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少不了吃饺子, 考虑到路星鸣和韩厉不怎么吃素,云知特意买了肉馅。拌馅料时,她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口罩, 这才开始动手干活。
常吃肉的人可能不觉得味道难闻, 可是云知从小习惯素食,生肉的腥味会让她胃部不适。
分别拌好荤素两种馅料后,她开始擀饺子皮。
“我来帮你。”路星鸣走进厨房。
云知狐疑看这他:“你会吗?”
她大半张脸都裹在了口罩下面,隔着口罩, 声音含糊不清。
“应该会吧。”路星鸣不太确定。
云知沉默些许,毫不犹豫把他赶了出去:“算啦算啦,你给我准备点硬币就好。”
别到时候忙没帮成, 反而添了一堆麻烦。
被莫名嫌弃的路星鸣很是不爽, 转身去外面找了几枚硬币洗干净给她,然后站在一边静静观摩云知包饺子。
她擀皮的速度很快, 没几秒便擀好一个,下面是包馅儿,云知三下两下灵巧捏出一个花型。
路星鸣的视线缓缓从她手上移动到脸上, 微微扬眉。
他没想到脸蛋动不动就红彤彤的小假发会这么心灵手巧, 又会补衣服,又会做好吃的,吃苦耐劳几乎什么都会, 要是以后娶回家——
他是不会让她这么操劳的。
“我来吧。”路星鸣撩起袖子, 上前挤开云知,接过她手上的擀面杖。
云知刚想说你不会,就见路星鸣有模有样擀出一个, 虽然没她做得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她抿唇笑笑, 没再阻拦,站在他身边包饺子。
两人干活的速度很快,饺子很快包好,她分批下锅煮,在等饺子熟的这段时间又让和韩厉去外面贴春联,这么一来年味瞬间有了。
转眼晌午,云知和路星鸣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韩厉早就饿傻了,迫不及待想要动筷,然而就在此时,路星鸣掏出一个红包放到他面前。
韩厉一头问号。
“姑父的小小心意,好好学习。”路星鸣慈爱地拍拍韩厉肩膀,夹起一大块香辣排骨放在他碗里,“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现学现卖,品相看着不咋地,但味道应该过得去,要是难吃就全给韩厉,反正这小子不挑。
韩厉被那声姑父雷得全身的汗毛倒立,不自觉打了个激灵,诡异瞅了他好几眼,咕噜声吞咽口唾沫,眼神警惕:“你、你是不是在菜里下毒了啊?”
“施主没下毒,我一直盯着他呢。”
韩厉依旧死盯着他,可是半天也没从他表情上瞅出不对劲,最后轻一撇嘴把红包丢过去,“不稀罕。”
路星鸣似笑非笑:“真不要?”
韩厉特别高傲:“不要。”
路星鸣晃着红包,佯装可惜:“这是过些天在上京举办的飞机模型展的门票,听说那位颜小姐也会出席,既然你不要……”
话音未落,韩厉刷的下将红包夺过,宝贝似的藏在怀里,一改刚才的态度,一本正经对着路星鸣说:“谢谢姑父,姑父真好。”
云知:“……”
侄儿的原则呢?
韩厉偷偷在桌下打开红包看着里面轻薄的门票,心中期待又雀跃。
原则有个屁用!
女神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颜瑟那高冷出尘的容颜,他控制不住的傻笑出声。
云知无奈摇摇头,默不作声夹菜吃。
她这侄儿八成是没救了。
饭后的碗筷是韩厉洗的,三人正琢磨下午要去哪里打发时间,院子外传来刘彪虎粗粝的嘶喊:“路星鸣,开门——!”
“叫屁啊,门没锁。”武晓松毫不见外,直接推门进来。
两人本来觉得路星鸣一个人过年可怜,加上不想在家被七大姑八大姨问候,于是专程来陪路星鸣过春节,结果进门就傻眼了。
只见他们十班的小宝贝坐在沙发前悠闲看着重播的春晚,而向来和西区不对盘的隔壁头头正屈尊扫地,至于他们老大——监工。
“我是不是进错门了,还是做梦。”刘彪虎懵逼发问。
武晓松目瞪口呆,狠掐了把刘彪虎胳膊上的肥肉,听他痛叫出声后才说:“真的。”
见鬼了不是。
韩厉竟和他们路哥在一起过年!还勤勤恳恳做家务!!
“杵在门口干嘛呢?还不进来。”
风吹进来很冷,路星鸣皱眉催促。
两人手忙脚乱换好拖鞋,走进屋依旧一脸茫然错愕。
韩厉被那两股眼神盯得不耐烦,没好气道:“你们瞅啥?没见过靓仔扫地?”
刘彪虎和武晓松齐齐摇头。
最后武晓松呆呆说:“路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让你未来大舅子扫地呢?不合适,来来来,我来。”说着要上去抢扫把。
那声大舅子让沙发上的云知侧目,一脸的疑惑。
韩厉面上挂不住,红着耳根赶人:“去去去,没你们事儿,别给我在这儿添乱。”
两人隐隐约约觉得不对,但也没好意思多问。
过了会儿,刘彪虎转了转眼珠,挤坐到沙发上,脸上掐笑:“云姐,你们一会儿有安排吗?”
云知诚实摇摇头。
他们还没决定好要去哪里,这俩人就来了。
刘彪虎一拍大腿:“那赶巧了,我们也没安排。一会儿要不一起去鬼屋吧?听说那座鬼屋开的特别大,春节去还有优惠呢。”
这个提议让武晓松眼皮子狠狠一跳,拉过刘彪虎,压低嗓音说:“你什么毛病?大过年去鬼屋?”
刘彪虎挤眉弄眼,不住向云知和路星鸣示意。
武晓松秒懂。
为了老大的晚年生活,过年去个鬼屋怎么了!
“没错,虎子说得对,我们就去鬼屋!”
“路哥你不是有辆车?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快点去!”
“就是就是,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云知听得晕晕晕乎乎,好半天才插进话:“鬼屋?”
“对!鬼屋特别好玩,特别有趣,云姐快点穿衣服。”刘彪虎扯下大衣丢了过来。
云知拿着衣服不知所措看向路星鸣。
他已经穿好了大衣,“走吧,去看看。”
话已至此,云知戴好帽子,穿上衣服跟着三人出去。
被落在后面的韩厉:“……”能不能有人尊重一下他的意见?!他娘的谁乐意大过年去鬼屋喔,有病嘛这不是?
“喂,等等我啊。”
听到车子发动,韩厉急忙追了出去。
一行人没多久就抵达目的地。
这座名叫惊魂大厦的鬼屋由废弃的精神病院改装而成,前身的种种恐怖传闻更为这座鬼屋添加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路星鸣将车子停好,推开大门结伴进入。
诺大的院子很空无一人很是荒凉,矗立在正中的大楼一共六层,外墙破旧,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一楼是售票处,路星鸣买好票,工作人员一人给了他们个小本本,上面是地图与注意事项。
云知看到注意事项第一条就是不准殴打工作人员,第二条大写加粗着心脏病人不得参与游戏。
她又翻了一页,第二页简单写着鬼屋介绍。
惊魂大厦建立在时空断层之中,要小心鬼魂出没,更要注意别被丧尸抓到,只要胜利者才可以统治大厦,祝你好运。
写得倒是玄乎。
自小伴着青灯古佛长大的云知撇了下嘴,丝毫没有被上面的东西吓到。
“这里有两扇门,挑战者可以自主选择路线。”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笑眯眯站在门前和他们说。
两扇门分别是求生之路和尖叫之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刘彪虎和武晓松分别给了个眼神,一把拉过韩厉:“我们走求生之路,路哥你和云姐去尖叫屋。”
“……?”
“我不。”韩厉嫌弃挣开刘彪虎,“我不和你们在一块,我也要去尖叫屋。”
求生之路听着就恐怖,加上这俩人又不靠谱,他才不会和他们走一块呢。
再说了。
路星鸣那小子明显是想借此机会在云知面前逞英雄,云知怎么着也是他们家人,他才不放心让她和一匹狼单独走在一起。
打定主意,韩厉径直而入:“我们三个去尖叫屋,就这样决定了。”
刘彪虎和武晓松耸耸肩,去了另外扇门。
云知跟着路星鸣一起进入,身后房门吱呀声瞬间关闭。
走廊冗长,头顶的电灯忽明忽暗,脚步声哒哒回荡在耳边,清脆又诡异。
两边的门都关着,偶尔会有尖叫声传来。
云知注意到墙壁上贴着的警示标记:[请小心外科医生,见之务必躲藏,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被他找到。]
“害怕吗?”
路星鸣突然问。
云知摇了摇头。
“怕的话可以拉住我的手。”顿了下,“其实都是人扮的。”
云知正好奇着不住张望,对他那安慰的话并未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云知听到走廊深处传来脚步摩挲的声音,她定定朝着声音所在方向看去。
那是个医生,穿着带血的白大褂,一手握着手术刀,一手拖拽一个“死人”,一瘸一拐,慢慢悠悠,所到之处会在地上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云知并不害怕,只是觉得稀奇,倒是那边的韩厉吓惨了,明明知道这是工作人员假扮,但还是被那逼真的特效化妆惊出一身的冷汗。
“韩厉,躲在柜子里。”
云知指了指旁边柜子提醒,最后拉过路星鸣,二人一同躲入到那狭窄漆黑的空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亲亲!真的,不骗你们~!!
*
前一百红包,明天见!!!
躲柜子的灵感来与《逃生1》,第一次玩被追的时候吓出驴叫,后来作死,想看看从柜子出去会怎么样,结果——瞬间去世_(:з」∠)_。
第七十二章 072
柜子的空间很小, 勉强能容纳下两个人。可是路星鸣高,原本刚好的空间在此时变得逼仄狭挤。
云知见他四肢紧缩在一起,于是主动向后移动, 害怕外面的医生听见, 特意将嗓子压住:“你可以向前一点。”
路星鸣小心向前移动一公分,两人失去了那唯一的一点间隙,身体几乎是完全贴紧,密不透风又亲密无间。
嗅着从少年身上飘来的气息, 云知不自觉靠后,紧紧挨上柜子后面那冰冷的铁皮,可是即使这样, 也依旧能感受到他突然急促的呼吸, 滚烫的扑散在她脸上。
路星鸣似乎也觉察到二人太过亲近,便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推让那脆弱的柜门发出轻微响动,云知心一紧,急忙揽住路星鸣精瘦的腰身将他扯了回来。
这个姿势就像是拥抱一样。
路星鸣一怔。
隐于黑暗之中的耳朵瞬间通红。
他低垂眉眼, 眼神闪灼。
路星鸣指尖动了动, 终于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情愫,缓缓抬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触摸令云知肩膀微颤,跟着仰眸对上路星鸣视线。
他的表情很深邃, 双眼的焦点全部聚集在她的脸上, 目光很沉静,也很专注。
云知手指不由自主紧抓着路星鸣衣服,眼神没有回避, 清澈透亮的望着他。
少年微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光滑柔嫩的皮肤,眸底温柔缱绻。
很痒。
痒到了心尖。
就连脚指头都全部蜷缩成一团, 她忘记呼吸,睁大着湿漉漉地眼像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
云知看见他喉结动了两下,紧接着逼近。
路星鸣的五官好看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放大时的美颜攻击换个人都遭不住,更别提他眼睛生得勾魂夺魄,只一眼便让人彻底臣服。
也许是柜子里挤得太久,又或者是路星鸣的举动让她心慌无措,云知觉得缺氧,就连大脑都无法思考,只剩下心脏乱跳。
“小假发……”
他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更加沙哑。
“我在。”云知条件反射回应。
路星鸣张张嘴,刚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就被隔壁柜子里传来的突兀屁声所打断。
两人面对着面,表情微妙。
路星鸣定定神,调整好状态继续说:“我……”
“噗——”
“哧——”
“……”
“………………”
“对不起,中午吃的有点多。”
隔着柜门,韩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歉。
“那个医生走了,我们现在可以出来了。”
韩厉率先开门出来。
“憋死我了。”韩历嘟囔一句,上前过来敲门,“喂,你们怎么还不出来??”
路星鸣神色微变,深深看了眼云知,扭头开门,两人接连出去后,他将柜门粗暴关上。
刺耳的碰撞声在这空无一人的走廊中无比引人注目。
韩厉打了个寒战,紧张兮兮四处环视,压低声咒骂:“路星鸣你这么大声想死啊,万一那个医生回来怎么办!”
