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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郁谨南刚进家门,便闻到室内飘来浓稠的饭菜香。


    在看到摆满餐桌的道道佳肴时,男人微微挑眉,“你做的?”


    周霁禾将煲好的排骨玉米汤放到桌上,轻拍碗壁,“除了这个汤,其他菜的制作工艺都比较繁琐,所以我只能算是其中的参与者。”


    看着她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郁谨南勾唇,顺着她的话茬往下问:“说说,参与了哪道工序。”


    “叫外卖、拆开包装、把食物放到锅里加热一下。”


    “以后做饭的事交给我,别再进厨房了。”


    他把她拉过来,握住她的手,“我不舍得让这双手浸冷水。”


    “我只是想给你认真做一次饭。”


    周霁禾朝另一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厨房的方向看,“本来我还特意买了两本菜谱回来,结果后来才发现,下厨这件事好像比我想象得还要难些。”


    郁谨南的手指勾缠住她齐腰的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把玩。


    他叹了口气,语调浅淡依旧,却平添了几分宠溺,“真不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郁先生,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话已经是你第三遍说了。”


    她圈住他劲瘦的腰际,“先别聊这个了,抱我。”


    男人半眯起眼,将人揽在怀里,“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因为我知道了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


    “很久远的秘密,晚点儿再告诉你。”周霁禾从他怀中露头,“先吃饭吧,等等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说完便牵着他的手来到餐桌旁边落座。


    知道他喜欢吃辣,她特意点了许多不同类型的辣菜,席间几乎没怎么动筷,只是托腮看着他用餐。


    男人的吃相极为斯文,在她的密切注视下比平时多喝了碗汤。


    饭后,周霁禾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包装袋。


    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递给他的同时,她说:“穿上试试。”


    郁谨南接过,顺势套在自己身上。


    浅驼色的毛呢外套,中长款西装版型,剪裁合体,肩宽腿长。


    他穿的确很好看。此时此刻,周霁禾的脑海里仅剩这么一个想法。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郁谨南攒足了耐心任由她打量,右手无意间碰到袖口内里多余的一小块布料,执起扫了眼,然后问她:“定制的?”


    米白色的光滑绸缎严丝合缝地绣在毛呢反面的布料上,烫金丝线勾勒出以他姓氏为首的单个英文字母。


    “嗯,前段时间就做好了的。”周霁禾眼尾半挑,“是不是很惊讶我会知道你的尺寸?”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似乎被他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她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掰正,“我指的是你的领围、胸围什么的。”


    “我指的也是这个。”男人徐徐开口。


    “……”


    迅速思索了几秒,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跑偏,周霁禾决定直接作出解释,“我那天在抽屉里发现了你之前做西装留下的尺寸单,然后突发奇想决定送你一件外套。”


    郁谨南心情看起来不错,饶有兴致地问:“这礼物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本来没有,只是想着这件衣服很配你,但是现在是有的。”周霁禾说,“你翻一下外套左边的口袋,有个东西要给你。”


    听她说完,他伸手去摸,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卡片,他垂眸扫了眼上面用便签纸贴着的手写密码,随后直直看她,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嫁妆?”


    “算是?”周霁禾仔细琢磨了一下,“我没想那么多,不过和你说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这是给你的,卡里有我这些年来的所有存款。”


    “里面的金额不算特别多,但是绝对也不少。”


    她的物欲不是很大,这些年接连攒了不少钱。原本是打算再工作个十年就找个安逸的城市定居下来,然后在环境好的古镇买栋房子装修成民宿,就这样一直栖息到老。


    她从没想过要在自己的人生规划里给爱情留有一隅。


    可是现在不一样。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付出的比较多。”周霁禾说,“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做到和你对等。”


    “郁谨南,我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的未来规划里有你。”


    ——你是我未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沉默许久。


    郁谨南的眸光越发幽深,他把银行卡放到她的掌心,“我只要你就够了。”


    “诺诺,听到你说这些,我很开心。”


    “可我想把它给你。”她有些执拗地说。


    “留着给我买衣服吧。”


    周霁禾微怔,“那要买到什么时候去。”


    还没等他回答,她很快便懂了他的意思。


    买到相伴到老,买到永无止境,买到她不再需要尺寸单就能记住有关于他身体的每一个围度。


    她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卡片,继而莞尔一笑,眼睛异常的亮,“跟我来书房,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郁谨南被拉到书桌前就坐。


    面前的女人眉目含情地看他,一颦一笑皆是妩媚,无形中增添了些许撩拨的意味。


    他缓缓滚了滚喉结,正打算欺身捕捉住那片柔软的唇瓣,却被她及时闪身躲开了。


    “小没良心,只负责招我,不负责灭火。”


    说完,郁谨南靠在椅子上看她,眼底透着明晃晃的灼热。


    “那你现在是想要惊喜还是想要我?”


    “你。”


    “……当我没问过。”她补充,“这个惊喜我现在是一定要给你的。”


    话音刚刚落地,她走到他身旁,拉开书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亚克力盒。


    下一秒,她把亚克力盒放到了在桌上立着的原木相框旁边。


    桌上搁着两个物状摆件。


    相框里装的是“诺来”的logo设计初稿,纸张四周写满了杂乱无章的“诺”字。


    亚克力盒里则放着她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大四那年收到的毕业礼物。两朵晒干的雏菊标本和一张淡蓝色的贺卡,贺卡上写着“毕业快乐”四个字。


    男人的字迹独特潦草,两者放到一起对比,不难看出相同之处。


    显而易见地,这些字都出自一人之笔。


    郁谨南看出了她的目的,缓声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得隐晦,但她还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之前就有怀疑过,直到今天早上我去见了纪云深,他明着提醒了我一下,我就彻底断定了很久以前的猜测。”


    早晨的时候,她对纪云深说:“他爱了我很多年,对吗。”


    当时纪云深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些事。


    “弟妹,你可能没发现,谨南这个人其实有个癖好。”


    “我呢,比较爱吃,所以经常会拉着我爱人和谨南三个人一起下馆子。”


    “前些年我们赚了不少钱,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现在忙。但凡有空,我们就会在清川或者到附近的城市去探寻美食。”


    “只要到了某个餐厅,谨南一定会最先点和番茄口味有关的菜品。”


    “我和许诺还特意问过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他的什么特殊癖好,他当时没理我们,这件事在我们心里一直都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直到那天晚上,他带你来见我们。”


    “看到他点了很多和番茄有关的菜,又看到你特别爱吃,我们这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思念你。”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也不知道。”


    “‘诺来’最开始成立的时候,许诺并不在场。换句话说,她不是‘诺来’真正意义上的创始人。”


    “所以我想说的是,以许诺之名冠‘诺来’之名,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听他说了这么多,周霁禾只觉得脑子混沌得厉害,她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以为‘诺来’是以许诺的名字命名的。”


    纪云深笑了笑,“你如果不这么想的话,你们两个早就修成正果了,何苦会一直产生矛盾。”


    他又说:“弟妹,不过我有一点很好奇。”


    “你既然心里早就猜到他也许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以谨南这么缜密的心思,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你的想法,为什么没把这些告诉你呢?”


    沉默了半晌。


    纪云深才听到她的回答:“因为他心疼我的心疼。”


    她说不想让自己成为他多年的遗憾。


    所以他甘愿隐去这么多年来埋在心底的感情。


    庆幸的是,她还是知晓了他的深爱。


    更加庆幸的是,她从来都是懂他的,懂他的隐藏,懂他的深爱。


    还好。


    还好一切都为时不晚。


    ……


    回忆至此。


    周霁禾听到郁谨南说:“诺诺,你知道了也好。”


    她没搭腔,而是将亚克力盒推到他面前,“你仔细看看,贺卡上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和之前不一样的。”


    转瞬间,郁谨南便发现了端倪。


    泛着斑驳痕迹的贺卡,上面除了他当年留下的“毕业快乐”四个字以外,右下角的位置突然多了一串小字。


    ——谢谢,你也是-


    毕业快乐-


    谢谢,你也是。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表情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


    倏地,郁谨南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周霁禾当着他的面,用自己的生日解开了他的手机,然后帮他打开微信。


    她弃用多年的旧微信,仿佛重新被赋予了生命,此刻就躺在他消息列表的第一位。


    周霁禾替他点开微信头像右上角的红点。


    对话框里显示着他七年前发过的最后一条消息。


    【y】:新年快乐。


    最新消息来自1分钟前。


    【zenith】:你也是,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也是,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迟到多年的回复。


    周霁禾斜靠在桌沿,低头含笑看他,“郁先生,你不是在唱独角戏。虽然迟了点,但我可是有在认真回应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郁谨南眸色微敛,遮住满目恳挚。


    他轻声喊她:“诺诺。”


    “嗯?”


    “给我生个孩子吧。”他说,“就今晚。”


    所有无声的动容全部应当被留作纪念。


    月色皎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


    “好,就今晚。”


    *


    年初将至,郁谨南和周霁禾回了趟溱海。


    大概是不再孤身一人的缘故,陪伴感让周霁禾的病情不再反复,就连曾经时常跟随她的噩梦也悄然消逝。


    没了逃避过去的心理,她去监狱看望了多年未见的父亲。


    见到他的那刻,周霁禾才发现,原来时间无息荏苒,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诺诺,你来了。”


    男人伸手抚了两下自己苍白的头发,扯出的笑意堆起满脸褶皱,“你长大了,我是不是也老了很多?”


    周霁禾的眼睫微微颤动,低喃出声:“在我眼里,您还和以前一样。”


    “我也到了该服老的年纪了。”周学呈说,“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心也跟着平静了不少,前几年还想不明白的事,现如今都已经看透了。”


    “心守静,得自在。”


    “这是您当年教过我的一句话。”


    提到当年,周学呈的笑意多了几分苦涩,“当年……我不该主动找人去做亲子鉴定,都已经装了十几年的糊涂,又何必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周霁禾深呼了一口气,“您早就知道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是……从你出生的那天起我就知道。”


    “你母亲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我都知道。钱、权、地位、人脉和资源,她最看中的就是这些。我想着……只要她留在我身边,她要这些我给她就是了。”


    “安稳过了这些年,直到那天我意外撞见她和以前的相好来往,我才知道……她和我之间都是表象。”


    再后来,他拿着鉴定报告书去质问她,两人彻夜大吵。


    第二天他被警方抓捕,举报人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周霁禾的母亲。举报时间是两周前,也就是他发现她和别的男人来往的那日。


    最终,她跳楼,他入狱,两人唯一的女儿被迫流离失所,周家彻底泯灭。


    终究是物是人非。


    听他说了许多,直到最后离开时,周霁禾被他叫住。


    周学呈说:“诺诺,马上要过生日了吧。”


    “祝你生日快乐。以后别再来看我了,我们父女缘尽于此。”


    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周霁禾依旧站在原地,却不敢再回头。


    “爸爸,我从没怪过你。”-


    从监狱出来时,正当晌午。


    周霁禾没上车,而是对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说:“郁谨南,陪我在周围走走吧。”


    两人缓步来到附近的河畔旁。


    她主动去牵他的手,伸进他外套的口袋里与他十指相扣,“你考检察官是为了我吗?”


    郁谨南淡声应下,“是为了你。”


    “纪云深当时说,你是为了兑现和一个人的承诺。”周霁禾有些疑惑,“可在我的印象里,我和你当时并没有约定过什么事。”


    “不算是约定。”


    “嗯?什么。”


    “应该算是普通同学之间的对话。”


    只是被他当作承诺去实现了而已。


    高考完的第二天,滂沱大雨。


    学校操场边侧的草丛里,她躲在暗处肆意哭泣。


    他帮她撑伞,她缓缓抬头,脸上挂着湿漉漉的雨水和泪滴。


    “郁谨南……我爸爸他绝对不会犯罪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我妈妈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不能……再没有爸爸。”


    少女无声呜咽,带着麻木的哭腔,问出口的话像是慌乱的求救信号。


    她绝望,她痛苦。


    她想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才不会坐牢,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郁谨南,你能不能……帮我去查清楚。”


    少女的信仰在渐渐崩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呢喃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此刻急切需要听到一个肯定的声音,无论这个声音来自于谁。


    过了许久,他坚定开口:“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查清楚。”


    ……


    听他回忆完,銥嬅周霁禾讷讷出声:“……原来是这样。”


    “我后来连着高烧了几天,根本不记得那天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都过去了。”郁谨南说,“后来我仔细查了一遍你父亲当年的案子。”


    “诺诺,我只能告诉你,这不是一件冤案。”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很多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我父亲……他的确不算冤。”


    话题到这里便已经结束。


    郁谨南握紧她的手,“过段时间是我母亲的忌日,到时候陪我一起去趟墓园吧。”


    “好。”周霁禾点点头,“你母亲她……”


    欲言又止。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重病入院,熬了大半年还是走了。”


    他的语气着实平静,可周霁禾还是能切身感知到他的悲伤。


    “郁谨南,以后有我陪着你,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男人停住脚步,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


    下一秒,她的无名指多了枚东西,钻石耀眼夺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结婚吧,诺诺。”


    他缓慢坚定地说。


    这枚戒指他准备了多年。


    原以为会永远被存放在箱底,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美梦成真。


    感动到极点时,她自然喜不胜收,带着略微哽咽的腔调打趣出声:“郁先生,你的求婚未免也太平淡了吧。”


    “车里倒是备了惊喜。”郁谨南执过她的手背轻吻,“是我等不及了。”


    周霁禾盯着无名指上闪耀的光点看了片刻,没由来地问出声:“对了,你给我的微信备注是什么意思?”


    “zenith?”


    “嗯,就是这个单词。”


    郁谨南深深看她,嗓音低沉蛊惑,言简意赅地说:“太阳。”


    zenith.


    太阳在天空中的最高点。


    属于他的太阳终于拨雾而出。


    朝朝暮暮,触手可得。


    (正文完)


    第72章


    ◎“我等不及了。”◎


    周霁禾的生理期生生推迟了半个月。


    原本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她的身子向来虚弱,偶尔遇到周期紊乱的时候倒也见怪不怪。


    直到那日去看望段阮。


    已经孕晚期的段阮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光辉,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温婉。


    两人坐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不知怎么就拐到了这上面来。


    段阮满脸兴奋,“诺诺,你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周霁禾微微愣住,先是没太听懂,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我不知道。”


    “做措施了没?”


    “……有两次没。”


    “那大概率是有了。”段阮了然,以过来人的姿态苦口婆心地劝着。


    “我得提醒你啊,一定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该备着的日用品和营养品也得着手开始买了,省得到时候顾得了这个顾不上那个。”


    听闻到此,周霁禾觉得自己的心情异常奇妙。


    期待有,惊喜有,不知所措有,如愿以偿的满足感也有。


    “知道是早晚的事,但我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她低喃出声,语气带着隐约的不确定。


    距离两人上次从溱海回来也就半个多月的时间,角色还没来得及彻底转变,如今又突然多了另外一层身份。


    可这种感觉并不赖。


    如果此刻郁谨南在场的话,知道这些肯定会比她还要开心。


    段阮自然懂她所有的情绪变化,“我当初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你现在这个表情。”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领证?”


    提到这个,周霁禾回过神,“过完年就去。”


    年后的第八天正好是她的生日,郁谨南的意思是想在那日去领证。


    “那你们可得尽快,不然等月份大了穿婚纱也不好看。”段阮说,“毕竟婚礼一生只有那么一次。”


    又聊了一会,眼见时间已经不早,周霁禾起身准备告辞。


    恰巧这个时候郁谨南的电话打了过来。


    听筒里先是传来阵阵嘈杂声,然后很快恢复安静。


    男人走在旷荡无人的楼道里,嗓音清冽,略带一丝空洞,“晚上要留在段阮那儿吃饭吗?”


    “不在这里吃了。”周霁禾软着嗓子说,“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耳朵里听着她的撒娇,郁谨南勾唇,“那我过去接你。”


    “……别,不用特意过来一趟。”她开口拒绝,“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你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去药店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


    “验孕棒。”


    电话那头出现短暂的沉默。


    很快,她听到他问:“诺诺,多久了?”


