对话能清楚地落在傅之屿的耳朵里。
谈到这个,栗樱的精气神就上来了:“我加班的原因全是一个矫情白莲花,拍摄现场甩脸,耽误了工作进度不说,修的图东不满意西不满意,我不可能这么卑微的,直接让合作方换人,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呢。”
“折腾来折腾去,新顶上来的模特不懂我们的风格,到好晚才收工。”
栗樱脾气暴不好惹,业内都知道她是栗家千金,除了不懂事儿的,谁感给她使绊子啊,权当大小姐体验社畜生活。
听完后晏栖咋了下舌,没想到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真把工作人员当成低人一等的存在,换成别人忍一忍就算了,自个儿往枪口上撞,那就怨不得栗樱的出手了。
栗樱发泄完了心中的压力,一阵哈欠连天,抿了口咖啡道:“还好我过几天能换班,不会错过灿一的演唱会。”
晏栖联想到方才的杂志封面,反问了一句:“他在开演唱会?”
“对啊,国内巡演,但只有五场,他可是流量TOP级别的爱豆,门票现在是一票难求。我打电话来就是让你陪我去看演唱会的,两张前排票,放黄牛手里能炒到上万。”
明明前些天在柏林见到的少年还一副颓丧模样,转眼就能开启国内巡演,她甚至很怀疑席灿一的状态究竟有没有恢复好。
这一次栗樱没有软磨硬泡,因为晏栖直接开口询问了:“什么时间的票?”
栗樱打了个响指:“下周六晚上,你的休息日。”
晏栖能接受栗樱演唱会的邀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次柏林见面后少年的不辞而别,事到如今,好像有很多盘根错节的过去将会一一解开。
“要去演唱会?”傅之屿放下了手中的书,他听对话时全程表情冷淡,仿佛压根儿没往心里去,结果商定下来,他也不会干扰晏栖的选择。
“去。”晏栖坚定地说:“我想再找席灿一谈一谈。”
“那我没办法送你了。”傅之屿抱歉地笑了笑,“下周六,傅湛的官司开庭。”
晏栖把面膜一掀,残余的精华还留在白皙的脸庞上,她属于素颜,皮肤状态也好到让人生羡的那种。
她语气低沉:“傅家人都要到?”
“傅淮、大伯他们都会出庭,至于老爷子么他说身体不适,明确表示不参与。”
说到后半段,傅之屿地表情很明显变得玩味,玩味里夹杂着几分阴晴不定。
傅老爷子能保傅湛一次,是出于家族脸面。豪门世家,很难有纯粹的真心,利益加错,老爷子也有自己的考虑。
打官司是个漫长的过程,前些天傅家才收到法院传票,一审之后还会有二审,傅湛的事一天不落实,整个家族就永无安宁之日。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傅之屿沉思片刻,他说话前都会有权衡利弊的习惯,一句话说出口基本也就做好了选择。
饶是如此,他面对这等隐私问题时还是踌躇了会儿。
“我要出庭,却是站在傅家整个的对立面,原告的律师还是我帮忙请的。”谈及至此,他十指交握着,神态坦然:“就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从佳恒律师事务所请的一位律师。我上电梯时,发现席灿一也和我乘坐同一部电梯。”
“他来律师事务所做什么?”晏栖不解地发问。
傅之屿意味深长道:“我要去的是十五楼,一般接的是较为严重的案子。没记错的话,他独身一人,按的是二十三楼,那一层是专门调停合同纠纷的。”
合同?莫非真的是跟公司解约?晏栖想,要是情况属实,这可真的算是个big news,毕竟网上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他没发现你?”她没记错的,上次提到傅之屿,少年露出的那种崇拜的神情不可能有假,看样子是妥妥的小迷弟一枚。
“我戴了口罩,站在角落,况且”傅之屿顿了顿:“他当时看着心不在焉的。”
晏栖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掉了面膜残留的精华,一双眼睛在卸妆后显得更加明亮。
临睡前打开微博界面时,席灿一再次空降热搜,还不止一条,前十里就有三条是有关于他的。
分别是#席灿一单方面解约#、#席灿一卖身契#、#席灿一个人工作室#。
没想到德国一别,少年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艺人的前途里,公司确实占据很关键的一个位置。
幸好,他没迎面碰上傅之屿,否则营销号提前放出来的消息,一口黑锅还说不清道不明地得背上。
一系列热搜是席灿一前公司公关部投放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利益相关,立场不同,所以应对方式也算不得残忍。
不过流量爱豆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粉丝众多,在舆论风波不停时,粉丝依然风雨同舟,坚定地支持席灿一的任何决定。
她又回忆起了啤酒屋的那天,少年耷拉着眉眼,说自己是公司的造工厂的商品,他成为艺人后真的顺心快乐么?