路星鸣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双手插兜径直向前。
“你这人什么态度!”韩厉一边一边向后看,确定没人跟过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跟着指引上了三楼,三楼的气氛更加诡异。
整个走廊的灯光全部处于关闭状态,两边的屋子偶尔会冒出几秒钟的红光,韩厉控制不住人类那该死的好奇心,爬上门窗向里面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胆差点没吓破。
屋里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手拿着一盏骷髅灯,红光就是从那玩意里面散发出来的,当他趴在窗户上向里看时,那个女人也站在里面看着他。
韩厉汗毛倒立,抖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敢逗留,匆匆跟在云知和路星鸣身旁。
走廊很快又陷入黑暗,想到刚才所看见的惊悚画面,韩厉根本不敢迈开腿,这时他才意识到小姑姑的好,于是伸手摸索,想拉住云知寻求庇护。
很快,韩厉握住一只手,安全感一下上来,让韩厉长长放松了一口气。
环境静谧,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回荡。
路星鸣走得不紧不慢,当那只手握上来的时候他先懵了一秒,随即抿唇浅笑。
到底是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害怕的。
不过她的手好像比原来更加粗粝了,想来是最近几天操劳的。
路星鸣不嫌弃女孩儿手骨大,手指硬,只是心疼她做那么多活儿会辛苦,会累。
他收紧手指,牢牢握住。
对方也握得更紧。
然而就在此时,红灯亮起。
云知大摇大摆走在他们前面。
路星鸣和韩厉顿时愣住。
两人刷的扭头,又刷的低头,看着彼此那握紧在一起的手,脸上露出相同的嫌弃和厌恶,之后同时抽离,背过身掏出纸巾疯狂搓揉。
操!
恶心!
路星鸣狠瞪向韩厉,“离我远点。”
韩厉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才离我远点。”
彼此相厌,拉开距离再也没说话。
云知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个的状态,正专注找着厕所。
她揉着肚子,心想早知道出来时就不喝那么多水了。
摘下包包塞到韩厉手上,“我去一下厕所,你先帮我拿着嗷。”
“……?”韩厉愣了愣,“你一个人去?”
这个问题很是莫名其妙。
韩厉抓着板寸头,“你不怕吗?要不要……”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穿着红衣,妆容狰狞的女鬼从转角飘了出来,韩厉倒吸口凉气,吓得神情僵硬。
“嘻嘻嘻嘻……找到了,被我找到了……”
“女孩子可以做成人皮大衣,男孩子那就熬成汤,剩下的骨头做耳环……”
她断断续续,笑容阴森。
韩厉反应不能,路星鸣面无表情。
只有云知,宛如看到救世主般的跑了过去,神色匆匆:“姐姐,你能告诉我厕所在哪儿吗?我找半天没找见。”
“女鬼”显然怔住了,好半天,朝旁边一指,“左走在尽头右拐。”
“谢谢姐姐。”得到位置后,云知马不停蹄向厕所跑去,一眨眼便没了身影。
女鬼:“……”疑惑。
“我也去个厕所。”路星鸣不紧不慢绕过女鬼,向云知离开方向走去。
两人一走,就剩下韩厉杵在原地和女鬼大眼看小眼。
**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云知洗干净手走出洗手间。
路经一个房间时,那扇房门毫无预兆打开,云知好奇的歪了歪头,转身进入。
屋子里面不同于其他房间,灯光很明亮,暖气开得也足,几张桌子并排靠立墙边,见有人进来,懒坐在沙发上的工作人员立马起身,笑脸迎上:
“恭喜您找到神秘屋,成为我们第一位的幸运顾客。”
云知一脸茫然。
“只要你参与我们的春节尖叫活动,并且成功吓到与你随行的伙伴,便可以获得我们特别准备的奖品,除此外此次的费用全部减免,客人您要参加吗?”
春节期间鲜少有人来鬼屋玩儿,为了刺激消费,策划特意推出这么一个点子,要是效果好,以后会用在各种假日里,只是很多人胆子小,都不敢参加。
云知环视着墙壁上的各种道具,不禁来了兴致。
“我可以参加。”
她刚好还觉得这里无聊,可要是扮鬼那就不同了,能参与进工作人员不说,还能拿到奖品。
“你可以在这里选择造型,我们很快会为你完成。”
工作人员将一个造型册递给云知由她挑选。
云知细细翻了翻,里面有僵尸,有断头鬼,学生鬼,还有西方的吸血鬼与丧尸,品种很齐全。
云知挑来选去,最后选了抱着头颅的僵尸:“这个。”
“好的,那你先去里面换衣服,我们的化妆师会为你上妆。”
云知跟着造型师去了换衣间,僵尸衣服穿好,两三个人围在云知身边开始化妆,他们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让她大变了样子。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清朝的官服,脸上脖子都涂了伤口,配合着苍白的眼瞳和涂抹惨白的肌肤格外惊悚。
之后化妆师把一颗血淋淋的道具头颅挂在她胸口,调整好位置后,点头说:“可以了,你可以通过监控找到你的伙伴,只要你能成功吓到一个人,就可以得到奖励。”
对方给云知看了监控,路星鸣刚从厕所出来,韩厉正躲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吸烟,时不时战战兢兢回头,看样子吓得不轻,除此之外她还看见某几个扮鬼的工作人员在房间里斗地主,剩余两个在地上边抠脚丫边吃薯片。
对方见此急忙关闭监控,尴尬一笑:“这是个意外情况,你现在可以开始了。”
云知收回目光,双臂伸直,一蹦一跳离开房间。
后面工作人员:“你可以一会儿再演!”
云知不为所动,蹦跶走远。
工作人员无奈摇头,这小姑娘入戏还挺快。
*
演僵尸是个技术活,胳膊一会儿就酸了,她停下歇了一下,开始思考要去吓唬谁。
从监控来看,刘彪虎和武晓松正在六楼砍丧尸,去找他们实在太远了,这么一来只有路星鸣和韩厉可以吓唬。
思来想去,云知决定去找韩厉。
她重整旗鼓,伸直手臂继继续向蹦蹦跳跳。
转角时,云知陡然与过来找她的路星鸣撞了个正着。
二人面对面均是一愣。
云知看着他,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
面对着少年幽邃的目光,她慌乱了两秒钟就定下了神:化妆师的技术高超,脸上的粉涂了没三层也有两层,就连自己都不认识,路星鸣也肯定不认识!
这么一想,云知自信了。
她挺直胸膛,突然坏心的想看看路星鸣被吓到是什么样的。
“我……是……僵……尸……”
云知刻意转变声线,一边蹦跶,一边死气沉沉说着令人恐怖的话。
“我要吃你脑子。”
路星鸣脸上露出了小小的疑惑。
云知不依不饶:“我……”
“你干嘛弄成这样?”路星鸣倏地打断,指腹在她脸上一蹭,摸出一片白。
云知:“……”
路星鸣上下打量她,“你一直这样蹦跶过来的?”
云知缓缓点了点头。
“累吗?”他语气中已带上笑意。
云知瘪瘪嘴,给了他哀怨一个小眼神后,委屈巴巴的抱怨:“你都不害怕一下……”
她努力化妆了好久的。
自己看自己都害怕,本来以为路星鸣也会意思意思的害怕一下的。
路星鸣挑挑眉,忍下笑意,“好吧,你现在重新来一下。”
云知打起精神,双手高高举起放在他脖子上,慢吞吞重复:“我——是——僵——尸。”
路星鸣很给面子的哇了声,佯装惊恐:“你要吃我的脑子吗?”
演得很用力,语气很浮夸。
云知小脸垮下,不想玩了。
“好了,现在该我了。”
他长腿逼近,转身把云知禁锢在墙壁与他之间。
路星鸣居高临下,指尖微微抬起她的下巴,黑眸幽沉,嗓音低喑:“我能亲你吗?”
他总算说出了刚才就想说出的话。
云知呼吸一窒,倏然忘记眨眼。
路星鸣咬肌紧绷,显然付出不少的勇气。
无尽沉默后,路星鸣尴尬转开视线:“不愿意就算了。”
话音未落,云知抬手扯上他袖口。
“你可以……再问一遍。”
她的嗓音又细又软,有腼腆有羞涩,也有动情之时的忐忑期待。
路星鸣整颗心脏被她的声音抓住,再也控制不住的弯腰贴上了她的双唇。
他嘴唇薄凉,吻的很轻。
云知半仰起脖颈与他迎合。
她害羞极了,垂落的眼睫一直眨动。黑暗里,她心跳如雷,初吻让人紧张害怕,也让她像是被蜜糖一样包裹。
此时此刻除了路星鸣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路星鸣早在脑海中模拟了成千上万遍对她的吻,可真到实践时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女孩的嘴唇柔软清甜,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软绵绵的。
他明明想靠近她,想再得到的更多一些,但是对她的喜欢让他不敢再出格一步。
过了会儿,路星鸣依依不舍离开了她的唇。
云知战战兢兢把眼睛睁开,眼梢水红。
路星鸣喉结滚动,回味似的舔了舔唇瓣。
这个小动作让云知羞的无地自容,不自主的揪了下挂在胸口的脑袋。
“你、你嘴上站了血浆。”
沉默很不好受,云知率先打破,伸手指了指他嘴角。
路星鸣胡乱擦拭去,“没事。”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彼此相望几秒钟后,一同红着脸别开了头。
“我……第一次和女孩子亲亲,可能表现的不太好。”路星鸣沉声检讨,“希望你不要在意。”
不说还好,一说彻底让云知没脸见人了。
她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心底在尖叫。
她明明表现的更不好,老实说他能对她现在这个鬼样子下口……就已经勇气可嘉了。
“好像有鬼来了。”路星鸣听到了脚步声,一把抓住云知,“走吧,去那边躲一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的踉跄一步,脖子上的头颅跟着晃了两晃,最后彻底从绳子脱离,掉在地面接连翻滚几圈。
见脑袋掉了,云知忙反拉住路星鸣,急急说:“头,头,我的头掉啦!”
她挣开路星鸣的手,蹦跶过去把头颅从地上捡起,宝贝似的理了理脑壳上的头发,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正当云知要继续跟着路星鸣走时,余光瞥见抹熟悉的影子。
她止步,定睛一看。
韩厉站在几步远的距离,眼神空洞,目光苍白。
云知眼睛一亮,乐冲冲冲他挥挥,蹦跶着追了过去:“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走廊。
“艹你奶奶离我远点!!老子不玩了!!啊啊啊啊你个大西瓜我还是个孩子你他娘别迫害我韩云知韩云知你快出来我不玩儿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韩厉捂着眼睛,害怕到胡言乱语。
云知:“……”
路星鸣:“……”
作者有话要说:
韩厉:受伤的总是我!!!!!!!!!!!!!!!!!
*
亲了!!!!!!!!
路哥之前被云知吓出了经验,现在对云知的情人效应让他觉得小假发就算是僵尸也是最可爱的小僵尸_(:з」∠)_
这酸臭的爱情。
给我留言!不然我棒打鸳鸯【bushi.
随机红包。
第七十三章 073
几个人在鬼屋玩的非常开心, 其中云知收获颇丰,除了减免费用外,她还拿到了工作人员赠送的道具头颅, 包括那套衣服也一同送给了她。
出来时刘彪虎还不尽兴, 和武晓松商量着下次再过来。
只有韩厉,双腿发软,脸色苍白,靡靡不振一副历尽摧残的肾虚模样。
“那我们就在这儿散了吧, 刚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家了。”刘彪虎说。
路星鸣晃动着车钥匙:“用送么?”
刘彪虎挤眉弄眼,“哪敢劳您大驾,送我们云姐回去就好。”
说罢, 两人随手招揽了辆出粗车离开。
他们走后, 路星鸣主动充当起司机的角色送他们回家。
韩厉到现在都还没什么精神,靠坐着椅背沉默不语。云知在副驾驶位, 低着头饶有兴趣摆弄着那颗脑袋,脸上挂笑,看起来玩的很开心。
路星鸣睇目, 抿了抿唇, 方向盘的手自然滑落,放在她手上握住。
云知没有挣开,羞答答地也不敢有动静。
很快到家, 韩厉不再当碍眼的电灯泡, 率先下车回屋找妈。
云知刚要进去时,大衣的帽子被路星鸣揪扯住,她被遏制住动作, 迫不得已停下脚步,回头困惑和他对视。
路星鸣沉吟两字:“拜年。”
云知纤长的睫毛轻轻颤颤, 浅浅张口:“新年快乐。”
只是简单四个字便让他心情甚好的舒展开眉心。
路星鸣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递到她面前。
云知很是诧异,“给我的?”