    “应该推迟了半个月左右吧。”她讷讷答,“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想测一下看看。”


    郁谨南没多说什么,语气几近半哄,“乖,等我去找你。”-


    接到周霁禾的时候,郁谨南已经去过药店。


    看着后座放着一整袋各种牌子的验孕棒,她哭笑不得,“郁先生,买这么多干嘛。”


    “多试几个保险些。”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缓声答道。


    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


    明明他的眼底无波无澜,下颌线却有些紧绷。薄唇浅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平添了几分郑重与虔诚。


    周霁禾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比她还要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而眼下结果未知,即便冷静自持如他,事关于此,内心多少也会有些紧张。


    两人一路上没再聊和孩子有关的话题。


    到家后,周霁禾拎着袋子直奔洗手间,再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


    她挪着缓慢的步伐走到沙发旁边,将自己窝进他的怀里,“郁谨南,我不是很开心。”


    郁谨南稍稍侧眸,刚好看到她左手掌心摊着的三根验孕棒,上面显示着明晃晃的一条线。


    他把人揽了过来,使两人贴得更近,“没什么好不开心的,这种事急不得。”


    “可是那天的时间节点还蛮有意义的。”


    “日子还长,以后有意义的节点还有很多。”


    尽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但周霁禾还是有些失落,总觉得是自己让他的期待落了空。


    这种似有若无的悲观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后。


    郁谨南将她的食不知味看在眼里,趁着她去洗澡的空隙,只身来到厨房煮了一碗桂花圆子羹。


    周霁禾从浴室出来往客厅走。


    空气中泛着桂花甜香和朦胧雾气,男人背对着她,身/形高挑挺拔,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勺柄,将最后一勺汤汁盛进了碗里。


    她渐渐靠近他。


    寻声抬眼的同时,郁谨南瞳孔微闪,又迅速恢复如常。


    刚洗完澡的女人身上透着细腻的粉嫩,掺杂了潮气与水珠的齐腰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后。


    那双眼睛极为漂亮,眼尾挑起的弧度满是风情。


    她只穿了件质地轻薄的白色睡裙,仿佛一扯就断的吊带颤颤巍巍地挂在纤瘦的肩膀上,整个人平添了一抹易折的破碎感。


    郁谨南敛回目光,淡淡说了句:“过来吃点东西。”


    周霁禾原本没什么胃口,又不太想扫他的兴,在他的投喂下浅尝了几口,之后便如何都不肯再多吃了。


    男人耐着性子又哄她吃了小半碗,这才把手里的碗搁到一旁,牵着她的手来到沙发。


    从阳台拿了条干毛巾过来,他开口:“先擦干,等等帮你吹头发。”


    她的兴致依旧不太高,温吞点了点头,任由他坐在旁边不断帮自己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尾。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郁谨南拦腰抱起她。两人面对面而坐。


    他替她整理好额前凌乱的碎发,“还在不开心?”


    “也还好。”周霁禾吸了吸鼻子,嗡着嗓子开口,“就是觉得跟心里预想的不太一样。”


    郁谨南哄她,“诺诺,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不需要急于一时。”


    “道理我都懂。”周霁禾无声叹了口气,“原本我只是想着顺其自然,没想到上天突然跟我开了个玩笑。”


    他没说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皮肤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挂在肩头的细带随着不经意间的动作悄然滑落,露出片片白皙。若隐若现,视觉冲击尤为明显。


    郁谨南半眯起眼,喉结上下滚动,“或者还有个办法。”


    她下意识接过话茬,“什么办法?”


    “我再努努力。”


    “……”


    气氛渐渐升温,话题不知不觉被拐到了这里。


    不知是不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她的脸颊烫得厉害,本打算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却被他牢牢固定住。


    周霁禾忍不住伸手去推搡他的胸膛,却被他揽得更紧。


    莫名难捱。


    她坐在他的腿上,双膝抵着柔软的沙发布料,睡裙的下摆几乎卷至腿/根。


    知道脱离不开,周霁禾懒得再去做无谓的挣扎,稍稍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突发奇想地伸出手指去抚他眉梢处的痣。


    “这颗痣很漂亮。”


    说完,她的指腹游离至左,缓慢勾勒出他丹凤眼的轮廓。


    想了想,不由再次感叹出声,“眼睛也是……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怪让人羡慕的。”


    眉眼周围的皮肤传来柔软的微弱痒意。


    郁谨南执起她的掌心送到唇边轻吻,“那就生个女儿,眼睛像我,其余都像你。”


    “男孩我也喜欢。”她补充,“不过性格最好不要像你这么冷冰冰,不然什么时候能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男人微微颔首,“不无道理。”


    “毕竟不是所有女生都像诺诺这样眼光独特,所以才会被我追到手。”


    “胡说,你哪有追过我。”周霁禾表示抗议,“你喝醉的那天晚上,明明一句喜欢就把我打发了。”


    耳朵里听着她的疑似“秋后算账”,郁谨南挑眉,“那你当时喜欢我吗?”


    她娇嗔似的瞪他,“不喜欢。”


    “牙尖嘴利。”他用拇指去摩挲她的唇,“不喜欢就不会让我进你的家门。”


    “让你进来又不能代表什么。”


    她露出理直气壮的表情,“更何况是你醉酒在先,我当时也可能是出于最基本的同情心才让你进来的。”


    “同情心?”郁谨南停了手里的动作,将她的话徐徐重复了一遍。


    “没错,同情心。”


    “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还要睡我。”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诺诺,耍流氓么。”


    “不许贼喊捉贼。”


    话音刚落,周霁禾张口便要去咬他的拇指。


    她的力道不算轻,他也不躲,就这样任由她咬着,直到她解了气才缓声开口:“心情好点没。”


    周霁禾松开他的手指,温懒说了句:“好多了。”


    “好多了的话,不如我们重新聊回刚才的话题。”


    “嗯?什么话题。”


    “努力。”


    “……”


    简单吐出两个字以后,郁谨南直接吮住了那张垂涎许久的唇。


    明明已经有过很多次经验,可她在这方面似乎毫无天赋,任他如何教也学不会一丝精髓。


    偏偏这种一窍不通的青涩叫人愈加欲罢不能,总是不自觉地想要侵占更多。


    半挂在她肩上的吊带果然如想象中一样不堪一击,随手便能轻易将其扯断。


    她的腿搭在沙发靠背的边沿,身体软得不行,脚踝挂着的链子随着微弱的摇曳发出清脆的铃声。


    他单手握住她的脚腕,一抹湿随即传来。无论是舔/舐还是啃/咬,她都险些难耐到崩溃。


    可男人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地方,对其热衷与青睐的程度不亚于在她腰间缠绕的另外一条玉链。


    直到后来,手指被代替。周霁禾仰长了脖颈,眼角莫名挂着一滴泪珠。


    他低头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哑着嗓子问:“哭什么,我又没使力。”


    她不想让他看,索性用手背遮住眼睛,声线夹杂了不自知的颤意。


    “……有些疼。”


    不知是委屈多还是身体上传来的痛感多,又或者是想在此刻宣泄掉下午留存的低落情绪。


    她的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掉,顺着眼角渐渐滑落到沙发布料上。


    郁谨南停下看她,用手帮她擦掉泪痕,然后无声向下,“这里在哭,这里也……”


    像是知道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一样,周霁禾连忙去捂他的嘴,“不许说。”


    男人眼里闪过笑意,将她的手按在头顶,“乖,不哭了。”


    她睁着水雾朦胧的眼睛回看他,言语间带着浓浓的鼻音,“那你不许再说了。”


    他闷着喉咙低低笑了两声,“好,我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重新恢复静谧。


    郁谨南将人抱到洗手间简单清理好,之后把她抱进了卧室。


    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等她彻底睡熟后,这才折身到浴室去洗澡。


    周霁禾累得不行,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一样,如何也睁不开。


    自顾自昏睡了很长时间,意识涣散之际,她强行打起精神,扭头看向身旁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查阅资料的男人。


    男人随意套了件米灰色的居家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防辐射眼镜。


    床头灯光偏向橘色,衬得他的侧颜格外柔和,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与斯文。


    听到一旁传来细微的动静,郁谨南侧眸看她,“怎么醒了?”


    周霁禾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翻身去抱他的腰际,撒娇似的说:“突然发现你没睡,想陪你一会儿。几点了?”


    他扫了眼笔记本电脑屏幕右上角的位置,“快凌晨一点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睡?”


    “查点东西。”


    “什么东西。”


    “备孕的注意事项。”


    原以为他是在工作,却没想到他查的会是这个。


    周霁禾这下彻底没了睡意,稍稍支起身子看向电脑屏幕。


    一左一右两个文档,里面均存放着他刚刚整理好的各种注意事项。不仅分类明确,而且条条框框罗列得仔细分明,不难看出他做这件事时的细心程度。


    她有些愣住,很快又回过神来,抱他抱得更紧。


    “郁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互补。”


    郁谨南合上电脑,将眼镜扯了下来。


    把她揽在怀里的同时,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就比如说……我不是很细心,但你正好相反。”


    周霁禾又陆陆续续举了几个例子,然后总结,“我不管,总之我们就是绝配。”


    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眉眼含笑,就这样盈盈看他,锁骨周围残留着明显的青紫痕迹。


    现在乃至未来,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身心只属于他。


    想到这里,郁谨南的心脏便已经被彻底填满。


    他先是拉过被子将未着寸缕的她盖住,然后低缓开口:“诺诺,选个日子提前领证吧。”


    “嗯?”


    话题突然被转移到了这里,周霁禾有些没跟上他的思路。


    “我们提前领证吧。”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如磐石。


    ——“我等不及了。”


    第73章


    ◎“叫老公。”◎


    纪云深和许诺突然得知两人近期准备领证的消息,当天晚上便驱车赶了过来。


    作为和郁谨南患难与共多年的亲密好友,他们甚至比当事人还要高兴,饭席间拉着周霁禾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开始聊起了和结婚有关的事。


    纪云深先是瞟了眼郁谨南面前的水杯,随即惊讶道:“不是吧?今天这么值得开心的日子,你居然不喝酒。”


    被点名的男人将手里剥好的虾肉放进周霁禾碗里,不紧不慢地开口:“备孕。”


    “你们这么早就开始备孕了啊。”


    说完还不忘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酒杯,连连叹气,“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福气。”


    许诺听闻,面上笑意不减,只是将腿伸向他那边,在桌子底下默默踩了他一脚。


    纪云深倒吸一口凉气,补充一句:“当然了,这种事主要还是得尊重自家老婆的意愿,一切以老婆的想法为首。你说是吧,弟妹。”


    周霁禾嘴里咀嚼着虾肉,缓缓咽下后,含笑说:“两个人的意见一致最重要。”


    “对了,你们确定领证的具体日期了吗?”许诺倏然问道。


    “还没。”周霁禾说,“原本是打算年后再去的,昨天才临时决定要把日子提前,所以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去仔细规划。”


    “领证的日子至关重要,可绝对不能马虎。”


    纪云深接过话茬,“这样吧,你们就安心把这项任务交给我,我保证给你们找一个适合嫁娶的黄道吉日出来。”


    郁谨南瞥他,“你还会算命?”


    “怎么会是算命,不要迷信好不好?我用的可是正规合理的方式。”


    “什么方式?”


    “查日历。”


    “……”


    许诺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帮他夹了一块鸡翅,“老公,少说话,多吃点儿。”


    几个人边吃边聊,氛围轻松又和谐。


    本着想为这对准新婚夫妇出一份力的愿景,聊到最后,纪云深还是主动包揽了这件事,对着坐在对面的两人拍了拍胸脯。


    “谨南,弟妹,你们放心,这两天在家坐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酒过三巡,大抵还是高兴的缘故,纪云深和许诺都有些上了头。


    少了平时在公司必须展露的严谨形象,此时此刻的他们仿佛回到了最真实的状态。


    无拘无束,满心欢喜。为朋友,也为自己的爱人。


    周霁禾贴心地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温水,“纪大哥,有你和嫂子在,我们很放心。”


    纪云深感动极了,“弟妹,你终于不对我那么生份了。”


    这顿饭吃到很晚才尽兴散场。


    将人送到小区门口,郁谨南牵着周霁禾的手往回走。


    想到刚才在席间发生的一幕幕,周霁禾不由感慨出声:“他们的感情真好,不难看出有种相处很多年的默契在里面。”


    郁谨南挑唇,“你没见过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什么样。”


    被他这么一说,她瞬间来了兴致,“和现在不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他说,“许诺的为人比较正直,最初纪云深有很多处世之道她都看不太上。”


    “那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互相迁就,然后互相改变对方。”


    “听上去还挺浪漫的。”


    夜色朦胧,周霁禾下意识攥紧他的手,“郁先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迁就。”


    毫无由来的一句感激,令男人渐渐放缓了脚步,侧眸直直看她。


    周遭的路灯明亮,衬得他的肤色几近冷白,瞳孔颜色极深,投来的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萦绕在其中。


    她仰面与他对视,也不急着催他言语,就这样满目含情地回看他,眼底深处掺杂了明目张胆的撩拨。


    原本只是有感而发的一句话,眼下成了彼此调/情的催化剂。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想怎么谢我?”


    周霁禾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问。


    很快,她粲然一笑,不答反问:“你想我怎么谢你?”


    郁谨南倏地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等等主动一次,宝贝。”


    晚风习习,他的掌心覆在她的背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她的发丝。


    这声称呼实在太过惑人。


    男人嗓音清冽,泛着极为好听的磁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反撩了回来。


    局势的明朗与否太过明显,她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下风。


    她羞赧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着继续与他一较高下,搡着他的肩膀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做出动作的同时,嘴里嘟囔了一句:“……就不能换个谢礼。”


    “我想要的只有这个。”他说。


    周霁禾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对了,我最近没什么课,不是很忙,所以我想做一件事。”


    知道她在害羞,郁谨南不打算再逗她,顺势接过话茬:“想做什么事?”


    “学游泳。”她搂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解释,“我很小的时候学过一次,但是刚下水就被呛到了,之后就留下了阴影,直到现在都没敢再去学。”


    沉默了几秒,他开口:“不用去学,我教你。”


    “你能教会我吗?”


    “得看这个学生有没有天赋。”


    “郁老师,您看我怎么样。”


    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她笑得格外勾人,喊他时尾音刻意拉长,无形中多了抹难捱的缱绻。


    郁谨南眯了眯眸子,“从以往的教学经验来看,你的天赋不怎么样。”


    顿了顿,他补充,“得收双倍学费。”


    “无良奸商。”周霁禾忍不住吐槽。


    “郁老师教学质量不太行,还要怪学生没天赋,说出去未免有些冠冕堂皇。”


    “教学质量不太行?”


    “难道不是?”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电梯门口。


    郁谨南没再多言,伸手按下电梯的开合按钮。


    电梯门应声拉开,周霁禾率先迈进,看着他将家里所在的楼层按钮点亮。


    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转瞬之间,她被他一把扯了过去。


    再反应过来时,她的脊背已经被抵在了电梯壁上,腰间被他的手掌隔开,冷感和热意随即袭来。


    紧接着,下唇被狠狠吮住。他似乎并不着急攻城略地,只是在表面肆意磨弄着,唇齿不断和她相继勾缠,像是骤雨前温吞的宁静。


    嘴角周围传来酥软的麻意,周霁禾忍不住轻咛一声。明明一切只是刚开始,她的身体却早已软得不行,攀附在他的肩旁逐渐散成水做的泥。


    电梯在缓缓上升,她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如坠云端。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他撬开她的贝齿,开始更深层次地席卷与侵占。


    她躲他便追,她进他便退。


    这种悬吊似的游戏逐渐让她失了分寸,羞意与燥意一同浮现心头,她想也没想,张嘴便要去咬他。


    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做出什么举动一样,他单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动作瞬间落了空。


    她睁开泛着雾气的眼睛,无助地看他,鼻息间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乌木沉香。


    郁谨南回视她,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七分清醒三分邪念的自己。


    他松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继而又移至她的耳边,低声说:“想不到诺诺这么喜欢说谎。”


    男人呼出的热气均匀喷洒在她的耳侧,周霁禾微微颤栗,“……什么。”


    “教学质量不太行的话,刚刚沉浸其中的是谁。”


    电梯门开了又自动关上。


    周霁禾平复着呼吸,带着颤音小声反驳:“才不是我。”


    郁谨南后退一步,把她从壁面拉离,牵着她的手回到家中。


    刚进家门,他正要伸手打开玄关处的灯,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


    周霁禾先是扯了扯他的外套一角,在他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将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紧紧绕在他的脖颈,然后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


    仿佛在进行实践课的复习一般,她有样学样地勾勒着他嘴角的轮廓。


    僵硬、生涩、黏意十足。


    郁谨南显然有些意外,在彻底反客为主之前,他抽空问道:“做什么呢。”


    她将他揽得更紧,“……交作业。”


    想了想,又很快补充了一句,“顺便凑学费。”


    他掀开她的衣摆,“谢礼准备什么时候补。”


    说完这句话,他顺势伸手,掌心微凉的温度渐渐被一抹暖意代替。


    “……要不就现在。”她糯着嗓音回答。


    昏黑无光的室内,所有感观被无限放大。


    男人压低声线,徐徐诱哄,“诺诺,想不想在厨房。”


    话音落地,她的耳根莫名烫得厉害,“我能拒绝吗?”