下周六如约而至。
傅之屿打好领带,他和律师约好了小区楼下见。
并不是他不懂礼节、拒人千里,而是好不容易迎来休息日,晏栖恨不得补上一周的睡眠,他不想让自己和律师的谈话打扰到她。
律师姓赵,是江城本地人,傅之屿此前查看过他的资料,佳恒律师事务所里战绩最丰盛的一位律师。
“赵律师,久等。”
“傅导辛苦。”
今天乌云密布,两人手里都握了一把黑色长柄雨伞。
赵律师推了下眼镜,随着傅之屿的步子去了地下车库。
他把劳斯莱斯调了个头,缓缓从车库里驶出来,赵律师坐在副驾驶,从公文包拿出来了今天打官司要用的文件资料。
赵律师调查被告家庭背景时才知晓傅之屿与傅湛的关系,他先是愕然了下,接着又心平气和了。亲兄弟都能仇人反目,这种豪门继兄弟玩儿起博弈,算不得什么反常理。
“赵律师有多少胜券在手?”刚拐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傅之屿瞥了眼整齐的一摞A4纸,眼神浸在冰渣子里一样。
“做律师的,不敢说百分百,我暂时回答百分之九十以上吧。”
傅之屿眯了下眼,他眉眼生的好看,动作一做,更显得恣意随性:“我以为赵律师会回答我会尽力的。”
赵律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底层弱者,也有像傅之屿一样的社会精英,但这个男人确实令人胆寒,能捉摸透人的心思,过起招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劳斯莱斯停在法院门口。
傅之屿望着层层台阶,看样子,傅淮已经在上面等他了。
·
说要一起去看演唱会,栗樱前一天晚上睡了个美容觉,神清气爽后还去了瑜伽班锻炼。
傍晚,她仍然开着最招摇的车在楼下等晏栖。
晏栖看音乐剧、演奏会比较多,所以在演唱会场馆门口看到年轻的女孩子拿的应援物还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栗樱戴了席灿一应援方的头饰,他的应援色是粉色,头饰的猫耳朵灯亮起来,满场将会是一片粉海。
“七七你要不要戴一个?”