“嗯。”他散漫应和,“给了侄子,总不能落下女朋友。”
女朋友这个词被他说的自然又熟练。
云知腼腆地咬咬下唇,不好意思接过红包,“谢谢施主。”
她道谢的样子很乖,尽管手上抱了一个令人惊悚的血淋淋的头颅,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可爱。
路星鸣情不自禁伸出手掐了掐她圆乎乎的脸蛋,“乖。好好学习,开学后还是要去给我打工的。”
“知道啦。”云知冲他摆摆手,抱着颗脑袋一路小跑回院子里。
见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门后,路星鸣才上车离开。
云知已经进了门,屋内的暖气顿时驱散从屋外带来的冰霜,她换好拖鞋走到客厅,害怕道具吓到家人,云知特意用羽绒服挡住。
见她一路偷偷摸摸地进来,韩奶奶冷瞥她一眼,突然叫住她问:“你怀里揣的什么?别是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带到我家里来,大过年的惹晦气。”
云知护紧道具,小小后退了两三步。
“是外面买的玩具。”
说完,她一溜烟跑上楼梯。
韩奶奶冷哼,没好气地将手上瓜子丢回到瓜子盘里,“还玩具,多大人了还玩玩具了,我看就是白花你钱不心疼。”
韩父的目光暂时从电视机上转移到她身上,叹声道:“云知过完年也才算十八,还是个小孩儿。再说她小时候过得苦,买点玩具也没什么。我们家也不缺那点钱。倒是妈,你别和一个小孩置气。”
“你以为我大过年的乐意置气?”韩奶奶骤然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要让楼上的人听到,“前不久我可都看见了,她从一辆车上下来,那车不是什么太贵的品牌,但一辆下来也要三四十万,你琢磨琢磨,她大半夜能去哪儿混!”
话越说越难听,韩父不想和母亲争吵,默然起身去书房躲清净。
看着韩父郁闷离去的背影,韩奶奶沉着脸自己和自己生着闷气,直到韩母走过来安抚。
“妈你消消气,我知道你对云知有偏见,这是正常的我可以理解。但那个孩子很乖,不会做出格的事。”
“她要是做出格的能给你们看见?”韩奶奶嘲讽一句后,转过身再也没搭理韩母。
韩母犹豫几分,柔声道:“我向学校打听过了,校方说女生宿舍很快修整好,最快开春。算算日子云知也快要高考,到时候我就让她住在学校安心备考,这段日子您就多忍耐多包容一下,成吗?”
韩奶奶不说话,算是默认。
韩母也很头疼。
当初她本来就不乐意让丈夫接云知回来,一是云知身份尴尬;二是无法说服韩奶奶,可是架不住韩父软磨硬泡,于是依了。好在云知很乖,到这儿没给他们添什么麻烦,担心山里的小姑娘不适应城市生活,韩母就让她跟着韩厉住校,周末再回来。老实说她现在也不放心让云知一个人留在外面,但是为了家庭和睦,总要有人做出退步。
“你以后让她离我们韩厉远点,今早上我看她进韩厉房间,你说一个大姑娘家的进男孩的房间合适吗?丢人现眼。”
“妈!”韩母皱眉,余光小心朝楼梯上凝望一眼,紧接着压低声阻拦,“您乱说什么呢?韩厉和云知还都是孩子,您要是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真生气了。”
老太太轻哼声不再说话,客厅重新归为寂静。
云知蹲坐在楼梯口上,静望着楼下攀谈的两抹身影。
她害怕惊扰两人,站起来时小声翼翼,不发出一点动静。
“喂。”韩厉的声音突然从耳后冒出来,“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云知惊得一抖,冲他比了个嘘。
韩厉低下声贝,又问了一遍:“你鬼鬼祟祟在干嘛?”
“没干什么。”她绕过韩厉,径直向房间走去。
“晚上我要出去玩儿,你要一起来吗?”
云知摇头。
他跟在云知身后,正要进门时被她伸手挡住,“大后生家的不要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
韩厉:“……?”
什么鬼?
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云知便将门合上。
她拉开椅子坐下,轻柔拆着路星鸣刚才送给她的红包,里面装的不是钱,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她取出打开,那是一副线稿,画的好像是塞翁和失马,虽然称不上画的多好,但线条干净也不算太差,就是上面偶尔多出的黑点很突兀,估计是他下笔时没控制住力道留下的。
画卷后面还落了三行诗。
[把你藏于掌心,当成不二宝物;你就是我最贪图的未来。]
——路星鸣予云知。
酸溜溜的。
但是看得人很开心。
也很害羞。
云知捂了捂发热的脸,宝贝似的将那副画来来回回看多遍后,无比珍惜的收好放在了自己的小包包里,等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把它裱起来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云知本来受伤的心情在此刻得到满满治愈,然而当她躺在床上看着黑夜升起,孤单还是涌来,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
她想回家。
想和师父过年。
云知埋在被子里,一个人悄悄地哭。
**
第二天晨曦刚升起她便离了家。
今天云知要去看望李爷爷,李爷爷的儿子在海外不回来,就连护工都跑了,听说新找了一个,但是她没见过。
云知一路坐公交到了诚南,路过超市时进去买了两箱营养瓶和老爷子爱吃的谁水果蔬菜,准备中午好好给他做一顿饭,又看见街边卖狗狗玩的小玩具,她没有犹豫,挑了两件一同打包带走。
也不知道李爷爷一个人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这么久没见,塞翁失马有没有想她。
想到这儿,云知不由加快则脚下步伐。
很快抵达小区,她一路小跑进单元,腾出一只手艰难从包包里取出钥匙打开门。
“呜……汪。”
耳边传来狗狗委屈的呜咽,云知将门带上,回头一看顿时愣住。
只见两只狗被锁在客厅阳台外的笼子里,那个笼子很大,但是两只大狗挤在一起便会非常拥挤,它们四肢蜷缩成一团,嘴上戴了铁质的嘴套,发不出声音,只能隔着玻璃委屈兮兮哼唧,见云知进来,两条狗兴奋晃起尾巴,奈何空间不足,尾巴摆动的幅度非常小。
云知顾不上换鞋,着急放下东西拉开阳台的门。
“谁把你们关在这儿的?”
这个月份正是最冷的时候,两只狗在温室长大,就算有身厚厚的皮毛也禁不住冷风吹打。
它们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从笼子里出来时有气无力。
等怨恨把嘴套给它们松开,失马立马前蹄立起搭放在云知肩上,兴奋的在她脸上舔了好几口。
云知遭不住这个,一边笑一边躲:“不闹不闹,失马坐下。”
“汪!”
失马动作敏捷,结果没坐两秒,又对着她一阵狂舔,直到旁边塞翁冲它呲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失马才夹着尾巴坐下,毛茸茸的耳朵折成飞机形,看向云知的眼睛里写满可怜巴巴。
“好啦,姐姐一会儿和你们玩。”云知拍拍它们后背,带着狗子进入客厅,“是爷爷把你们放在外面的嘛?”
想想又不太可能。
李爷爷很珍惜它们,把它们完全当成家里的小孩宠,偶尔犯错会关一下笼子,但也不会关这么久,还是在外面。
正想着,紧闭的卧室里突然响起一道尖锐地吼声。
“你吃不吃——!?”
“你个老不死的,你以为谁想在大过年的来照顾你!”
“给我吃!不吃老娘弄死你,快吃——!”
那声音声声尖锐,塞翁失马受到刺激,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盯紧地房门的兽眼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可爱。
云知预感到不对劲,先给塞翁失马打了一个手势后,大步上前推开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我们这里又又又下雪_(:з」∠)_,遛狗的道路更加艰难了~
第七十四章 074
卧室内散布着一股恶臭, 窗帘紧拉不剩一丝空隙。就在这阴暗潮湿的环境之中,老人被用布条五花大绑在床上,面庞削瘦, 形如枯松, 而站在他面前的护工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做派。
她面相狰狞,强行把碗里会凉掉的米粥往老人嘴巴里塞。
“老不死的东西,你吃不吃!”
“不吃饿死你!”
她还没发现有人进来,长长的指甲狠狠在李爷爷的身上掐了把, 老人发不出声音,皱着眉任她虐待。
眼前的画面让云知的脑袋轰地热了,理智炸开, 大步上前扯住护工胳膊, 一个大力将她狠狠摔倒在地上。
对方手上碗筷没拿稳,碎裂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你对爷爷做什么呢!”云知气的目眦欲裂, 往日软绵绵的嗓音在此刻变得愤怒尖锐。
“李爷爷你还好吗?”
老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嘴唇宛如中毒一样泛着青紫。
云知凑近了才看到他裸.露的地方满是伤痕,想来这种待遇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心痛。
忍耐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爷爷你别怕, 云知会保护你的。”她用力眨了下眼, 哆嗦着手把他身上绳子解开,随即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此时地上的护工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看出云知意图, 再也顾不上摔得作痛的尾椎骨, 冲上来拉住云知头发狠狠揪扯一番,嘴里不住马骂嚷,“小蹄子你想干嘛, 这是你家么!”
她揪了半天,云知挣脱着不住后退, 头顶捆绑着的发夹一松,假发脱落,女人手握假发,盯着云知半长不短的小子头半晌没回神。
云知胸脯挺起,下巴高扬,语气中隐隐带着得意:“想不到吧,我没有头发!”
护工面露几分慌乱,她吞咽口唾沫,看了看床上不省人事的李爷爷,后退两步当下要跑。
“塞翁失马——!”
云知一声招呼,两条狗从门外飞跃进来,毫不犹豫将护工扑倒在地。
护工被两条大狗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它们尖锐的獠牙和凶恶的目光让护工整个身体都抖成筛糠。
云知分别拨打了110和120,再等待救护车到达时,她小心擦拭去李爷爷口鼻间的秽物。
被两条狗遏制住的护工已经觉察到这两条犬并不像是会咬人的样子,加上云知与警方的对话让她恐惧慌乱,现在一心一意想着快点跑,顿时也顾不上那么多,手指摸索到一块瓷碗的碎片向塞翁眼睛里刺去。
“汪——!”
失马突然飞跃起将塞翁撞开,护工手上刺了个空。
这些动静自然没逃过云知的眼,她转身踢上护工手腕,对方惨叫声,碎片从手上飞出老远。
“你这个坏胚子!小贱人!”
护工一不做二不休,扑上来要掐她脖子。
云知手劲儿大,轻而易举抵住了她的靠近,结果护工剑走偏锋,突然松开力气,抓住云知白白嫩嫩的手腕咬了上来。
她咬肌震颤,脸上的皮肉跟着战栗抖动。
腥红的血液很快从她嘴角渗出。
云知疼得神经麻痹,耳朵轰鸣,眼前短暂黑了三秒后,毫不犹豫的对失马下了攻击指令。
得到主人命令,失马立马跳上来咬上了护工的大腿肉。
“啊——!!”
她凄厉惨叫,倒在地上翻腾打滚。
失马牙口不松,咬着她大腿在地上拖拽,地板很快充斥着大片血红,护工叫的声音渐渐低下。
“失马,停下。”
失马松口。
“坐。”
它乖巧坐在云知脚边。
“好狗狗……”云知摸了摸金毛的大脑袋,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看向手腕上的伤口。
她整条小臂都肿了起来,被咬过的一圈肉就好像变成死肉一样,泛着青紫。
门口响起敲门声,云知抽出张纸巾护住伤口过去开门。
进来的警察和医护人员。
“是你报的警?”
云知点头,强作镇定说:“爷爷……爷爷快不行了,你们先救爷爷。”
她这会儿才感觉到害怕,赤红的一双眼随时都会掉下眼泪。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去,他们在看到屋内情景时都愣了下,随后把李爷爷和地上昏迷不醒的护工一同抬了出去。
警察看她手上有伤,没有立即问话,柔声劝慰:“小姑娘别怕,你也一起去医院,有事一会再说。”
云知安抚好塞翁失马,跟着警察一起去了医院。
女人咬得很重,她沉默地让医生给她的伤口进行清创,消毒,缝线,就算疼出汗也没吭一声。
包扎好之后,医生让护士给她输消炎药。
警察很快进入病房,坐在床上的云知眨眨酸涩的眼,沙哑着嗓子问:“我爷爷呢?”
