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锥心痛 她忽然懂了,那点微妙的恨意……


    姚婵脑内嗡嗡作响。


    如果传言是真的, 行无咎真的深爱她,而非只将她作为朋友,那么她的两次惨死两次忽然离去是否也给他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痛呢?


    她喃喃自语:“我懂了……”


    樊崇不解:“你懂什么了?”


    “和妙缘说一声, 我走了。”她没头没尾地扔下一句, 匆匆忙忙地离去了,只留给尚在云里雾里的樊崇一个仓惶的背影。


    姚婵的心急速地跳动着。


    仅仅是想到他可能会死, 她都难以承受,而行无咎却眼睁睁地见证了她的两次惨死,尽管对于她来说, 那并不算是死亡。


    姚婵对系统道:“我懂了, 因为我的不断死亡和离开,他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好转, 反而在加重……怪不得!这次再会, 他的性情如此反复。”


    她自行为行无咎找到了最为合适的理由。


    系统098同她分析道:“有没有可能, 这不全是你的问题, 和他自己的性情也有关系?”


    姚婵道:“但我无疑是那个催化剂, 不是吗?”


    系统098迟疑道:“你现在准备是要做什么?”


    姚婵认真道:“我的使命不就是来救赎他吗?当然是要去想办法解决他的心理问题了。”


    系统098提醒道:“不,本质上你的任务只是帮助樊崇打败行无咎,固定原著结局,好维持这个小世界的持续运转。”


    姚婵沉吟道:“也许你说得对, 但这只是我的任务,而救赎他, 是我现在想要去做的事。”


    “……”系统098沉默了一会儿, 试探着问道, “你不生他气了?”


    姚婵摇头道:“生气,但是和一个神经病人有什么可气的,也许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他自己。”


    系统098瞬间没话说了。


    忽然, 姚婵停止了脚步。


    不远处隐隐传来争吵声,不,应该说是一个人在单方面地发着怒。


    姚婵有些惊讶地望去,见这个披头散发,神情阴鸷的人竟然是一贯气度不凡的樊应。


    樊应狂乱地挥舞着双手,双目满是血丝,不依不饶地盯着妙缘,声音嘶哑难听:“为什么!为什么开始不起效用了?!”


    妙缘平静地垂眸凝望他。


    忽然被叫来为樊应遏止怨潮,他现在心情并不算愉快,但想到刚刚同阿姐解开了一个心结,他又提起了一点耐心。


    “我早就说过,这只能解一时之渴。”


    樊应仓惶地抓住他的衣摆,目眦欲裂,灰色的怨气从他头顶不停逸散,俊朗面容扭曲如同恶鬼,不可置信道:“可行无咎身兼整个无尽海的怨潮之气,为何他安然无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妙缘,行无咎那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妙缘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非常轻微,但也非常清晰,如同他指尖拨动琴弦时带起的清幽鸣颤。


    他缓缓道:“谁说行无咎安然无恙?”


    樊应忽然怔住,惊愕不已地看着他。


    妙缘歪了下头,用一种极为随意的语气,轻描淡写地道:“他用修为强行将怨潮之气压制在灵台,避免其随意乱窜侵蚀身体,但并不能消减半分痛苦,头痛发作之时,不过是实在忍不住了而已,说不定……”


    他漆黑的眼睛眯了下,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愉快。


    “他每时每刻,都痛苦得想死呢。”


    人总是需要一些提醒,才能铭记自己的失败。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帮他深刻的铭记,自己是如何失去她的。


    这个世界上,他最恨自己,因他的无能,害她惨死两次!


    他既虐杀薛厄,那么作为罪魁祸首的他自己,自然也要经受更加残酷的虐杀,如此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忽然的一声轻响,仿佛是谁在惊惧之中猛地后退了一步。


    妙缘蹙了下眉,回过头去,这一瞬间,他瞳孔猛地一缩,漫不经心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不远处,姚婵脸色苍白,仿佛一瞬间血色尽褪。


    “这是……”她喃喃地道,“真的吗?”


    再也顾不上樊应,妙缘失却了一贯的挥洒自如,大步走到姚婵面前。


    他能够感受到,那尊玉像上,象征着“哀”的区域正在被缓缓点亮。


    虽然的确在有意挑动着她的各种情绪,但行无咎一直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尺度,而对于“哀”情的点亮,他一直有所犹豫。


    但无论如何,刚才的话,他是绝不愿她听到的。


    无尽海里的百年经历,也是他绝不愿她知道的。


    妙缘一把将神情怔忪的姚婵打横抱起来,沉声告诉她:“不是真的。”


    姚婵许久没能发出一个字音,只怔怔地看着妙缘这张与他极为相似的脸,脑中不停地回想着过往的一切。


    原著里分明说过,行无咎只是偶尔会头痛发作,并不会每时每刻痛苦万分。


    妙缘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她穿越来的蝴蝶效应吗?


    妙缘一路将姚婵抱回云琉宫,把她放在榻上,又按着她的肩膀,沉声重复道:“不是真的,我是在骗樊应。”


    “想压制怨潮入体的痛苦,方法有很多——”


    姚婵轻声打断他:“但是他没有,是吗?”


    妙缘瞬间噤声,因她忽如其来的敏锐惊讶不已,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他很快又面色如常,若无其事地说道:“他只是偶尔会头痛发作而已,作为他的敌人,我最了解不过。我骗樊应,是有一些我自己的目的,只是现下还不方便和你说。”


    姚婵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转而问系统:“无尽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系统098支支吾吾道:“哎呀……真的没什么,妙缘骗樊应呢,这你也信。”


    姚婵冷冷道:“如果没什么,为什么会把那段记录列为机密?”


    系统098心虚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姚婵不发一语,忽然对妙缘道:“我不会再信你们任何人,我要自己去看看。抱歉,我现在要睡一觉,请你出去。”


    她抬手拂过,将妙缘逼退至门外,房门“砰”地一下紧紧合拢,姚婵的身体也随之软软地倒在了榻上。


    她毫无征兆地回了管理处。


    *


    幻想世界管理处。


    轻寐手里拿着一份档案,上面标注着《无上证道》·妙灵元君姚婵,无尽海记录存档,右上角两个鲜红大字——机密。


    她原本不懂,为什么一份普普通通的档案要标注为机密,但偷偷看过之后,她忽然就理解了系统。


    上次姚婵回来,托她帮忙把这份档案调出来,但现在轻寐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给她。


    毕竟姚婵这个人……责任心还是挺重的……


    “你确定要看吗?”轻寐拿着这份档案,却没有递过去,“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看了,系统098提议列为机密确实是为了你好。”


    姚婵平静地伸出手:“给我。”


    暴露自己二五仔本质的系统098鹌鹑似的缩在角落,一句话不敢说。轻寐却叹了口气,问道:“记录里的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吗?”


    姚婵没有回答,只道:“给我。”


    顿了顿,她又道:“我想抢的话,能抢过来,你知道的。”


    轻寐无奈地将记录递给她:“好吧,不过你不要太有负担。”


    姚婵接过档案,一言不发地打开,伸手按住记录,闭目进入其中——


    身体陡然下沉,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一片灰茫茫的雾气。


    这是一处深谙的山谷,黑色的大地如同被火烧过,遍布着焦石裂土,除此之外,便是灰色的浓雾。


    姚婵知道,这浓雾便是沉寂在无尽海之中的怨潮。


    但此刻,它们虽如水流般荡漾着,但还算平静。隐约的,走来一个颀长挺拔的人影,他身周被一层微光包裹,将怨潮隔绝在外。


    行无咎!


    姚婵双眼一亮,向他扑去,却扑了个空,她怔了下,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她怎么忘了?这只是一段记录而已。


    这是一段长达百年的影像记录。


    因为当时她的灵魂脱出了躯体,系统098按照规定开启监控模式,进行了记录。


    姚婵以神识迅速读取了这百年的记录,心中的疑惑也逐渐浓重。


    原著中,行无咎曾落入无尽海,但很快便从这个从未有人生还过的峡谷逃离,也因此被怨潮侵蚀,落下头痛的隐疾。


    但此时此刻,他虽然滞留在无尽海中寻找着她的尸体,但通身被法力缠绕,隔绝了怨潮,理应不该再被怨潮侵蚀才对。


    姚婵眉心微蹙,按下心中的不安,继续往后推着时间,直到第116年。


    这是行无咎进入无尽海的第116年,这一百多年间,他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


    在这一天,他终于找到了……


    她的尸体。


    *


    行无咎抬起手,有些沉重地吐出一口冰冷的气息。日夜不停的磨砺,让他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但同样的,每时每刻都紧绷着的精神,也让他疲惫到了极致。


    在落入无尽海的百年间,他从未放松过一丝心神,只怕自己稍一懈怠,法力凝滞,就被怨潮侵入体内。


    毕竟阿姐费了那么大力气救了他,他并不想让她的心血白费。


    这一百多年的无望的寻找,近乎快要将他心底的希望悉数磨灭,但他始终还存着一点渺小的希冀,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她曾说过的,她在落入无尽海前曾经说过,说她不会有事,说他们很快就会再见。


    忽然的,行无咎灰暗的双眸亮了起来。


    在浓稠粘腻的灰雾中,他看到了一点雪一样的白。


    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他向那个方向奔去,在上百年的无尽绝望中,他终于寻到了一点光亮。


    “阿姐!”


    他忽然又怔忪地站住,瞳孔剧烈收缩。


    漆黑的双眸睁大到极致,他的眼中映出那个雪白的身影。她很小,静静地躺在漆黑的地面上,像一片凝固的雪。


    她的身下没有血,很干净,也许只是睡着了。


    这一抹雪色急速地放大,直到将他的双眼填满,当意识到的时候,行无咎已然双膝落地,无力地跪在了她的面前。


    “阿姐……”


    他喃喃道,伸手去探她的心跳,她的脉搏,她的鼻息。


    没有。


    一切都落入一片空茫茫的雪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慢慢俯下身,似哭似笑地将侧脸贴近她的唇边,她的唇冷得仿佛含了一块冰,但他听见了,分明听见她在说话。


    她说——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一瞬之间,仿佛有无数道声音一齐涌入他的脑海,无数个声音说着同一句话,永不止息的重复,翻涌起巨大的可怕浪潮,瞬间将他淹没!


    这一刻,他脑中那根紧绷了上百年的弦,崩断了。


    行无咎抱住头,仿佛有一口无形的熔炉,剧烈地灼烧着他,剧痛使他全身都奋力蜷缩起来。


    整个无尽海的怨潮开始沸腾,浓稠的灰雾像海一样翻起巨浪,形成可怕的漩涡,狂风撕扯着乱云,从天到地连成一线,直指这个天地间最为绝望的人。


    恨。


    无尽的怨恨。


    怨恨与怨恨形成共鸣,仿佛有谁按下停止键,一切都静止了。


    下一秒,时间千百倍的加速流动,觊觎已久的怨潮发出狂喜的尖啸,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空荡荡的峡谷中,只余一声凄惨无比的惨痛哀嚎。


    久久回荡不息。


    *


    姚婵的身体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地躺在床上,忽然,她平静的表情瞬间崩裂,眉心紧紧蹙起,在她睁眼的这个瞬间,一行清泪从通红的双目中流出。


    “行、无、咎!”