“我吗?不了吧”对这类应援物,她谈不上排斥,反正也是来陪栗樱看,晏栖觉得自己的选择挺无所谓的。
提前二十分钟入场,场馆里已经坐满了乌泱泱的人群,基本都是年轻的小姑娘。
特别是在前排,专业的DV早就架起来了。
晚八点,随着乐队的solo,现场氛围基本预热,晏栖觉得自己的耳膜里只回荡着三个字——席灿一。
激荡的旋律之后,舞台上黑暗又静谧。
一束光为他打下,少年从背面转过身来,破开黑暗,引燃了女孩子们的尖叫。
接连几天的封闭训练,他清瘦了不少,白衬衫看起来完全大了一个size,好在少年腰腿比例好,看着没半点儿违和感。
开场的火热唱跳后,他几近汗流浃背,急促的呼吸声通过耳麦传递在现场,台下粉丝激动不已。
有人评价,国内爱豆论实力排行,席灿一绝对是能位列前面,他不算是那些只有脸的小鲜肉。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学习跳舞和唱歌的技巧比其他练习生要晚,但足够刻苦,动作不拖泥带水,形体也漂亮。
栗樱激动地坐在前排挥舞着荧光棒,她眼含热泪,完完全全被带入了席灿一的表演情绪里。
晏栖还是第一次亲眼观看少年的个人演唱会,他有种令人挪不开眼的气质,仿佛天生属于舞台。
这类人生来就该活在崇拜与掌声里,舞台上的席灿一才是真正自由的。
“他在演他的心路历程啊。”栗樱哭成泪人,她真情实感地想与爱豆感同身受。
一连串的舞蹈动作下来,前半程的压抑,后半程的重获新生,晏栖不追星,也被深深打动了。
整场演唱会下来,栗樱耗的精疲力尽。
晏栖拍着她的背肯定道:“你选爱豆的眼光挺准的。”
栗樱没力气和她贫了,拿了颗润喉糖,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场馆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晏栖尝试着给席灿一发了条微信,这个号还是工作需要加的,两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新年问候上。
她没奢望能得到回复,艺人的行程忙,更何况少年刚刚卖力表演,汗如雨下,一场演唱会下来玩的开心肯定也累的够呛。
【好,场馆外烧烤摊见。】
见面的地点挺清奇的,即使烧烤摊人多眼杂,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餐桌旁的少年。
他人高腿长,屈腿都能抵到桌子边了,没带帽子,刚染了银灰的新发色,不过口罩仍遮的严严实实。
晏栖随意坐在他对面,拿着烧烤摊的菜单翻了几下,慢吞吞问他:“怎么选在这里见面?”
人流密集处,万一被人认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席灿一把口罩扯到下颚位置,挑起眼尾说:“这里的东西好吃。”
他很自如地把老板叫过来,点了一大串食材,熟练的如同常客。
见晏栖愣着,他才解释了句:“我没出道前,经常来这里吃。”
晏栖抬眸问他:“你之后还有别的安排么?”
“凌晨还得赶一个通告。”
许是艺人的职业通病,席灿一接受过大大小小的采访,为了尽量表现的礼貌诚恳,他看人的目光永远都是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晏栖调侃道:“我以为艺人会对身材会有严格的管控。”
深夜吃烧烤,要是席灿一的经纪人在身边,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有。”烧烤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涌,席灿一帮忙老板挪了下桌子,继而道:“我之前在公司做练习生时,每周都有考核和测评,体重身高也会记录和管控,要是不达标的,很多时候就意味着错失机会。”
所以那时候的席灿一不敢落下一次舞蹈课,舞蹈老师脾气大,谁要是翘课,会毫不留情地抽人。
他不怕老师抽,只是那时候为生活奔波,好不容易看见前方的光,只能做扑火的飞蛾,孤注一掷。
“那时候的生活虽然枯燥了些,但好像比不过现在的无聊。”
他是流量爱豆的代表人物,居然会说现在的生活无聊,被有心者听去,不知道又要放大多少倍来做文章。
生存在聚光灯下,少年的一言一行,甚至拍张照、喝水等举动都能被放大。
他的坦诚杀的晏栖措手不及,与之相较,她带着目的来的此行总显得动机不纯。
这几章写的有丢丢艰难,手好的差不多了,16号完结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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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栖对少年口中的无聊没评价任何, 只是稍显矜持地夸赞道:“演唱会上的表演很棒。”
他摸了摸鼻尖, 总算露出来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看上去像一只翘起了尾巴的大猫。
之所以说是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还是因为席灿一在舞台上卖力地唱歌跳舞时,一次也没笑过,包括他感谢粉丝的到来, 说着那些动听的甜言蜜语,晏栖注意到,粉丝给予他回馈的瞬间,他连唇角都没弯一下。
“为这次演唱会,我准备了很久。”
艺人看到负面-评论,总得找到出口来排解。
席灿一排解情绪的方式也很单一,就是把自己关在舞蹈室里无休止地练习, 他很少找身边人倾诉什么,粉丝从他身上看到的清冷寂岑其实是真正的孤独感。
烧烤被端上桌。
老板是位接近晚年的老婆婆, 性子泼辣,这才能镇得住一方场子。
“婆婆, 烧烤好吃。”他明显提高了语调,婆婆年纪大了耳背,少年说了好几遍她终于有所反应。
“好吃常来。”婆婆说话带着江城的口音,眼神一瞥, 热情地唤道:“第一次见你带朋友过来。”
晏栖习惯性地抽纸擦拭桌子凳子,比她想象中要干净,闻言, 她抬眸冲婆婆笑了下,同时内心惊异于这位粉丝无数的偶像,私交如此简单。
“好,谢谢婆婆。”
席灿一明显放松下来,他褪去公司的包装,露出真实的烟火气息。
少年撸起袖子,给她递过去一串烤串,晏栖再次看见了那个纹身,比VELL杂志封面露出来的面积要大。
晏栖说了声谢谢,好奇地发问:“我可以问吗?你纹身纹的什么图案?”