“医生说没什么事,不过现在还没醒。”
说着,她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能先打个电话吗?”
“可以。”
云知从衣服里取出手机,翻出路施主,按下拨通。
他接听的速度很快,云知对着话筒颤声叫了他的名字:“路星鸣,你在哪里呀?”
“宿舍收拾点东西。你怎么了?”他似乎听出云知有几分不愉快,不知觉放轻了语气。
云知抽了抽鼻子把涌上喉咙的酸涩咽下去,“有人、有人欺负我。”
她盯着手腕上的纱布,现在才觉得害怕。
云知告诉了路星鸣地址后,挂断电话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知警方。
警察做完记录还没有离开,静静陪她等着家属,此时护士进来,准备给她输液。
“手给我。”
云知乖乖把手臂举高高。
护士瞥了眼她红红的眼梢,“你很坚强哎,清创的时候都没有哭。”她一边安慰,一边低头找着血管。
此时,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下一瞬,身穿灰色羽绒服的少年小跑着进来。
他来得很急,呼吸微喘,进门的第一眼便找到了她。
当看到路星鸣的这一刻起,云知眼眶立马泛红,嘴唇紧紧绷了绷后,眼泪不听话的掉了下来。
她哭得太过突然,护士和警察一起懵了两秒。
路星鸣深吸口气平复下呼吸,缓缓走到云知身边。
她高高仰头,对着他哭。
路星鸣冰冷的手摸了摸她扎手的头发,轻轻用把她的小脑袋抱在了怀里。
“没事了,我来了。”
云知不说话,止不住哽咽。
护士差不多猜出两人间的关系,她视若无睹,专心着手上工作。
结果针头刚挨上小姑娘皮肤,她便哆嗦着哭泣出声:“疼、疼……”
云知尾音抖的厉害,就连捏在他衣服上的手都带着不小的力度,整个人都吓得不轻。
路星鸣扣着云知的后脑勺,清冷冷一双眼看向护士,态度疏远又知礼,“她害怕打针,您尽量温柔一些。”
护士默默看着在路星鸣怀里肆意撒娇的小姑娘,又想到她刚才缝针时面不改色的样子,最终没说破,扎好针后静静退出房间。
云知现在这个情况八成也说不出什么,路星鸣暂时推开她,弯腰与之对视:“你先听话,我一会儿再进来,可以么?”
“嗯。”云知这时也哭够了,她狠狠揉了揉红红的鼻尖,“那……那你只能走五分钟喔。”
路星鸣喉间溢出声笑,应下:“好,我只走五分钟。”
路星鸣起身,跟着警察出去了解情况。
他们的交谈声就在门外,背景的嘈杂让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没过多久路星鸣重新进门。
云知当即说:“你能帮我去看看李爷爷么?然后再回家去看看塞翁失马,他们好像好久都没吃东西了。”
路星鸣重新坐在她面前的小凳子上,“你把我叫过来就是做这个的?”
云知与他相望几秒,颔首又摇头,声音轻却又坚定:“也不全是。”
“嗯?”
“我主要想见你。”
云知看着他说:“那个坏女人咬我,不过她也没占到便宜,我也放狗咬了她。”说这话时云知有些沾沾自喜,尚未注意到路星鸣因为担心而沉下的眉眼。
云知舔了舔干脆的唇角,眼神里带着几分求鼓励般的讨好:“洗伤口的时候很疼,但是我没哭,我不想再当着别人的面哭。”
她真的很疼。
药剂淋上来的时候像蚂蚁再啃食着肉,疼得大脑无法思考。
但她学会了坚强,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哭哭啼啼的。
除非……
“我以后只对你哭。”
路星鸣微微抬眼。
女孩眼尾都染上红晕,湿润再次浸湿她的双眸。
云知鼻翼微颤,喉咙发出声哽噎,又被她迅速忍耐下去。
“因为这里……这里只有你会心疼我。”
她肩膀轻颤,哭意又一次汹涌而来。
路星鸣将椅子往前拉了拉,指尖摸摸她的脸,又揉揉她的耳,最后亲了亲她湿润润的睫毛。
云知睁开眼,泪水戛然止住。
“塞翁失马我会让虎子他们去喂。”
“……嗯。”云知点头
“警察会帮忙联系李爷爷的孩子。”
“……嗯。”云知又一点头。
他眸光幽邃,看着她说:“星星会陪着云知。”
说着,路星鸣双手放在头顶比了一个兔子耳朵的形状,云知先是一怔,紧接着破涕为笑。
哄好小姑娘,路星鸣抽出纸巾擦着她脸上的泪痕,“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善,你不用多想也不用担心。”
“云知。”
路星鸣轻轻唤她。
云知缓缓抬眸。
“你做的很棒。”他说,眼神之中满是鼓励。
望着少年英俊坚韧的眉眼,云知焦躁的内心逐渐被抚平,她倾身上去在他脑门上碰了下。
“那我以后可以和韩厉一起当警察吗?”
云知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行。”
路星鸣想也不想的夭折了她未来的梦想。
云知失落两秒钟后,“那我这几天能不回家吗?”她眼神不安,“我想陪着塞翁失马,也很担心爷爷。”
更害怕这幅样子回去被大哥大嫂抓住问,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偷偷打工,肯定会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看什么?_(:з」∠)_
云知小时候的番外准备放在实体里,网络版就写他们婚后好了,愉快决定。
第七十五章 075
云知让韩厉为自己打了个掩护, 当天直接留在了医院。
李爷爷一直没醒,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紧闭着双眼, 气息奄奄。
云知静静坐在病床前,听着仪器发出的滴答滴答地响动,突然觉得人老了真可怜。
她垂眼,白嫩的手指头慢慢握住老人的手指。
李爷爷瘦了很多很多, 干瘪的皮肉包裹着骨头,没有一丁点气力。
她又忍不住想起师父。
如若她常年留在城里,深庙里的师父是不是也会像李爷爷这样, 一个人烧水做菜, 吃饭过年,病了也无人照料。
“云知……”
恍惚中, 老人微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她倏地抬眸:“爷爷你醒啦?”
李爷爷嗯了声,瞄见窗外天色全黑,想来时间是过了很久。
他又看向云知。
她那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 嘴唇很干涩, 手腕上裹着的纱布让李爷爷盯着看了许久。
“给你添麻烦了。”
好半天,李爷爷虚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知鼻尖发热,摇头:“路星鸣为您安排好了新的护工, 塞翁失马也有人照顾。还有, 我们报警了,警察说很快会处理好。”
“我腿动不了,不然也不会给你们添这么□□烦。人老了, 不中用了……”李爷爷深深吁气,表情里露出几分懊恼。
李爷爷生平一生最不喜的就是给人添麻烦, 凡事能自己解决的不会找别人;就算解决不了也总能想到办法。直到孩子离世,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摔了一跤再也没站起来。
他明明一辈子没给人添麻烦,到老却成了最麻烦的那个。
“云知,手痛不?”
“不痛。”云知回复的利落,“我一点都不痛。爷爷你好好休息,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孩子,等你睡醒一觉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将要见到自己的儿子,李爷爷安心闭上了眼,很快又陷入到睡眠之中。
翌日。
李爷爷的小儿子拖家带口赶往医院,同时警方已调查到了护工的身份信息。
护工本名李宝贞,李爷爷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受害者,早就一年前李宝贞便以护工身份殴打老人,骗取老人钱财。被害的大多都是无妻无儿的孤寡老人,捞完钱后,她迅速换身份到另外一个城市,就连她手上的护工证都是假的。
李宝贞靠着一个假的护工证为非作歹,直到昨天遇见云知,彻底翻车。
李宝贞的腿上被失马咬下了半快肉,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治疗,她今天又恢复了精神,正躺在病床上隔着房门大骂。
“那个小妮子指示恶犬伤人,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媒体!我要告她!!”
“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怎么算啊?怎么算!”
“恶狗咬人你们管不管啊!有没有天理啊!!”
她一声更比一声高,做笔录的警察被叫的烦不胜烦,抬头厉喝:“住嘴!你先持刀伤人还怪忠犬护主?!”
李宝贞愣了下后,又开始要死要活叫嚷起来。
警察皱皱眉,合上本子直接走出病房。
见警察出来,走廊椅子上的云知立马起身,抓着路星鸣的手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小姑娘别怕。”警察看出她情绪就紧绷,立马笑着安抚,“等嫌疑人出院后,就会得到她该有的惩罚。不过有件事还是要提醒你们,你们那狗毕竟咬伤了人,如果对方真的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我建议你们把狗妥善安顿好,尽量不要再养在市区。”
李宝贞刚在里面鬼叫半天,说什么自然都被云知听到了。
她深深郁卒。
最后把受伤的手臂抬起来,语气固执:“她也咬我了,能不能把她安顿好,不要养在市区祸害人。”
她完全是小孩子心理在赌气。
警察笑了笑:“是啊,所以我们决定把她关在郊区监狱里不祸害人。”
云知瘪瘪嘴,闷闷不乐低下头。
警察很快离开,云知傻站着半天没动静。
“不去看爷爷?”
云知神色恍惚,“塞翁失马是不是不能陪在爷爷身边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小区里估计都传开了。
因为某些爱狗人士行为不端,导致很多群众对狗抱有敌意,更别提塞翁失马还是两条大型犬,哪怕它们今天是为了护主咬人,传出去也是人见人怕的恶犬,别说邻居不同意,物业也不会再让它们留在那儿。
如果塞翁失马不能陪在爷爷身边,它们又能去哪里?
云知皱眉咬唇,头顶布着一层厚厚的愁云。
“走啦。”
额头突然被人轻轻弹了下。
云知仰脸。
路星鸣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声音缓缓飘来:“去看爷爷。”
云知深吸一口气,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后,小跑着跟在了路星鸣身后。
病房里,李爷爷的状态好了很多。
他靠倚着枕头,满脸慈笑地听着孙子讲故事,眼神里对小孙子的喜欢简直要溢出来了。
云知从来没见李爷爷这么开心过。
她站在门前没有走进,安静看着屋内那温馨的一幕。
也许对古稀的老人来说,没什么比家人的陪伴更加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半章,明天早上修。
这俩天状态不太好,俩天都在拉肚子,还失眠,每天晚上只睡四小时,1点睡五点醒的那种。
坐在电脑前五个小时写不出东西,删删减减的,崩溃想哭。
等明天我起来改改吧,
一块完结就疯狂卡文。
第七十六章 076
最后还是病房里的李爷爷先看见的云知。
他松开孙子, 冲儿子低语两句,之后摆手让云知进入。旁边的一家三口合时宜的退出门外,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手好些了吗?”李爷爷看着她藏在袖子下的手腕, 关切询问。
“好多啦, 爷爷好些了么?”
“不碍事。”李爷爷眼神温和,拍拍身旁的位置,“坐下说话。”
云知坐了过去。
“爷爷准备去美国了。”
云知怔了怔。
“经过这事儿,孩子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在这儿, 就让我和他们一起回去。”
云知骤然失落,慢慢低头扣动着食指尖。
“塞翁和失马带不走,如今只能找合适的人把它们托付出去, 我相信会有好人家收留它们的。”
说到这儿, 老人语气染上不舍与叹息。
云知心里沉沉的,嗓子干涉说不出话。
她控制着眼睛中的酸涩, 缄默着压下胸腔传来的不舍与难过。
其实云知很想大大方方说她来养塞翁失马,让爷爷什么都不要担心,好好去和孩子过好日子。
可是她连自己都养不活, 又怎么去照顾两条狗。
现实很苍白, 也很无力。
“所以在找下家的这段时间里,还要麻烦你继续照顾它们。”
云知揉揉眼,重重嗯了一声。
李爷爷慈爱摸了摸云知的头发, “云知是个好孩子, 以后也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去保护你。”
爷爷说这话时的眼神像极了她的师父,充满对小辈的慈和爱怜。
她眼圈刹那泛红,实在不想当着老人家的面掉眼泪, 小声叮嘱两句后,安静走出病房。
云知离开医院, 跟着路星鸣去他家看望塞翁失马。
车内寂静。
她长盯着外面转瞬的风景迟迟未语。
路星鸣时不时斜睨她几眼,没有出声。
回了家,两条狗见到云知出现,顿时兴奋地不能自己,撒丫子冲过来在她脚边打转。哼唧哼唧撒了会儿娇后,失马晃动着尾巴去把地上的毛绒公仔叼在嘴里往云知手里硬塞。
路星鸣觉得那公仔有些眼熟,那不是他放在书房里的……
路星鸣眼皮子狠狠跳了跳,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鞋都不换的进入客厅,待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时,路星鸣硬了,拳头硬了。
抱枕全部阵亡,沙发腿儿被啃出一个口子,木屑满地,毛絮四处飞,简直就像是遭了贼。
他眸光冷下,环视圈捞起地上的棒球棍,对着两条狗招了招,语气很是平静:“过来。”
失马折成飞机耳,夹着尾巴缓缓坐在地上,并且紧紧贴着云知大腿。
“过来,快点。或者你们想去锅里。”路星鸣不耐地威胁着。
失马哼唧两声,叼着公仔意思性的挪动了两下屁股。
路星鸣拎起抱枕,“谁干的?”