    他缓缓回道:“不能。”


    刚和郁谨南重逢的时候,周霁禾只觉得男人给她的印象疏离又冷漠。


    殊不知禁欲的外表下会形成如此强烈的反差,反观她才是一直被动感受的那方,每每都会不自知地败下阵来。


    嘴上说着要补谢礼,实际上她依旧是被动的一方。


    他把主动权交给她时,她拿捏不准。男人的耐心像是用不完一样,低沉着嗓音逐步指导,仿佛真是一位谆谆善诱的良师。


    厨房无灯,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缓步来到沙发上就坐。


    她像是浸在了蜜罐做的云里,一声又一声地喊他。


    “郁……谨南。”


    郁谨南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扬眉哄她,“换个。”


    “嗯……哥哥?”


    “再换。”


    “郁先生。”


    “换。”


    “……郁老师。”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沉沉看她,将人提起又重重落下。她的眼神闪过短暂的混沌。


    再之后,她试图开口,语调偏向撒娇,“……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满意。”


    郁谨南握住她的腰肢,食指轻拽那条玉链。


    过了几秒,他稍稍低头去吻她的肩膀。


    “宝贝,叫老公。”


    *


    过了两日,纪云深打电话过来。


    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直奔主题,大致同两人讲了一遍近期的吉日以及相关由来。


    最后总结:年后宜嫁娶。


    想着距离除夕还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周霁禾也就不是那么急了,和郁谨南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把领证的日期定在她生日那天。


    最近的课程陆续结束,再加上花店不是特别忙,闲暇时间自然多了起来。


    想起那晚和他说过自己想学游泳的事,周霁禾决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周五下午,她去接他下班,准备先去附近的餐厅吃个饭,然后再去商场选几件泳衣。


    周霁禾站在马路对面等他。


    没过多久,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钟楚恬跟他并肩而行,眼下正歪头同他说着什么,两人的表情极淡,皆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周霁禾的心里并没太大波澜,反而平静得很。


    绿灯亮起,她抬腿越过人行横道往另一边走。


    见到不远处的女人时,钟楚恬微微愣住,很快恢复如常。


    等周霁禾靠近,她含笑开口:“好久不见,周小姐。”


    “喊我名字就好。”周霁禾跟着笑,“的确很长时间没见了。”


    趁着郁谨南去车库取车的空隙,原本准备直接离开的钟楚恬站在原地陪她等,像是有话要同她讲。


    “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


    “谢谢。”


    短暂的冷场。


    钟楚恬率先问道:“婚期定了吗?”


    “还没呢,最快也要等过完年了。”


    “说来也巧,没准到时候我和我爱人的婚期能和你们两个的撞上呢。”


    听到这番话,周霁禾显然有些意外,“你要结婚了吗?”


    “是的,的确要结婚了。毕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家里也催得紧。”


    停顿了一下,钟楚恬加深笑意,“他是我的发小。不介意的话,改天介绍给你和谨南认识,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


    “当然不介意。”周霁禾莞尔,“恭喜你,也祝你幸福。”


    犹豫过后,钟楚恬还是将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其实我该跟你说声抱歉的。”


    “为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也为之前自己不够体面的行为和想法。”


    没等周霁禾开口,她又说:“我的确对郁谨南有过好感。他很优秀,想喜欢上他真的不难。”


    “最开始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等知道了以后,可能是因为当时太过盲目自信了,总觉得自己能争得过你,结果……险些丢了自己的脸面。”


    “后来我才发现,他心里全部都是你,我根本没资格跟你比。”


    “我对他没那么深的执念,所以大家还能继续做回同事。”钟楚恬苦笑,“再次跟你说声抱歉,对不起。”


    或许她还是更爱自己一些,对感情的事也一向拎得清。


    在知道和郁谨南不会有可能以后,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两人之间的界限重新做好了定位,回到最基本的同事关系。


    好在挽回得还算及时。


    他终究把这份体面还给了她。


    听闻到此,周霁禾没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评价,也没开口说些原谅之类的话,而是对钟楚恬露出真诚的笑意。


    “再次祝你幸福,真心地。”她说。


    她没觉得钟楚恬有多对不起她。


    换句话说,任何人都有追求任何人的权利,她会管好自己和郁谨南之间的事,却不会去随意干涉钟楚恬的私人情感。


    毕竟成年人有自行辨别是非的能力,对跟不对始终都不该由她来判定。


    余光瞟到郁谨南的车子渐渐驶离单位,周霁禾同钟楚恬礼貌说了句“再见”,两人微笑告别。


    坐进副驾驶座的同时,周霁禾侧眸看向身旁的男人,“郁先生,我有个问题。”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追你的女生是不是有很多?”


    郁谨南挑眉,如实答:“不算少。”


    “这么多的追求者中,就没有一个能让你动容的吗?”


    “想听实话?”


    “当然。”


    “之前的确遇到过一个跟你很像的女生。我没动容过,因为知道她不是你。”


    周霁禾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真的有和她极其相似的追求者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也依旧不会动容分毫。


    因为她始终是他的唯一。


    周霁禾的目光有些发直,“如果我没和你在一起的话,或者我们高中毕业以后再没遇见过,那你准备怎么办。”


    她的心脏突然抽疼得厉害。


    她有些不敢想象这种情况,也不愿意再往更深的方面去想。


    “没有这种假设。”郁谨南答。


    “嗯?”她怔了怔。


    “我早晚会去找你。”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也是给自己的承诺。


    过了良久,周霁禾吸了吸鼻子,“老公,晚上我们吃辣吧。”


    郁谨南勾起唇边,“再叫一声。”


    “老公。”她再次喊他。


    突然听到那晚无论怎么哄她都不肯讲出口的称呼,郁谨南的心情明显不错,转念开口:“诺诺,你不需要为了迁就我才选择去吃辣。”


    “不要,我想吃。”周霁禾摇头,“你能为我做的,我也能为你去做。”


    见她执意如此,郁谨南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到了餐厅以后不动声色地把口味改成了少辣。


    饭后,两人并肩往露天停车场走。


    周霁禾的胃部烧得厉害,为了不让他察觉出来,她加快了脚步,想快些回到车上坐好。


    刚坐进副驾驶座,抬眼便看到男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小盒药箱。


    很快,她手里多了盒健胃消食片,随后听到他说:“干嚼的,把它吃了。”


    周霁禾乖乖“哦”了一声,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车里会有药箱这个东西?”


    “留着备用。”他说,“为了避免你临时生病。”


    “我哪有那么娇气。”


    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上挂着疑惑,“所以上次那瓶没开封的喷雾药剂也是给我准备的?”


    之前她不小心扭到脚时,男人说的那句“有备无患”至今还让她记忆犹新。


    “我身边除了你,没人穿高跟鞋。”


    原来竟真是为她备着的。


    所以她当时居然在吃自己的醋。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郁谨南饶有兴致地看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窘迫都来不及,她哪里会真的如实交代,随口敷衍出声:“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好奇。”


    “好奇我是不是为别人准备的?”


    知道瞒不住他,周霁禾也没想着继续藏着掖着,娇嗔着说:“既然你都看出来了,干嘛还要问我。”


    “下次在意什么就直接说出来。”郁谨南开口。


    周霁禾捏着药片的动作顿了顿。


    下一秒,听到他又说:“你在意的事我都会解决——”


    “诺诺,我从来都只在意你的感受。”


    第74章


    ◎教游泳◎


    周末清晨,周霁禾特意起了个大早。


    趁着郁谨南出去跑步的时候,主动包揽了今日份的早餐准备工作。


    将大大小小的盘子摆放到餐桌上,玄关处正好传来细碎的换鞋声。


    周霁禾稍稍抬眼,与迎面走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郁谨南随手脱掉黑色运动外套,缓步靠近她,“起这么早?”


    “嗯,给你做了一份爱心早餐。”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桌上看,“郁先生,我想用这顿饭来贿赂你。”


    他顺势坐下,挑眉逗她,“无功不受禄。”


    周霁禾扯出笑意,语调带着不自知的撒娇,“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说说看。”


    “小区附近新开了一家游泳馆,我们今天去游泳吧。”


    见她兴致极高,郁谨南徐徐开口:“想我教你?”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不能临时反悔。”


    “我没打算反悔。”他说,“还有多余的泳衣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周霁禾瞬间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吃完饭后,两人来到商场的服装区域,泳衣倒是买了两件,结果当晚便意外派上了用场。


    开着橘色暖光灯的卧室变成了临时秀场,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过是水到渠成。饶是她再难捱,到底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与他为伍的共犯。


    想到这里,周霁禾无奈嗔道:“都弄脏了,没办法穿。等会儿出门再买一件。”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我不管,我是真的很想学游泳。”


    “不急,先吃饭。”郁谨南拉着她坐下,“纪云深有套房子,里面装了泳池,我们等等去那边。”


    “真的?”


    “乖,多吃点儿,游泳比较耗费体力。”


    周霁禾的食欲向来不高,尤其在早晨,更是没什么胃口。


    被他哄着多吃了两个三明治,之后她才起身离席,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浴巾,挪动着步伐朝浴室走。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郁谨南穿戴起来自是要比她快上许多,此刻已经坐在沙发上整装待发。


    浅灰色马海毛的针织毛衣搭配纯黑直筒裤,休闲又居家的穿着,比平日里多了抹平易近人的随和。


    她原本想直奔卧室先把衣服换好,可在看到他时,自顾自站在原地打量了几秒,然后没由来地对他说:“要是我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男人没言语,抬腿向她走近,拿过一旁的浴袍披在她身上。


    “先进去换衣服,不然又要感冒。”


    知道自己的抵抗力不高,周霁禾下意识裹紧浴袍。


    她没急着转身离开,媚眼如丝地看他,“你快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郁谨南眼里闪过玩味,“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如果我和你在同一所大学,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主动追你。”


    周霁禾温懒解释,“郁先生,我真的很吃你的颜值。”


    耳朵里听着她的假设和夸赞,郁谨南的嘴角挑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诺诺,别吃我的颜值。”


    “嗯?”


    “吃我。”


    “……”


    话题不偏不倚地被他带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莫名想起昨晚两人之间的对话。随着汹涌的浪潮,他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那些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词汇。


    光是联想一番,周霁禾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迅速。


    敛回与他对视的目光,慌乱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之后逃离似的进了卧室。


    二十分钟后,两人正式出发。


    纪云深的房子在郊区,到达目的地已经将近晌午。


    在附近随便买了些食材,郁谨南只身来到厨房简单做了几道家常菜。吃过午饭不久,周霁禾便兴冲冲地拉着他往泳池走。


    新买的泳衣颜色浅白,半透的蕾/丝面料作装饰,平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保守感。


    周霁禾肩膀上披着一条同款色系的长毛巾,此刻正站在泳池边缘,用脚背试探着碰了碰水面。


    凉意袭来的瞬间,不由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呛水时的阴影。


    快速收脚的同时,她抬头环视四周,用眼睛去寻找正在水中畅游的矫健身影。


    郁谨南来回游了两圈,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他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抬手将额间湿漉漉的碎发擦拭干净。


    “不是说要学游泳么,先下水。”


    周霁禾缓缓蹲在泳池边沿,温吞摇头,“我又不太想学了,有点害怕。”


    “我可以坐在旁边看你游。”


    “有我在,怕什么。”


    “鼻腔被水呛到太难受了,我现在还忘不了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说完,周霁禾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下移动。


    男人半个身子浸在水里,露出精壮的胸膛,若干滴水珠停滞在硬朗的腹肌上。极为养眼的景致。


    许是被她盯得有些久了,郁谨南看她的眸光渐渐灼热,喉结上下滚了滚,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下来。”


    周霁禾自然不肯,“不要,我看你游就行。”


    “诺诺,临阵脱逃不是好习惯。”他耐心哄着。


    “比起出糗,我更愿意选择临阵脱逃。”她说,“所以我觉得还是不上战场比较保险些。”


    郁谨南直直注视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地伸手,牢牢攥住她纤细的手腕。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她已经被他生生拽下水。


    周霁禾下意识在水里扑腾了几下。


    出于本能,她紧紧攀附住他的肩膀。


    此时此刻,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自始至终都不会离开他。


    她剧烈咳嗽了一会,团团柔软随着呼吸不断起伏,严丝合缝地与之紧密相贴。


    郁谨南表情隐晦,反手握住她的腰肢将人贴得更紧。


    “好些了吗?”他问。


    周霁禾瞪他,“我怀疑你是在公报私仇。”


    何止是怀疑,她大致可以肯定,他就是在公报私仇。


    之前在她家小区内的水池旁边,寂静无人的雨夜,她也是这样将他拉下水的。


    他察觉出了她的想法,不疾不徐地开口:“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记仇?”


    “那你拉我下水干嘛。”周霁禾抗议出声。


    似乎是咳得太久的缘故,她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极为耐看的粉嫩,水滴顺着下颌线渐渐滑落到锁骨处。


    “这只是给你上的第一节课。”


    “什么课?”


    “脱敏教学。”


    “……”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在他的指导下,她竟真的跌跌撞撞地掌握了憋气和吐气的实际要领。


    只是偶尔遇到几次失败的尝试,还要靠他亲口渡气给她才得以续命。


    周霁禾忽然觉得,自己学游泳这件事的本质慢慢有了微妙的变化。


    对于这项课程的教学过程,男人似乎格外乐此不疲。


    直到傍晚,他终于宣布下课。


    她累得不行,不知是因为克服呛水阴影的疲惫心理所致,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反观面前的男人,早已经是饱食餍足的精神状态。


    也是在此时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领悟到了早晨他说的那句“游泳比较耗费体力”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他所言,果真是特别耗费体力。她满目倦怠地想。


    周霁禾瘫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将自己抱进浴室。


    温热的洗澡水从花洒里喷散而出,简单清洗过后,她被他抱到客卧。


    郁谨南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嗓音带着莫名的惑意,“还回去吗?”


    她点头又摇头,呢喃开口:“没力气了,不想动。”


    “那就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下午再回去。”


    他缓声补充,“明天教你俯漂练习。”


    “……”


    周霁禾小声嘟囔了一句,意识很快开始涣散,不知不觉沉睡了过去。


    即便声音很小,郁谨南还是听见了她的话。


    她说:“……才不要你教,你只会欺负人。”


    *


    在郊区过了两天假期,两人打道回府。


    星期一早上,郁谨南因为临时有事,很早就出门了。


    周霁禾被生物钟叫醒。


    醒来时头昏脑涨,嗓子干涩得厉害。


    知道自己已经感冒,她踉跄着起床吞了片感冒药。原本想再回卧室睡个回笼觉,发现已经睡意全无,索性起床洗漱,准备去店里待着。


    大概是这两天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受。


    到了店里,简单理了理近期门店的收支情况。


    周霁禾起身,正打算去茶水间接些热水喝,余光瞟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正由远及近走向这边。


    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孟以书,周霁禾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没等她开口,孟以书便主动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我正好到这附近逛逛……想着我和你之间到底不是过家门而不入的关系,所以还是决定进来看看你。”


    周霁禾没多说什么,“随便坐吧,我去给你倒水。”


    一分钟后,两人面对面落座。沉默在空气中肆意蔓延。


    孟以书率先找了个话题,“和郁谨南还好吗?”


    “挺好的,我们快结婚了。”


    听她讲完,孟以书微微发怔,随即笑了笑,“自从那次同学聚会之后,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事在咱们这届的同学圈子里迅速传开了,好多人都不信你们会成为一对。”


    周霁禾随口回:“毕竟世事无常,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他们不信倒也正常。”


    “郁谨南前些年给咱们学校捐了栋教学楼,前段时间不知道被哪个好事者扒了出来,说那栋楼的名字是以你的小名命名的。”


    顿了顿,孟以书问:“禾禾,你知道这栋楼的存在吗?”