他大大方方介绍:“我粉丝的名字。”
宠粉狂魔?
她仔细想了想,粉丝对于席灿一来说,的确是改变命运的关键点。
不过把粉丝名字当纹身的爱豆,倒是不常见,她投去赞同的目光:“她们对此肯定很开心。”
不过晏栖清晰地记得,小姨说那孩子在右手手臂上有颗痣。
他纹身的位置恰好是痣在的地方,现在根本辨别不了有没有身份标识。
“姐姐你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纹身?”
晚风荡涤,少年神色晦暗。
他很聪明,从小时候就知道即使是朋友之间也会夹杂着动机和目的。
“不是。”她喉头干涸,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德国那一次,为什么不辞而别?”
听起来像是质问的语气,晏栖又补充道:“谈到了你的父母,然后你就走掉了,是因为这是你的逆鳞么?”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巴别塔,是藏在血脉里的不可言说的秘密。
晏栖年少时的巴别塔叫做傅之屿,里面装载着她所有明恋暗恋的情愫。
她相信,席灿一也不例外。
“我经纪人打电话给我,我们有个外景需要去弗里德里西街道拍摄。”席灿一回答的滴水不漏:“不好意思,事出紧急,我语言不通,没办法留个口信。”
少年很巧妙地绕过了父母这个问题。
晏栖原本都觉得套不出话了,他黑色的眸子忽地明亮起来,噙着些探究:“姐姐对我的家庭感兴趣?”
“我”她头一次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话音吊在半空中,像根鱼刺堵塞住食道。
空气中无形划分出一条警戒线。
“我的亲生父母早就把我抛弃了,我长在福利院,院长夫妇就是我的父母,我六岁时被养父养母领养,他们那时候尝试了试管婴儿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结果在一众孩子里挑了坐在角落的我。三年后,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女儿。”
席灿一讲起自己的身世如同旁观者,他从来不惧把愈合的伤疤再撕开一道口子。
“这些都可以在网上查到,我早几年出道有过不少这样的采访,不过媒体还会添油加醋补上几句,将我塑造成一个家庭不幸仍要努力追梦的阳光大男孩。”
他目光带着凉薄的讥讽,像是在反问,“这个答案是否还满意?”
“如果,我说如果——”晏栖勾了下手指,拉近两人对话的距离:“你以为的被抛弃只是误会,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正等着你回家,你信么席灿一?”
他眼前模糊了一瞬,随即露出不解的表情,跟应付疏于回答的记者一样回答她的假设:“姐姐你在开玩笑么?”
“你左手手臂是不是有颗痣?”她不等少年回答,拎着自己的小挎包说了再见:“有的话,想清楚随时联系我。”
席灿一僵在座位上,他参加节目后有了第一批粉丝就去纹身了,知道他手臂上有痣的,除去亲朋好友,还会有谁呢?