    原本清明淡然的双目充满血丝,流下的泪水在她洁白如玉的下颚处汇成不断坠落的泪滴,姚婵浑身颤抖,为方才所见的一幕而颤栗不已。


    在万剑断崖,他说他有一点恨她。


    姚婵原本不懂,但现在她忽然懂了这点微妙的恨意。


    因为……


    她也有一点恨他。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原本一直安静地守在门前的妙缘也忽然睁开了双眼,那尊玉像上的“哀”情和“怒”情忽然盛放出无比灿烂的光华,让他不禁呼吸一窒。


    这一刻,他忽然怀疑起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游刃有余,一直把控着这场棋局的走向,他小心翼翼地挑动她的情绪,却又不过分剧烈,无比耐心而细致地把控着其中的尺度。


    但是……他真的能控制一个人的情感吗?


    妙缘猛地推开门进去。


    姚婵坐在床上,双目通红,曾经黑白分明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凝视着他。她莹白的面容被泪水浸透,呈现出近乎于雪玉一般的剔透。


    “为什么?”她看着这张相似的脸,一时也不知自己究竟在问谁,“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妙缘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仰视她雪白的脸颊,伸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冷静地道:“那只是我用来骗樊应的谎言,不要相信。”


    惩罚自己给他带来了隐秘的快、感,尽管痛苦万分,但身体的疼痛却缓解了心灵的困苦,令他获得了一息的宁静。仿佛赎罪过后,他便能坦然直面自己曾经的过错和无能为力。


    但这话,行无咎永远不会向她说。


    尽管渴望她的垂爱到发疯,但他并不希望用自己的痛苦来达成目的。


    可是为什么?


    妙缘仰着头,而千里之外,行无咎亦仰着头,他的眼睛,透过这具分身,凝视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你的痛苦如此强烈?


    你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痛苦。这就是你对我施加的惩罚。


    姚婵大大地睁着双眼,低头看着妙缘,泪光模糊了视线,她喃喃地质问:“所以……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他才会被无尽海中的怨潮侵蚀吗?我其实并没有拯救他,反而给他带来了额外的伤痛吗?是不是如果没有我的介入,他反而过得更好一些?”


    “不是!”妙缘膝行一步,前所未有的慌乱攥紧了他的心,“不是不是不是!他……”


    他吞咽了一下,将头放在了她的膝上,银白的长发如银河垂落,发梢扫在床沿,妙缘闭着眼睛,如同漂泊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他声音低哑,带着满足:“他很幸福……”


    姐姐,你能为我落泪,我很幸福。


    所有的怨恨和不安,焦躁和愤怒,都消失不见。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姚婵摇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也许只是在质问自己。


    她曾经以为力量无所不能,可以解决这世上的一切问题。


    然而这一刻她忽然间意识到,有很多事情,力量是无能为力的,只有用心才能去勘破迷障。人一旦陷入经验主义,便会变得无比固执,她给他的,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通幽玄士早就隐晦地告诫过她,让她多用些心。她一心要给他的,她自以为是的救赎,是他想要的吗?


    姚婵用力闭上双眼。


    无尽的悔恨忽然淹没了她。


    她一向以为自己尽职尽责地做好了一切,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傲慢和无知。她高高在上了太久,以俯视的目光观望一切,而这审判的目光,现在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不是在她身为小绒的时候,没有仗着神魂不灭,一意孤行地以命换命,哪怕他们双双重伤,甚至死亡,都比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更好一些?


    是不是在她身为妙灵的时候,没有仗着对未来的一知半解,自以为是地推开了他,哪怕他们双双落入无尽海,都比让他无望地寻觅百年更好一些?


    是不是在她从冰棺苏醒之后,没有因为自己心里的一时慌乱,不知所措,就急急忙忙地开启了下一次穿越,而是勇敢直面自己的心要更好一些?


    悔恨让她过度的苛责着自己。


    其实她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只是人对自己爱的人,总觉给的不够多。


    系统098慌乱地在她识海大喊:“我就是知道你会自责才建议列为机密的啊!这都是阴差阳错,也并不是你的过失。”


    “不,是我……”姚婵喃喃地道,“是我太自满了,总以为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一切……通幽说得对,我应该多用些心……”


    一只手忽然抚上她的面颊,擦去未干的泪痕,姚婵垂眸,看见妙缘含着隐忍的双眼。


    “你究竟都知道了什么……?”


    姚婵垂下眸光,眼泪已经干涸,这张面容重新清晰起来。她问道:“说说你罢,你究竟是谁?”


    妙缘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姚婵推开他,站起身来:“算了,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


    妙缘看着她的背影:“你去哪儿?”


    姚婵没有回头:“去找行无咎算账。”


    她顿了顿,瞥来一点冷冷的眸光。


    “让他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其实男主自虐这事有心理学的科学解释,人在极度悔恨自责的时候会自、虐自、残,这样能减轻心理压力。


    下一章18点及早看好吗?女主要去打直球上三垒了,虽然意识流,但比较长,不确定会不会被锁


    第67章 情意绵 你能快一点,别再折腾了吗?


    断崖之下, 汹涌的巨浪拍击着黑色的礁石,月光清幽,映出一团团冰冷的浪花。


    姚婵站在崖边, 对系统098道:“抱歉了, 要暂时关闭你一阵。”


    系统098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我是你的锚点啊,你把我关掉是想要迷失在这个世界吗?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为了你好才隐瞒你的。你生我的气了吗?”


    任务者常常在一个世界一待就是几百上千年,很多人甚至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迷失在小世界中。


    系统就是他们最为忠诚牢靠的锚点, 提醒着他们从何来, 为何至。


    姚婵却摇头道:“不,从头到尾, 这都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 我没有道理迁怒你, 只是……”她顿了顿, “我向轻寐要了双修的功法, 你还是回避比较好,之后我会放你出来。”


    系统098刚松了口气,闻言又立刻大惊失色:“你……你不修无情道了吗?”


    姚婵凝望着脚底的浪花,许久没有说话。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这些矛盾和争执, 可能在任务结束后,她就带着未知的心意离开了。


    又或许, 其实她内心已隐约感觉到了, 所以才一边逃避, 又一边放任了自己。


    在万剑断崖,她的梦早已经给了她预示。现在回想起来,他早就向她诉说过自己的心愿。


    她的体质又是何其坚韧, 什么样的药物能对她起作用呢?不过是她压抑自己的内心渴求太久,忽而一朝有了出口,便放任自己沉溺其中罢了。


    良久,姚婵才淡淡道:“我的道心,早就不稳了。”


    她笑了一下,指尖忽然开出一朵小小的白花,又很快在夜风中枯萎。


    “但不是因为爱他,而是我在抗拒自己的心。”


    她真是蠢不可及,她所修道法讲究“随心随性,道法自然”,可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同自己的心做抵抗,又如何做得到自在随心?


    系统098低声道:“不觉得可惜吗?”


    “三千大道,此路不通,换一条路,重新来过便是,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姚婵摊开掌心,无数的月华仿佛在她手心汇聚,又瞬间分裂成无数光点,在夜空中逸散而去。


    她点起其中的一片,从自己额心引入。


    “我自生下来就开始修行,我便是为此而诞生的。但倘若我连自己的心都不敢直面,连自己想要的都不敢去追求,那即便修成大道,又有什么意义?”


    那一道月华从她额心红痣进入,很快便游走全身,又从她指尖溢出,飘散的华光仍旧清明如水,没有半分杂质。


    “果真没有。”姚婵眨了眨眼,“妙缘说给我吃了药,确实是骗我的。”


    系统098嘀嘀咕咕道:“他骗你干什么?我看他也不是个好东西。”


    姚婵笑了:“好了,暂时先道个别罢,明天我会放你出来。”


    说罢,她将系统封存在了识海深处。


    一路畅通无阻,姚婵穿过月江,在深夜之中步入空阔的寝殿,在一片寂静中,她的脚步声尤为清晰。


    行无咎坐在大殿的台阶上,随便披着一件玄色的外袍,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横握万错,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她。


    那脚步声轻微而明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


    直到她站在他的面前。


    行无咎眉心狠狠一跳,握刀的手紧了紧,却没有抬头,亦没有睁眼,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了恐惧。


    她身上清冷而幽微的香气被夜风送来,洁白的衣袂像一只柔凉的手,扫过他线条冷厉的侧脸。


    姚婵跪坐在地,双手抚摸他的面颊,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睁开眼睛。”她命令道,“看着我。”


    行无咎眼角不可自抑地跳了下,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在彼此交错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一丝隐约的微妙恨意。


    姚婵目光往下一瞥,而后握住了他因过度用力而筋骨尤为突出的手背。


    她淡淡道:“握着刀干什么?你要和我打?”


    行无咎缓缓松开了手,摇头道:“不是。”


    姚婵探进他的掌中,夺过那柄刀,扔了出去,“咣当”一声的脆响,在大殿中久久萦绕不去。


    万错落在地上,委屈不已地嗡鸣,被姚婵睨了一眼后,又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了。


    姚婵直视着他的双眸,冷静地问道:“为什么折磨自己?”


    行无咎淡淡道:“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没有。”


    姚婵笑了笑,忽然地贴近了他。行无咎眯了下眼睛,往后靠了靠,于是在一进一退之间,姚婵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


    在终于勘破了自己内心的迷障,敢于直面自己的感情之后,她又重拾了自己的坦然和无畏,在某些事上,她率真得过分。


    “我确实不是一个喜欢去揣摩他人的人,但这不代表我是个蠢人。”姚婵看着他,“你折磨自己,未尝没有惩罚我的意思,不是吗?”


    “宴师,你这个人……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姚婵认真地想了想,接着点着他的额头,语气中带了些训诫的意思,“哦,对了,是拧巴。”


    行无咎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在微微的颤抖,手臂上青筋蜿蜒,因没缘由的兴奋而整个人血脉偾张。


    姚婵手指缓缓下滑,按住他的肩,感觉到他臂膀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她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行无咎紧抿的唇角,在他急切地想要回吻时,又一指按住他的双唇,退开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爱你的?”她一字一顿地问。


    行无咎的双眸睁大了一瞬,如果说他此前多少带了点演的成分,此刻却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他舔了舔唇,原本撑着地的双手忽然有些放肆地放在了姚婵身上,握着她柔韧的腰肢,对她笑了笑。


    “在明月城,你第一次主动吻我的时候。”行无咎声音暗哑,亲昵地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姚婵,却留了一句话没说。


    确定这一点的时候,却是玉像落成之时。


    喜怒哀惧爱恶欲,象征着“爱”的那一块,始终明亮如月华。


    姚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竟然比她自己,更早知晓了她的心意。她缓缓道:“怪不得你敢搞出这么多事。”


    原是有恃无恐,还给自己留着退路。


    行无咎抱紧她,声音颤抖:“对不起,姐姐。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求你相信我……”


    他身量极高,体态精悍,即便姚婵坐在他的腿上,也不过堪堪高他一些,目光近于平视。青年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圈入怀中,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软声哀求。


    听他的声音,似乎是真的知错了。但看不见他的脸,姚婵也不确定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这人的心思实在复杂。


    姚婵伸手将他拽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认真地道:“你曾说我从未好好地看过自己,也从未好好地看过你……”


    她顿了顿,近乎于一字一顿地道:“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行无咎低叹一声:“你知道的,阿姐,你知道的。”


    他偏过头,吻了吻她柔软的唇,却一触即离。


    “我爱你。”他也看着她,“你也爱我,但这不够,完全不能满足我。”


    行无咎的双手缓缓向上,抚上姚婵的面颊,忽然将她狠狠拉向自己,声音嘶哑地道:“天长地久,永不分离,这才是我要的。”


    为此,他可以忍受漫长的寂寞,愿意多花费一些心思。


    姚婵几乎是立刻道:“好。”


    行无咎瞳孔微颤,似乎是意识到她还有未尽的话语,屏住了呼吸等着她的下一句。


    “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吗?”姚婵缓缓地道,“我留在你的身边,而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我要兑现它。”


    行无咎歪了下头,微笑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他语意轻柔,带一丝轻微的兴奋。


    在心中暗自思忖,你百折不挠地来到我的身边,究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很难说他这突如其来的兴奋究竟蕴意着什么,也许是在等待悬空已久的闸刀忽然落下的那一瞬间,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姚婵却平静地道:“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罢。”


    行无咎忽然睁大了眼睛,漆黑双眸中满是错愕。


    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以至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姚婵对他笑了笑,笑颜如空濛山雨散尽后,忽然破开云层的那一束明艳淡阳,清透又耀眼。


    “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她再一次重复道,“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


    片刻的迟滞后,一个急切而炙热的吻落在唇边,行无咎低喘着问:“这样可以吗?”