塞翁吐着舌头,圆溜溜的眼睛坦坦荡荡,不用想都知道罪魁祸手是某只阿拉。
路星鸣头痛的按了下太阳穴,弯下腰认命收拾着满地凌乱。
云知小心翼翼瞥了下路星鸣背影,乖乖巧巧跟在后面一起收拾。
她本来想拜托路星鸣养它们,这样她就能时时刻刻过来看望它们、
但是从现在这个局面来看,路星鸣不把它们炖在锅子里煮就不错了。
云知在心里悠悠叹气,拿出梳子走到失马身边,一下一下梳理着它那厚重的皮毛。
它们不反感梳毛,老实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两条狗听话的模样,云知小声嘟囔:“李爷爷要走了,你们马上也要走了。失马你要听话,不能再随随便便拆家,你要像塞翁那样懂事,要不然别人不喜欢你,会把你卖掉的。”
她说了很多,可它们听不懂。
云知任劳任怨当着铲屎官,没注意坐在沙发上的路星鸣正如若有所思盯着她看。
给狗梳完毛,云知又准备了狗粮给它们吃,大型犬食量大吃的也快,没一会儿便将满满一盘子狗粮消灭干净,望着它们吃饱喝足满地打滚的样子,云知心满意足的去准备路星鸣的晚餐。
“路施主,给你做完饭我就回去了。”
“嗯?”路星鸣微微抬眼,“你不一起吗。”
云知摇头:“昨天我就没回去,今天再不回去,哥哥嫂嫂是会生气的。”
她让韩厉告诉哥嫂,她是在新认识的女同学家里玩儿。好在她平常乖,家人对这个借口并没有产生怀疑,如果今天再不回去,哥嫂肯定会问个所以然。
“我送你。”
“不用不用。”云知急忙拦住,“这俩天你一直在帮我,都没有好好休息。外面就是地铁站,我坐地铁回去,你好好休息。”
路星鸣眸光幽幽,似乎有些怨念。
云知遭不住这种眼神,软绵绵地说:“我担心你累着嘛。”
路星鸣挑眉,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她很快做好了饭,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
玄关处,云知一边穿鞋一边低头叮嘱:“米饭五分钟后就熟了,汤差不多要十分钟才会好,你记得不要超过这个时间,不然就不好喝了。”
路星鸣斜依着门框,耐心听着她絮叨。
“塞翁失马,我要走了喔。”
她接过路星鸣递过来的大衣,朝他身后的两条狗子告别,然而它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送别。
云知皱皱眉,总感觉不对劲。
“怎么了?”
云知不说话,重新脱鞋走了进去。
见她过来,塞翁的大尾巴着急摆了摆,看看她又冲着窝里的失马叫了两声。
失马看起来很没精神,呼吸急促,肚子剧烈欺负,窝里有一团水渍,像是吐出来的白沫。云知皱眉摸上塞翁鼻子,往日湿漉漉的鼻头在此刻发干发烫。
云知慌了神,着急看向路星鸣:“失马好像生病了。”
话音刚落,失马又吐出两口白沫。
她急了。
死活想不出为什么刚还好好的狗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喂食规律,狗粮也没有换过,零食都是外面买来的棒骨,更不会吃出什么毛病,加上她训练有加不让它们在外面乱吃乱咬,怎么想都不可能出现问题。
看着小姑娘着急上火,手足无措的样子,路星鸣立马去厨房关闭锅炉,穿上大衣,上前把失马从地上抱了起来。
云知抽了抽红红的鼻尖,语气不觉间带上祈求:“施主……”
“车钥匙在桌上,你拿上去把车门打开,我们送它去医院。”
路星鸣眉眼沉稳,清冷平静的声线无端抚平云知慌乱的情绪。
她不敢耽误时间,抓起钥匙跑去了车库。
钥匙上就那么几个按钮,她还是会开的。
按下按钮,车子上的灯闪了一闪,云知立马打开后座车门让路星鸣把失马放了进去,转而去拿东西。
塞翁站在里面,一直盯着车子的方向看。
“塞翁你乖,失马不会有事的,它很快就能回来陪你了。”
安抚好它,云知抓起东西狂奔上车。
路星鸣驱车前往就近的宠物医院。
他缴了费又登记好信息,把狗交给宠物医生后,两人坐在外面安静等候。
即使在假期,来看病的猫猫狗狗也不少,身旁不乏是和她一样不安等待的主人们。
此时失马的主治医生从诊室走出,她赶忙起身迎接上去。
“你的狗是急性胃扭转,需要马上手术。请在这上面签一个字。”
云知瞥见了手术单上危险的几个术语,她脑袋空了两秒,握笔没有动作。
“急性胃扭转是什么?”
“当气体在狗狗的胃中聚集到一定程度时,胃部会自行翻转,导致胃的出口和入口被阻断。胃扭转的情况多发生在饱食后进行剧烈运动的大型犬身上,所以我们不建议主人再喂饱它们后再让它们奔跑翻滚。”
医生顿了顿:“胃扭转的死亡率很高,希望你快点做出决定。”
死亡二字让云知脸色又苍白几分。
她紧握着笔不敢在上面签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路星鸣眉心轻蹙,上前抽出圆珠笔吗,在签字页上落上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之后将单子交到医生手上,“麻烦您了。”
诊室房门重新合上,云知神情恍惚的坐回到长椅上。
失马很活泼,一天24小时有12个小时都在跑跑跳跳。
它总能找到消遣的玩具,哪怕是从眼前飞过的毛虫虫都让它兴奋不已。
云知喜欢看它跑看它跳,认为那是健康成长的表现,但是她从来不知道那会给它造成伤害。
她自以为自己把它们照顾的很好,但其实她什么都不懂。
等候的时间格外漫长,云知忽听前面传来交谈。
“很抱歉,你们家的汤姆已经太老了,我们建议实行安乐,好减少它的痛苦。”
面前的重复医生正和某个宠物家属说话。
听到这句,年轻的女孩直接控制不住的在大庭广之中哭出眼泪,最后跟着医生进入病房。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云知往路星鸣身旁侧了侧,小声问:“安乐是什么意思?”
路星鸣同样压低声音:“安乐死,会让宠物离世前没有痛苦。”
云知呼吸一窒,大眼睛跟着布上水雾。
一脸的悲伤难过。
“喂……”路星鸣无奈地揪揪她的小耳朵,“又不是你的狗安乐,你哭个什么劲儿。”
“我、我怕嘛……”
云知闭闭眼把泪意强忍回去。
“万一……”
“没有万一。”路星鸣打断她,语气笃定地说,“蠢的人向来活得久,狗也不例外。”
“傻狗有傻福。”他说,并且宠溺摸了摸云知的小脑袋瓜子。
经他这样说,云知心情好受不少,只不过——
“你说的是狗,干嘛摸我小脑袋?”
路星鸣默默抽手,但笑不语。
云知一眼的探究:“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路星鸣迅速收笑,目光移至别处,“没有。”回答的飞快。
云知狐疑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多问,继续耐心等待着医生从诊室出来。
路星鸣偷偷瞥了眼云知。
默默把心底的小情绪藏好之后,轻轻抬手把云知的小爪子攥在了温热的掌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星鸣:骄傲。
则周六完结,愉快决定。
我写塞翁的时候,一直在想老岳父家的撕家和墨爷,那是我的梦中情狗。_(:з」∠)_
本章一百红包。
第七十七章 077
宠物医院的大厅很安静, 大门开开合合,行人来来往往。
等待是寂静又漫长的。
不知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 医生的身影重新现入眼前。
本来等的昏昏沉沉的云知瞬间清醒, 倏然起身走了过去。
“手术很顺利。但是您的宠物要先在医院住一段时间,我们要观察一下伤口情况。”
听他这样说,云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去。
“它的麻醉效果还没有过去,不过可以进去看望它了。”
云知浅浅颌首, 放轻步伐走进了宠物病房。
失马被护主安置在了宠物专用的恒温箱里,放在里面的床垫很软也很干净,不用担心它会着凉。
失马还在昏睡状态中, 对于云知的到来毫无察觉。
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之后, 护士走过来说:“它差不多明天才醒,主人可以先回去休息, 明早过来看望它,这边有我们照顾,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除了失马外, 这间病房还关着其他宠物, 有猫有狗,都很安静的在各自的小房间里休息。
它们像人类那样扎着输液管,一个个都很乖, 不吵不闹乖巧安睡。云知视线环视一圈, 又低头深深看了眼失马后,转身离开宠物医院。
**
失马起码要在医院修养一周左右,这让云知犯了难。
李爷爷最快下周就会离开, 这些天都在为塞翁失马寻找合适的主人,如果让他知道失马生病住院, 一定不会放心的把它们托付出去,也不会放心的和儿子一起前往美国。
她正琢磨着如何找个借口拖一段时间时,却接到李爷爷儿子的电话,他告知云知已经为它们寻好了下家,让她去做一个交接,紧接着往她手机上发来条标有地点时间的短信。
现在是10点,约定的见面时间在11点,现在出门还来得及。
云知换上大衣,背着包包匆匆离开韩家。
她跑得很快,身影转瞬消失在大门外面。
站在楼梯上的韩奶奶眉头皱了皱,对着客厅打扫的保姆说:“那妮子又偷偷跑出去了?”
保姆停下手上动作,朝门前看了眼,点头:“是出去了。”
“没说做什么?”
保姆摇摇头。
韩奶奶眉头皱得更紧,最后没好气哼了声,“小厉呢?一早上都没见,是不是也跑出去了。”
“小厉早上六点就走了,说和朋友去上京看展览。”
展览?
他能是个看展览的?
还不知道是和哪个混小子出去鬼混。
韩奶奶扶着楼梯扶手向上走,路经二楼时脚步停下,看着云知那尚未关严的房门,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她抬手对着那扇房门轻飘飘那么一推,屋内全景映入眼帘。
云知的卧室都是自己打扫的,很干净,干净到一尘不染。她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像豆腐块,书本堆满桌上,正中间还放了一个泛旧的木鱼。
一切都很有条不紊,但韩奶奶就是看着脏,看着厌。
她扭头刚要离开时,突然瞥见桌子角落藏着个东西,韩奶奶年纪大眼睛花,半天也没看清是什么。她把挂在脖子上的银边老花镜戴上,径直而入。
然而在看见那东西时,韩奶奶惊叫了声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颗头颅。
白皮脸,红眼珠,血淋淋看着渗人。
韩奶奶好说一把年纪了,哪儿禁得住这一吓。
她脸面白无血色,尾椎跌得生疼,眼前那两个血窟窿怎么看怎么吓人。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云知已经出现在了所约定好的咖啡厅里,对于家里所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来时那位收养人还没到。
云知来挑选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随便点了杯便宜的饮料后安静等候。
咖啡厅的环境静雅柔和,钢琴曲舒缓绵绵。
她细细的手腕衬着白嫩的下巴,发丝下露出的侧颈很长,曲线流畅又优美,身上米白色的针织毛衣更凸显出女孩姣好的身材。
有不少小男生在偷偷看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贸然上前打扰。
时间流逝间,悬在门上的风铃叮咚响了两声,一道冷风从外带入,有人走了进来。
他很高。
眉宇薄幸,凝着一团凉意。
只见他双手插兜穿过座椅。准确找到云知位置,一屁股坐到了她面前的空位上。
路星鸣抬手一勾,声线清冷,透着随意:“两杯奶茶,少糖。”
云知愣了会儿,左右看了看,确定不是在梦游后,小心凑近提醒:“施主,你怎么来啦?这里不是你的位置。”
“嗯?”