他再次感到迷茫和惶惑,上次让他心头冒出这种感觉的还是在妹妹抢救无效之际。
他住的地方在公司租的别墅,不过前些天和公司解约后,尽管公司收取违约金,但别墅租期未到,席灿一照旧回到这里。
偌大的空间有大半是空旷的,别是说是住宅,更像是连酒店都不如的临时落脚地。
到处堆满了各类箱子,有好几箱是专门装粉丝写的信的,他闲来会打开看几封,只不过对于大海捞针的数量来说,要真全部看完会很吃力。
剩下的箱子则全是各大品牌方送来的礼物,其中的奢侈品分好几层专门装在不同的柜子里。
蓝牙音响打开,他会在焦躁时刻听上一两首舒缓心情的歌。
桌上摆着纸笔,方便随时记录歌曲灵感。
为了呈现多元素的演唱会效果,席灿一专门让人运过来一台钢琴,上完课,他就在屋子里闭门练习。
钢琴盖打开,他用微湿的软布擦拭黑白琴键,接着是磕磕绊绊地弹完了一首《梦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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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都名区,傅之屿摁亮客厅的灯,他脱下西装外套,活动了下脖颈。
今天的一审结束后,他又马不停蹄去到赵律师的事务所里,洽谈之后的流程及打算。
佳恒律师事务所是江城最出名的事务所之一,每年的人员流动也相当多,多半是实习生受不了压力辞职的。毕竟加班到完全没有个人生活,年轻人将之解读为资本家们的压榨。
但起码,他们的履历上了多了条佳恒律师事务所的金招牌,再跳槽会轻松很多。
赵律师去给两人倒水时,傅之屿就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他不说话只是沉默时,赵律师会觉得别人很难从他身上窥探到什么,他永远都是淡淡的,滴水不漏,找不到可攻击点。
难得的是,这样精明严密的男人在瞥了眼劳力士手表后,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今天先到这里,我先回家等我妻子。”
两人刚结婚,他就要赴美拍摄《生还之地》,所以南都名区的婚房家具布置有一半是晏栖挑选的,她喜欢现代摩登感的装修风格,瓶瓶罐罐永远摆在各类架子上,电视机柜上的花瓶,也会留意着换花换水,空气里永远是清新的花香味道。
但晏栖一进门,烧烤中各类调料的味道就十分明显。
她对此有些嫌恶,将熏到了烧烤气味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晏栖径直坐在他大腿上,颇有几分疲累后的撒娇意味。
“官司怎么样?”
傅之屿捻着她耳垂,“见到傅湛了,他憔悴了不少。”
傅湛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车祸后他抑郁了一段时间,但心理的扭曲程度似乎只增无减。
即使一个人待在半山的别墅里,他也会精致地打好领带,甚至喷上古龙香水。
可今天法庭上的傅湛眼珠布满血丝,他头发乱糟糟的,换上的西服一看就没有好好熨过。
李姨推着他的轮椅进来,傅湛一眼望见身后的傅之屿,他惊悚地冲他露齿笑。
面对傅湛睚眦必报的性子,傅之屿不会继续选择心慈手软。
“傅家那些人会选择怎么看你?”晏栖还是担心的,兵行险路,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傅之屿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问题得问他们自己,反正我没什么好怕的。”
跟着演唱会嗨了一晚上,晏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我今天跟席灿一的见面算不上顺利,不过还有时间,不着急。”
她高跟鞋还没脱,鞋跟从后脚跟脱落再趿上,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负责给她顺毛的是傅之屿。
他的手从耳垂移到她的鬓发,“想不想精神一下?”
晏栖警惕地起身看他,一双手牢牢护在胸前,故意吊着男人的味道,用着气声问他:“要干嘛呀?”
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假不正经。
傅之屿攥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拿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他用极其澄静的声音念着一段话:“男人挑起她的下巴,嗜血的眸子染上了占有欲,如撒旦的声音响彻的耳旁,呵,女人,你逃不掉的。”
晏栖:???