    姚婵没有回答,只轻轻回吻过去。


    一只手从她凌乱的衣衫中探入,他在亲吻的间隙中轻声呢喃:“这样也可以吗?”


    扯掉身上的层叠白衣,一只白玉般的手臂挣脱了那些碍事的累赘,环上了行无咎的肩背。


    “可以。”她轻声道。


    行无咎怔忪片刻,忽然用力抱住了她。


    上天无情,我神怜我。


    魔域的夜里非常冷,幽幽的烛火却晃动出一片暖意,微凉的床榻在交缠间被烘得渐渐温软,肌肤相贴带来过电般的颤栗,耳鬓厮磨间更给人火热的错觉。


    姚婵纤细柔韧的腰肢微微拱起,只余一片薄薄的肩胛支撑着身体,整个下身完全的悬空了。她闭着眼睛,神情看起来近乎有些可怜,然而细看,那种隐忍的痛苦间又夹杂着一丝丝欢愉。


    她抓住在小腹上蜿蜒散开的微卷长发,声音微哑:“脏。”


    行无咎侧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被他手掌按出的红痕,轻笑了一声:“怎么会。”


    然后他重新埋下头去,细致地吻她,如同每一次他的亲吻,温柔而强势。


    姚婵刚刚缓过一口气,刺激便又疏忽而至。过电般的酥麻传来,她竭力往后仰着头,脖颈的线条拉得如同紧绷的弦,被薄汗打湿的身体犹如白玉一般剔透润泽,汗湿的鬓发贴着脸颊,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起。


    “……”


    行无咎微微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濡湿的床榻,忽然下床倒了一杯水来,接着坐在床边,将双目有些失神的姚婵扶起来,没耍任何花招,老老实实地喂她喝了一杯水。


    姚婵渐渐缓过神来,虽然不明所以,但嗓子确实干涩,便一口一口地喝了这杯水,还没完全咽下去,就听行无咎道:“阿姐多喝一点,不然我怕你后面受不了。”


    姚婵一口水呛了出来,连连咳嗽,带着身体也跟着微颤。行无咎唇边的笑意僵了下,眼眸完全地暗下去,忽然俯身,从她唇边一路向下,一一舔去了溢出的水渍。


    姚婵看他越来越往下,赶忙伸手抓住他的头发,恳切地道:“我想同你双修,治好你的沉疴,等会儿不要再这样弄我了好吗?我……”


    她深深喘了口气,直白地道:“我真的受不了。”


    行无咎对她笑了笑:“我懂。”


    然后他从善如流地凑前上来,去吻她的唇。


    要不是现在四肢软得提不上劲,姚婵真的很想掐死他,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比之当初在万剑断崖崖底更甚百倍,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然而始作俑者仍旧不急不缓。


    就着行无咎水淋淋的手指,又喝下一杯水,姚婵有气无力道:“你能快点吗?别折腾我了。”


    行无咎微笑道:“姐姐等不及了?我是怕你疼啊。”


    他明明自己也忍得很辛苦,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做水磨工夫。


    姚婵真诚地道:“我不怕疼,我还是比较怕……”


    他实在太磨人了!身体仿佛被他慢条斯理地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行无咎点点头:“我懂。”


    再次听到他说这个两个字,姚婵打了个激灵。


    但他这次确实没有继续再磋磨她,而是耐心的将这场战争推进到最后。如同两军对弈,一方持矛深入对方腹地,但战鼓擂响却不急突进,而是带兵徐徐图之,进二退一,浅送缓抵。


    姚婵的腰仍旧悬空着,可能是之前受了过多的刺激,她几乎无力阻止敌方的入侵和挞伐,只觉其进得越来越深,直抵终地,并未感觉到臆想之中的疼痛,反而更多的是无尽的空虚后,终于被填满的餍足。


    行无咎往下睨了一眼,笑道:“姐姐好厉害,居然能吃得这么干净。”又细密地吻她的侧脸,“疼吗?”


    “不疼……”姚婵有些吃力地摇了摇头,她整个人都被他架起来,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那一点上,对于一个此前从未有过经验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行无咎笑了笑,俯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好,不然我真是罪大恶极了。”


    话音刚落,却又听姚婵很认真地道:“但是很酸。”


    在这种时候,她过分的直白和坦率简直就是索人命的利器,行无咎额角青筋直跳,他一向忍耐力超群,此刻也只觉脑子里那根弦寸寸崩裂。


    ……


    姚婵突然回忆起小时候。


    她在无有峰上搭了个秋千,无聊时会去荡一荡。荡秋千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秋千可以自己掌控,这时却不能。她只能任由自己被推得越来越高,直至被荡上顶峰之后,她才颓然地倒下来。


    姚婵双眸略显无神,只一味的喘息,从上方看,她雪肤薄汗,鬓发湿濡一片,不知是泪还是汗,极尽的煽情。


    行无咎伸手将黏在她脸侧的黑发撩开,顺势揉捏了一下她汗湿的雪白脖颈。他习惯了忍耐,无论是疼痛还是其他,因此耐心的等她平复。


    过了会儿,他将她抱起来柔声问:“好点了么?”


    姚婵坐着,点头又摇头,双手按着他肌肉贲起的肩膀,奋力摇了摇头:“不行。”


    行无咎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哑道:“相信我,你会喜欢的。”与他温柔的语调不符,双手却将她按到底。


    他在她耳边轻喃,放浪轻浮。


    “你、你能别说话了吗?!”姚婵忍不住轻叱,又断断续续地提醒他,“双修……”


    行无咎却笑了下,调侃道:“你现在还能想这个?这着实是我的错。”


    他搂着她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低声诱惑道:“我给你玩个刺激的好不好?”


    这一下仿佛被重重抛进海中,窒息感扑面而来,姚婵在里面起起伏伏三次,终于承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


    天光明亮。


    姚婵从睡梦中醒来,她的恢复力极强,因此倒没有腰酸腿软,只是心有余悸。腰上横着一条手臂,她侧头看去,行无咎睡在旁边,没有趁机出去做什么坏事。


    见到姚婵醒来,搁在她腰身的手臂一紧,将她拖进了自己怀里,行无咎闭着眼睛,用鼻子蹭她。


    “你醒了?”他声音沙哑地道,“那继续罢。”


    姚婵面无表情的一把按住他:“继续什么?”


    行无咎睁开眼睛,笑道:“双修啊。”


    姚婵:“……”


    不提还好,一提就气,完全没顾上!


    姚婵直视着他,忽然想起一件昨夜没来得及问的事:“妙缘究竟是谁?”


    行无咎闻言顿了顿,低声道:“妙缘就是我,为了方便行事,我在神界放了这个钉子进去。”


    虽然早已有预感,但听到这个答案,姚婵还是双眼一黑,不知道自己是被撞的,还是被气的。怪不得当初问起妙缘,他神神秘秘地说一半留一半,感情留的那半才全是重点!


    想起之前的种种,姚婵嘴唇抖索:“所以你之前就那么玩我?”


    行无咎心虚地嘟哝:“姐姐不也没认出我吗?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你这么久都没认出我,我还真是伤心不已啊。”


    姚婵被他这倒打一耙气得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腻腻乎乎地吻住了。


    行无咎低声讨饶:“对不起,你看我这不是向你坦白了吗?”


    姚婵不依不饶地质问着他:“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行无咎回答得非常果断,低喘着道:“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接着他话锋一转,“姐姐不也有很多事瞒着我吗?”


    姚婵奋力抓住他肌肉紧绷的小臂,无奈道:“我有我的不得已,等一切结束后我会一一说给你听,在此之前……”


    她一指点住他的额心,狠狠道:“你能别作妖了吗?”


    行无咎笑着握住她的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道:“这时候就不要谈这些了,多煞风景,以后再说。”


    *


    这一以后就一杆子捅到了七天后。


    等七天后,系统098终于被放出小黑屋,第一句话就无比哀怨地问道:“双修了吗?”


    姚婵:“……修了。”


    后面她找到机会修了,虽然过程惨不忍睹、苦不堪言、难以启齿,连她都为自己的耐磋磨程度感到震撼。


    系统098又幽怨道:“修得还成功吗?”


    姚婵:“……”


    别说,还挺成功。


    毕竟行无咎的修行之路是她带入门的,再加上他们两个都是苦修多年的童子身,阳气雄浑,阴、精纯质,采阳补阴、取阴还阳的过程极为顺利。


    她破了身,无情道是修不下去了,改转问心道倒也还算顺利,轻寐这个合欢宗意念化身给的双修法门实在精妙,再加上行无咎格外卖力,倒是意外给她补回来了。


    姚婵轻咳两声:“你老打听别人私事干嘛?”


    系统098呵呵一笑:“你们在那颠鸾倒凤,我孤零零地被硬是关了七天,我还不能问问了?有了新人忘旧统是吧?”


    姚婵:“……”


    系统098直哼哼:“按规定你俩是不能谈恋爱的,你还得拜托我帮你隐瞒呢!你最好对我好点。”


    说起这个,姚婵也有点头痛,她这么肆意妄为,高低得背个记过处分。


    不过……


    她揉揉额心:“其实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只不过还有待慢慢实现。”


    系统098问道:“什么办法?”


    姚婵很光棍地道:“只要他不再是我的任务对象,不就行了?”


    系统098:“……虽然我大概猜到一点,但这样强行唤醒可行吗?”


    姚婵有点犹豫:“所以我才说要慢慢来……对了,温奇怎么还没来?”


    温奇是处里的心理医生之一,专门负责疏通心理问题,这一次姚婵花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把温奇偷偷请来,按理说人应该早来了,怎么不见踪影?


    这时,一个清脆的嗓音忽然横插进来,带着一丝无奈:“我早来了,你俩都没发现么?”