路星鸣眼神凉凉的扫了过来。
“不是我的?那你是背着我和别的野猫野狗约会?”
野猫野狗四个字令云知呼吸一窒,急忙否认:“施主不要乱说,人家在等李爷爷约的人。”
她斟字酌句的解释:“爷爷为塞翁失马找到了主人,它们要在爷爷离开前去新主人那里去。你也知道失马现在是修养期,我要和对方交接一下情况。”
说到最后,语气不觉间染上悲伤。
路星鸣面无表情回了一个:“哦。”
他的无动于衷让云知缄默,半晌沉沉说:“所以这不是你的位置……”
两杯奶茶刚好端了过来,路星鸣将其中一杯放到云知面前,咬着吸管慢慢吸了一口。
“施主……”
云知鼻翼皱了皱,语气不觉间拉长又下沉,像是无奈哀求又像是撒娇。
喝了两口奶茶,路星鸣身子后倾懒靠着椅背。
他眉毛斜挑:“韩云知。”
云知杏儿眼看着他。
路星鸣单臂衬着桌子,另外一只手捏住她下巴,黑瞳靠近,视线灼灼。
“你觉得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云知眼睛瞪大。
“愚笨。”
路星鸣眼神放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眸光暗了暗后,逼近在上面落下一吻,又很快撤离。
云知呆愣住,彻底失去反应。
路星鸣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玩味说;“我所得的酬劳。”
唇上还残留着从少年嘴角传来的奶茶香,缥缈又浓郁。
她的脸后知后觉红了彻底,刷的下伸出两手护住嘴巴,眼珠四下张望。
没人注意。
云知松了口气。
思绪暂时平静下后,云知抿了抿唇,声音轻轻地:“路施主,你不要……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亲我。”
路星鸣压了压下巴,神色敷衍。
云知知道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不过这件事不重要。
“施主,难不成你是今天要和我见面的人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的,眼神中却满是期盼。
云知得承认她不想就这样放弃塞翁失马,但她也要承认她现在没有本事去照顾它们。可是如果……如果路星鸣愿意养,那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嗯。”
淡淡的一个音节瞬间让云知春风满面。
她压制住喜色,“施主你真的愿意养它们?”
云知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路星鸣很爱干净,也很爱清净。尽管大多数时间都在和朋友们胡闹,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更别提是两只大型犬。
“不是我愿意养。”路星鸣轻扫她一眼,“是你要养。”
“我养我养!”云知连连点头,满口应允,“所有的事我承包了,只要你给它们一个住的地方就好。以后你不用给我工资,我给你洗衣做饭按摩,你……你给它们买狗粮好不好?”
云知眼巴巴瞅着他说。
这幅殷勤又紧张的小模样让路星鸣哑然失笑。
他没回答,起身去结账,云知着急跟在后面,边跑边问:“施主施主,你答应吗?”
路星鸣身高腿长,一步顶她两步,但小姑娘跑得很快,根本不怕她走丢。
“嗯,我给它们买狗粮。”
云知眼睛亮了下。
紧接着又听他说:
“毕竟这是你提前留给我的嫁妆。”
云知在原地僵了两秒,之后满脸通红。
施主他……会不会想的太远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嫁妆嫁妆!
依旧红包,好困啊明天见。
第七十八章 078
韩奶奶直到天色将暗才转醒。
见她醒来, 韩父匆忙围了上去:“妈,您没事吧?”
韩奶奶气若游丝,虚弱地喘息两声后, 颤颤巍巍抬起了手。
韩父急忙把耳朵贴上去, “妈,您想说什么?”
韩奶奶嘴唇动了动,“明天……明天就让那个祸害走。”
韩父韩母面面相觑,皆是一愣。
“妈, 您说的是谁?”
“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韩奶奶有了精神,撑着上身从床上坐起来,“马上, 现在起就给我把那个孽种弄出去!不要再让她在我眼前晃悠, 她就是个克星,就是个祸害, 就是想让我死!”
说到最后,韩奶奶变得歇斯底里,尖锐的嗓音中满是憎恶。
想到昏睡前的那颗头颅, 韩奶奶眼前一黑, 又跌倒在了枕头上。
“妈您别激动,小心身体,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好好说, 干嘛非要动气。”
韩父的劝慰非但没让她冷静在, 反而让她肝火上涌,气的双目通红。
“她房间里那玩意你也看到了?哪个好人家会在大过年的把那种东西带回家里,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气死我……她是要气死我啊……”
韩奶奶气息不稳, 断断续续重复着那一句话。
韩母上几步: “妈,云知去朋友家玩了, 等她晚上回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您先休息着,千万被气坏了身体。”
“去同学家?”韩奶奶冷哼,“你们倒是相信那个小祸害,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哪有什么朋友,还不知道背着你们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韩母皱眉,“您对云知有我们偏见我也知道,但云知被了禅大师教育的很好,她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韩奶奶又是一阵讥讽“他那个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妈……”
“妈知道,他来找你是威胁你,不然你也不会收留那个祸害。”
韩奶奶说的话令韩母一头雾水,不由望向丈夫。
他面露尴尬,小心翼翼躲避开韩母视线,伸手拉了拉韩奶奶衣袖,压低声音提醒:“妈你别说了,了禅大师不是那样的人,云知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奶奶闭目塞聪,任凭韩父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依旧固执重复:“你要是想让我多活几年就让她走;你要是想让我提前入土陪你那个没出息的爸,就让她留着。总之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说完,老太太翻过身,合上眼再也没搭理两人。
夫妻二人退出房间,韩母阴沉着脸拉上韩父袖子,一路拖拽着他来到书房。
韩母反手将门锁上后,厉声质问:“你妈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韩父眉头紧锁,点了根烟,心烦意乱的在原地踱步。
韩母上前把烟从他手心多夺出,狠狠在烟灰缸里碾碎之后,不依不饶继续质问:“问你话呢,你和你妈背着我做什么了?”
韩母很强势。
韩父商场上着叱咤风云,对她却是唯命是从,平常她耷拉个脸心里就怕的不行,面对着妻子锐利的明目,韩父立马怂了。
“其实……云知不是被罗曼吟扔的。”
韩父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这十几年来的发生的一切。
罗曼吟是云知的生母,凌城有名的妓.子,生的貌美又柔情,不然也不会把那么一把年纪的韩老迷得五迷三道。
她美也有城府,见韩老好骗还有点家底,于是想利用肚子里的孩子捞些家产,没想到被韩奶奶狠狠收拾了一顿。罗曼吟受不了这个气,在孩子还没足月就让人把孩子丢在了韩家门口,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至今都下落不明。
那孩子就是扎在韩奶奶心头上的一根毒刺。
她当然不愿当烂好人去收养老公情人的女儿,那不是明摆着着了罗曼吟。韩奶奶原本想把孩子安置在孤儿院,但是不来气,于是让人把她丢至深山,让她自生自灭,
结果派去的人动了恻隐之心,害怕孩子冻死在深山,于是就把婴儿放在了某座寺庙门口,既完成了韩奶奶交代的任务,还落得了一大把钱。
处理完孩子之后,韩奶奶又将婴儿的照片和假留言留给韩老,让他坚信认为是罗曼吟丢了孩子。
照片上的小婴儿白嫩可人,韩老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憎恨往日的小情人。他手捧着照片,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中度过,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韩老咽气,了禅大师千里迢迢找来,韩父才得知真相。
“了禅大师早在几年前就为云知寻亲,没想到刚巧在云游时遇见了丢云知的那个男人,对方也认出了他,最后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韩父揉捏着太阳穴,神色之中满是愁绪。
他父亲的死可以说是母亲一手造成的。
一个小女孩的悲剧也和母亲脱离不了关系。
但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去怪罪吗?
小时候照顾他们兄弟几个的是母亲,对他好的也是母亲,受了委屈护着他们的还是母亲;至于他父亲,留给他们的永远只有醉酒离开的背影。
“了禅大师一年前找到了我,也说明了来意,大师性格和善,谈吐有礼,如今来找我照顾云知完全是下下策。”
韩父答应下了禅大师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想替母亲弥补当初的过失,二是想完成父亲遗愿。再者说老人家拖着病体不远万里过来,他哪好拒绝。
“总之先把我妈安抚下,等开学再说。”
韩母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让老太太消气。
**
韩奶奶一整天都没有离开房间,直到夜晚来临,别院陷入静寂。
窗外突然传来突兀的汽车引擎声,老太太一双眼刷的睁开,撩开窗帘向外面偷偷看。
路灯之下,女孩正和少年亲密告别。
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披上披肩径直下楼。
云知并不知道韩奶奶正在屋子里面磨刀霍霍等着她,像往常一样目送车影离去,转身进了院子。
失马身体调理的很好,医生说没大碍的话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愉悦。
云知抬眸向眼前的房屋看了眼。
漆黑一片。
估计都睡下了。
她担心从正门进去会打扰到家人,自然而然绕到后花园,从小后门回了屋。
客厅的壁灯都亮着,佣人们都已歇下,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云知抱着书包蹑手蹑脚进了客厅,正要上楼,一道黑影挡在了面前。
云知一仰头,看见韩奶奶站在楼梯旁面无表情看着她。
云知心头一紧,当下失去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韩奶奶故意在这儿蹲着她回来。
云知咕噜声吞咽口唾沫,战战兢兢说了句晚上好后,绕过她准备上去。
韩奶奶没好气说:“你还回来做什么?我看你住在外面得了。”
云知抬抬眼,之后盯着脚尖不说话。
“你给我过来。”
韩奶奶拢紧披肩,走到客厅处把地上一个箱子抱起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什么?”
云知慢腾腾挪动过去向里面望了眼。
怔住。
老太太咬牙切齿:“这是在你屋子里看见的,你老实说,你把这玩意带回去是不是故意想吓死我。”
云知回过神,忙摇头,脆生生解释着:“不是的,您别误会。这是那天去鬼屋玩的时候,工作人员送给我的,我、我就是想留个纪念。”她生怕老太太多想,着急便是说,“真的,韩厉也在,我没有要故意吓你。”
她就是害怕吓到老人家,所以才放在卧室角落。
想到这儿,云知一脸狐疑:“您进我房间了?”
韩奶奶面色一凝,上下打量云知多眼,表情像是看到路边的乞丐一样,满是鄙夷厌嫌。
“什么是你的房间,这是我韩家,你往我韩家拿东西就是不对。”
云知张张嘴,睫羽微微颤了两颤,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默不作声抱起箱子,小声说:“您别生气,我现在就把它丢出去。”
她把道具拿来也没别的意思,单纯觉得好玩想留作一个纪念。尤其、尤其它还见证了她和路星鸣的初吻。
云知收起心底那小小的可惜,抱紧盒子准备拿去丢垃圾桶。
韩奶奶冷冷注视着云知娇小的身躯,恶从心起,直接便说:“不用了。”
云知扭头。
“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就搬出去吧。”
她这是要赶她走。
灯光晃落在地上,偌大的客厅寂静无声。
云知目光定定,抱着箱子的手臂不由紧紧蜷缩。
“我就韩厉那么一个孙子,实在看不惯他每天跟在你后面跑,时间长了保不准被人瞧见嚼舌根。”
韩奶奶话里有话,云知眸光轻轻闪动,低低嗫嚅;“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鬼混是你的事,但别带坏我孙子。”
尖酸刻薄的侮辱之意让云知脑袋一热,耳边隆隆作响。
她好半天才回归意识。
“您、您不要乱说话,我没有鬼混。”
她很乖。
一直很乖。
从前不会鬼混,现在不会鬼混,以后更不会鬼混。
她谨遵师父教诲,一直以来都是洁身自好,廉洁自律,韩奶奶的这番话无疑是对她人格上的污蔑。
韩奶奶呵笑:“你大哥三天两头在我耳边叨叨,说你庙里长大听话懂事。可哪个听话懂事的会三更半夜翻出去?哪个听话懂事的会早出晚归与野男人厮混?你说你没做,但我眼睛不瞎,都清楚看着呢。”
“这家既然容不下你,你就快点走。可不要做见不得人的丑事给我们韩家蒙羞。”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尖锐刺耳,字字珠玑。
云知听得眼眶发烫,气血上涌。
“您不可以这样说,之前送我回来的都是我同学,我们光明正大的,您不能因为讨厌我就胡乱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是污蔑。”
“我污蔑你?你要是行的端做得正,我能污蔑到你吗!”