    “我知道。”


    简短的三个字,一语双关。


    她知道这栋教学楼名字的由来,也知道郁谨南当年对她的感情。


    孟以书由衷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虽然这声祝福可能来得迟了些,不过我还是想当面跟你道声恭喜。”


    周霁禾微微一笑,无声接受了她的祝福。


    “那你呢,和潘岩怎么样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问,孟以书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好像……有些变了。”


    从前的周霁禾爱与憎都无比分明,如今仿佛恬淡了不少,她的各种情绪不再如以往一般轰轰烈烈。


    当初因为潘岩的关系惹得两人不欢而散,孟以书明显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冷漠与决绝。


    可是眼下,她对她随和依旧,她与她照常寒暄闲聊。


    如果换作过往,两人之间的芥蒂绝不可能就此随风消散,周霁禾的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而孟以书心里再清楚不过,终究是自己对不起她,所以也从没指望过可以得到她的原谅。


    “以书,你我都不再是小孩子了。”周霁禾说,“很多事无论对错,我都不想再去做没有意义的判断。换句话说,不去判断,很多事自然也就想开了。”


    “禾禾,我……”


    想说出口的抱歉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周霁禾又说:“我只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对我的各种好。”


    “如果不是你当年的百般迁就,或许我可能连一个贴心好友都没有。”


    沉默了几秒,孟以书问道:“所以我们……还能做回好朋友吗?”


    周霁禾没回答,而是说:“明年能留给我一个档期吗?”


    “我想邀请你做我的伴娘。”


    无声落泪。


    良久,孟以书含笑答应:“好。”


    两人叙了很长时间的旧。


    临走之前,她回答了周霁禾刚刚问过的问题:“我和潘岩已经分开了。”


    “禾禾,你当时说……强扭的瓜不会解渴,这句话我是在不久之前才明白的。”


    “潘岩并不爱我,只是享受自己被爱的那种感觉。”


    “十多年的时间……这么漫长的暗恋,可能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他稍微勾一勾手指,我立马就答应了做他的备胎。”


    “好在我现在已经彻底醒悟了。”


    “禾禾,以后我只爱自己,也会珍惜爱我的人。”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暗恋都会修得正果。我是,潘岩其实也是,所以我不怨他。”


    “因为我们都扯平了。”-


    傍晚,郁谨南过来接她回家。


    车厢内,周霁禾简单同他讲了讲孟以书和潘岩之间的故事,随后轻声感慨:“暗恋真的很像是在下一个不知道结果的长期赌注。”


    赌赢了会感动自己。


    赌输了便会陷入无尽的悲哀深渊。


    郁谨南没对她的言语发表评价,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另一边。


    “你的声音不对,又感冒了?”


    周霁禾吸了吸鼻子,嗡着嗓子说:“嗯……应该是在水里待太久着凉了。”


    “不过我早上已经吃过药了,晚上睡一觉估计会好很多。”


    “等等回去给你熬点姜汤喝。”


    “能不喝吗?”


    她最讨厌姜的味道了。


    “不能。”他说,“姜汤可以驱寒。”


    “你的抵抗力太差,等病好了跟我出去锻炼。”


    “郁老师,你知道我早上起床有些困难。”


    “那就晚上。”


    “网上说饭后锻炼对身体不好。”


    “诺诺,没得商量。”


    知道说不过他,周霁禾没再浪费时间和他讨论这些,而是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你对他们之间的事有什么看法?”


    郁谨南淡淡道:“还是之前那句话,有心就可以。”


    “什么意思。”她没太听懂。


    “人跟人之间的结果是可以改变的,有心就可以。”


    “可是如果潘岩始终都不喜欢她,她再如何有心,都改变不了结果。”


    “有心的前提是善于识人。”他解答她的疑惑。


    “善于识人?”周霁禾低低重复了一遍。


    “其实我有一点还挺好奇的,我当年那么对你,而且我们两个之间也没有过太多接触,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么多年过来,喜欢她的异性的确不少。


    大多数是因为她的皮囊足够漂亮,也有很多是因为对她舞姿的所谓欣赏。


    可周霁禾总觉得,郁谨南对她的喜欢不全是因为这些表面上的特性。


    耳畔传来她的问话。


    郁谨南顺着她的思路回忆起过往。


    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好感的。


    大概是在高一新生入学那日,他匆匆回眸,看到的是少女满脸狡黠地明艳一笑。


    那张笑脸,成了他惦念至深的秘密。


    是什么时候开始憎恶她的。


    骤雨突降的课间,少女满脸骄纵,将那盒黑巧直接丢到了他的课桌上。


    ——“听说你吃不起,喏,算我送你的。”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喜欢上她的。


    少女怀里抱着流浪猫,语气生硬地请求他帮忙照顾它一段时间。后来听他提到黑巧,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愧疚与后悔。


    基于好奇的心理,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却依旧对她留有排斥。


    渐渐接触下来,他发现了她隐藏最深的另外一面。


    原来她并不是如他人所看到的那般骄矜任性,她如此善良,又如此有爱心。


    明明这才是她最为真实的一面。


    绵绵细雨的午后,她为流浪猫的离世嚎啕大哭,哽咽着问他自己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


    那时的她脆弱、易折、迫切地需要依赖别人,再也不是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模样。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


    短暂的失神。


    郁谨南回答了她的问题:“始于颜值。”


    犹豫了几秒,周霁禾忍不住吐槽:“该不会就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


    “虽然说我长得的确挺好看的,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应该高兴,但我还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听着她夸赞自己的话,郁谨南眉梢微扬,“缺了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总觉得他的回答有些片面。


    或许是出于自己的第六感,她始终不相信他喜欢她就只是因为这么浅显的理由。


    红灯亮起时,郁谨南将车子停下。


    他稍稍转头看她,浅声补充了刚刚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忠于本质。”


    周霁禾似懂非懂地回看他。


    “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我都喜欢。”他说。


    “对我来说你就是你,我喜欢的也只会是你。”


    话音落地,她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始至终,他只喜欢她。


    因为是她。


    所以他喜欢她的全部。


    第75章


    ◎拆吃入腹◎


    周霁禾是后半夜开始发起高烧的。


    半梦半醒之间,汗水渐渐打湿了睡裙,她又冷又热,下意识贴紧了身旁的男人。


    察觉到她的不对,郁谨南支起身子,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黑暗之中,他点亮床头立着的台灯,将人揽过来又用手测了一遍体温。


    额间袭来一抹舒服的凉意,周霁禾嘤咛一声,蹭他蹭得更紧。


    郁谨南用另一只手替她裹紧被子,俯身低声说:“你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便准备起身下床。


    周霁禾的意识朦胧,半睁开眼睛,牢牢圈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语调带着细软的哭腔,“……别走,陪我。”


    生病的女人异常柔弱,软若无骨的一双手臂贴在他的身上。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面料,一抹烫意随之传来。


    郁谨南自是心疼,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格外宠溺。


    “听话,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我不想让你走。”


    “我没打算要走。”他哄她,“就出去两分钟,宝贝。”


    他耐心同她商量着,余光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周霁禾的目光略微呆滞,像是在努力思量着这句话的意思。


    见她开始怔神,郁谨南将她的两只手塞进被子里,随便扯了件睡袍披在身上,继而抬腿走向客厅去找药。


    直到天空渐渐露出肚白,周霁禾的体温才算恢复正常,窝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经接近晌午。


    枕边空无一人,卧室的门虚掩着,隐约能闻到食物的饭香味。


    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耳朵里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男人推门而入,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烧退了,起来喝点粥。”


    她用脸颊蹭他的掌心,轻声问道:“你一直都没睡吗?”


    郁谨南淡淡“嗯”了一声,“不守着你我不放心。”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抵抗力确实很差。”她吸了吸鼻子,“同样都是泡在水里,你却没什么事。”


    如此想着,不由多了几分懊恼的情绪。


    “等病好了带你去锻炼。”


    知道自己的确应该提高一下身体素质,这次周霁禾没再拒绝。


    稍微使力撑起半个身子,她向他伸出双手,“老公,抱我。”


    郁谨南顺势把她拉了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过了几秒,他说:“澄澄生起病来跟你差不多。”


    “你是不是想说我现在很像小孩子。”


    周霁禾的脸颊埋在他的肩头,糯着嗓子开口说道。


    男人胸腔微微震动,隐约低笑了一声,“难道不像?”


    “才不像。”她抬头看他,“就算没有你的话,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郁谨南浅抿起唇,“诺诺,不准做这种假设。”


    周霁禾在他喉结周围轻咬了一下,“小气鬼,你明明知道我是在开玩笑。”


    本就敏/感的位置突然传来一抹微痒的触感,郁谨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她的唇色泛白,带着明晃晃的病态。唇形极为好看,吻上去的时候会不自觉地主动吮/吸着他的嘴角。


    强行压住窝在心底四处横生的燥意,郁谨南说:“生病了怎么还想着招我。”


    “没想着招你,是你自己心思不纯。”


    原本还打算暂时放过她。


    听她如此讲,他的眸色渐深,“还难受吗?”


    周霁禾缓缓摇头,“不难受了,但是没什么胃口,晚点儿再喝粥吧。”


    “那先做件正事。”


    “什么正事”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被他堵住了唇瓣。


    她推搡着他的肩膀,趁着换气的空隙轻喃:“……别,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郁谨南哪里会在意这些,此刻恨不得将她狠狠拆吃果腹。


    刚退烧不久的女人满身娇弱,像是浸在海里的丝绸,质感极佳。


    指腹稍作触碰立马会染上一抹粉嫩,顺着海面滑过的位置无不为她惹来阵阵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疾风暴雨骤然停止。


    周霁禾茫然又难耐,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笼罩着氤氲直直看他,泛白的唇渐渐透出红润的光泽。


    “……怎么了吗?”


    她的嗓音格外娇柔,平添了几分缱绻的妩媚。


    他收回手,抱着她往洗手间走,“肚子不疼么。”


    听到他在问,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余光扫到男人手指上的那抹红。


    脸颊染上酡红的同时,周霁禾用手背遮住双眼,决定暂时闭嘴装死。


    再从里面出来已经是很长时间以后。


    不知是着凉的缘故还是怎么,明明刚见红不久,腹部却坠痛得厉害,整个人也变得越发昏沉。


    简单吃了几口白粥和炒菜,周霁禾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才姗姗醒来。


    她挪着缓慢的步伐走出卧室。


    彼时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翻阅着各种档案,俨然已经沉浸在工作中多时。


    郁谨南寻声抬头,“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周霁禾答完,伸手抚了抚空落落的胃部,“我有些饿了。”


    “雅淇姐喊我们过去吃饭,想去吗?”他说,“要是还难受的话,我们就在家吃。”


    周霁禾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好啊,正好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澄澄了,还挺想她的。”


    简单洗漱完毕,周霁禾随便套了件毛衣,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


    两人赶到林雅淇家中时,佳肴已经摆满了餐桌。


    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傅可澄欢喜得不行,连忙跑上前去抱紧周霁禾的腰身,“舅妈,澄澄想你啦。”


    这声称呼倒是意外。


    周霁禾扭头,不动声色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然后伸出食指轻刮傅可澄的鼻尖,“小鬼头,谁教你这么叫的。”


    “郑觅哥哥说的!”


    托腮思考了几秒,傅可澄奶声奶气地补充了一句,“还有妈妈也是这么教我的,她说周老师和舅舅要结婚了,让我喊周老师舅妈。”


    从厨房出来的林雅淇恰巧听到她的话,含笑对周霁禾说:“听说你们结婚的事,澄澄开心得很呢。”


    几人很快围在餐桌旁边就坐。


    用餐时,看着坐在对面的郁谨南对准新婚妻子百般照顾,林雅淇欣慰极了,将目光投向周霁禾,“诺诺,我能这么喊你吗?”


    周霁禾莞尔,“当然。”


    “原本我和他姐夫还为他的终身大事担心得要死,结果前段时间他突然和我说自己已经有结婚的打算了,我当时听完还吓了一跳呢。”


    “我跟他和好没多久,突然决定结婚的确有些仓促。”


    “两个都是有情的,也就不论什么朝夕长短了。”林雅淇说。


    “上次你来家里吃饭,当时我就看出了你们之间的异常,隔天我还特意问了谨南一嘴。诺诺,你猜他跟我说了些什么。”


    橄榄枝被抛到了周霁禾的手里。


    听到这番话,她心中生出好奇,夹菜的动作随着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说了什么?”


    林雅淇加深笑意,“他说,让我准备好给你的改口红包。”


    周霁禾面色一怔,显然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上次来这里吃饭的时候,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两人当时不欢而散,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趋势。


    那晚在这栋楼的电梯里,她仗着醉酒去吻他,她的主动却被他生生躲过。


    之后在车厢内,她鼓起勇气问他还不爱不爱她,他当时的回答是:“诺诺,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你也不需要我来爱你。”


    再后来就是无止境的沉默,她很快被他送回家。


    男人将她送到卧室,不作半分停留,也没有丝毫留恋,就这样直接转身离开了。


    让她想不到的是,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僵硬的情况下,他却在第二天和林雅淇说了这句话。


    毋庸置疑、如此笃定的一句话。


    所以是不是足够可以证明,他从来都没有不爱她,只是世事无常,才让他们险些错过。


    即便两人处在分手的阶段,他也从没质疑过自己对她的爱。


    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他明明为他们的未来做足了打算。


    见她出着神,林雅淇适时开口:“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有些被吓到了吧。”


    “因为我没想到你们的进展会这么快。”


    周霁禾收回游离的思绪,笑着如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在当时那个节点提到改口红包。”


    “所以谨南,不如和我们讲讲你的想法。”林雅淇看向当事人。


    郁谨南拿起面前的水杯浅呡了一口,“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认定了而已。”


    认定了而已。


    周霁禾听闻,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


    又聊了几句,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傅可澄最先吃完,拿着座位旁边的洋娃娃去客厅看动画片去了。


    林雅淇看着女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他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郁谨南言简意赅地答:“顺其自然。”


    林雅淇点了点头,“诺诺,作为过来人我想跟你说,生理期前后虽然不容易受孕,但是是保养身子的最佳阶段。”


    “你们如果准备备孕的话,一定要提前调养好自己的身体,很多事都不能随意乱来了。”


    话音刚刚落地,正在喝汤的周霁禾倏地被汁水呛到,起伏着胸腔剧烈咳嗽了两声。


    背部随即多了一只大手,覆在上面匀速缓慢地轻拍。


    林雅淇无心的两句忠告,却被两个有心人听了进去。


    周霁禾随即想起中午在洗手间发生的一幕幕。


    她被他撩到一半,身体正不上不下地悬着,实在是难受得很,于是缠住他温存了许久,时间也随着悄然流逝。


    大概是因为她鲜少如此主动,男人亦是被挑起了波澜。碍于她的身体状态,他没再继续,及时喊了停止。


    可她当时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黏着他不肯作罢。到最后,他还是没依着她,直接宣告了结束。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脑海里不禁增添了些许尴尬,突然听到林雅淇如此说,叫周霁禾怎么可能不窘迫。


    鬼知道她中午的时候究竟在胡乱想些什么。


    她下意识侧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闪过玩味,她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件无伤大雅的尴尬小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林雅淇并没注意到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无形互动,见她被呛到,连忙拿起水壶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些水。


    看到她缓了过来,这才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比如说生理期吃生冷的食物,或者进行一些常规的剧烈运动,这些千万不要做。”


    顿了顿,林雅淇又说:“当然,谨南你也得跟着注意。”


    接连嘱咐了几句,她这才放心,拉着对面的两人又聊起了别的。


    饭后,两人往车库走。


    周霁禾全程没同旁边的男人交流,自顾自加快了脚步,绕过车身坐进了后驾驶座。


    将她的鸵鸟行为看在眼里,郁谨南的眸色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拉开后座的车门跟着坐了进去。


    她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之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然而这些小动作很快便被他打断。


    郁谨南随手把人拉到自己身旁,慢条斯理地开口:“躲什么。”


    周霁禾将目光移向窗外,生硬丢出两句解释:“没躲,我就是觉得后座坐着比较舒服。晚上吃太多了,前面挤得慌。”


    他稍微使力,让她转身面向自己,“害羞了?”


    “……才没有。”她小声嘟囔。


    “害羞什么,你全身我哪里没看过,哪里没摸……”


    周霁禾下意识去捂他的嘴,“不许讲。”


    转瞬之际,她开口承认,“求你了,不许再讲,我害羞。”


    听到她软着声线撒娇,郁谨南顺势握住她的手,“有闭口费么。”


    “郁老师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干嘛总问我要酬劳。”她不满地抗议出声,“上次游泳也是,明明你才是占尽便宜的那个。”


    “有酬劳才容易办事。”


    郁谨南把玩着她的手心,“诺诺,为人处世之道也是如此。”


    “那你说吧,想要什么报酬。”


    他不答反问:“你想给我什么报酬?”


    突然想到不久之前林雅淇说过的话,周霁禾粲然一笑,“要不我把改口红包转赠于你,让你沾沾喜气。”


    “沾沾喜气?”