    第68章 坦诚见 让我把你心里的刺,一根根拔出……


    姚婵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只血红的眼珠子。


    只见空中漂浮着一颗核桃大小的眼珠子,眼白雪白, 瞳孔血红, 正滴溜溜地盯着她。


    正是温奇的眼睛。


    姚婵:“……你怎么就来了一只眼睛?”


    温奇:“嗨,我这可是瞒着处里接私活, 能来一只眼珠子不错了好吗?”


    眼珠子难掩八卦之情地凑过来,围着姚婵转了几圈,无限感慨道:“刚才听你俩的谈话, 你邀请我来为他看病的那个男人……”


    她猛地凑近, 瞳孔兴奋地一个劲颤抖:“你和他睡啦?!”


    姚婵:“……”


    温奇激动道:“我的妈呀!姚婵你居然都开窍了!最近处里桃花泛滥啊!”


    万年铁树都开花了,简直惊掉下巴, 这么大的八卦她可得好好打听打听。


    姚婵:“……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卦?”


    温奇不屑道:“人生在世, 不八卦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再说了, 你们修无情道的, 有悖人伦, 就没几个能得证大道,你这也实属正常。”


    说着,这眼珠子又咕噜转了一下,仿佛贼兮兮地笑。


    “你不说也无所谓, 让我来看看——”


    姚婵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了它。


    眼珠子猝不及防被握在她掌心,叽里咕噜不知道说着什么, 最后挣扎着还喊了句:“哇!牛!”


    姚婵头痛无比, 提醒道:“你赶紧看, 不然小心被人发现你翘班。”


    温奇瞬间老实了:“好吧,病人在哪儿?让我看看。”


    姚婵给她指了个方向,只见那眼珠飘上半空, 盯着行无咎所在的方向,血红的瞳孔一瞬间散成了几十个,密密麻麻地堆积在白色的眼球上,看着极为可怖。


    仅仅一个呼吸的瞬间,温奇猛地落回了姚婵掌心,哭诉道:“呜呜,他好像发现我了,吓我一跳。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敏锐又狠厉的小男友?话说,比起你来,他年龄好小啊,你这老牛吃嫩草吃的也太嫩了点吧?”


    姚婵并不太想同她八卦自己,面无表情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清楚了吗?别误诊了。”


    温奇怒道:“你这是怀疑我的专业素养,他的问题其实不算复杂,我给你开个药方,不说药到病除,绝对能有所好转!”


    姚婵心下松了一口气,拿了张纸给她:“那麻烦你了。”


    温奇哼了一声,眼珠子飘到白纸上,血泪不断从眼球上滴落,十分艰难地用眼珠留下了一张血书。


    姚婵拿过来一看,瞬间沉默了。


    只见上面写着——


    诊断:因爱人数次死亡或无故消失导致的严重分离焦虑,ptsd,伴随偏执型人格、噩梦频繁、自虐倾向以及极端控制欲。


    诊疗计划:


    1.姚婵体服每次1-2小时,一日三次;


    2.噩梦覆盖法以美好新记忆覆盖旧日噩梦


    注意事项:避免再次出现恋人死亡或分离现象,尽可能多陪伴。


    姚婵:“……”


    姚婵:“道理我都懂,但这个体服是怎么回事?”


    温奇道:“他内心的执念和人生信仰就是你,还有什么比爱人无微不至的陪伴更能抚慰人心?你们玄幻世界的人恢复力也强,一日三次不在话下。”


    姚婵又道:“那这噩梦覆盖法又是什么意思?”


    温奇道:“他噩梦频发,平时不常睡觉,又思虑过多,自然精神状况不佳。带他到心理阴影最深的地方,用美好的新记忆覆盖掉噩梦般的过去。还有务必让他少思虑,多睡觉。”


    姚婵点头:“我懂了,多谢。”


    温奇晃了晃:“嗨,别客气。注意一定要避免再次死亡和分离,他现在可受不了刺激。”


    姚婵犹豫了一下:“……所以,他还能恢复如初吗?”


    温奇不解:“恢复如初?什么意思?”


    姚婵解释了一下行无咎前后的性情大变。


    温奇:“……把一张白纸涂黑,很简单。但是把一张黑纸变白,很不容易。”


    见姚婵仍旧不解,温奇干脆地道:“他是精神状况不佳,但是他的反复无常、心机深沉、偏执冷酷是他本身性格,这是没法改变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温奇感慨,“他这种多思多疑的个性是改不了的。”


    姚婵沉默半晌才道:“……是我滤镜太深了吗?”


    温奇道:“不是一般的深,你自己其实也清楚不是吗?”


    这眼珠子又转了转:“不过也正常,情人眼里出西施,嘿嘿。”


    送走温奇后,姚婵拿着那张诊断单想了想,好声好气地和系统解释:“你看……这是温奇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系统098欲哭无泪:“我这个小黑屋是出不去了是吧?这是男频文不是限制文,你还得记得吗?”


    姚婵正色道:“我记得,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他治病要紧,你关一关小黑屋不打紧。”


    系统098:“……”


    过分。


    行无咎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姚婵感知了一下他的位置,往那方向走去。


    刚走到殿前不久,忽然见从中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姚婵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小眠。


    在这里重见故人,她有些激动,走上去打招呼,却见小眠一脸莫名,见她仿佛见到陌生人一般,虽然毕恭毕敬,但全无此前的熟稔。


    姚婵心里一动,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既然铁娃有问题,那么小眠……


    姚婵抬眼望去,见行无咎正站在殿门前,对她微笑。


    行无咎走到小眠身边,对姚婵道:“真不巧,竟然让阿姐遇上了,你看她还眼熟吗?”


    他虽是这样说,表情却全无慌张,似乎是有意让姚婵遇见小眠。


    姚婵深呼吸了几下,告诫自己,不要和神经病计较。


    “眼熟。青山村的小眠。”她看向行无咎,“当初那个‘小眠’是你伪装的?”


    行无咎不以为意道:“应该说当时青山村里的106个人,都是我的分身,真正的村民早就被我转移了,但这不是重点——”


    他对小眠使了个眼色,让她走近一些,站到姚婵面前。


    “阿姐看她眼熟吗?”


    姚婵不无嘲讽地道:“当然眼熟了,当初还和我抵足而眠,讨论如何挽回未婚夫呢。”


    现在想想恐怕也是信口开河,死混蛋把她耍的团团转。


    行无咎笑了笑,慢悠悠地道:“阿姐就是贵人多忘事。也是,仅仅一面之缘,恐怕你也记不住。”


    姚婵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时又听行无咎轻笑道:“望鸣城,缘河桥。”


    见姚婵还是没想起来,行无咎对小眠抬了抬下颚。


    小眠抿唇一笑,面对着姚婵,柔柔地开口道:“这位姐姐,你也是要到魔宫去觐见魔君吗?”


    姚婵:“……”


    系统098:“……”


    姚婵目瞪口呆,这么一说她忽然想起来了,小眠就是当初她第一次穿越时,在桥上不慎撞到她的少女!然后就三言两语地把她拐到行无咎面前了!


    行无咎笑了一声:“现在想起来了?”


    姚婵:“……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盯上我了?”


    行无咎很随意地道:“是啊,你从这世界一出现,我就察觉到了。只是见你迟迟没来找我,才用小眠试了试你。”


    姚婵好半晌才找回理智:“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行无咎却笑道:“阿姐才应该解释一下,为何你一个青山村人,却把同村的小眠忘得一干二净,在青山村再遇时,却又表现如常。”


    姚婵:“……”


    行无咎好整以暇地亲了亲她的侧脸,安抚道:“别着急,慢慢想,我等得及。”


    姚婵:“…………”


    姚婵深深的反思了自己的过错。


    她从一开始完全没把这个任务当回事,觉得就算感化行无咎不成,最后也能凭借着想法子帮樊崇作弊打赢他。


    现在姚婵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究竟是暴露了多少破绽,让行无咎抓住她这么多把柄。


    坐在小花园中,行无咎慢条斯理地煮着茶,然后给姚婵倒了一杯:“阿姐想好了吗?”


    姚婵:“……这个罢,其实我都可以解释,但我现在真的不能说。”


    行无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早就说过,阿姐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但我并不在乎。这句话现在一样作数。”


    姚婵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说:“我此前认真地想了想,虽然你有错,但我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骗你,也不该一直逃避自己的心意。所以我现在并不想再随便编个借口来搪塞你,你能理解吗?再等等,等结束后,我会把一切都说给你听。”


    她身上有保密协议,任务期间根本没法张口。


    姚婵直直地看着他,神色极其认真:“我此前没有爱过任何人,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爱和信任一样,都禁不起消磨。”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


    “你……你能明白吗?”


    行无咎似乎也有被她的认真所感染,放下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半晌才缓缓道:“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但阿姐却不计前嫌的原谅了我……我真的很高兴。”


    行无咎抬眸看来,漆黑的双眼中荡着一抹清润笑意,不知为何,姚婵忽然从他脸上看到了妙缘的影子。


    也许妙缘并不全然是他的伪装,而是他的另一面。


    姚婵不禁怔了下。


    行无咎将姚婵拉到自己腿上抱住她,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颈窝:“阿姐有苦衷,不能透露,那么换我来说罢。”


    “此前阿姐问我,都向你隐瞒了什么。”行无咎吻了吻她,“我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小眠也是我特意叫来的,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姚婵不假思索道:“好,你说,我听。只要你向我坦白,我保证无论今天你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行无咎笑了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姚婵:“阿姐,让我把你心里的刺,一根根地拔出来。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隔阂,可以吗?”


    他现在也找到了一些和她相处的诀窍,有些话得直说,不然以她一根筋的脑回路完全反应不过来。


    此前他就是自以为直白地做了许多,认为许多事用行动表达而不必用嘴直说,才绕了那么多的弯路。


    每每想到之前的过失,行无咎就暗恨不已。


    姚婵点点头:“好。”


    行无咎单手点了点太阳穴:“从哪里说好呢……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起罢。”


    姚婵正好奇地想,第一次见面除了小眠,难道他还设计了她别的?就听行无咎缓缓笑道:“徐瑶……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姚婵正努力思考,行无咎又道:“可能你忘了。那我换个名字好了,小绒。”


    姚婵:“……”


    想起来了,小绒的大名就是徐瑶。


    姚婵缩了缩脖子,怎么分明是行无咎坦白,她却这么心虚呢?


    “小绒……小绒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自己方才的信誓旦旦,一狠心道,“好罢,其实我就是小绒!但是为什么我会成为小绒,我现在还不能说。”


    行无咎却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徐瑶。小绒这个名字,还是我为你起的。”


    姚婵惊讶地睁大眼睛。


    行无咎缓缓道:“因为徐瑶,是我亲手杀的。”


    姚婵惊得就要站起来,却又被行无咎牢牢抱在怀中。


    “别这么惊讶。”行无咎笑着道,“当年我入魔之后,引起的罡风瞬间就杀了徐瑶,但是很快,你来了。”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唇边带着淡淡笑意,神情极是温柔,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情景。


    “那时我浑身筋骨断裂,正想着脱身的法子。然后,你就来了。”


    “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光,涌入徐瑶已经死去的身体,她的鲜血倒流回去,伤口也开始愈合,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一切都和她死去前一模一样。”


    姚婵惊骇不已,但明白这是因为她的神魂太强大了,才在进入徐瑶的身体后,治好了她的伤。但她没有想到,行无咎居然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那她不是从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特殊了吗?!