她先是愣住了几秒,随后笑到不能自已。
傅之屿一本正经念玛丽苏小说的模样真的怎么看怎么好笑。
“我真的不明白,女孩子都喜欢看这种小说么?”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她跟前,是周姨发过来的一条消息,说的是如果这几天有时间,可以回家把晏栖中学时代留下来的小说带回南都名区,书房要全部重新装修一遍,这些书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关键是周姨拍的图片还是一本小说的内页,傅之屿念的就是里面的内容。
晏栖:“”
她错了,她真的不应该笑傅之屿的:)这和嘲笑懵懂时期无知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周姨让你去拿吗?”晏栖解锁了他的屏幕,看了眼书的名字,羞耻心更加爆棚了,她干脆自暴自弃:“算了,这些书都放太久了,让周姨卖掉或者捐掉吧。”
傅之屿盯了她半晌,绷不住神色道:“我看你听的挺开心的,要不要继续来一段?”
“别”晏栖尬到原地爆炸,用高跟鞋尖的鞋头抵着他裤管,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没等他欺身过来,晏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居然是安女士的电话。
这很不符合常理,安女士从来没有这个点找过她。
晏栖搂着他脖颈起身,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按下接听键:“喂,妈,大晚上打电话不会是想我了吧?”
安女士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她刚忙完一笔国外客户的生意,还穿着艳丽的中老年款旗袍,但从餐厅出来得知了情况后,原本女强人的气势一下子被打倒,剩下的全是陷入泥潭的揪心。
“你小姨病情恶化,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做手术了。”
医院?晏栖脑海里警铃大作,在小姨父走后,小姨的身体状况一直算不得好,三天两头病一次,全靠药物撑着和平时的调理维系,更何况天一冷,人折腾起来够难受的。
“妈,我马上过来。”
风衣扣子一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就着东倒西歪的高跟鞋一蹬,可能是太过于着急,身体重心不稳,眼见就要崴到脚,幸好胳膊处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扶住。
“我陪你去。”
男人迎上来的安全感让她踏实安心。
一路上,晏栖坐在劳斯莱斯的副驾驶,神情万分凝重。
经历家庭动荡后,小姨能依赖的只剩下安家这个姐姐。
从安女士口中,她得知小姨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她性子活泼,从五岁学芭蕾,十八岁在国外和搭档一起拿下奖项的大满贯,就连和小姨父结婚后,也过了一段光鲜亮丽的日子,是人人口中称赞的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现在,她如同即将消陨的过期玫瑰,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经历了陈放的死讯,晏栖原以为她能对生离死别有较好的缓冲力,可现在她心底的那根刺再次抵住咽喉,血腥味直往喉头上翻滚涌动。
车停在医院后的停车区域。
晏栖感觉心在往下落,看不见黑暗的无底洞究竟有多深。
“傅之屿,小姨待我视如己出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
但现在她着实束手无策。
傅之屿替她整理好风衣领子,呢喃道:“我知道。”
遇事时,他总是人群里最冷静的那个,但冷静不代表冷漠。将心比心,傅之屿能理解亲人在手术室游离在死亡关头,而自己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安女士在医院门口等晏栖。
但看到两个人一起出现在眼前,她还是稍许惊讶了下,在此之前,她完全不知情傅之屿也跟着晏栖一起过来了。
安女士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毕竟这件事和傅之屿关系不大,生活在豪门里的孩子,人情味儿总会淡薄一些,所以傅之屿亲自过来一趟医院,算是给足了安家面子。
“小傅,你也来了。”安女士主动寒暄一句,整个人没了生意场上的风光,她和妹妹性子不一样,从小她就争强好胜,结婚后也没从未停止奔波,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脆弱的时刻。
“您辛苦了。”傅之屿礼节周全,他帮安女士拎着手提挎包,询问了几句小姨病情的情况。
浓郁的消毒水徘徊在过道,ICU进进出出几位医生后便一直处于紧闭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晏栖撑着手肘,半点睡意也无。
安女士脸色憔悴,过去劝道:“七七,你明天还要上班的,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姨这边的情况我会跟你汇报的。”
晏栖性子犟,对待真在意的人或事儿特别坚持:“妈,我在这儿守着就行,没关系的。”
“我也留在医院。”傅之屿拿出晚辈的自觉,把安女士送到医院楼下。
晏栖想,现在能完成小姨心愿的,只能说尽快帮小姨找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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