    她露出无辜的表情,“毕竟我也是要结婚的人了,把这种好运赠给你,你不觉得是件很浪漫的事吗?”


    郁谨南迅速品了品,就着她的话茬说:“嗯,的确很浪漫。”


    玩笑过后,他的眼里突然多了抹认真,“比起这个,还有一件事更浪漫。”


    “什么?”


    “和你结婚的人——”


    “是我。”


    第76章


    ◎揉碎我◎


    在郁谨南的悉心照顾下,周霁禾的感冒好得极快。


    陆陆续续过了几日。


    见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男人开始履行前段时间的承诺。


    ——带她锻炼。


    周霁禾清晨有赖床的习惯,偶尔遇到睡眠不足的时候,小时候养出来的起床气就会瞬间爆发。


    偏偏他总能找到方法来治她。


    小脾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转眼便被他压了下去,然后睡眼朦胧地等着他抱她去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郁谨南将人抱到衣帽间的沙发凳上,稍稍垂眸问她:“穿哪件?”


    周霁禾扫了眼衣柜,随手指了指,“那件米色的卫衣,还有最左边数第二条牛仔裤。”


    说完,她抬起胳膊随便扎了个马尾,露出素面朝天的整张脸。


    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正准备起身前往最里侧的隔间换掉身上的睡裙,转眼却被他拉住手臂。


    郁谨南眸色平静,浅浅说了句:“我帮你换。”


    周霁禾知道他没给她留有拒绝的余地,也没打算扭捏,索性站在原地任由他帮自己把衣服穿好。


    男人全程中规中矩,几乎目不斜视,像是在完成一项极为正式的工作任务。


    直到他帮她穿完牛仔裤,她隐约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难以察觉的灼热。


    周霁禾踮起脚尖靠近他,在他的耳侧呼出一口热气,“怎么了吗?”


    好像并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格外喜欢看她穿牛仔裤。


    郁谨南目光沉了沉,“没什么。”


    那双腿紧致笔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修身的牛仔面料勾勒出极致的美感。


    的确惹眼至极,不由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周霁禾盯着他看了几秒,再想去深度观察他的表情,却发现男人早已无波无澜。


    她后退了两步,自顾自敛回打量的视线,用手整理好卫衣的褶皱,“走吧,这个点出门,正好可以去附近的面馆吃个早餐。”


    郁谨南面色恢复常态,“先跑两圈再说。”


    几分钟后,两人缓步来到楼下。


    男人做完伸展运动,拉着她绕着小区四周慢跑了一圈。


    周霁禾向来讨厌跑步,兴致实在不算特别高,第二圈还没跑,就已经产生了开小差的躲避心理。


    “……不行,我跑不动了。”她蹲在地上撒娇。


    “再跑一圈我们就去吃早饭。”


    “我能选择不吃饭直接回家吗?”


    “不能。”


    “……”


    见商量不过他,周霁禾扭头环视周围,然后冲不远处的车库扬了扬下巴,“我可以骑共享单车陪你一起锻炼。”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着重补充了一句,“我生理期还没彻底结束,不能做太过剧烈的运动。”


    耳闻如此,郁谨南自是不会再多说什么。


    他没继续跑步,也没打算让她骑车陪他,而是牵着她的手往小区门口走。


    周霁禾问道:“不跑了?”


    “嗯,带你去吃饭。”


    “可是我还不太饿。”


    他停住脚步,“要回去吗?”


    周霁禾摇头,一个莫名的念头在脑海里涌现,“我突然很想吃财大对面的那家小馄饨。”


    郁谨南微微颔首,“我回去拿车钥匙。”


    “不用回去,我带你去坐公交车。”她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站公交是直达财大的。”


    到了公交站点,周霁禾向他伸出手掌,“有零钱吗?”


    郁谨南挑眉,从黑色运动裤的口袋里翻出几张百元大钞,全部放在了她手里。


    她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了几秒,从中抽出一张,把其余的几张一并还给了他。


    “郁先生,在这里等我一下。”


    没等他回答,周霁禾直接转身去了马路对面。


    走了没几步,最终在水果摊面前停住步伐,含笑对站在摊位面前的老人说:“阿婆,我想买些橘子。”


    郁谨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米色卫衣搭配浅色系牛仔裤,扎着学生时代的黑马尾,不施粉黛的一张脸。


    无论是长相还是绽在嘴角的粲然笑靥,都和十年前并无任何分别。


    她还是她。


    世事变化无常,她却没有丝毫改变。


    两分钟后,她拎着一袋橘子朝他走来,眼底夹杂着明晃晃的雀跃。


    看到他的目光投来,她将手里的包装袋提起,不紧不慢地冲他摇晃了几下。


    眼尾恣意上挑,狡黠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快夸我聪明。”


    周霁禾靠近男人,边说着邀功的话,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递给他。


    手心传来微凉的触感。


    郁谨南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橘子,脑海里不由想起了傅可澄。


    每次考完试,只要小姑娘得到满分,她都会满心欢喜地跑过来找他,拿着试卷要他“论功行赏”。


    一大一小两张脸渐渐重叠。


    面前的女人浑身散发着不自知的、鲜少表露出来的孩子气。


    想到这里,郁谨南挑起唇边,“嗯,夸你。”


    耳朵里听着他的话,周霁禾迅速剥开一个橘子,将其中一瓣放进嘴里咀嚼咽下,这才缓声回应他的夸奖:“你就知道敷衍我。”


    男人脸上挂着的笑意更深。


    过了没多久,公交车缓速驶近,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车厢。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


    抬眼打量起面前烫金的“清川财经大学”几个大字,周霁禾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自从毕业以后,除了路过,我都好久没来过母校这边了。”


    停顿了几秒,她疑惑看他,“你这些年有回政大去看看吗?”


    “每年都会回去探望一下恩师。”郁谨南答,“或者校庆的时候受邀参加一些讲座之类的活动。”


    他和许诺虽然隔了几届,但负责教习他们专业课的教授却是同一人。


    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两人不忙,那位教授都会亲自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对这两位爱徒的欣赏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政大的校庆是不是很有意思。”她问。


    “还可以。纪云深作为校外人,倒是很愿意来参加这些活动。”


    “他也在受邀嘉宾的名单里面?”


    “嗯,作为许诺的家属。”


    提到家属,周霁禾温懒点头,“那下次我也要参加你们学校的校庆。”


    想了想,她刻意强调了一句,“以家属的名义。”


    郁谨南揽住她的肩膀,“五年以后我带你去。”


    “居然还要等这么久。”周霁禾忍不住嘟囔出声。


    两人边聊边往财大对面的小吃街走。


    进了馄饨店,周霁禾根据很多年以前的印象简单点了两碗馄饨和几碟小菜。


    待食物被端上以后,她拿起汤匙浅呡了一口汤,“还是以前的味道。”


    “你快尝尝,这家馄饨店是我们财大的招牌老店,味道真的很不错。”


    郁谨南没第一时间搭腔,随着她的动作也喝了口汤。


    的确还是以前的味道。


    见他没言语,周霁禾满眼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比其他的店铺好吃很多?”


    她把桌上放着的两个调料瓶推到他面前,“你第一次吃,最好加些醋和辣椒油,这样味道会更鲜美。”


    “这么肯定我是第一次吃?”他倏然开口。


    她微愣,“政大和财大所在的位置整整跨了三个区,两所学校离得这么远,你怎么可能会来我们学校附近吃馄饨。”


    郁谨南放下汤匙直直与她对视,“诺诺,这两所学校离得并不远。”


    “嗯?”


    她明明记得远得很。


    “有心就可以去任何地方。”-


    吃完饭,周霁禾决定带他去校内逛逛。


    时隔许久再次踏进校门,她觉得四处的环境都新鲜得很,露出满眼惊奇的同时,还不忘对身旁的男人介绍几句学校的情况。


    “郁谨南,你知道吗?”她收回投出去的视线,眼睫轻颤了几下。


    “其实当年报考的时候,这所学校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里面没有我想学的专业。”


    “你也知道,我当时文化课的分数是很高的,足够去考清川的舞蹈学院了。”


    “但是后来……”


    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郁谨南大概清楚她想说些什么,反手与她十指相扣,“我知道,都过去了。”


    周霁禾轻扯了两下嘴角,“是啊,都过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学校的美食和美女真的是清川各大高校的排名之最。”


    男人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是么,我没注意过。”


    眼瞧着他露出一副仿佛对这里很熟悉的模样,周霁禾说:“刚才在小吃店我就开始好奇了,你不会以前真的来过很多次我们学校吧?”


    像是转念想起了什么,她又说:“不对,按理来说你至少来过我们学校一次。”


    “就是在我毕业典礼那天,你过来送了我一束雏菊作为毕业礼物。”


    郁谨南回道:“那天我确实来过。”


    “那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四毕业生几乎都在操场拍照留念,想找你不算难。”


    “原来如此。”周霁禾恍然。


    “除了那次,你之前还来过财大吗?”


    “来过几次。”郁谨南如实说,“不过不是来找你。”


    只是想踩一踩你走过的路。


    后半句话他没明讲,周霁禾却还是听懂了。


    她顿住脚步,踮脚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旁边悄声说:“郁谨南,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真的很好。”


    两次失意时都是他为她撑的伞。


    高考之后,在其他同学都对她明里暗里地落井下石时,是他默默给予她安慰。那段短暂又难忘的时光,是他在无声陪伴着她。


    她并非无心,对他不是不感激的。


    或许爱上他真的不是巧合。


    大抵是遵循了内心深处强烈的自我意愿。


    郁谨南垂眼看她,“诺诺,听到你这句话,我很开心。”


    “既然开心的话,就请我吃棉花糖吧。”周霁禾后退了两步,含笑回看他。


    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甜品店,“喏,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特别爱吃这家的棉花糖。”


    男人缓声丢下两个字:“等我。”


    看着他高挑挺拔的背影转身进了那家甜品店,她的心情极好,心脏渐渐被一抹甜腻感填满。


    郁谨南走进店里的那刻,仿佛时空交替一般,他像是参与了她大学四年的一整个学生时代。


    周霁禾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然后托腮,透过甜品店的玻璃门盯着男人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


    敛回目光的同时,她低头打开微信,自顾自刷起了朋友圈。


    几十秒之后,头顶透着的光倏然被遮住。


    她下意识抬起头,一个身穿篮球服的大男孩站在了她面前。


    男孩单手捧着篮球,额间布满了细汗,黑发湿漉漉地散在头顶。


    他的唇色带着一抹健康的红润。眼睛细长,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紧锁住她。


    还没等她开口,男孩率先一步说:“那个,同学,冒昧打扰你一下。”


    似乎是刚运动完的缘故,他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平添了几分专属于青年的阳光气息。


    停顿几秒,他又说:“我想问的是……你有男朋友吗?”


    “或者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互相认识一下。”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话,周霁禾显然有些意外。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眸,“那个,不好意思,我……”


    男孩打断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我知道突然走过来的确有些唐突,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你认识一下。”


    “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已经结婚了。”


    说完,周霁禾将左手手背展示给他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耀眼。


    余光扫到不远处男人的身影正逐渐走来,她侧眸看向郁谨南,“那位就是我老公。”


    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结婚了,不好意思同学。”


    等男孩失落离开后,郁谨南在她旁边就坐,“想不到诺诺这么受欢迎。”


    周霁禾随口说了句:“彼此彼此。”


    讲完这句话,她伸手去拽他手里捏着的棉花糖,扯出一小块放进嘴里。


    很甜,不只是棉花糖。


    男人没再多说什么,拎过装着橘子的包装袋,开始为她剥水果皮。


    两人在原处坐了片刻,见早晨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便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刚进家门不久,郁谨南接过她手里的棉花糖,去厨房随便找了个透明玻璃罐放在里面。


    下一秒,他将人狠狠抵在沙发空隙间,俯身吮住那片带着甜味的嘴唇。


    周霁禾身形一顿,又迅速回吻住他,与他的舌/尖相互勾缠。


    几分钟后,她伸手去搡他的肩膀,喘气问道:“吃醋了?”


    郁谨南自是大方承认,“吃醋了。”


    言语间,他的手延伸向上,“所以想惩罚你。”


    她攥紧他的小臂不让他继续,面上却舔了舔唇,在他耳侧小声说了几个字。


    郁谨南听后,瞳孔快速闪了闪。


    “来完了吗?”他用手指在外侧试探了一下,“不是说还没结束。”


    “嗯……骗你的。”她低喃着开口。


    “小没良心的。”


    再之后,满室缱绻。


    男人真的应下了她刚才贴在他耳边同他讲的话。


    ——揉碎我。


    *


    一转眼便到了除夕当天。


    今年清川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要暖些,没见到飘雪,反而经常阴雨连绵。


    周霁禾对天气的好坏没有太多感触,反倒是郁谨南似乎格外喜欢雨天。


    整个上午,过来做客的人接连踏破门槛。


    原本还以为男人的除夕夜会过得格外落寞,她甚至还准备了一番安慰他的话,比如“以后有我陪着你”之类的情话。


    可事实证明,的确是她想太多。


    大家基本都是外地人,在清川的亲戚朋友并不多,所以偶会遇到不回老家过年的情况,彼此就会商量着聚在一起度过一个团圆的除夕之夜。


    今年也不例外。


    早晨七点左右,众人就在群里商量着今年要留在谁家过年,最后大家三言两语便把对象定为了郁谨南。


    客厅内,周霁禾和许诺坐在沙发上整理着一会儿要贴的对联和窗花,另外几个男人井然有序地在开放式厨房不断忙碌着。


    没过多久,彭远粗犷嘹亮的大嗓门顺势传来,“不是,我说老纪,你到底会不会切菜啊。”


    “谨南要的是胡萝卜丝,你这切的是个什么东西,胡萝卜块?胡萝卜棒?”


    旁边的陈知曲加入群聊,和彭远一起嫌弃他,“我现在开始怀疑,当初谨南把’诺来‘交到他手里究竟是对还是错。”


    “哎呀,都小点儿声行不行?”当事人纪云深说,“你们吵得我都没办法继续专心切菜了。”


    彭远白了他一眼,将人挤到一旁,“去去去,你洗菜去,换我来切菜。”


    听着他们互相拌着嘴,正在备菜的郁谨南始终没说话,但周霁禾可以看出,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真的不错。


    有兄弟,有好友,还有她。


    全部都陪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想过离开,也根本不会离开。


    瞧着手里的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许诺看向周霁禾,“弟妹,无痕胶在哪里?”


    周霁禾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储物间,“在那个屋子里面放着,我去给你拿。”


    半个小时后,两人把春联和窗花各自贴好。


    在洗手间清理手上的污垢时,许诺含笑对她说:“今年除夕有你在,谨南也算是真正开心了一回。”


    “他往年过年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心情都不好吗?”周霁禾的眼里闪过疑惑。


    “身在心不在,跟个行尸走肉的躯壳一样。”许诺无奈摇头,“他母亲是在除夕的前两周离世的,这么多年他还是没缓过来。”


    “再加上他一直爱而不得,其实这些年他的心里真的挺苦的。我们倒是想劝,但始终都没办法让他真正走出来。”


    几秒后,许诺忽然认真说道:“能让谨南彻底走出来的,其实只有你。”


    周霁禾张了张嘴,试图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剩无言。


    见气氛略微压抑,许诺顺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在厨房做菜的四个大男人的八卦。


    谈笑聊了几句,两人相继走出洗手间。


    彼时室内已经渐渐传来极为好闻的菜香味。


    很快,众人围在餐桌旁落座。


    陈知曲往大家的杯里倒了些红酒,随口对彭远说:“远子,今年你媳妇还是不跟你一块儿过年啊?”


    “我们结婚之前就约定好了,除夕夜各回各家,谁也不必迁就谁。”彭远慢慢答道。


    “你们这对夫妻的观念倒是蛮新颖的。”


    陈知曲逗趣完,将目光移向郁谨南和周霁禾,“不聊彭远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事了,我们说说眼前这对新婚夫妻。”


    郁谨南凉飕飕瞥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


    “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干嘛这么护短!”


    陈知曲捂住胸口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难道我就不是你最可爱的好兄弟了吗?”


    周霁禾被逗笑,“没事,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


    “还是弟妹好。”陈知曲连着大笑了两声,“听老纪说,你们两口子已经准备备孕了?”