    行无咎仍旧沉浸在回忆中:“你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不是徐瑶。你头上戴着白色的绒花,于是我试探了一下,叫你小绒。你慌慌张张地答应了,我于是更加确定,你绝对不是徐瑶。”


    “但你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会进入徐瑶的身体?要来到我的身边?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救我?”


    姚婵张口想要解释,却被行无咎按住了唇。


    “没关系,你不是不能说吗?我不介意。”行无咎看着她道,“这一场,只是我向你的坦白,你什么都不必说。”


    姚婵心中震撼难言,只好握住他的手,行无咎反握回去,落下一吻。


    “后来,你死了。我以为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你,但是一百多年后,你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你说你叫妙灵。”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后来你无意间叫出我的名字……宴师这个名字,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我这时开始怀疑你。直到在桃源乡,我才最终确定,你就是小绒。”


    姚婵不解自己到底哪里漏了破绽,破罐子破摔地道:“你是怎么确定的?”


    行无咎看着她道:“你这个人说话向来不走心,灵魂这个词,我只在你的口中听说过。虽不解其意,但联系小绒身上发生的奇异之事,我便大概猜到了一些。”


    姚婵心下暗暗惊讶,又道:“只因为这个?”


    “灵魂人物,天命之子。”行无咎缓缓道,“这八个字,当年小绒取出傀儡线时,我曾听到过。”


    姚婵无语,当时他都快要昏迷过去了,居然还记得她随口的一句话。


    行无咎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微笑道:“我说过,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姚婵真诚地道:“我现在相信了。”


    见行无咎虽然早就发觉了她的古怪之处,却并不在意,心里的大石落地,姚婵反而轻松了起来,微微一笑道:“还有呢?”


    行无咎用指腹摩挲着姚婵的手背,顿了顿,又道:“因此后来你掉入无尽海,我执意要去寻你。后来虽然只找到你的尸体,我也坚信,你能复活一次,一定还能复活第二次。”


    姚婵心头酸楚,轻叹着吻了他一下:“宴师,抱歉。当时我应该带你一起的,不应该推开你。”


    行无咎摇摇头:“虽然不清楚你是从何得知,但阿姐不必自责。是我自己不够强,才被怨潮钻了空子,与你何干。”


    姚婵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无论如何,以后不许自虐了,知道吗?身体还疼吗?”


    行无咎摇头,对她笑道:“有阿姐双修帮我,怎么还会疼呢?只是一时忽然感觉不到疼痛,有点不习惯。”


    这话说得姚婵一时无语,一时又心疼他,但碍于这个人一向说话留三分,所以还是掐着他的手,自己探了探。


    行无咎任由她探寻着,继续说道:“你从冰棺醒来后,我确定了,你身上确实有一些特异之处。后来大婚前夕,你提醒我,说可能会消失,我便留了一手。”


    一枚珠光圆润的皎珠咕噜噜地滚到了桌子上。


    “你之前一直不愿意看,现在要不要看一看?”


    姚婵:“……”


    姚婵:“……你还好意思说,你明明知道我之后会离开,还骗我留下这个誓言。”


    害得她后来一直处于残血状态。


    行无咎笑道:“所以我才不要你立誓啊。你后来法力忽强忽弱,是因为这个誓言吗?”


    “……”


    姚婵没说话。


    好罢,算她自讨苦吃。


    行无咎见她默认了,又道:“你最好先看一看。”


    片刻后。


    将皎珠扔回去,姚婵面无表情地道:“你什么时候把这玩意放进花轿的?”


    当时那个花轿过于豪奢,全是乱七八糟的宝石和明珠,晃得她眼睛疼,根本没注意他在里面放了一颗皎珠!


    之前看他时不时地把玩,还以为是记录当初那个誓言的皎珠,准备同她秋后算账!没想到里面记录的其实是她在花轿里沉睡,又忽然消失的全过程!


    行无咎将皎珠捏成齑粉,软着声音道:“一直都在,只是你没发现。经过这次你的莫名消失,我开始在万寿殿刻印法阵,等待着你的下一次到来,看能不能将你留下。”


    说是留下,其实是禁锢。


    两人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点破。


    行无咎看姚婵脸色微冷,连忙搂紧了她,柔声道:“说好了不生气的。”


    姚婵揉了揉眉心:“你继续。”


    行无咎顿了顿,又道:“我一统魔域后,腾出手来,就开始调查你的身世。发现了青山村这个地方,但非常奇怪的是,青山村的村民对你都有印象,却没有你在青山村生活过的痕迹。”


    姚婵:“……”


    系统098:“……我回去就提报告,把这个漏洞补上。”


    这次轮到姚婵心虚了,她别过脸去。


    行无咎说是坦白,简直是一层一层地把她“扒光”了。


    当然没有生活痕迹了,因为青山村村民的记忆只是系统维修科植入的结果,她并没有在青山村真正的生活过。


    “于是我派了小眠去试探,你果然对她毫无印象。后来我又撒了个谎,说没有查到你的身世,你如果真的在青山村生活过,就该否认这个说法,你却十分心虚地说,你失忆了。”


    说到这里,行无咎笑了一声。


    姚婵简直无言以对,只觉得脑子快要爆炸,没想到他暗搓搓地搞了这么多事出来,心里不禁暗自腹诽:怪不得你会头痛,天天算计这个,设计那个,用脑过度,你不头疼才怪!


    “见面后,我发现你毫无此前的记忆,看我的眼神也十分陌生。一开始,我也怀疑你是失忆了,后来我才意识到,可能对于你来说,这才是你我的第一次相遇。于是,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特意带你上神界,见了妙缘,又故意表现出对他的憎恶,这样以后若你见到妙缘,便会下意识将他和我区分开,这样也方便我做一些事。”


    提起这个,姚婵就恨得牙痒痒:“然后你就玩双簧,拿妙缘一直试探我,耍我是罢!”


    想起行无咎借着妙缘这个身份,玩的那些把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行无咎当机立断,不顾姚婵的挣扎,按着她的后颈吻了上去。直到感觉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下来,他才松开她,十分坦诚地苦笑道:“阿姐,你分明爱我,却一直抗拒爱我,如何不叫我五内俱焚?后来再见,你借着朝荷的身份,一口将我们的过去尽数斩断,我更是绝望无比。你这样叫我如何信你?”


    听他这样说,姚婵冷静了下来,生气归生气,他说得确实也没错。


    行无咎摸了摸鼻子,语气颇为悔恨:“我内心十分不安,只好一直不停的试探你……想确定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甚至不惜伤害你。我……我想要知道,你爱我究竟是因为我本身,还是因为我对你的无微不至。”


    “如果我伤害了你,你是否会原谅我,是否还会爱我如初。我不想你只爱我好的一面,我太贪心了,我希望你连我的黑暗面一起爱着。”


    行无咎抬起头,眼中隐隐有水光浮动,目露哀求。他本就长得极盛,这幅样子简直惹人心怜。


    “但那天你终于知晓我爱你后,便一刻不停地来找我,又为我流下眼泪,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真是大错特错!”


    “就因为我的疑心,差点断送了你我的感情。事后每每回想,我都觉得心惊胆颤!我以为自己能控制人心,简直荒谬至极。”


    “阿姐,我真对你不起,你能原谅我么?”


    第69章 真相显 毕竟他是我的弟弟


    行无咎将头深深地埋下去, 看起来极为沉郁。


    这样姚婵如何还能气得起来,无奈地叹息一声,捧起他的脸落下一吻, 柔声道:“宴师, 我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你很没有安全感, 但是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行无咎急切回吻,却又听姚婵道:“亿万世界,三千大道, 我最爱你。我对樊崇……有一些缘由, 但是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行无咎心里一动, 这次却没有再急着吻她, 只看着姚婵, 深深地看着她。


    “阿姐, 你对我如此真诚, 我真对不住你,算计了你那么多。”行无咎摇头道,“我发现你的法力比起记忆中强得多后,便疑心万寿殿的法阵困不住你, 便特意引了怨潮来,试探你的实力。”


    “后来樊应借着妙缘的手, 将叛徒是薛厄和秋让的消息透给我, 我又将计就计, 带你去见这二人。希望你能对他们存有戒心,远离这二人……现在想来,恐怕是我弄巧成拙了。”


    姚婵哭笑不得。


    他想让她远离薛厄兄弟, 她却反其道行之,想的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反倒招惹上这二人。


    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人心着实难料。


    姚婵又不禁好奇地问道:“樊应是怎么回事?”


    行无咎冷笑一声:“他这人有趣得很,他的事我日后慢慢说与你听,今天还是先谈你我之事罢。”


    姚婵笑笑:“好。”


    行无咎道:“这一次万寿殿的法阵失效,没能留下你,是我的预料之中。再后来,你从天而降,落到妙缘怀里,后来的事……”


    他有些心虚地道:“你大概都清楚了。”


    姚婵却冷哼一声,戳着他的额头,冷声道:“法阵失效你能不搞别的花招?从实招来!”


    行无咎笑了笑:“真是知我者,阿姐也。”


    他将因果线和玉像的事大致说了一下,见姚婵眯起双眼,又赶忙道:“但是玉像没有完成,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


    姚婵看他一会儿:“算了,信你一回。”


    又问:“还有吗?”


    行无咎仔细想了想:“啊,对了。芳涟就是小满儿。”


    姚婵:“……”


    芳涟在她面前晃悠那么久,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想到那张经常带着甜美笑容的脸,她有些讶异,小时候的小哭包长大了居然这么爱笑。


    姚婵思忖片刻,又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在万剑断崖我中了招,究竟是谁给我下的药?”


    行无咎笑道:“是玉靡。”


    姚婵惊讶不已:“玉靡?怎么会是她?”


    行无咎云淡风轻道:“她是樊应安插在我身边最大的一根钉子,但她还有别的用处,所以我一直没有动她。当日她给你送纸笔,药就在那上面。”


    姚婵仔细回忆了下,冷哼道:“果然是你放纵的结果,当日还说自己全然不知。”


    行无咎嗫嚅道:“是妙缘不知道,我又没说我不知道。”


    姚婵斜睨他,这个语言陷阱真是玩的好。行无咎极其无辜地冲她笑了笑。


    “这次吐干净了?”她一字一顿问。


    “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行无咎对天发誓,信誓旦旦道,“今后我绝对以你马首是瞻。”


    姚婵无奈道:“这就算了。”


    她怔怔地发了会儿呆,消化了一下他方才所言,才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天下间还有你计算不了的人或者事吗?”


    “当然有。”行无咎贴贴她的脸,不无感慨地道,“我就算计不了阿姐的心。”


    他又仰起头,轻声道:“我今天叫了小眠来,就是带着向你剖明一切的心意。我承认,这也是我的小心思。”


    姚婵挑了下眉,看他。


    行无咎笑了笑,温声道:“我便是要趁着你我最为浓情蜜意之时,你对我最为愧疚怜惜之时,趁机将过去的毒瘤一一刺穿,令脓液流出,如此才可使伤口愈合,希望你我之间此后再无嫌隙。”


    他撒娇似的用唇瓣蹭了蹭姚婵莹白的侧脸。


    “阿姐,希望你能领我这份心意。”


    姚婵却稍稍推开他,正色道:“我有别的办法能知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不愿这样做。宴师,感情是经不起消磨的,你明白吗?”


