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冰莓 > 12、走不了
    丛沅郁闷地想,为什么厉承这么了解她。


    他好像把她里里外外看透了,扒开她乖软的假性子,捏住了那根反骨,也摸清了她极长的反射弧。


    吃饭这种事很容易糊弄,所以她从小到大经常违抗饭令。


    然而她的胃和她的人一样后知后觉,等感到不适的时候,就晚了。


    厉承冷森森盯着她:“张嘴。”


    丛沅心说这到底是什么野路子,不仅绑了她,还凶巴巴哄她,好一个软硬兼施。


    但这招很管用,至少她吃了第一口。


    味道……竟然很不错,他终于控制好咸淡了。


    他又把勺子递过来,丛沅乖乖吃了第二口。


    上一次被他喂饭,是她高中生病的时候,她蔫蔫的不想吃任何东西,他就把她亲懵了,再诱哄她张嘴吃饭。


    今非昔比,丛沅意识到不对劲。


    “你松开我,我自己吃。”


    厉承放下粥碗,起身朝她靠近。


    他上半身低了点,双手环到她背后解开绳结,像若即若离的拥抱,近得能看清彼此每一根睫毛。


    丛沅下意识撇过头,两人呼吸错开。


    束缚解了,她动了动麻木的手腕,回过味来,一把抓起领带扔向他。


    厉承一手接住朝他飞去的领带,从容不迫地坐回去,看着她:“粥很难吃吗,要到跟我闹脾气的地步?”


    她脱口而出:“变态。”


    厉承笑了,笑意短促又冷淡:“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要是不绑,你早溜了。”


    “……讲点道理好不好?”


    “讲了你就听?”


    丛沅顿了顿:“没必要争这些,不如节省时间谈正事。”


    “亏你还记得。”厉承把粥碗顺着桌面推给她,声音多了一分强势,“吃完再说。”


    朦胧灯光将碗沿升起的雾气染成暖色,场面竟有一丝温馨。


    丛沅自然地端起碗,小口舀粥吃,边嚼边嘀咕:“院子的造景需求和总体预算发给我,时间节点我来定,你自己找咨询公司解决建材造价的问题,最好不要来问我,我只负责方案设计。你能接受的话,我就答应你。”


    厉承支着额头看她吃饭,听她列完条件,他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随便。”


    这么好商量?


    丛沅加一条:“你不能催我。”


    “嗯。”他倦淡一应。


    他什么都同意了,好像她才是说一不二的甲方。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捏着勺子戳了戳粥底,小声补一句,“早点两清。”


    他不置可否,丛沅默认他没有异议。


    一碗粥见底,到了该走的时候。


    她站起身,厉承不近人情道:“把碗洗了。”


    “……?”


    行吧,谁让她吃了这位大少爷亲手熬制的粥。


    丛沅拿着碗勺走到水槽前,打开水阀洗洗涮涮,像完成一道无聊的任务。


    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她心如止水地强调:“在洗了,你不用来监督。”


    厉承反方向站到她身旁,两条手臂向后撑着台面,身子懒散倚靠,侧头看她。


    气氛怪怪的,丛沅三两下洗完碗,擦擦手说:“我走了。”


    “你走不了。”


    他平静的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滞。


    丛沅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开什么玩笑。”


    她不理会他,快步前去开门。


    打不开。


    任她怎么扳动门锁,这门跟焊死在墙上一样。


    她喘不过气,惶惑地回过头:“都说要两清了,你到底想怎样?”


    厉承站在原地,双手一动不动撑着台面,指关节微绷着,手背筋骨根根分明。


    他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将约定一笔篡改:“我说要两清吗?”


    刹那间,丛沅一潭死水的生活,像被一颗从天而坠的陨石砸出滔天浪潮。


    她真的要被气笑了:“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不承认?”


    这话毫无杀伤力,反倒被他找到由头:“你不也说过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现在呢,你承认吗。”


    丛沅喉咙一紧,几百年前的事他记得这么清楚,她一时理亏,忽然应付不过来了。


    目光躲闪着,她的注意力放回这扇门上。


    “你这是要我把锁拆了?”


    他置身事外的语气:“你试试。”


    她心说试个头。


    “不如先把你拆了。”


    “好。”他懒散不着调地说,“我人就站在这儿,任你处置。”


    丛沅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人果然记恨她,一点也不放过她,非要看她左右为难他才满意。


    像小时候用圆珠笔画个圈,圈住一只蚂蚁。她被他圈住。


    非得这样吗?难道她当年甩人的行为,真有那么十恶不赦伤透人心?


    仔细想想,好像真有。


    丛沅暗自轻叹,现下无可奈何:“你在冲我撒气吗?当年的事我只是不想跟你吵架,不是跟你玩冷暴力,假如你在意的是这个,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空气无端沉默着,厉承眼底的寒意一点点散开,那丝侵略与眷念共存的目光再次浮现。


    他勾唇:“看来你没忘。”


    “……你没忘我就没忘,满意了吗?”


    她烦闷地收回视线,使出浑身解数折磨门锁。


    隔着一寸不动的距离,厉承云淡风轻地提醒:“别硬掰了,拧最上面那个。”


    丛沅依言尝试,咔一声,门锁开了。


    好像是她答对游戏题目的奖励似的。


    难道他想得到的答案,就是她脆生生的一句“我没忘”?


    难以理解。丛沅就这么被他摆了一道,她闭了闭眼,想捶他两拳。


    他有时候是挺烦人的,冷淡又嚣张,不好对付,哪怕她擅长见招拆招,偶尔也防不胜防。


    眼下这一切似乎只是开胃小菜,丛沅预料到,日后必定还有更难解的招数。


    这笔陈年烂账,他非要算清楚不可。


    厉承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丛沅后退半步,一只手攥住门锁,一副随时准备逃离的姿态。


    她语气生硬:“所以你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他深黯的视线黏在她身上。


    “没想好。”


    气氛没有随着他平静的话语声缓和下来,反而添了一丝焦灼。


    丛沅心头的堡垒好不容易搭建起来,此刻被他穿透人心的注视狂轰滥炸。


    她没有表面这么淡定,目光会暴露情绪,她选择移开眼,心乱如麻地低喃:“你可真会挑时候,早几年不声不响,等我放松警惕了,你就突然跟我搞这一出。”


    厉承若无其事抬起手,撩开她耳边微乱的发丝。她有些不耐,轻轻拍开他的手。


    一番抵挡,她细软发丝缠住他手指。他拨开一缕,勾回她耳后。


    不合时宜的温柔和迁就,乱流般朝她涌来。


    “我也想过早点回来折磨你。”他缓声,意味深长道,“奈何要花时间戒烟。”


    又或是狠下心尝试,戒掉一切让人上瘾的事物。


    丛沅陷入无边的混沌里,缓缓地,抬眸看他。


    两人近距离对峙,起伏交错的呼吸,造就一场微妙的事故前兆。


    仿佛下一秒就要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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