    “我是想问,什么时候能让我做孩子的干爹,等孩子满月我一定给他包个大红包。”


    没等周霁禾开口,郁谨南直言:“想都别想,你只会带坏他。”


    陈知曲正准备反驳两句,突然听到旁边的彭远开口:“别看谨南现在这么硬气,但我敢打赌,结婚以后准定是个妻管严。”


    饭席间,大家你来我往地畅聊着,将这顿团圆饭吃到了很晚。


    午饭之后,纪云深拉着另外三人去客房打麻将,客厅内只留下了郁谨南和周霁禾两个人。


    周霁禾将碗筷放进洗碗机,没由来地问了一句:“当年你连续给我发了七年的新年快乐,为什么后来突然不发了。”


    “诺诺,我不敢赌。”他诚恳回答。


    “赌什么?”


    “赌你的身边是不是有了良配。”


    她的眸光渐渐氤氲出雾气,倏然对他笑了笑,“郁先生,其实你从来都不用赌——”


    “因为我早晚会属于你。”


    第77章


    ◎郁太太◎


    吃完晚饭已经将近十点。


    彭远不知从哪里翻出两盒扑克牌,对坐在沙发上的众人说道:“朋友们,漫漫长夜,不找点什么事做就可惜了。”


    “年年都是这些项目,就不能来点儿有新意的?”陈知曲白他。


    “更何况今年有谨南媳妇在,你也不怕被她看笑话。”


    被点名的周霁禾眉尾挑了挑,侧身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郁谨南,用眼神询问他:彭远的什么笑话?


    男人斜靠在沙发椅背,稍稍歪头靠近她,在她耳边徐徐道出四个字:“从没赢过。”


    周霁禾:“……”


    运牌技术极差却明显不自知的当事人彭远自是表示不服,从餐桌旁边随便拖过来一把椅子,大喇喇地坐在了上面。


    将扑克牌掷到茶几上的同时,他说:“来来来,打牌!今年我必须拔得头筹!”


    几人很快围坐在茶几四周。


    许诺因为胃不太舒服,所以自请留在一旁围观。原本应该六人组队的牌局就此少了个人,眼下只能结成一组简单的四人局。


    周霁禾本想把位置留给郁谨南,自己则坐到旁边去陪许诺,刚准备起身,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郁谨南拉着她坐下,“你来,我帮你出谋划策。”


    眼见如此,她没再推托,趁着彭远洗牌的空隙问:“输赢有什么对应的惩罚或者奖励吗?”


    “往年倒是没有。”陈知曲回答,“不过今年可以加一个筹码。”


    彭远:“什么筹码?”


    陈知曲:“真心话。”


    彭远“啧”了一声,挤眉弄眼地说:“看不出来啊,你这花里胡哨的脑洞还挺多。”


    陈知曲懒得理会他的调侃,自顾自说起了游戏规则。


    “规则很简单,四个人先两两组队,获胜的那一组最后一对一pk,谁剩的牌数最少谁是最终赢家,反之就是输的那方。”


    “每局开始之前会先随机抽取一个问题,等本局结束的时候,输的那个人负责回答。赢家可以追问一个除此之外的新问题,输方必须回答。”


    “率先被淘汰的那组罚酒,而且没有追问输方其他问题的权利。”


    思索了几秒,他补充,“当然了,碍于谨南媳妇的身体状况,就不强行让她喝酒了,喝满杯的水就行。”


    简述完规则以后,游戏正式开始。


    事实证明,陈知曲的顾虑明显是多余的。因为身边有郁谨南在,周霁禾全程没输过一局,反而一直是问问题的那个。


    抽签抽到的问题基本都是荤素搭配,在这种情况下作答便显得越发暧昧不明。


    再加上玩游戏的三个男人都是诙谐幽默的性格,一时之间更是将气氛烘托到了极点。


    周霁禾的心情明显不错,始终没止住过笑意。


    只是有一点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莫名转移了注意力。


    男人紧贴她而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腰后,此刻正不疾不徐地缓慢摩挲着,举手投足间带了几分明目张胆的撩拨意味。


    那抹凉意隔着一层毛衣面料逐步渗入,周霁禾被他触碰得痒意渐生,酥软感不断袭来。


    她实在没办法一心两用,只好趁着纪云深发牌的空隙悄然将作乱的那只手握住,稍稍使力捏了两下他的掌心以作“威胁”。


    郁谨南并没松手,反而靠她靠得更近,嗓音清冽低缓:“好好理牌。”


    他的手越过毛衣伸向内里,在她光滑的皮肤表面不断游走,下一秒又轻拽了两下缠在她腰间的玉链,缓缓补充道:“诺诺,打牌得专心。”


    “……”


    她也得能专心才行。


    视线及不到的地方便是盲区。


    众人自然看不出任何异常,各自在理各自的牌。


    纪云深最先整理完毕,将手里的扑克牌收起,耐心等着抓到特定幸运牌的人开局。


    从口袋里翻出一盒香烟,随手拿出一根叼在嘴里。想到面前的两人正在备孕,他没去拿打火机点燃这根烟,而是直接把它放到了茶几边沿。


    “都好几分钟了,你们到底谁先出牌啊。”彭远催促道。


    纪云深和陈知曲都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几秒后,三人将目光同时投向周霁禾。


    彼时周霁禾大部分的注意力俨然已经被正在她身上作乱的男人带走。


    见三人看着自己,她先是快速扫了眼手里的牌,然后笑了笑,“抱歉,我没注意到是我。”


    碍于刚刚的意外出神,她并没细听这局开始之前陈知曲在手机的抽签软件上抽到的问题是什么,于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陈知曲没想太多,低头看向手机屏幕,把抽到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问题是:如果回到十年前,你最想对你的初恋说些或做些什么。”


    平平无奇的一个问题,在场的纪云深和彭远似乎并不是太感兴趣。


    彭远随口说了句:“没有刚才那个带劲啊。”


    说完,他学着上局结束时周霁禾问问题的语气,柔声对纪云深说:“请详细描述你和初恋第一次时发生的具体细节。”


    纪云深:“……”


    “老纪,谁能想到你和许诺结婚之前一直是个处男啊。”


    纪云深无语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守男德,不行?”


    两人拌了两句嘴,很快开始了新一轮的牌局。


    时间过半,陈知曲和彭远已经被淘汰。


    周霁禾正要出牌,倏然被郁谨南缓声打断:“出另外两张。”


    出于对他算牌能力的信任以及对他本人的绝对依赖,她自然想也没想便直接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两张纸牌落地,纪云深挑了挑眉,顺势将手里其余的四张牌丢下。


    “我只剩最后一张牌了。弟妹,你输了。”


    耳闻至此,周霁禾放下手里的底牌,莞尔开口:“是我输了。”


    在输家回答问题之前,一旁的彭远适时接过话茬:“弟妹,你的初恋是谨南吗?”


    纪云深打断他:“这局我才是赢家,你好好喝你的罚酒去。”


    因为需要遵守游戏规则,周霁禾没回答彭远的问话,而是就着开局抽到的问题答道:“如果回到十年前,我可能会先对他说声抱歉——”


    “然后会赶在他喜欢我之前,尽我所能地主动先喜欢上他。”


    周霁禾的目光看似平静,从她的眼底深处却不难察觉到一抹坚定如炬的赤诚。


    她说,想回到过去对他说声对不起。


    为她当年没发现他的心意感到抱歉。


    为她当年对他无意间的出言中伤感到抱歉。


    如果真的可以自行弥补遗憾的话,那她一定会让高一的周霁禾学会放低姿态,对他道出自己真正想讲出口的关心和问候,而不是生硬地将原本带着好意的黑巧丢到他的课桌上,让它变成了践踏他自尊心的工具。


    她说,想回到过去,尽自己所能地先喜欢上他。


    这样他就不会背着那么多年的遗憾,也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独身一人。


    至少还有她可以为他分担一半。


    周霁禾说完这两句话,在场的众人都发现坐在她身旁的郁谨南表情变了变。


    男人对外表现出来的情绪向来极淡,倏然间喜形于色,大家却并没觉得有多奇怪。


    ——毕竟他面对的是周霁禾。


    彭远露出八卦的眼神,了然似的“哦”了两声,仔细品了品她的后半句话,最终总结了一句:“原来谨南还真是你的初恋啊。”


    “当然。”周霁禾笑。


    众人接连起哄。


    又玩了几局,不知不觉已经接近零点。


    散场之后,周霁禾起身来到主卧的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的开关,她用冷水将整张脸打湿。


    感觉困意渐渐消失,这才挺直腰板,对着镜子随意擦拭了几下滴落在脖颈间的水珠。


    洗手间的门被拧开。


    即便眼下她没转头看向声源处,却也知道进来的人是郁谨南,毕竟除了他没人会跟进主卧。


    周霁禾透过镜子去探寻他的身影,随口问道:“怎么没跟大家一起守岁?”


    郁谨南扬眉,“来陪你。”


    “不用陪我,我马上就出去——”


    尾音还没讲完,周霁禾整个人被他拉进怀里。


    下一秒,男人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毫不费力地将人直接抱坐在了洗手台的边沿。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把她的唇瓣生生吞进嘴里。


    浅尝辄止怎么能够,他明明在肆意掠夺她仅存的呼吸,在她的口腔内不断席卷,逐步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


    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样,既强势又霸道,永远不容忽视。


    每每都是她几近下风。


    实践过无数次以后,她也渐渐领悟到了一些精髓,有样学样地与他的唇舌游荡嬉戏。


    脸颊上挂着的水珠随着他吮吸的动作滴滴滑落到两人的唇边,勾勒出条条水痕,最终灼热消融。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的唇,将脸埋在她的锁骨处开始平复呼吸。


    周霁禾被他亲得身体发软,任由自己靠在他的身上。


    她轻声呢喃:“……以后打牌再也不要你出谋划策了。”


    男人闷着喉咙低笑,“怎么。”


    “你那局明明是故意让我输的。”


    周霁禾直接拆穿他,又倏地跟着笑,眉梢满含风情,“郁先生,就这么想让我回答那个问题?”


    郁谨南大方承认:“嗯,想。”


    “那你呢。”她把刚才抽到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如果回到十年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沉默了几秒,他缓声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周霁禾在他肩膀的位置咬了一口,“你又敷衍我。”


    郁谨南站直身子,垂眸快速扫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随后勾唇直直看她。


    “诺诺,零点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在他的嘴角印下一吻。


    顿了顿,她转念又说:“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爸爸为了哄我,会在过年的时候让我许愿,然后再亲自帮我实现愿望。”


    “以后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他说。


    周霁禾温吞摇头,“我的愿望全部都已经实现了。”


    “我是想让你许愿,无论是否能立即做到,我都会替你去把它完成。”


    郁谨南眸色渐深。


    过了许久,他说:“我已经许完愿了。”


    “是什么?”


    “想和你在一起,永远。”


    *


    大年初八悄然来临。


    周霁禾生日当天收到了不少朋友的祝福微信。


    知道她今天要领证的寥寥无几。


    只是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一不在早晨打电话过来,满心欢喜地对她亲自恭贺了一番。


    郁谨南那头自是一样的光景。


    不过稍有不同的是,接到电话的男人会言简意赅地礼貌回复几句,之后便直接收了线,打算过后再和他们见面细聊。


    反观周霁禾这头,或许是女人偏于感性的缘故,对于领证这件人生大事,她这边的好友难免会引出各种各样的伤感情绪。


    尤其是孕晚期的段阮,硬是拉着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了近半个小时,聊到最后竟莫名生出了一种嫁女儿的悲恸心理。


    直到被秦谈哄着去吃早饭,这才依依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没过多久,陈灵曦的微信语音恰巧打了进来。


    彼时郁谨南正在衣帽间替她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听到她的手机在震动,他抬眼看她,示意她时间已经不早了。


    周霁禾扯出粲笑,指尖划向接听键的同时,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用口型无声对他说:老公,你真好。


    几近于讨好一样的撒娇,她知道对他很是受用。


    男人捏住她的下巴进行了一记深吻,然后同样用口型回她:穿白衬衫?


    她莞尔:好啊。


    两分钟后,郁谨南从衣柜里扯出白衬衫和牛仔裤。


    将它们放到一旁,他伸手去脱她的睡裙。


    周霁禾一边和陈灵曦讲着话,一边乖巧地坐在沙发凳上任由他帮自己把衣服换好。


    再得空已经是片刻之后的事。


    等她快速化完妆,两人并肩朝地下车库走。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停在了民政局院内的露天车位上。


    接下来要走的流程再简单不过。


    把结婚证拿到手里的那刻,周霁禾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居然结婚了。


    和郁谨南。


    想到这里,她莫名红了眼眶,软着嗓子对他说:“如果你以后对我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郁谨南好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将人揽进怀里,“不会让你不要我的。”


    “生日快乐,郁太太。”


    郁太太。


    陌生又亲昵的称呼。


    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周霁禾弯起眉眼,“新婚快乐,郁先生。”


    男人将她手里的结婚证放进包里,如同往常一样帮她拎包,用空闲的另一只手牵着她往门口走。


    “走吧,我们去赶下一场。”


    “还有下一场?”


    “嗯,给你过生日。”他说,“在马路对面等我一下,我去取车。”


    周霁禾点了点头,缓步来到约定好的位置,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百无聊赖之际,她拿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却没想到第一个刷出来的会是郁谨南的头像。


    漆黑色头像上挂着一朵灰白乌云。


    云彩之下是两滴逐渐透明的雨水。


    她愣了愣神,目光往旁边移,看到了他发的朋友圈的具体内容。


    简单的一张照片,背景虚化的地方依稀能看出是在车厢内。


    他手里拿着两本结婚证,整张照片的构图框架比例完美,不用想也知道男人拍照时的用心程度。


    令人最动容的是他的配图文字。


    ——霁,等雨停。


    一如他头像的寓意。


    霁,等雨停,依旧期盼每一场雨。


    余光瞟到男人的车渐渐驶近,最终停在了距离她几米远的位置。


    周霁禾没急着上车,而是打开消息对话框给他发了条微信,然后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看手机。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在她的注视下点亮手机屏幕。


    一条消息赫然出现在通知栏中。


    【zenith】:你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说:


    领!证!啦!


    郁先生和诺诺是合法夫妻了hhh


    第78章


    ◎很浪漫的事◎


    两人商量过后,最终决定将婚礼日期定在今年的三月中旬。


    周霁禾的意思是不太想大办,只请一些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过来捧场就可以,大家围坐在酒桌前共同庆贺,这样的婚礼才足够贴心、足够有意义。


    对于她的提议,郁谨南自是不会拒绝,遵循她的意愿的同时,开始着手筹备起婚礼举办之前的婚品选购工作。


    除了自身的工作以外,男人余下的所有时间都在忙和结婚有关的事,睡眠时间日益减少,眼底不由染上了淡淡乌青。


    周霁禾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


    她近期没课,店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需要等她去处理,于是主动帮他包揽了一部分的份内之事。


    这天上午,陈灵曦和徐果来家里做客。


    看到她将四箱长方形的礼盒放到茶几上,陈灵曦满眼都是好奇,“姐姐,这里面是什么啊?”


    “婚纱和伴娘服。”


    周霁禾打开其中两箱的包装,“今天早晨婚纱店那边刚寄过来的。你们先试试看,觉得哪里不合身的话,我到时候叫他们重新改下尺寸。”


    听到是伴娘服,徐果连忙凑近细瞧。


    香槟色的一字肩礼服,无论面料还是剪裁的手艺都是极佳。


    雪纺纱搭配半透明的蕾丝花边,裙面镶着的碎钻成了整条裙子的点睛之笔。


    “真漂亮啊。”徐果由衷感叹,“伴娘服都这么好看,那婚纱岂不是更绝?”


    “你们喜欢就好。”周霁禾勾唇,“伴娘服是我自己选的,婚纱是他帮我挑的。”


    徐果:“姐姐,曦曦说她特别想看。”


    陈灵曦:“……”


    很快,婚纱被三人合力拿出。


    事实证明,郁谨南的眼光的确不错。


    即使周霁禾之前已经在店里试过几次,再看到它的时候,不免还是会被惊艳到。


    复古简约的抹胸款式,几米长的柯根纱裙摆。


    收腰的位置被珍珠链条点缀,腰线相连之处做成了恰到好处的镂空设计。


    “啧,看得我都想结婚了。”徐果说,“果然啊果然,比结婚更让女人心动的无非就是穿婚纱了。”


    陈灵曦问道:“对了姐姐,你们上次拍的婚纱照什么时候才能出成片啊,我都等不及要看了。”


    “保守估计的话,可能得一个月之内吧。”


    周霁禾将婚纱整齐叠放好,重新放回盒子里,“我最近在忙别的事,暂时没顾得上去问这个。”


    “还有什么事要忙?”