    行无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求:“我明白,姐姐,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姚婵盖住他的眼睛,对系统098道:“你回避一下。”


    系统098幽怨道:“……我这小黑屋是出不去了是吧?”


    姚婵安抚它:“两个小时以后放你出来。”


    系统098直哼哼:“我看他未必有那么老实,你就这么信他了?”


    姚婵道:“理智上不全信,但感性上,我愿意相信他。多少得给他一次机会。”


    被她一直遮住眼睛,行无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些沙哑:“姐姐,在这里吗?我倒是不介意。”


    姚婵立刻道:“我介意。”


    “好罢。”行无咎从善如流地抱她起身,“那回房去。”


    然而刚滚上床榻,系统098屁滚尿流地挣扎着嚎了一句:“等等!宿主,上面传了紧急讯息!”


    行无咎正越吻越向下,姚婵闻言立刻起身按住他:“等等!”


    他有些不满地抬头,挑眉问道:“等什么?”


    姚婵顾不上回答,因为这条信息实在是石破天惊。


    ——已经过了大结局时点很久了,你怎么还没结束任务回来复命?


    姚婵心里忽然一惊,对啊!当初就说要把她送到临近大结局的时候,后来因为行无咎搞了太多事,她给忽略了。


    但现在她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按正常流程走到大结局,是因为剧情卡住了,樊应没死,樊崇也没能升级。


    为什么剧情卡住了,因为……


    姚婵看向还半压着她的行无咎,忽然狠狠给了他一下:“都怪你!你怎么这么能折腾?!”


    行无咎眼神非常无辜,凑近她低声笑道:“阿姐到底想做什么?不妨和我说,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为你达成。”


    姚婵迟疑道:“樊崇打败行无咎,将其镇压,成为新的神尊。我只要这个结果……当然不是真的镇压,只是做做样子。”


    看样子,行无咎应该不会再灭世了,那么她的任务便只需锚定大结局。


    行无咎目光奇异:“……就这样?”


    姚婵点头:“就这样。”


    行无咎呆了片刻,才叹息道:“原来是这样简单的事,亏我还思索了很久。”


    姚婵赶忙强调道:“而且必须让所有人信服才行,樊崇现在实力没能达到应有的水准,必败无疑,你得让大家相信,他是真的打败了你。”


    “应有……”行无咎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又笑道,“真是心有灵犀,其实我也有这种打算。”


    姚婵:“……?”


    没等她发出疑问,行无咎又低下头来,含含糊糊地吻她。


    “别让这种小事打搅了我们。”


    他笑了下,黑眸中似有冷光划过。


    “七天之内,我会让这件事尘埃落定,且必定是个令你满意的结果。”


    *


    “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姚婵有些无奈地看着抱着她大腿哭哭啼啼的芳涟,想把她扶起来,然而芳涟死死趴在地上不肯起身。


    “我都是受了行无咎的蒙骗!我太想姐姐留下了!”


    旁边,行无咎唇边笑容不变,额角青筋却突地跳了一下。


    姚婵扶额:“我没有怪你,你先起来。”


    芳涟摇摇头,大眼睛里盈满泪水:“不行,你先听我说完!他派我去玉靡身边当卧底,我明明知道玉靡做了什么却没有提醒你,后来我后悔极了,想去找你,又被他关起来,刚刚才放出来!”


    姚婵眼风横扫过去,见行无咎云淡风轻地对她笑了一下。


    “他还威胁我,说让我好好向你道歉,如果敢给他的感情留下隐患,就要我好看。”芳涟说着,偷偷瞄了一眼行无咎,见他面无表情看来,又连忙抱住姚婵大腿。


    这下姚婵是真无奈了,她叹息道:“宴师……”


    行无咎笑道:“阿姐总不能厚此薄彼,做错事就要道歉。”


    姚婵把哭得可怜的小满儿从地上拉起来,这才找回一点小哭包的熟悉感,递给她一块手帕道:“擦擦眼泪罢,我没有怪你。你怎么会成为芳涟呢?之前一直没能认出你。”


    芳涟破涕而笑,一五一十道:“莫大哥刺杀薛厄失败后,我就趁乱逃了,在镜枫城生活了段时间后,找到机会伺机当了薛厄的侍女,想找出莫大哥的下落。后来镜枫城破,我被行无咎找到,又成为他麾下明月阁的一员,被他派去监视玉靡。”


    “玉靡……”姚婵有些不解,看向行无咎,“她不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吗?为什么会背叛你?听小满儿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她有问题?”


    行无咎道:“还记得容明吗?”


    姚婵立刻摇头。


    行无咎又笑了笑:“就是当年的商队老板,给薛晦办事的那位。”


    “他?”姚婵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自己眼熟的缘由,“那块玉佩!玉靡是容明的女儿!”


    行无咎颔首:“正是。当年薛厄为了泄愤,杀了容明一家,只有容环一个人侥幸逃脱,后来她改名玉靡,设计接近薛晦,想为父母和兄长报仇,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姚婵仍旧不解:“可是薛厄兄弟已死,她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背叛你?”


    行无咎食指点着扶手,笑容玩味:“阿姐心思纯质,自然不理解身堕仇恨之人。复仇本就只是发泄,并不需要理由。她认为你我是薛厄杀人的导火索,然而她又无力向我复仇,只好投靠樊应,借他之力。”


    小满儿插嘴道:“玉靡身为镜枫城主,拥有极大权利,樊应极是信任和看重。他派我去,就是近身监视玉靡,等待有朝一日,借这把刀反捅樊应。姐姐,这人坏的很,心机颇深,你千万不要被他蒙蔽。”


    姚婵却不假思索道:“你能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说明宴师之前对你不错,虽然他的行事风格有时较为极端,但只是没用对方式方法而已,心不坏的。”


    小满儿:“……”


    心不坏的。


    她睨了一眼行无咎,后者笑得春风和煦,丝毫不觉诧异,小满儿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利用了。


    他以退为进,纵容自己说他的坏话,反倒是给自己的形象镀了层金光。


    姚婵略有无奈地看着小满儿愤慨跑走的背影,对行无咎道:“她让你给带坏了。”


    “阿姐可千万不要这样说。”行无咎懒散地翘起唇角,“分明是被薛厄带坏了。”


    姚婵摇摇头,又道:“算了,她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又问道,“那玉靡呢?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行无咎道:“她已经决定戴罪立功。”


    姚婵失笑,摇头道:“你是如何说服了她?”


    行无咎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姚婵出于好奇,毫不犹豫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行了,说罢。”


    行无咎:“……”


    他忍耐了片刻,最后不满地嘀咕道:“是这样亲吗?这对吗?”


    姚婵不理会他,连声催促:“快说,不要废话。”


    行无咎这才接着道:“玉靡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她可以不管自己,却不能不管父母兄长的身后名。薛晦一向声名狼藉,若是让人得知,容明曾给薛晦做事,恐怕要遭到悠悠众口的骂声。”


    姚婵沉默半晌,才叹息道:“这个威胁,确是正中要害。”


    行无咎忽然凑过来,冲她眨眨眼,慢条斯理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要接受他人目光的审判,没人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而自卑又自负之人更是尤为看重这些……阿姐,要不要同我回神界,一起去看看樊应的热闹?”


    姚婵有些无奈。


    她一贯不明白,为什么能一刀杀了的事,他总要搞得这么复杂,每次杀人也总是弄得血淋淋的,一点都不洁净,对他这种折磨他人心理的游戏更是毫无兴趣。


    但考虑到他变成这副神经病样子也不是他自己乐意的,再加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癖好,只要不乱杀无辜,姚婵就随他去好了。


    姚婵玉白的手指点了点行无咎的额头,将他推远一些,好奇道:“那你呢?你在乎吗?”


    行无咎想了想:“在乎,也不太在乎。其他都无所谓,若是有人说我和你形同陌路,毫无关系,那我恐怕一点都受不了。”


    姚婵也有点受不了,被他肉麻得够呛:“你说情话一向信手拈来吗?”


    行无咎笑道:“我只恨自己说得太晚。”


    此前,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榆木脑袋能木到那种程度,非得掰开了揉碎了说才行。


    对于一贯说话留三分,喜欢隐喻遮掩的他来说,不得不说,着实是个挑战。


    姚婵实在受不住他那赤裸裸的目光,别开脸道:“热闹不热闹无所谓,但我确实需要回神界了。”


    主要看看樊崇状态如何了。


    不过为了防止行无咎发癫,这话她没敢说,全咽进肚子里了。


    行无咎笑道:“好,待我准备准备。”


    他走后,系统098冒出来,有些感慨地道:“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他了?”


    姚婵奇异道:“不然呢?”


    系统098期期艾艾地道:“总得跟他闹点别扭罢,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姚婵直白道:“难道非得他骗我一次,我再骗他一次,他伤害我一次,我再伤害他一次,才算两人扯平吗?我此前就是想岔了,以为自己修无情道,就要不偏不倚,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然而经过这一遭,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我所修道法讲究随心随性,道法自然,我一直违抗自己的心,又如何能得自在逍遥。如今虽然弃了无情道,改修问心道,境界有所下滑,但直视自我之后,我相信假以时日,必然比之从前更上一层楼。”


    姚婵唇边原是噙着一丝笑意,说到这里,却露出一点苦恼。


    “只是我境界下滑后,天裂有些不稳,所以我才急着想要赶紧锚定大结局,稳固住这个世界。”


    系统098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你这次怎么转性了,这么把管理处的催促当回事。”


    姚婵落寞道:“不然……我也想和宴师再多待一段时间。”


    锚定大结局后,也就意味着,她不得不离开这里,回去复命了。


    *


    姚婵回到神界后才得知,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神界流传着两个传言。


    一是在兜兜转转一圈后,她和行无咎旧情复燃了。


    当然,这个传言在她重现神界后,又迅速演变为一句感慨——替身终究是替身,长久不了。


    对此,姚婵表示:“……”


    你们神界真的过于八卦。


    二是因樊崇不久前当面质问樊应前任神后洛偌之事,被怒斥了一番。与此同时,一个流言也悄悄散播出来,说樊卓和宣明施之间有私情,樊崇并非樊应的儿子,而是樊卓之子。


    对此,姚婵表示:“樊卓是谁来着?这名字有点耳熟。”


    妙缘这个分身暴露后,行无咎就彻底放任自流了,姚婵看着一头银白长发的妙缘脸上显出与行无咎相似的神情,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行无咎道:“樊应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年流落在魔域,后来才被樊应寻回。早些年他为提升实力,以镜花水月炼化凡人,被樊应亲手关押在至高天,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姚婵戳戳他:“老实交代,这个流言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行无咎笑了笑,拉过姚婵的手百无聊赖地把玩她的手指:“樊崇那个是我散播出去的,但你那个是他们的自我发挥,可不关我的事。”


    姚婵试着往回抽自己的手,却反被一把拉入怀中,坐在了他的腿上。此次和好后,他格外地黏人,但考虑到温奇本身就建议他们多肢体接触,因此姚婵一般也就随他去了。


    姚婵好奇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我能感觉得出来,虽然你经常和樊崇吃些莫名其妙的醋——”


    行无咎打断她:“不是莫名其妙,你就是对他格外在意,不然我也不会顺藤摸瓜,发现他身上的特异之处。”


    说起这个,姚婵更加无语。


    她绝没有想到,导致行无咎盯上樊崇,致使后者的奇遇不是夭折就是改落他手的缘故,竟然只是因为自己之前追着赵阿九出去过一次。


    ……这得是有多小心眼啊,这样小的事记这么久。


    她竟然成了剧情卡住的罪魁祸首。


    姚婵解释道:“我在意他,不是感情上的在意,你不要胡搅蛮缠。其实我感觉,你对樊崇恶意并不大。”


    总之没有对樊应的恶意大,现在姚婵怀疑,以他的行事作风来看,当年囚禁折磨幼年行无咎的,很有可能就是樊应。


    但是一个堂堂神尊,为什么要这样做?