韩奶奶越说越激动:“那车怎么着也有四十五万吧,你什么同学能买得起那样的车?再说了,普通同学会在大街上亲亲我我?害不害臊啊。”
云知被堵得喉头生梗,赤红着眼竟说不出一句话。
韩奶奶斜睨着云知。
女孩生得白净水灵,一双湿润润的杏眼和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当初就是这样一双眼把别家的男人勾得找不到北。
不堪的陈年往事一股脑涌上心头,韩奶奶瞬间失去理智,控制不住的把对丈夫的愤恨如数倾泻在云知身上。
“都说儿随母,你妈就爱在三更半夜约男人,这点你倒是遗传到了精髓。”
云知脸色苍白,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她的神情让韩奶奶生出报复的快感,冷眼继续羞辱着:
“你要是想做坏事就搬出去做,就是别在我们眼皮子下面搞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韩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不是小门小户,你一个人丢脸没关系,我们可不能跟着你一起丢脸,落了人家笑柄。”
韩奶奶话音未落,就听剧烈一声从耳边传来。
云知直接摔了箱子。
她压抑不住愤怒,眼睛里气出了泪意,也有汹涌的怒意。
“我敬重您是长辈,但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羞辱我。”云知双眸透彻,“您扪心自问,您是真的看见我和人厮混,还是说只是想找个肮脏的借口把我赶出去。”
云知干脆点破了韩奶奶的意图。
韩奶奶的想法被公然敞开,顿时面子挂不住,破音嘶吼以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我都看到了,你还狡辩!”
“是您假装看见了!”云知胡乱抹去不自觉涌出来的泪水,绕过她向楼上走去,“您现在不清醒,我不想和您说话。”
脑子不清醒?
韩奶奶被这句话气的脑袋发晕,指着她脸骂:“你、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云知倔脾气跟着上来,扯着韩奶奶那只手按下去,梗起脖子教育:“说话时候不要指着人,不礼貌!”
“你还反过来教训我了?”韩奶奶撕扯着嗓子,“你的行为水准,举止礼仪和你那个不知羞耻的母亲一模一样,没有半点的教养可言,你长大也只能步她的后尘!”
两人的争吵声愈来愈大,总算吵醒了在楼上休息的韩家人。
灯光接连打开,大吊灯折射下的刺目白线晃的人睁不开眼。
韩奶奶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一脸受伤。
“妈,您这是怎么了?”
见她脸色不好,韩父匆匆跑了过来。
韩奶奶语气虚弱,颤抖着手指向一边的云知,“她……她问她,之前偷偷翻墙出去也就算了。今天我看见她和陌生男人回来,于是多问了两句,结果人家不乐意了……”
韩奶奶说着掉下泪:“你说我这命怎么那么苦,你爸活着的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找女人,现在你爸入了土,你又当着我的面把这孽种按在我身边。她吃我韩家的,用我韩家的,我们让她上学,让她好吃好喝,结果呢?她带回血淋淋的头吓唬我……现在又故意气我。”
韩奶奶越说越无力,泪珠子掉的一滴比一滴狠。
韩父差不多也听出是怎么回事了。
他拍着老人的后背不住安抚,着急冲云知说:“云知,你大半夜回来是不对,快来和大娘道个歉。”
云知高傲仰颈,站得笔直,没有半点要低头认错的意思。
韩父急了,“云知,快点。”
她收回视线,突然绕过三人,踱步向楼上走去。
韩父和韩夫人皆是一懵,还没来得及叫住,就见身旁的韩奶奶情绪失控,哭得愈发大声。
韩父现在是一颗头两颗大,也顾不上其他,蹲在她面前像哄小孩一样不住哄着。
楼下吵吵闹闹,楼上静寂无声。
云知径直回了屋,拉开衣柜找出自己来时那破旧的行李包,她刚来那会儿总共也没多少行李,两套夏装两套冬装,剩余的都是小零小碎。云知没有犹豫,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塞在里面,最后脱去身上衣服,换上了她那套不甚暖和的棉衣。
她拎着包,没有半点留恋的走出房屋,未曾想与开门的韩祝祝撞了个正着。
看着云知灰白的脸色,韩祝祝愣怔许久。
两人对视三秒,云知率先敛目,扛着行李下楼。
见她出来,韩夫人惊了,不禁倒吸口凉气:“云知,你这是做什么?”
云知静默不语的把自己的钱包手机掏出放在茶几,清透的一双眼定定看着韩父和韩夫人,逐字逐句说:“这里面有你们给我的零花钱,我一分都没动,手机电脑都是你们给买的,我也不要,还有那些衣服我都留在衣柜了。”
说完,云知深深一鞠躬:“我真的很感谢哥哥嫂嫂带我过来,也谢谢你们让我上学,但是你们一片好心我注定要辜负。”
她紧绷的双唇中满是固执与倔强。
“云知……”韩夫人嘴唇呐呐,突然觉得语言干瘪,无法说出一个字。
“我走了。”云知眼睛酸涩,心中更是孤寂的厉害,“学费那些我会在开春前还给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执意带我过来,但的确是你们改变了我,一切的好我都会记着,等我以后有本事了肯定还。”
她垂着头,把行李包往肩上托了托,大步向门口走去。
韩父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云知手臂将她拉回。
“云知,大哥不准你再闹!”
韩父表情严厉,哪里可见往日的慈和良善。
他对着云知命令:“现在给我回屋,马上。”
云知抿紧下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铁了心要走。
“别闹了!”韩父死死扣着云知的肩膀不让她继续向前,“你现在出去要是出了事,让我怎么和你师父交代!”
提及师父,云知肩膀一颤,慢慢静下再也没任何动作。
气氛骤然安静。
然而就在此时,韩奶奶冷笑一声,“你让她走,要是真出事,她那个师父也不会知道。”
云知缓缓抬头看了过去。
韩奶奶现在平静下来,笑得狰狞嘲讽:“你不就是因为她师父快死了,所以才把她接过来照顾……”
“妈!”韩父表情瞬变,“当着孩子的面儿,你别乱说话!”
“我哪里乱说话!”韩奶奶目眦欲裂,“当初是那个和尚亲自找上的门,你以为瞒着我就不知你们说什么了。你这个好人是做了,做得好,可你把我这个妈放在什么地步!”
韩父后槽牙紧咬,对着韩母大手一挥:“阿青,带妈上去!”
韩奶奶跟在韩母身旁没再说话,一双眼紧紧盯着云知,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撕裂一样。
“你妈丢了你,现在你那个师父也要丢下你,这就是你的报应。”
老太太从牙缝里挤出的话语似毒蛇一样冰冷刺骨。
云知在原地僵愣成一座雕像。
寒意从脚底蔓延,缓缓向上缠绕住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丝毫。
那些话令人恐惧,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死死扼住,让她疼,让她无法呼吸。
云知眩晕,喉咙发苦发紧。
她茫然的看着脚下,又看着韩父的面庞。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叫她,但是云知听不到。
她的耳朵失去了应有的功能,就连神经都在此刻麻痹,只剩巨大的黑暗将她笼罩。
“云知!”
嗡的一下,韩父的叫喊传达耳畔。
“你不要听大娘乱说话,你先上去休息好不好?”
他揽着云知慢慢向上走。
云知身体僵直,像木偶一样跟着他走。
最后她倏然停下,像野兽般用力挣开韩父的手,抓起桌上的包冲出寒冷的夜色之中。
“云知——!”
“云知你回来!”
韩父的呼喊注定得不到回应。
他头痛捏揉着太阳穴,正想着叫人去追时,韩祝祝一溜烟从上面跑了下来。
“伯伯您先打电话叫王叔他们,我现在出去追韩云知,看能不能追到。”
韩父愣了下,惊讶发现韩祝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
没等他点头答应,韩祝祝便顺着云知离开的方向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后天应该完结了。
依旧红包。
等侄儿追老婆回来,发现姑姑丢了_(:з」∠)_
第七十九章 079
这是个寒夜, 冷风裹挟着碎雪席卷而来。
云知不觉得冷。
恐慌占据多数。
她背着包裹一路小跑,孤零零的身影被黑夜所吞噬。
“韩云知——!”
浑噩中,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云知脚步不停, 四下寻找着车辆。
“韩云知, 你等一下!”
韩祝祝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她面前,气喘吁吁的拉住了云知胳膊,喘息说:“你先等等。”
她没有反应,甩开韩祝祝继续向前。
“我让你等等!”韩祝祝挡在云知身前, 可在看到她的那张脸时,立马噤声。
云知在哭。
满脸的泪水。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麻木的留着眼泪。
韩祝祝喉头一哽, 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精致的小手帕递了过去。
她没接, 眼泪在睫上凝结成霜。
韩祝祝犹豫几秒,上前两步擦拭去她脸上的泪, 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钱包递了过去,“我知道你想回去看你师父,我不拦着你, 这里面有几块钱零钱和一张银行卡, 我不知道卡里还有多少,但应该挺多的。如果……如果你师父真病了,你可以拿着钱给你师父看病。”
云知颤抖着牙齿, 冰冷的手倔强推开, 绕过她只留下沙哑三个字:“我不要。”
韩祝祝追了上去,语语速因为急切而加快:“那你身无分文怎么回去?我不缺这点钱,大不了你回头再还给我。”
不由分说, 韩祝祝把钱包强行揣到了她怀里。
看着口袋里露出的粉红色钱包,云知神色一凝, 鼻腔生起酸涩。
韩祝祝见她棉衣单薄,整个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于是毫不犹豫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裹在了云知身上,“这个,这个也给你。”
“不用……”云知推搡。
“你穿着。”她手上力气加大,眼眶竟瞬间泛红。
韩祝祝压抑着哭腔,“我之前……我之前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对不起。”
云知没想到她会突然道歉,当下错愕。
“祝祝……”
她低柔揉了揉眼睛,“你可以坐飞机回去,你会坐飞机么?如果不会你就问机场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告诉你的。”
看着她红肿的双眸,云知轻轻点点头,张张嘴:“那我走了。”
“嗯。”
她绕过她,走了两步又停下回望。
韩祝祝站在了路灯之下,哭得一塌糊涂。
这一刻云知感觉她们俩个人是一样的,是相同的,无依无靠,人世漂泊。
“祝祝。”云知哽咽喊了她的名字,往日柔软的声线被冷风撕碎成一片一片,“如果你见了路星鸣,你就告诉他……”
她死死攥着指骨,艰难发出声音:“一定要好好考上大学。”
云知不敢再回头,抓着包坐上了刚好经过的出粗车。
窗外夜景繁华,云知贴着冰冷的窗户,望着外面的寒星冷月,一瞬间溃不成军。
她在这座城市所经历的一切都结束了,都在此刻画下句点。
但以后不管身在何时,身处何地,她都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阳光沐浴的午后,路星鸣送入她口中的奶糖。
——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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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城的机场明如白昼,当云知去购票时却被告知已经没有了去C城的票,她又打车前往火车站,艰难买到一张1点发车的站票。
这是一辆长途车,环境脏乱差劲。
走廊狭窄,人挤着人,汗味与难言的臭味混合,有小孩在哭,也有人在笑,还有人围在四四方方的小桌前打牌。
云知抱着包站在车厢角落,沉默不言看着窗户外面幽邃的午夜。
火车呜鸣着驶向远方,云知疲乏,但眼睛无法闭合;双腿站得又酸又痛,却又感觉不到累。
一夜的时间漫长,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火车到站。
云知迈着虚浮的步子离开火车站,远处的光晃得眼前发晕,她昏昏沉沉强撑着双腿向前走,那是家的方向。
从C城到怀月镇要坐汽车,共三个小时车程,之后还要找人送她进村,再从村子去山上的清心寺。
怀月镇有很多去村子的面包车,云知轻而易举雇了一辆。
路面颠簸,又因为刚下过雪的原因格外不好走,司机开的小心翼翼,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她。
云知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安安静静和木偶一样。
“你是了禅大师家的云知吗?”