    “确定酒席桌数和菜单、选定负责跟拍的摄影公司等等,很多事还没定下来呢。”


    “诶?这些姐夫负责搞定不就行了。”


    “他太忙了,正好这段时间我又不忙,所以想着帮他分担一些。”


    周霁禾明白陈灵曦的意思,事实也确是如此。


    和婚礼有关的所有事从来都无需她去操心,郁谨南自会事无巨细地一一办好。


    只是这些事做起来实在是太过繁琐了,她实在不忍心把重担全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陈灵曦了然地“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又陪周霁禾待了一会儿,两人这才起身告辞。


    临别前恰巧和刚进家门的郁谨南撞了个正着,陈灵曦拉着徐果甜甜说了声“姐夫好”,之后赶紧溜之大吉,给这对新婚夫妻留足了独处空间。


    听到这声“姐夫”,郁谨南的心情明显不错。


    抬腿走到周霁禾身后,大手环住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轻声言语:“突然又发现一个结婚的好处。”


    男人呼出的热气不断喷洒在她的颈间。


    周霁禾扭头去吻他的下巴,“什么好处?”


    “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捆绑’在一起。”


    无论是纪云深口中的“弟妹”,还是陈灵曦嘴里的“姐夫”,这些称呼都是将他们绑在一起的证据。


    不是他和她,而是他们。


    两个独立的个体在精神层面合二为一,的确是件很浪漫的事。


    周霁禾哪里会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转过身同他面对面,嗓音异常细软:“我前段时间把外卖软件上的名称全部改成了‘郁太太’,每次外卖员喊我的时候,我的想法都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


    郁谨南挑眉,“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这么心有灵犀。”


    玩笑过后,周霁禾犹豫了一下,突然没由来地说了句:“郁谨南,其实我有些紧张。”


    “婚前焦虑?”


    “好像是有点儿。”她点了点头。


    “我这几天连续校对了好几遍婚礼上的宾客名单,总觉得不仔细核对的话,就会很容易出错。”


    “一切交给我。”他哄她。


    “才不要。”周霁禾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


    “交给你的话,你又要开始熬夜准备这些东西。我自己其实可以做好的,相信我。”


    郁谨南垂眸去吻她的额头,“嗯,相信你。”


    “别太强迫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


    周霁禾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她拉着他朝书房走,边走边补充,“婚礼的喜帖需要你来写。我的字不如你的字大气,这种比较正式的邀请函还是由你亲自书写最合适。”


    将纸笔摆好,她把人拉到书桌旁边坐下。


    正准备抬腿往他对面走,却被他使力拽了回去。转瞬间,她生生坐在了他的腿上。


    周霁禾下意识想挣扎,“我坐在这里你没办法好好写字,不会遮挡你的视线吗?”


    “不会。”郁谨南把人圈紧,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


    “你先帮我抄录一份原稿,到时候我再照着写。”


    即使隔着两层衣服面料,她还是能清晰感知到来自于他的烫意。


    这种情况下,她的注意力俨然全被他夺了过去,哪里还会想着认真抄录。


    正如是想着,周霁禾开口:“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搬把椅子过来。”


    等她说完,他伸手阻止了她欲要起身的动作。


    男人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示意她专心些,“就坐在这里抄。”


    眼见如此,周霁禾放弃了去搬椅子的想法,执起桌上的黑笔开始在喜帖上书写文字。


    可无论怎么佯装认真,她的内心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时间开始过得格外漫长。


    她手里的动作不止,男人手里的动作亦是不止。


    写完三分之一的时候,她停下,男人也随之停下。


    “继续写。”


    她听到他说。


    话音刚落,周霁禾余光瞟到他拉开了旁边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样东西。


    等看到究竟是什么东西时,她连忙软声阻止:“……别,我还没写完。”


    尾巴被推进的同时,他低沉着嗓音说:“你写你的,我们各司其职。”


    二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室内开着空气加湿器,眼下她却觉得又燥又热。


    她莫名犯起了倔,捏着笔杆的指腹微微泛白,无论如何也不肯吭声,只顾低头写自己的。


    正红色的喜帖上,她的字迹歪歪扭扭,早已经不知道自己写出来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前浪与后潮骤然一同翻滚,瞬间煽动了无数节奏。


    船只摇摇欲坠地飘荡在海面,四周一望无垠,宽阔又静谧。


    “诺诺,你的字很好看。”他说,“比我写出来的清秀许多。”


    耳朵里听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夸奖,周霁禾扶着桌沿,断断续续地说:“你别……拍我马屁。”


    察觉她不经意间的收紧,郁谨南眯了眯眼,眸色越发深邃。他轻拍了她一下,“宝贝,放松些。”


    眼下她哪里肯听他的话,像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一般,他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去做什么。


    郁谨南倒吸一口凉气,眉梢微微拧紧,倏地闷着喉咙低低笑了两声。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声线多了几分暗哑,“这样难受的是你自己。”


    “……”


    周霁禾没讲话,随手抓起桌上空白的喜帖向后扔去,直接打在了他身上。


    不痛不痒的触感反倒令男人加深笑意,他没再继续逗她,握着她纤细的腰身专心致志地做起自己的事。


    过了良久,他突然问:“婚纱到了吗?”


    周霁禾含糊“嗯”了一声,似乎没什么多余的精力与他交流。


    “穿给我看看。”


    “……不想穿,累。”


    “我帮你。”


    帮她穿上后,他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见他的表情晦涩,周霁禾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郁谨南挑起嘴角,“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


    “美梦成真。”


    *


    婚礼正式举办的前一天晚上,周霁禾和三位伴娘畅聊到后半夜。


    陈灵曦和徐果回客卧睡觉去了,孟以书知道她睡不着,索性多陪了她一会儿。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孟以书笑着说。


    “说实话,如果回到十年前,我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你未来的结婚对象会是郁谨南。”


    听着她的感慨,周霁禾跟着笑,“很多事的确说不清道不明,微妙得很。”


    顿了顿,她满眼认真地看她,“以书,希望你以后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定会的。”孟以书说。


    又浅聊了几句,两人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翻来覆去实在是没什么睡意,周霁禾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点亮屏幕给郁谨南发了条微信。


    【周霁禾】:睡了吗?


    那头几乎是秒回。


    【y】:还没。


    【y】:睡不着?


    【周霁禾】:嗯,很想你,还有点儿紧张。


    过了十分钟左右,手机传来震动声。


    【y】:下来,我在门口。


    心脏没由来地开始悸动。


    周霁禾随便扯了件外套披在身上,穿着室内拖直接跑到楼下。


    推开别墅大门时,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他只身站在庭院内的梧桐树下,表情隐匿于夜幕当中,即便眼下看不出任何喜怒,却意外能从男人身上感知到他的好心情。


    她小跑着靠近他,声音多了抹不自知的雀跃,“她们其实不让我见你的,说婚前见面寓意不好。”


    郁谨南把她抱进怀里,“我不忌讳这些。”


    “想我的话,我就一定会让你见到。”


    周霁禾圈紧他的腰际,鼻息间满满都是属于他的气味。


    过了片刻,她从他的怀中探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你们那边今晚过得怎么样?”


    两人将婚礼的地点定在了纪云深负责开发的这片海岛上,也就是他们当初参加同学聚会时来过的地方。


    同样的海岛,同样的别墅,同样的梧桐树。


    唯一不同的,是她如今的身份。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合法妻子。


    明天就是婚礼,众人在这两日陆续赶了过来,不约而同地把重头戏放到了今天晚上。


    所以今晚他们被迫分开,各自在各自的房子里度过最后的“单身夜”。


    “和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郁谨南说,“纪云深他们在打麻将,我没什么事做。”


    “你怎么不玩。”


    “我在等你给我发消息。”


    “那万一等不到呢。”


    “再过一个小时,如果等不到,我就准备过来抢人了。”


    周霁禾被逗笑,“你怎么这么霸道。”


    郁谨南没再搭腔,后退半步与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借着院子里的路灯照出的微弱光芒,他低头扫了眼她的拖鞋,“冷不冷。”


    她缓缓摇头,“都开春了,外面的温度又不低。”


    “怕你冷。”


    说完,他将外套脱下给她穿上,重新将人揽进怀里。


    “刚刚急着出来见你就忘记换鞋了,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冷。”


    想到等等还要一个人熬到天亮,周霁禾不由叹了口气,抱着他撒娇。


    “郁先生,我是到今天才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一天都离不开你了。”


    见不到的时候会想念,见到了以后恨不得时刻黏在他身上。


    她前几年的时候甚至还觉得,以后如果真的谈恋爱了,她一定会是人格极其独立的那个,她会给对方和自己足够多的自由。


    如今看来,她对他的依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融入骨髓。


    无论是否独立、是否自由,只要她想要的,他必定会给。同样的,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放任自己去依赖他、相信他。


    周霁禾后来渐渐明白。


    一旦爱上一个人,所有事先想好的词汇都衡量不了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他本身就是证明爱意最好的形容词。


    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眉目含情,眼底泛着灼热的流光。


    仰头看他的那刻,她的眼睛异常的亮,漂亮到极致。


    郁谨南在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恳切、真诚,以及毫不遮掩的爱意。


    他的内心被填得更满,喉结上下滚动,低声说:“那就永远不要离开。”


    周霁禾听见自己说:“我答应你。”


    “永远不会离开。”


    作者有话说:


    携郁先生和诺诺的婚礼祝大家平安夜快乐鸭!


    第79章


    ◎富士山下◎


    婚礼第二天,郁谨南和周霁禾坐上了直达东京的飞机。


    三个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


    周霁禾摘下眼罩,伸手拉开挡帘往窗外望。


    郁谨南侧眸看她,“还困吗?”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昨晚被他们闹到后半夜才消停,今天又要早起赶往机场,周霁禾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整个人倦怠得厉害。


    “等到了酒店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出去逛逛。”


    周霁禾听闻,嗡着嗓子“嗯”了一声,突然感慨道:“还好婚礼一生只办一次,但凡再多办一场,我可能真的要受不住了。”


    她前段时间满心都扑在婚礼的筹备工作上,导致悬在脑海里的弦一直紧绷着,如今突然没了压力,很多情绪上的后遗症随着接连出现,让人难免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说来说去,这些毕竟是甜蜜的负担,只要是跟他有关的所有,无论喜怒哀乐,她都非常乐意去照单全收。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共同回忆。


    郁谨南伸手去揽她的肩膀,“等到金婚和银婚的时候也不办了?”


    “不办了。”周霁禾摇头,“那么多年过去,我肯定变得好丑,才不要办什么金婚婚宴。”


    “不许妄自菲薄。”他说。


    “郁先生,你会嫌弃我变老吗?”


    “不会。”


    “我也不会嫌弃你。”她眉眼带笑,“不仅不会,反而很期待和你一起携手到老。”


    广播再次传来飞机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提示音。


    等到平稳落地后,周霁禾正打算抬腿往出口走,无意间低头,突然看到地面多了一本护照。


    将护照拾起翻开,上面的名字随即映入眼帘。


    ——裴矜。


    周霁禾将目光移向名字左侧的证件照。


    极其漂亮的一张脸。素面朝天,黛眉朱唇,瞳仁比寻常人的大,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清澈,和眉梢处蕴含的风情对比鲜明。


    凭着脑海里留存的短暂印象,周霁禾认出了这本护照的主人,是坐在他们斜前方的女孩子。


    想着人应该不会走远,她加快脚步出了机舱,果然在几米开外的位置寻到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窈窕身影。


    那位名唤裴矜的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失而复得的护照攥在手里,对她礼貌表达了谢意。


    两人简单交流几句,彼此含笑互道再见。


    周霁禾盯着裴矜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秒,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疑惑。


    如此年轻的女孩子,她在她的眼底深处居然感受不到蓬勃朝气,她给人的状态反而更像是无波无澜的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的一道躯壳。


    “在想什么。”


    郁谨南向周霁禾走近,与她并肩而站。


    “没什么。”她缓缓摇头,“就是突然觉得如今年轻人的压力应该都挺大的。”


    男人没多说什么,牵住她的手朝前走,“走吧,我们先去取行李。”-


    从机场出来以后,两人打车来到事先预订好的温泉酒店。


    刷卡进门的时候,周霁禾瞬间被窗外的景致吸引。


    客厅装着偌大的落地窗,放眼望去,粉与白交相辉映,富士山和酒店周围的满树樱花一览无余。


    连连赞叹了几句,她双手圈住男人的脖颈,将自己整个挂到他身上。


    “谢谢你,老公。”


    郁谨南用掌心托住她的腿根,顺势借了些力量给她,然后垂眼问道:“谢我什么。”


    “我之前和你说想在春天的时候来富士山看樱花,原本只是随口讲的一句话,没想到真的被你记在心里了。”


    对于两人的蜜月旅行,周霁禾起初并没在心里做出多少规划,想着去哪座城市都可以。


    直到过后男人问出一句“去东京怎么样”,她才恍然忆起自己当时跟他说过的话。


    这种事事有回应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用和我说谢谢。”郁谨南缓声开口,“省点力气留着晚上用,不然到时候又要喊累。”


    “……”


    想了想,她忍不住抗议,“明明是你不知道节制,不许把黑锅甩到我头上。”


    他没多言,抱着她来到最里侧的卧室,“先睡会儿,睡醒了带你去楼下吃饭。”


    周霁禾环住他的肩膀不放,“那你陪我一起睡。”


    “最近一段时间你也没怎么睡好,不是吗?”


    耳闻如此,郁谨南在她身旁躺下,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乖,睡吧。”


    周遭满满都是他身上的沉香味道,周霁禾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阖眼沉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将近傍晚。


    旁边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她撑起身子下床,挪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客厅。


    房间并没开灯。


    郁谨南正坐在沙发上赏看落地窗外的夜景,听到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抬眼寻她。


    “饿不饿?”


    “还好,不是很饿。”周霁禾紧挨着他坐下,“在看什么?”


    “富士山。”他言简意赅地答。


    此次此刻,氛围恰到好处,让她不知不觉想起了以前的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班里好多同学都特别喜欢听陈奕迅的歌,那首《富士山下》很多人每天都在单曲循环。”


    听她提起过往,郁谨南懒散挑了挑眉,“没什么印象。”


    “没印象倒也正常,毕竟你不是很关心这些事。”


    顿了顿,她转念把话题扯了回来,“’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这句歌词我在笔记本上抄写了很多遍,林夕的词真的很戳我。”


    “这个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当时坐在你后面,偶尔会听到你跟同桌聊起这个。”


    但凡有关她的事,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关注。


    别人是否单曲循环这首歌他不关心,他只知道她当年的确很喜欢用本子记录自己的各种爱好。


    话音落地,周霁禾笑着看他,满眼都是神秘,“其实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怎么在笔记本上抄歌词了,倒是会时不时写几句和心情有关的自我感悟。”


    她放缓语气,“就比如说,我那个时候写过一句话。”


    思索了几秒,周霁禾将自己很多年前写在本子上的语句读了出来。


    “郁谨南眉尾的痣真的很漂亮,要是我能拥有一颗就好了。”


    她倏地靠近他,用手去抚他的痣,“原话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大致是这个意思。”


    沉默了良久,郁谨南回应她:“我可以给你一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能相信你的话就怪了。”


    她的语调软得不行,言语间带着明晃晃的娇嗔。


    “真的不要?”


    “你给我肯定要。”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先说说怎么个给法。”


    男人的大手渐渐覆在她的腹部,“代我转交。”


    周霁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里目前还没有动静,要我怎么帮你转交。”


    “先努力再说。”


    简言一句,郁谨南忽地吮住了她的下唇,开始肆意汲取她的甘甜汁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倏然抱起她,将人狠狠抵在落地窗旁。


    周霁禾想去搡他的肩膀,却被他禁锢住了双手。一时之间海浪掀起,她觉得自己被凉稠与热意不断席卷,仿佛一头浸在了深不可测的无妄海里。


    很多事自是一触即发。


    摇晃和起伏成了浪潮翻滚的代名词。


    原来落地窗不仅可以看富士山与樱花,它还有许多别的用途。


    比如当作靠背和镜子。


    意识涣散之际,周霁禾迷迷糊糊地想-


    从酒店的房间出来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


    如果不是周霁禾的胃部在中途接连叫了几声,男人估计还会拉着她在里面停留更长时间。


    楼下开着一家日式自助餐厅。


    正值饭点,两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座无虚席。原本打算折身前往别家,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却被这家餐厅的服务生出声叫住。


    听他用英文简单讲了几句,周霁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有桌客人已经用餐完毕,等工作人员收拾完餐桌就可以让他们落座。


    郁谨南先是询问了她的意见,然后用英文简单回复对方两句,表示可以站在这里稍等片刻。


    过了几分钟,服务生从耳机里接到指示,恭敬将两人请进了厅内。


    周霁禾没想到会在此处和那位丢失护照的女孩偶遇。


    彼时她就坐在他们邻桌的位置。


    和之前稍有不同的是,眼下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四目相对时,裴矜俨然也有些意外,挑起嘴角朝她微微颔首,“白天的事再次谢谢您。”


    周霁禾回以一笑,“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


    在异国他乡遇见国人是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出于这样的想法,她们都觉得彼此十分亲切,于是不自觉地打开话匣多聊了几句。


    简单介绍完自己,裴矜含笑介绍起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这是我小叔。”


    男人面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听她当着外人的面如此称呼自己,目光不由沉了沉。


    他浅抿着唇,淡淡同面前的两人说了句“你好”,眸色散漫渐凉。


    周霁禾礼貌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面前的男人看似在笑,实际却疏离得很,那抹笑意没达眼底就已经收起。


    内敛凉薄,他看上去并不是容易与之接近的性格。


    服务生很快递来菜单,打断了两桌之间的对话。


    点过餐后,周霁禾对郁谨南说:“吃完饭我们去顶层泡温泉怎么样?”