    折磨一个无辜的孩子。


    行无咎凑过去吻了吻她的侧脸:“阿姐真聪明,毕竟是我弟弟,我多少会对他宽容些。”


    姚婵惊讶不已:“弟弟?!”


    行无咎笑了笑,搂着她起来,从书房的书架上取下两幅画,卷开其中一幅。


    上面画着一名男子,眉目间和樊应有些相似,然而目色阴沉,眉心间因长期心情不虞,刻印下三道深深的痕迹,唇角微微向下,使其俊朗面容看起来阴气沉沉,令人不喜。


    行无咎从身后环着姚婵,将她圈在自己身前:“这就是樊卓,你看看,樊崇究竟是更像樊应,还是更像樊卓。”


    姚婵正专心致志地俯身观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系统098倒是看得清楚,非常自觉的自己关小黑屋去了。


    姚婵此时心惊不已,只看画像,樊崇确实更像樊卓,只是一个开朗潇洒,一个阴鸷沉冷,气质截然不同。


    “难道……樊崇真的是樊卓的儿子?”


    原著里还藏着这样的秘辛?


    行无咎吻了下眼前小巧的耳珠,哑声道:“千真万确,我查明时,亦是非常震惊。”


    他又摊开另一幅画,这一次,上面却是画着一名女子,容色绝美,红衣灼灼,但这都不是重点,姚婵看着那双形状昳丽却眸色漆黑的眼睛,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这是……”


    “前任神后,洛偌。”行无咎道,缓缓将画像卷起来,毕竟他也没那么厚脸皮,能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大行荒唐之事,“也是我的母亲。”


    姚婵回过头去,画像上洛偌的脸瞬间与眼前的面容重合,过于的相似,尤其是那双昳丽又冷漠的眼睛。


    “洛偌是你的母亲?!那么你是樊应和洛偌之子,前任天界储君?!”


    姚婵惊讶无比,连声发问,既愤慨又痛惜。


    “既然樊应是你的父亲,那为何他反要将你囚禁起来百般折磨?!”


    行无咎却不以为意道:“你猜出来了?”


    姚婵道:“我只是从你对待樊应的手段上猜测,当年囚禁折磨你的人是他,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父亲如此仇恨自己的儿子?”


    行无咎没有回答,反而是伏低身体,将她抵在书案上,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还有个六七章这样,反攻略嘛,攻略成功就大结局了


    第70章 大结局(1) 真的好冤,冤死了……


    姚婵被压在书案上, 双手非常自觉地勾住了行无咎因伏低而微微耸起的肩背,她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在这种事上却格外直白而大胆。


    尤其她现在需要用双修来帮行无咎平复体内怨潮带来的疼痛和提升修为, 又得了温奇的医嘱, 因此两人倒是一拍即合,格外默契。


    在亲吻的间隙, 姚婵拍了拍他,微喘着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行无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着她的唇角,懒洋洋地道:“你不猜一猜吗?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推测真相的过程才有趣, 我直接告诉你又有什么意思。”


    他虽然这样说着,人却没闲着, 一簇一簇地点着火。姚婵本就不喜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如此一来更是思绪纷乱, 脑子里咕嘟咕嘟乱成一锅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刻她对玩推理游戏毫无兴趣。


    姚婵向后仰了仰, 抓住他的头发,道:“不猜,你直接告诉我好了。”


    行无咎用鼻尖蹭了蹭她雪白的脖颈,亲昵道:“那我一会儿慢慢告诉你。”


    姚婵腰往后折, 几乎快要被他压在书案上,瞥了一眼道:“会有人来, 到里屋去。”


    行无咎倒是觉得这桌子高度正好, 无论从正面来, 还是从背面来,都十分适合,便哑声诱惑道:“要不要换个玩法?我看这里不错。”


    对于这种事, 他一向花样百出,奇思妙想不断,姚婵不懂但好奇,不能接受但可以承受,只要不太过分,基本都会配合他。


    她正在犹豫,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脆响。


    两人循声望去,见樊崇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脚步是个不慎被他打翻的花瓶。


    行无咎:“……”


    早知道杀了他算了。


    姚婵:“啊……我养的花……”


    可惜这个花瓶了。


    樊崇:“你们……”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衣衫不整,交颈缠绵的两人,尤其朝荷唇瓣微湿,色泽嫣红,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樊崇定了定神,忽然沉下脸,严肃地质问道:“你这样,对得起谁?”


    姚婵:“……?”


    此时她已经将行无咎一脚踢开,整理好了衣衫,正准备解释,听见这话瞬间愣了。


    只听樊崇又道:“你这样脚踏两条船,既辜负了行无咎,又陷妙缘于不义,你心何安?”


    说罢,他面色铁青地离去了,看起来已经被刚才那副场景冲击得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姚婵:“……”


    好冤枉。


    真的好冤枉。


    更火上浇油的是,行无咎没忍住笑了一声。


    姚婵向他投去一记眼刀,顺势踹了他一脚:“还笑!不都是你搞的鬼!”


    行无咎却道:“放心,樊崇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和他爹的心性简直南辕北辙,不会把今日所见拿出去乱说。”


    姚婵:“是啊,不然岂非所有人都知道你绿云罩顶了?”


    行无咎:“……”


    他摸了摸鼻子,嘀咕道:“阿姐若是嘴毒起来,真是任谁也要敬畏你三分。”


    说着,他又黏黏糊糊地吻了过来。


    “你还是别说话了。”


    窗外山茶花被风吹得簌簌,颤抖不已,花蕊轻颤,因不胜堪怜而微微蜷起,又被柔风抚平,只余清液淋漓,溅落不止。


    风拂过一身雪肤薄汗,微颤的长睫被泪水打湿,清冷面容染上欲、望,修长柔韧的身体弯如弦月,如同一张被拉紧到极致的弓,这副不胜摧残的模样,简直令人心折不已,又隐生暴虐。


    偏偏姚婵在这种事上又直白得过分,毫不知掩饰。


    大概在她心中,阴阳和合,乃是天经地义,现在又转修问心道,以心引身,一旦突破了那个底线后,便极为放纵自身。不止会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还会命令他,一时要快一时要慢,忽而要重忽而要轻,非常会自己去寻找快乐。


    行无咎向来自恃忍耐力惊人,此时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在重重地一记撞击后,俯身捂住了那张肆无忌惮的唇。


    姚婵被捂得一窒,睁眼迷茫地看他。


    行无咎笑了笑,在她耳旁哑声道:“姐姐叫得虽然好听,但真教我受不了。”


    姚婵忿忿不平,心想这人可真难伺候,一会儿缠着她说话,一会儿又捂着她不让开口,忍不住咬了他一下。


    行无咎倒吸了一口冷气:“其实……我是为了你好。”


    姚婵:“……?”


    他缓了下才又笑道:“不然我怕控制不好自己,给你玩些你受不了的。”


    姚婵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以过往经验来说,他说她受不了,那确实就是真受不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闭嘴了,他好像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行无咎没好意思说,她强忍的情态比放纵的模样更加令人难以自抑,主要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反复无常,怕被她骂。


    雨收风歇。


    沐浴过后,温存了一会儿,行无咎一刻不停地出门搞事,凤朝被打发了出去,云琉宫便只剩姚婵一人,她本照料着那几株山茶,忽然浇花的动作一停,看向了远方天际。


    如远山般的黛眉,缓缓蹙起。


    她离开云琉宫,不多时,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姚婵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乍看之下,他与常人无异,然而身后那条粗壮的尾巴,彰显着他并非此间小世界的人。


    《无上证道》中只分神、魔、人三族,并无妖族存在。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姚婵淡淡道,“回去罢,我会当作没看到。”


    那男人转过身,目色森寒:“妙灵元君,你来的可真快啊。”


    姚婵不语,右手张开,四指轻扫而过,一柄漆黑长枪已现于手中,枪尖一点寒芒,冷冽凄清。


    “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一个相性符合的世界,怎么能说走就走。”男人说着,古怪地笑了一声,“听闻你现在大部分力量都用来弥补天裂,又不慎栽在自己的任务对象身上破了身,你现在还留有几分实力?”


    姚婵:“……”


    温奇这个大嘴巴!才回去几天,怎么连这种无名角色都知道她的事了?!


    “你既然打听得这么清楚,看来也有一些自己的门路。那你怎么不知道,第一,我现在改双修了。”


    姚婵神色平淡地立起长枪,阳光如瀑,泼泼洒洒,然而漆黑枪身却仿佛吸纳了一切光源,暗沉而冰冷。


    “第二,我是天道为了诛灭诸天仙佛而造下的人形兵器,觉醒后重塑肉身时得到的特性,是对所有的非人血统拥有50%的压制力和威慑力——”


    男人不由得露出一丝惊骇。


    而后,这一丝惊骇永远地留在了他的脸上。


    一杆漆黑长枪,洞穿了他的心脏,金色的血液顺着锋利的枪尖缓缓滴落,但在触地之前,已和他的尸身一起,化为点点碎金被风吹散,瞬间便消失无踪。


    姚婵平静地补上了后半句话:“你一个妖皇后裔,被我天克,哪来的自信挑衅我?”


    她收起长枪,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阿姐?发生什么事了?”


    姚婵转过头,对行无咎微微一笑。


    “没什么。”她平静地道,“来了一只不慎走错的小虫子,已经被我赶跑了。”


    行无咎久久地看着姚婵。


    以他的个性,其实不喜将话说开,总是说三分留三分,半遮半掩地给人猜。


    然而如今他算是摸透了姚婵的个性,这样的讲话方式只会留下无穷的弊端,因为这个木头脑袋只能听懂最表层的含义。


    他叹息了一声:“姐姐,有时候我看着你,总觉得你要随风飘走了。”


    姚婵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你的问题,在于你总是想的太多,哪怕当下欢愉万分,也总是顾及往后的忧虑,让自己轻松点罢。”


    行无咎想了想,忽然笑了:“那我可能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这是他的本性。


    姚婵也想了想,也笑了:“那就别改了,我没有想过非要改变你什么,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这也很好。”


    行无咎忽然俯身将她抱住了,他身量高,双臂一拢将她整个人都圈入怀中,遮掩得密不透风,他喃喃道:“我要如何才能留下你呢?”