司机突然问。
云知没想到怀月镇里还有人认得她,愣了下后低低嗯了声。
“回去看师父?”
“嗯。”
司机打开了话头,絮絮叨叨说:“这半月都在下雪,去村里的路也是这俩天才挖通的,山上的路估计更不好走,我要不先送你去村长那儿,等明儿化化雪再上去?”
“不用,您把我送山口就成。我自己上去,我从小都是自己上去的。”
她嗓音干哑的厉害,几乎听不出原本音色。
司机又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姣好的容貌一片黯然灰白,眼睛血红,整个人像失了水色的桃子一样,干瘪又没有光泽。
司机从旁边摸了瓶水和一袋面包递过去:“看你还没吃东西吧,垫垫肚子。”
“谢谢大叔,但是我不饿。”
她一脸固执,司机没有强求。
一个多小时后,面包车在怀月山外停下,云知礼貌道了谢,背紧背包爬上了山。
怀月山绵延屹立在天地之间,通往山顶的青石小路被厚雪覆盖,她踏上雪路,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路两边是茂密的山林,夏天时郁郁葱葱,幸运的话还能遇见长满新鲜野果的果树;她贪食,路过总想着摘几个吃,奈何个子太小,每次都是师父为她摘采,当她想多吃几个时,师父会告诫她:人要取舍有度,剩下的应该留给鸟儿;
山路难走,积过雪的山路更加艰险。
她走得不稳,还没到一半就摔了三次。
在摔第四次的时候,她爬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云知小时候不乖,不愿意被师父拉着走,也不愿意被师父放在背篓里,她总是跑跑跳跳在前面,让师父担惊受怕跟在后面。
其实她是会小心的。
一个人的时候她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让自己不摔倒;但是她知道师父在,知道师父会护着她,所以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云知慢慢从地上做起来,跌跌撞撞爬上山腰,总算看见了那座隐秘在山雾之中的寺庙。
悬在寺庙正中的牌匾已被风雪肆虐的破旧不堪,清心寺三个字残缺不全,木门破旧,杂草横生,于雪色之中显得破败又荒凉。
她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用纸巾擦了擦脸和手,最后调整出一个笑,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师父,我回来啦——!”
云知呼喊声轻快,一如以往那样。
院中没人,祠堂的香火却旺着,佛祖正坐,一脸悲悯。
云知跪下虔诚地拜了拜,一路抵达后院。
这是个四合院,偏厅是杂房,朝阳的房间是她的卧室,旁边的小房间是师父的睡房,有缕缕青烟从里面冒出。
近乡情怯。
云知收起那点点不知所措,缓缓挪动着双脚登上台阶,吱呀声推开了门。
屋内生着的火炉依旧让人感受不到热气,这座房子比云知走的时候更加破旧。
她的师父正佝偻在地上向灶火里添加在柴火。
云知发现师父真的老了。
他的头顶长出了褐色的斑点,留长的胡子花白,手上的冻疮比前年更严重。
他也瘦了,瘦到往日那合身的僧袍再也裹不住他。
云知本勾勒起的唇角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弧度,慢慢收敛,下耷,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了禅大师似乎有所觉察,慢慢扭头看了过来。
“云知?”他有些不可置信。
云知的喉咙被泪水堵住,发干发紧唯独发不出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回来了。”了禅大师双手衬着膝盖站起,“外面刚下过雪,路难走,是不是摔了?”
她全身又脏又乱,手腕上被擦破了皮,惨兮兮的像是流浪儿。
“吃饭了吗?师父去给你热饭。”
“暖壶里有热水,你先去洗一洗。”
师父的声线很温润,和青年时期如出一辙,他絮絮不休的对着云知接连念叨,转而去从小冰箱里拿饭菜。
“师父,我还没长大呢。”
了禅大师回头,讶然:“云知?”
她颤声哽咽:“我……我回来的时候摔了很多次,没您拉着我根本走不好;我……我也笨,您不教我,我根本学不会功课。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我还没有长大。”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哭声无力又沙哑:“所以……求求您别离开我,不要、不要把我变成一个孤儿。”
她全身战栗,巨大的悲恸压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快喘上不气了,像溺水的孩童一样面临着濒死。
沉寂许久,了禅大师走上前来,伸手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师父准备去云游,去南方那边,你若想,可以和师父一起去。”
他看着云知说:“师父年事已高,没办法陪你走完一辈子,但你可以陪师父走完一辈子。”
屋外雪色蔓延,让人寒彻心骨。
云知躲进了师父怀间,一如儿时那般。
最后摇头,又缓缓点了点头。
了禅大师摸了摸女孩的发梢,眼尾发红。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这是遁入尘世中每个人要都历经的磨难。
他的孩儿逃脱不了。
他的孩儿总要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书死一人成就(1/1)
师父是云知儿的羁绊,如果师父不走,云知也不会走,在爱情与亲情,她可能会抉择亲情。换言之如果师父不离开,云知永远不会长大。
前一百红包。
明天见。
第八十章 080
韩家因为云知的离开而被搅得兵荒马乱, 韩父派人分别搜寻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又让人把宾馆酒店找了个遍, 可是始终得不到云知的消息。
天已大亮。
韩父韩母疲惫不堪, 韩奶奶倒是睡得舒坦。
早上吃饭时,韩父又追问韩祝祝:“你昨天出去也没找见云知?”
韩祝祝摇了摇头。
韩父叹息,和韩母说:“那八成是回清心寺了。今天下午我走一趟,公司和家里就麻烦你照顾了。”
韩母不同意, “天气预告说C城近来一月都有雪,这个时候贸然进山实在太危险了。我走前留了怀月村村长的电话,回头我让他确定一下云知是否回家, 如果平安回去, 等雪停了我们再进去也不迟。”
韩父没有反驳,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他头疼的按了按睛明穴, 饭没吃两口便放下筷子去联系人继续找寻。
下午。韩母连打了几个电话总算联系到了怀月村村长,得知他们意图后,村长让人去镇子上确定了一下, 最后找到送云知回去的司机, 确认了她的行踪。
知道她平安无事后,韩家夫妇终于把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回到肚子里。
晚餐前,韩厉突然回家。
他左右手各拎着个袋子, 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礼物。
见他回来, 围坐在餐厅前的几人更加沉默。
韩厉对于这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自顾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好饿啊,这是刚开饭吗?”
韩厉伸长脖子向桌上扫了眼, 见有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后,迫不及待用手拿起一块像嘴里送。
以往他的这种行为早就被骂了, 但是今天很安静,母亲没骂,父亲也没打。
韩厉嚼排骨的动作停下,吮了吮油腻腻的手指,怪异地盯着几人:“你们一直看我干嘛?说起来韩云知怎么不出来吃饭。”
空气突然僵持。
“她走了。”韩奶奶夹起菜送到韩厉碗里,“小厉多吃些,看你都瘦了。”
韩厉眉心狠狠一跳:“您刚才说什么?走了?谁走了?”
韩奶奶冷着面容:“除了那个小扫把星还能有谁。”
韩厉唇瓣紧抿,刷的起身向楼上冲去。
“韩云知——!”
他粗暴推开那扇房门,屋子漆黑,床褥叠的整整齐齐,桌上书本还在,但是地上属于她的背包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韩厉捏握住拳头,再次跑下餐厅。
“她去哪儿了?电话你们打了吗?”
韩母抬起眉眼:“她把手机扔了下。”
韩厉心头一紧,语气不觉间染上急色:“不是,她出去你们就不让人找一下吗?她一个女孩儿手机没带,钱也没有,出事怎么办?”
想到云知那没有常识的样子,韩厉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正要招呼兄弟们出去找人时,耳边传来韩祝祝唯唯诺诺的声音。
“哥,韩云知不回来了。”
韩厉握着手机的手一抖。
“她……昨晚上就回清心寺了。”
韩厉瞳孔一缩,缓缓抬头看向韩祝祝,眼中锐利:“你又欺负她了?”
被他这么一凶,韩祝祝眼眶立马红了,“我没有!是……”
“是她自己走的,怪不得谁。”韩奶奶语调冷冰冰地,“这城市里也不适合她,我们家也容不下她,再说她那个师父都要死了,她回去送送也是应该的。小厉坐下吃饭,没必要为了个外人着急上火。”
说这话时,韩奶奶的表情很是无动于衷。
韩厉理智炸开,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去上京把个妹,她的便宜姑姑就这么没了!关键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爸?”韩厉看向韩父,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其他的答案,然而回应他的是无尽的缄默。
韩厉咬了咬牙,急火攻心:“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病?当初我充个话费的功夫你们给我找来个姑姑,现在我就走了一天,你们又把人弄没了?接她过来的是你们,让她走的也是你们。现在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个姑姑,你们又不经过我同意把人赶走,你们折腾来折腾去到底什么意思?”
“小厉……”
“别叫我!”韩厉大步上前走到玄关处,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穿上,“你们不去找我就找,现在人贩子那么多,她被拐了怎么办。”
他家小傻姑很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胆子又小,大声说话都能把她吓哭。
他无法想象她一个人要如何度穿梭过这冰天雪地。
他要去找她,现在就去。
“我们打电话确认过云知早就回了清心寺。我和你爸准备找个好天气去C城,你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们添乱了,好吗?”
韩厉面对着母亲,缄默几秒问:“她为什么要走?”
韩母重新把他身上的大衣摘下,说:“了禅大师积劳成疾生了病,运气好能挺过两年,要是运气不好……”
她欲言又止。
韩厉低头,深深感觉到无力。
**
C城在下雪,凌城的天气也不好,去找云知这件事只能暂且搁浅下。
云知离开的第三天,李爷爷与儿子前往美国,路星鸣独自送别;
云知离开的第四天,她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微信上数条消息无人回复。
第五天,路星鸣偷偷来到韩家别墅,找到了韩祝祝,得到了她离开的消息还有那句赠语。
[你要好好考上大学。]
路星鸣反复斟酌,始终不相信云知会只给他带这一句话。
“除了这句,她就没说其他的?”
隔着围栏,韩祝祝对他摇了摇头。
路星鸣眸光幽沉,表情被夜色融碎。
他这幅生人勿进的模样让韩祝祝心底发怵,不由自主拢紧身上大衣,小声翼翼说:“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不然、不然被奶奶发现……”
她是被路星鸣偷偷从里面叫出来的,现在该做的也做了,该说的也说了,实在没必要再和他在这里耗费下去。
“等一下。”
路星鸣突然叫住她。
韩祝祝身子一僵,胆战心惊看着他冰冷的眼瞳。
“路星鸣,我可没欺负她,赶走她的人也不是我,你……你不能找我算账啊。”
韩祝祝又冷又怕,整个人抖作一团。
路星鸣声线漠然:“你知道寺庙的具体位置吗?”
韩祝祝一愣。
这人……别是要在这个时候过去找她。
韩祝祝不知道寺庙的具体地址,但是韩父知道。韩祝祝悄悄潜进书房把写有具体地址纸条找到,快速拍了张照后,不动神色的离开书房发送给路星鸣。
韩祝祝微信打字说:[我伯伯说山路很难走,你这个时候找她很危险的。]
没有回复。
**
路星鸣订了一张最快前往C城的航班,又让刘彪虎找了专业的宠物保姆照顾家里的两条狗,随即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准备去机场。
失马身体还没好利落,见他拎着行李准备离开,顿时不安的在他身边打转。
路星鸣半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它们的腮帮。
“你们的主人丢了,现在我去找她回来。”
它们不知听没听懂,一直坐在地上狂甩着尾巴。
路星鸣眸光闪烁:“她丢了,她的嫁妆可不能丢,所以你们要乖乖的等我回来,不准再拆家,也不准乱吃东西。”
门外传来鸣笛声,他叫的车到了。
路星鸣起身,在塞翁失马不舍的注视中离开了家,直到他远去,两条狗依旧没有从窗户前走开。
**
两个小时后,路星鸣抵达C城。
C城的天空压得极低,乌云阴沉笼罩着这座不甚繁华的城市。
他站在机场门口,面无表情任由寒风侵袭。
路星鸣最后确认了一番手上纸条后,径直前往汽车站,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猛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说下了机场坐那趟车来着?我忘了。这破地方真冷。”
路星鸣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韩厉。
作者有话要说:
韩厉:我好难_(:з」∠)_
随机红包。
后天完结。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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