    郁谨南自然没什么意见,“多泡一泡,有助于舒缓疲劳。”


    “……”


    舒缓疲劳。


    她总觉得他是故意这样说的。


    突然想起两人刚刚在房间的时候。


    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多番求饶也无济于事,索性直接抱着他摆烂。


    郁谨南好笑地看她,“不是说要自己来?”


    她愤愤回视他,张口咬他的肩膀,“不要,太累了。”


    “听话。”


    “不听。”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舟车劳顿,我实在是太疲惫了,要不这次先欠着?”


    ……


    回过神来,周霁禾嗔道:“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精神好得出奇。”


    “回去给你补补。”他说。


    你来我往聊了几句,佳肴陆续上桌。


    用餐的空隙间,邻桌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裴矜起身离开前,主动过来说了句“再见”。


    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几秒,周霁禾的视线渐渐转移到了旁边的餐桌上。


    上面摆着一整碗男人早就剔好的鱼肉,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裴矜自始至终都没吃过一块那个碗里的鱼肉。


    她收回投出去的目光,没由来地说道:“他们叔侄俩的关系好奇怪。”


    “好像很亲密,又好像很疏远,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郁谨南浅声开口:“不是叔侄。”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周霁禾微愣。


    “眼神可以说明一切。”他说,“他们彼此相爱。”-


    裴矜跟在沈行酌的身后走着。


    男人拉开酒店房间的门,随后侧身让出位置,示意她先进。


    对于他的绅士风度,裴矜俨然已经习惯。她没去细瞧他的表情,垂下眼帘从他身边走过,始终没抬头看他一眼。


    房门随着“咔哒”一声被缓缓合上。


    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攥住,她被他抱到了床上。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便是如此,毫无前奏和预兆,只剩下几近窒息的死气沉沉。


    男人随手拉开床前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熟练地拆开包装。


    她没想着拒绝,也没想着配合,只是下意识蹙起秀眉,双眸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


    沈行酌俯身,恰巧对上了她的眸光。


    明明拥有如此干净的一双眼睛,眉尾却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妩媚。


    清纯又妖冶,这双眼睛涵盖了太多内容,让他莫名有种负罪感。


    如此想着,他随手扯过她的衣衫,直接遮住了她的眼睛。


    过了许久,处在黑暗中的裴矜颤着嗓音喊他:“……小叔。”


    沈行酌淡淡纠正她,“叫我名字。”


    眼下的他们最为亲密无间。


    越是这种时候,这声称呼就越是显得突兀。


    “沈行酌。”


    “再叫。”


    “……沈行酌。”


    “乖。”


    裴矜被他哄着,心脏却抽疼得厉害。


    她朝他勾唇,嘴角的笑带了些许苦涩,“沈行酌,我们放过彼此吧。”


    男人没答话,看她的目光不断发深。


    沉默了许久,他倏地冷笑一声,将食指搅进她的口腔,“矜矜,我用两年时间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真的有地狱,我一定拉着你一起下去。”-


    饭后,两人回到酒店,打算换件衣服再去顶层泡温泉。


    周霁禾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等他将行李箱拿过来。


    过了十几秒,脑海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支起身子快步靠近他,将自己的行李箱绕到身后。


    郁谨南眼里闪过玩味,“不打开拿衣服?”


    “我自己来就行。”周霁禾不自在地说,“你不知道我想穿的是哪件。”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行李箱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昨天半夜,趁着郁谨南进去洗澡的时候,徐果和陈灵曦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进来,手里捏着两件布料极少的睡裙,神秘兮兮地走向她。


    周霁禾被她们两个盯得发毛,想也没想便直接问道:“你们要干嘛?”


    徐果嘿嘿一笑,“姐姐,我和曦曦过来给你送点儿蜜月用的东西,这可是增进夫妻感情的绝对利器。”


    “……”


    眼瞧着郁谨南就快洗完,两人没再和她闲聊,转头去找她的行李箱。


    最后在她的注视下,她们生生将那两件睡裙塞进了她行李箱的夹层里。


    回忆到此,周霁禾不由将行李箱推得更远,生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虽然说两人已经做过无数次,但她实在没有勇气让他看到这两件衣服,毕竟其中的羞耻程度真的很难去想象。


    郁谨南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过了半晌,他突然俯身贴近,一字一顿地逗她,“诺诺,你害羞什么。”


    “……我没害羞。”她伸手去推他,“你快去换衣服吧,晚了要来不及了。”


    男人挺直腰板,将自己斜靠在墙壁旁边。


    他没动身去换衣服,也没打开自己的行李箱,而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此刻的表情。


    她的眼里泛着潋滟流光,脸颊悄然染上粉嫩。


    一颦一笑皆是媚态,实在是勾人得很。


    周霁禾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再盯着我看了。”


    郁谨南将她的掌心放到嘴边浅吻,毫无缘由地问了句:“昨晚敬酒的时候是不是有些醉了。”


    “还好,果酒的度数比较低。”她被他问得莫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考虑到她的酒量不太行,所以昨天在席间,她喝的只是类似于饮料的果酒,喝过之后并不怎么上头,人也一直保持着清醒。


    “没醉的话,怎么会忘记昨天半夜发生的事。”他说。


    “……什么事?”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你当时说想给我看两件衣服,然后自己把行李箱翻乱了。”


    “……”


    “是我重新帮你收拾好的。”


    “……”


    言外之意: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部已经看过,她实在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果然喝酒容易误事。


    对于他口中描述的回忆,她居然完全没有印象,也根本没想到果酒的后劲会这么大。


    周霁禾内心窘迫极了,强行扯出干涩的笑,温吞开口:“我如果说这些东西不是我准备的,你相信吗?”


    郁谨南“嗯”了一声,“相信。”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管是谁准备的,既然已经带来了,那就不要浪费。”


    他将人一把圈住,嗓音低沉蛊惑,“穿上试试?”


    作者有话说:


    郁先生和诺诺的蜜月之旅来啦


    裴矜和沈行酌是下本要写的《沉雾》里的男女主


    让他们过来友情客串一下=w=


    第80章


    ◎浓情至此◎


    在东京待了十余天,两人的蜜月之旅即将告一段落。


    准备回国的前一天,周霁禾拉着郁谨南徒步走到江边吹晚风。


    夜风习习,她挽着他的胳膊与他并肩而行,两人向前的步调始终一致。


    映入眼帘的是异国他乡的各种景致,周霁禾不由心生感慨:“不知道下次来这里会是什么时候了。”


    郁谨南说:“只要你想,每年我们都可以过来。”


    “你太忙了,我不忍心占用你的年假时间。”她温懒摇头。


    “等以后我们都退休了,还有很多时间四处游玩,到时候我想去哪里你再陪着我也不迟。”


    “好,听你的。”他说。


    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尽头,她牵着他的手来到附近的长椅上就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郁谨南,你知道吗?”周霁禾扭头看他,“陈灵曦晚上的时候跟我说,她和十五决定在一起了。”


    “我听了以后真的很替他们高兴。”


    “早晚的事。”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早晚会在一起。”


    顿了顿,周霁禾转念说,“她比当初的我要勇敢多了。”


    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也好,亦或是贺正祥带来的阴影也罢,被打回原形的的时候,她似乎没想过会和他如此长久地走下去。


    或者说,她不是没想过,而是没有勇气去亲自规划自己和他之间的美好未来。


    他们分手的那段时间,她曾一度认为郁谨南值得比她更好的人。


    她正对着江面发呆,突然听到身旁的男人缓声开口:“诺诺,在我眼里你很勇敢。”


    周霁禾面色微怔,随即笑了笑,“真的?”


    “嗯,真的。”郁谨南淡声应下。


    那晚在电梯里没完成的吻,以及车厢内她伸手去抱他的动作,两者都在无形中给了他许多力量。


    他感知到了她的满腔爱意。


    她爱他。


    这点对当时的他来讲至关重要。


    耳朵里听着他简短却坚定的话,周霁禾莞尔道出假设:“要是我们都再勇敢一些就好了。”


    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爱跟顾虑,或许他们的进展会比现在还要快。


    嘴上虽然如是说着,可周霁禾却并不觉得有多惋惜。


    她受自己的家庭影响,而他本身的性格便是如此。两个都没有安全感的人相互碰撞到一起,总要跌跌撞撞地学会互相磨合、互相倾诉自己的心意。


    如果没有经历这些,他们不会愈加了解对方,也不会明白对爱人“知无不言”的重要性。


    来之不易的爱情才更叫人着迷。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人比他们更爱彼此。


    停顿了几秒,她打趣着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才不会相信你最开始跟我说的‘讨厌我’三个字。”


    一想到男人最初与她重逢时对她的寡淡态度,周霁禾忍不住抬起他的手,对着他的手背赌气似的轻咬了一口。


    他当时真的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郁谨南没闪躲,就这样任由她咬着。


    过了良久,他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会在最开始就告诉你,我爱你。”


    抛开全部顾虑和杂念,不去想任何后果跟结果。


    只是坚定又直白地告诉她,他爱了她很多年。


    周霁禾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异常灼热,几乎要将她熔化。


    她倏然起身,“老公,我们现在回酒店吧,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周霁禾兴冲冲地拉着他往相隔不远的酒店走。


    进了房间,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在国内准备的东西,把它捏在手里的同时,她对他说:“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音刚刚落地,她扭头直接进了洗手间。


    再从里面出来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的事。


    她满眼都是雀跃和热烈,快步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条状物品塞进他的掌心。


    郁谨南垂眼去看。在看到上面显示着明晃晃的两条红线时,男人瞳孔微闪,表情平添了几分隐藏不住的惊喜。


    像是不确定一样,他哑声问道:“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倒是没有不舒服。”周霁禾摇了摇头,“最近生理期又推迟了,所以来之前我特意带了几根验孕棒,想着如果继续推迟的话,就顺便测一下,结果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测。”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次的预感尤为强烈,她总觉得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应该已经到了。


    刚刚在江边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和孩子,像是有什么明确的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于是她赶紧回了酒店。


    没想到竟会是真的。


    美梦成真。


    郁谨南深深看她,喉结上下滚动,“诺诺,谢谢你。”


    周霁禾走上前去抱住他,在他怀里蹭了蹭,“我本来还想着,明天回国以后让你陪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等结果真正确定了再告诉你。”


    她的语调很轻,“原本没打算在今天这个时间段跟你说这些,主要是不想让你在满怀期待的情况下白白落了一场空。”


    还好,他的期待并没落空。


    最重要的是,他说他爱她。


    氛围恰到好处,浓情至此,眼下这个消息自是锦上添花。


    他低头吻她的发顶,“就算没有也不会落空,什么都不如你重要。”


    “那你再说一遍你爱我。”她撒起娇来。


    “我爱你。”他认真说道。


    周霁禾心满意足地将脸颊埋进他的肩头,嗓音微微发闷,“我发现自己和陈灵曦一样幸运。”


    顿了顿,她继续说:“段时午那么早就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对她来说,他是她不可多得的温暖。”


    “郁谨南,你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原来在很多年之前,他就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唯一的那束光。


    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圆满。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周霁禾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两人坐在长椅上的聊天内容。


    可无论如何遥想,这些假设都不会成立,眼下她似乎也没有太多精力去一直追溯往昔。


    其实没有如果。


    他们明明,还有很多以后。


    *


    回国的当天下午,两人去了趟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周霁禾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再明显不过的激动。


    男人不再如往常一般将任何情绪都藏在心底,她甚至可以直接感受到他初为人父的极好心情。


    回到家以后,她一觉睡到晚上,中途被他哄着吃了点东西,接着又沉睡过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周霁禾接到了秦谈打来的电话,告诉她段阮的预产期就在这周,他们此刻已经收拾完行李,准备前往医院待产。


    对于段阮生产一事,周霁禾特别担心,在家吃不下睡不着,期间连着去医院探望了几次。


    看到段阮身心状态都是极佳,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郁谨南的婚假还有五天结束。


    见周霁禾始终没什么胃口,男人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她稍微翻动两下身子,他很快便会醒来。将人圈在怀里搂得更紧,直到她再次睡去他才会跟着阖眼入睡。


    陆续过了两天,段阮于凌晨生下一个女孩,母女平安。


    翌日,周霁禾和郁谨南早早赶去医院看她。


    已经休息几个小时的段阮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状态,拉着她的手说:“诺诺,生孩子真的好疼……以后就算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再生了。”


    周霁禾帮她裹紧身上盖着的被子,“就算你想生,我估计秦谈也不会再让你生了。”


    “我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红了一圈。阮阮,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疼你。”


    段阮渐渐湿了眼眶,“他如果不心疼我的话,我才不要给他生孩子。”


    听着她话里留存着对秦谈的满满爱意,似乎是怀孕的缘故,周霁禾比平时更加感性,眼角跟着湿润起来。


    “我刚刚去看过宝宝了,她长得很漂亮。”


    “现在就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段阮笑着说,“我希望你生个男孩儿,这样我就可以把我女儿交到你儿子手里了。到时候我们两家结为亲家,喜上加喜。”


    周霁禾含笑称好。


    知道段阮现在需要休息,她没和她聊太长时间,柔声安慰了几句,之后便缓步出了病房。


    病房门前,郁谨南环住她的腰肢,“累不累。”


    “还好,不是很累。”她将自己靠在他身上,“他在我肚子里也就才一个多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身体疲乏得很。”


    “我问过医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孕期反应也会不一样。”


    他伸手轻揉她的腰身,想用按摩的方式去缓解她的不适感,“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周霁禾思索了几秒,“想喝酸辣汤,特别酸特别辣的那种。”


    对于她口味的突然改变,郁谨南并没觉得有多意外,淡声说:“你现在不能吃太辣的食物。”


    “可是我想吃。”她试图和他讨价还价。


    “听话,先把身体调理好。”


    周霁禾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瞟到秦谈和林缪然的身影正由远及近向这边走来。


    她稍稍侧眸,先是用眼神和秦谈打了个招呼,然后不动声色地朝站在他身边的林缪然微微颔首。


    林缪然看她的眼神略微复杂。


    察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不带一丝停留,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跟他打招呼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


    他无奈笑笑。


    原本还准备同她浅聊几句,见她露出如此神情,便主动放弃了想与之寒暄的念头。他越过两人直接迈进病房,将那句“新婚快乐”生生咽了回去。


    病房外的长廊很快恢复安静。


    周霁禾没由来地说了句:“那条手链我早就扔了。”


    郁谨南听闻,眉梢微微扬起,“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


    “你觉得我会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小不小气我不清楚,不过某人之前确实比较爱吃醋。”


    讲出这话的时候,她顺势露出无辜的表情,眼睫轻轻颤动,整个人软得不行。


    “都过去了,我不会在意这些。”他如实说。


    她倏地踮起脚尖,仰面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小声对他说:“郁先生,其实你吃醋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郁谨南眸色漆黑,“最近几个月先别招我。”


    周霁禾笑得越发娇媚,“我偏招你,反正你现在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他没搭腔,低头在她掌心的软肉上轻捏了一下。


    一抹微弱的痒意瞬间袭来。


    周霁禾想去挣开他的束缚,却被他攥得更紧。


    她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小气鬼。”


    片刻后,两人并肩走出医院。


    去车库取车之前,郁谨南突然说:“诺诺,谢谢你。”


    他再次对她道出感谢。


    谢谢你。


    给了我一个孩子,给了我一个家。


    他的人生如同贫瘠荒野。


    是她的出现,带给了他整个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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