    姚婵直白道:“你不用留,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行无咎低低地笑了:“阿姐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


    姚婵有些尴尬,知道自己一次也没能兑现过,但确实是阴差阳错,她也始料未及,只好再次笃定道:“这次是真的。”


    行无咎吻了吻她的侧脸,不带一丝情、欲的吻,轻如一片浮云掠过。


    “好,我相信你。”


    姚婵拍了拍他,目光从远方的天际一瞥而过,那里有一道极明显的裂痕,这世界的其他人看不到,她的双眼却看得分明。


    现实世界的原著内容仍在持续动荡着,对这里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还有你,不要再玩了,答应我的事你要速战速决。”她正色道。


    “好。”行无咎没有问及理由,只点了点头,“只要是阿姐的要求,我都一定会为你达成。”


    忽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但是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还望阿姐为我答疑解惑。”


    姚婵好奇道:“什么?”


    行无咎极为认真地低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此前一直认为你我只是朋友,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姚婵不解:“哪样?”


    行无咎飞快亲了她一下:“这样。”


    姚婵诚实地道:“没有,别人都没有你这么无耻。”


    一会儿喝醉了,一会儿夜半袭击。


    行无咎:“……”


    姚婵又道:“而且我本身也没几个朋友。”


    她寥寥几个称得上是朋友的,全是对方死缠烂打。


    行无咎却好似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很高兴,笑微微地道:“阿姐好厉害,我都没朋友。”


    姚婵:“……”


    并不想在这方面和你一决雌雄,谢谢。


    姚婵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又去做什么坏事了?”


    行无咎颇为苦恼地笑了笑,长睫垂下:“难道我就只能是去做坏事?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了。”


    他故意装可怜,姚婵却并未上他的当,只点点他的额头道:“不要打岔,快说。”


    行无咎老老实实道:“去找樊崇,向他解释清楚。”


    姚婵:“……”


    不提还好,提起这个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姚婵面无表情道:“解释清楚了吗?”


    “清楚了。”行无咎一脸坦然地道,“我跟他说,都是我的错,我爱你至深,宁愿上赶着当男小三也要横刀夺爱,之前将你送给行无咎是我一生之痛。”


    姚婵:“……”


    系统098:“……”


    行无咎:“这样的话,就算将来东窗事发,大家也只会骂我寡廉无耻,顶多说你个禁不起诱惑。”


    姚婵好半晌没说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缓了好久才无奈扶额道:“你这个妙缘的马甲是一辈子不打算脱了?”


    行无咎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道:“妙缘这个身份有很大用处,我苦心铺垫多年,就是为了今时今日。”


    姚婵一脸疑问,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来看,他苦心经营妙缘这个身份,必定不是随性为之。


    “你究竟想做什么?”


    “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行无咎笑道,“阿姐慢慢看罢,好戏还在后面。”


    谈话间,两人已行至樊崇所在的明烛宫。


    明烛宫作为储君宫殿,风景盛丽自不必多说,只是樊崇自从人间回到神界后,就打发走了所有的侍从,以致宫中空空荡荡。


    但殿外倒是热闹,假山旁,一群神侍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行无咎竖起食指,轻声“嘘”了一下,拉着姚婵躲了起来。姚婵偷偷瞄了眼,感觉这伙人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才回想起正是上次她在神界时,混入偷听的那群神侍。


    看来无论在哪,八卦的永远是那一波人。


    “你们听说最近那个传言了吗?说崇太子并非神尊的亲生儿子,而是那位和樊卓那厮暗地勾连搞出的私生子。”


    “听说了听说了!但是我觉得不太真呢……樊卓那样阴暗卑微的小人,还混有一半魔族血统,如何能获得宣后的青睐?”


    “可是崇太子自从人间被找回后,确实一直不得神尊的喜爱,动辄横眉冷对,不似寻常父子。而且从长相上看,崇太子确实更像樊卓一些,和神尊更像的反而是……”


    忽然一阵沉默。


    半晌,一个高挑的神侍小声嘀咕道:“妙缘神君。”


    这一下仿佛打开了话匣,大家纷纷七嘴八舌道:


    “洛偌的画像你们见过了吗?前神后和妙缘神君简直相像无比,如果前任储君没有死,那估计就是妙缘神君的模样。”


    “但是妙缘神君分明是琉璃云霞所化,怎么可能是已死的前任储君呢?”


    “话说回来……妙缘神君的模样是照到了那位,才显化成形。这样说来,真正和前神后相似的人岂不是……”


    突如其来一阵死寂,沉冷难言的氛围令人心沉到谷底。


    这个可怖的猜测其实在每个人心中都隐隐浮起过,真正和洛偌相似的其实并非妙缘神君,而是那个人……


    然而这样的猜测实在太过可怕,令人不敢深思。


    姚婵亦沉默着,她所知比这群神侍更多,如果行无咎真的是樊应和洛偌之子,那么他将面临的便是父杀子、子杀父的困局,何其残忍。


    但她现在另有一个猜测,当日在海底,宣明施祭拜着一对男女的画像,她后来问起,行无咎告诉她那上面的人便是樊应和洛偌……


    她当时只以为他在信口开河,现在想来这可能正是真相。


    如今的樊应,真的还是樊应吗?


    在她冥思苦想之际,行无咎已经施施然走了出去,仿佛是刚刚行至的模样。


    众神侍见到他,也终于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纷纷行礼道:“妙缘神君。”


    行无咎笑意温煦,云淡风轻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


    众神侍面面相觑,一时静若寒蝉,不敢应声。


    众所周知,妙缘神君虽然性情温和,雅量高致,但却手段果决,眼中不容沙子,是以此时没人敢应声作答。


    行无咎唇边笑意微敛,声音也沉下来:“流言蜚语不可尽信,对未明之事切莫乱传。”


    姚婵旁观他装模作样,心想谣言这种东西,就是你愈是讳莫如深,人们愈是坚信不疑。他这样说看似是在制止流言,其实完全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那群神侍听闻后,眼中尽是惊讶之色,心里更加坚信不疑。


    能让妙缘神君如此严肃,必然并非空穴来风!


    待那群神侍走后,姚婵才缓步走出,行无咎坦然自若,仍旧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样。


    姚婵忽然就想起,自己一开始为什么对妙缘并非行无咎这事深信不疑,因为甫一见到妙缘,行无咎就向她警示过,妙缘是个伪君子。


    ……好罢,如今看来确实是。


    但这人骂起自己来,真是完全不留情。


    “怎么了?”行无咎见她神色有异,温声问道。


    姚婵神色复杂,斟酌了下问道:“如今的樊应……还是樊应吗?”


    行无咎不置可否,只笑道:“这事等你见了樊崇,再作定论。”


    姚婵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又在卖什么关子,但还是同他一起走进了明烛宫。


    樊崇自当众顶撞了神尊后,就处于半软禁的状态,形容也有些颓丧,不复往日明朗。


    也是,是人得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惊天狗血后,也无法坦然面对。


    想到这里,姚婵又瞥一眼神色如常的行无咎。


    这种心思莫测的神经病不在常理范围内。


    樊崇见到两人,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刚刚……”


    姚婵头皮发麻,立马打断他:“我们俩的事不重要。”


    见她无意提起,樊崇点点头,神色沉郁地道:“除了妙缘,我也不知该和谁商讨这些事了。”


    姚婵侧过头,努力压住内心的同情和怜悯。


    想当初,她和樊崇就那样被行无咎蒙骗。如今她已经脱离苦海,她的小伙伴仍还在苦海挣扎,她却只能助纣为虐……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愧疚,姚婵伸手掐住行无咎腰间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行无咎长眉一挑,不着痕迹地倒吸了口冷气,姚婵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以自己的力道和他的耐痛能力,不应有这样大的反应,直到行无咎抓着她的手,往不可直言的地方带……


    片刻后,姚婵面无表情地奋力抽回手。


    人果然不能和变态一般见识,否则受伤的只有自己。


    樊崇还沉浸在不可置信和沉痛当中,并没有发现他们在桌下的小动作。


    “我自从人间回来后,就一直在调查和前任神后洛偌有关的事……”他顿了顿,眼中的悲痛一闪而逝,“但我越是查,心里越是震惊,我想那些传言你们也已经听到过了。”


    姚婵诚心安慰他道:“别往心里去,都是有人在背地里故意煽风点火。”


    她这句可是实打实的大实话,行无咎面不改色,仿佛被内涵的不是他一样。


    樊崇却摇摇头:“不,那可能是真的。”


    他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隐有泪光:“我当年流落人间,十四岁时才被母神找回,回来后母神自是对我呵护备至,可是父神一直待我冷淡,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因为他对我要求严苛,后来以为是因为我不成器,他对我失望至极……”


    “直到前几天,我才得知。在母神派人到人间寻找我的下落这时,父神也派了三名他的心腹神官到人间去,但并不是为了寻我,甚至恰恰相反!”


    樊崇顿了顿,仿佛是难以置信,好半晌才艰难地继续说道:“他派人去,是为了阻止母神找到我!”


    姚婵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前她有过猜测,樊应不知何时被人替换,而这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樊卓的可能性极大。但若依樊崇此言,如果如今的“樊应”真的是樊卓,那他为何又要阻止樊崇回神界,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在人间漂泊无依?


    姚婵一个头两个大,双手撑住额头,架在桌上喃喃地道:“怎么回事,我真是搞不懂了……”


    行无咎睨她一眼,偷偷勾了下唇角,又赶忙握拳轻咳掩饰。


    他装模作样地劝道:“有没有可能是你误解了?毕竟你最终被寻回了不是吗?”


    樊崇摇摇头,沉痛地道:“父神没能阻止成功,是因为他派去的那三名神官尚未到人间,在魔域时就被人杀了。”


    “而且……”他顿了顿,露出一抹苦笑,“杀他们的人,正是当年尚未声名鹊起的行无咎!”


    姚婵猛地抬起头来。


    三名神官?!


    行无咎当日在薛晦府邸处杀掉那神官时,口口声声称是为她复仇。


    所以那三名神官是当日在金玉窟出现的三人?而他们再次出现在魔域,是为了阻止宣明施找回樊崇?只是尚未到达人间,就被行无咎给杀了,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是帮了樊崇一把。


    她看向行无咎,虽然未说一字,但行无咎仿佛是看懂了她的所思所想,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无声地道:正是。


    “说起来我能重返神界,还得多谢行无咎。”樊崇神色复杂至极,“而且在万剑断崖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着白袍金带之人,将我扔下了神界。”


    “之前我误以为是洛偌,后来仔细回想,又施法再度入梦,才终于看清,扔我下神界的人,居然是父神!”


    樊崇神情痛苦地摇摇头。


    “如果是我的亲生父亲,又怎会如此待我?想必传言是真,母神真的背叛了父神,我是樊卓的儿子,所以才会招来父神的如此恨意,不仅要封掉我的记忆和神力,扔我下凡,还要阻止母神找回我,当我回到神界后,又对我百般漠视和苛责,我……”


    他说着抬起头,想汲取一些安慰,却见另外两人完全没有看他,不止如此,似乎已完全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樊崇瞬间拍桌怒起:“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姚婵:“……有,你继续。”


    行无咎:“……”


    不知为何,樊崇好像更加生气了。


    “不,你们没有!”樊崇怒气冲冲地道,接着看向姚婵,“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倒戈了?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更爱哪一个?!”


    姚婵:“……”


    真的好冤枉,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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