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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苏清准备坐回位置时,看到一旁的沁贵人正看着她。


    苏清朝她笑笑,自己怎么会迁怒旁人。


    再说她跳舞确实好看的。


    沁贵人明显松口气,眼神带了感激。


    她本就因受宠在后宫树敌无数,实在不想招惹任何人。


    这身衣服,甚至这个舞,都是皇上挑的。


    还让她秘密练习,在千秋宴上献舞。


    如果放在刚进宫时,她肯定欣喜若狂,以为这是皇上的宠爱。


    但现在的她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为了恶心人的工具。


    还好苏大人不计较。


    苏清肯定不计较,她正看戏呢。


    太后不过五十出头,正是拼的年纪呢。


    这朝堂上那么多老头,可比她年纪大多了。


    不能轻易放弃啊!


    有苏清这个开头,后面恭祝皇上千秋的王公大臣,肯定要连带恭贺太后娘娘。


    文武百官贺完寿,皇上的脸上已经难看到极点。


    太后表情越来越高兴。


    他的千秋宴,竟成了给太后搭台子。


    皇上盯着苏清,可太后却不给他发难的机会,又夸了苏清几句,赐下无数礼物。


    “真是个孝顺孩子,有你这样的孩子在,你母亲肯定很高兴,她如今在做什么。”


    苏清笑道答:“母亲在南江县住下,梅家来了几个小辈,正带着他们读书识字。”


    这让太后更是高兴。


    苏清的母亲可真幸运。


    女儿孝顺,让她扶持娘家人。


    太后撇了皇上一眼,明显在说,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太后娘家忍不住抬头。


    这次重新审视苏清。


    他们一族被皇帝打压的厉害。


    没想到竟是靠她一番孝道之说,重新有了精神。


    这样的人才,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归于己用啊。


    四月二十三这场千秋宴结束,各方想法都有不同。


    不过也没人提起沁贵人的事。


    明眼人都知道,她不过是用来攻击苏清的靶子。


    但人家苏清不仅还回去了。


    似乎还立刻找上靠山。


    千秋宴结束第二日,苏清就被召到宫中。


    这次召见她的人,正是太后娘娘。


    太后寝殿务必奢华,踏进门内,香薰环绕,仿若云端。


    要说古代五十多的女子,多是当祖母的年纪,住处一般都素净质朴些。


    但太后此地偏偏不是,看着雕梁画栋,好一派生活气息。


    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权。


    想想也是,太后娘家并不显赫,靠着她的手腕美貌当上宠妃,还有了两个儿子。


    一路来的辛苦,只有她最清楚。


    这样得来的东西,即使是自己儿子,也不可能放手。


    放在谁身上都是如此。


    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太后必然不满的。


    只是皇帝到底是皇帝,有着名正言顺的权力。


    自去年会试,就把她打压下去。


    没想到此次千秋宴,又给了她机会。


    而这个机会,正是苏清给的。


    冲着这点,她都要好好亲近亲近苏清。


    苏清昨日说出那种话,也做好了被拉拢的准备。


    双方一拍即合,坐在风景优美的花厅里闲谈。


    苏清还看到太后娘娘身后的女官,稍稍愣了下。


    太后笑:“上次琼林宴,就是崔娥女官去请的你吧。”


    还是皇上点名让崔女官去请。


    当时太后跟崔娥都知道苏清要面对什么。


    更知道为什么要让太后的人去请,颇有些宣告胜利的意思。


    还好,苏清没有落入陷阱。


    崔女官回来,还跟太后说了此事。


    没想到一年后,她们又见面了。


    苏清笑着起身行礼:“当时也多谢崔女官提醒。”


    要说苏清跟太后,其实都不算好惹的人。


    此刻倒是尤为和睦。


    看着苏清,太后难免想起一桩往事:“其实我有过一个女儿。”


    皇上跟晏铮州之间相隔十岁,中间怎么会没有子女。


    她的二女儿就是在长子出生四年后生下的。


    当时皇上马上五岁,要开始正式启蒙。


    就是那会,她疏忽对女儿的照料,死在襁褓当中。


    为此先皇觉得她疏忽大意,连自己孩子照顾不好,十分气恼。


    若不是她苦苦哀求,长子就有可能被他人夺走。


    “若她还在,说不定能替哀家分忧。”太后叹口气,难得真情流露。


    苏清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等太后好了些,开口道:“千秋宴结束,你是否要回广乐府了?”


    苏清道:“回太后,微臣已经递了帖子到吏部,待圣上批了,就会启程。”


    太后听此直言道:“只怕你回不去了。”


    此言一出,旁边的崔女官并不惊讶。


    宫内显然已经知道。


    苏清却面露诧异:“怎么会。”


    她留任广乐府,这才第一年而已。


    “怎么在这事上糊涂了。”太后道,“从南江县算起,你在广乐府已经七年时间。”


    “连花家都听你的,又跟皋青州颇有联系。”


    剩下的不必再说。


    如果是太后掌权,她也不会允许苏清继续留下来。


    皋青州加上广乐府,还有当地十六万驻军。


    她就是野心不够,若掌握了十六万军队,就是把这一片全都握在手中。


    以她的民心,只要她开口,这几个地方百姓肯定跟随。


    这种隐患,皇上不可能看不到。


    其他小事上,他都吹毛求疵,何况这种事。


    “皇上并非怀疑你的忠心。”太后慢悠悠道,“只是君子不立危墙。”


    苏清答是。


    似乎已经接受她不能回广乐府的命运。


    太后又道:“那你想过,再去哪里做官吗?


    这样问起来,好像天下间所有地方,任由她选择。


    但苏清也好,太后也好。


    心里都明白的。


    皇上大概率不会让她出京。


    否则就不会有昨日那一出戏了。


    按照皇上的计划。


    就是让大家猜测他对苏清的想法,以及两人的关系。


    接着顺理成章留她在京城,颇有些明升暗降的意思。


    借着升官,夺了她的实权。


    在她的升官路上,还添了条桃色新闻。


    昨日的明争暗斗,至少说明苏清没有这个意思。


    但不会妨碍皇上继续进行他的计划。


    按理说,此事去年就要办的。


    可去年苏清要收拾花家,才延迟了一年。


    好在一年而已,苏清也翻不起大风浪。


    今年留她在京,不过是旧事重提。


    见苏清不答,太后道:“你这般聪明,肯定想到了。”


    “对你来说,留在京城,肯定不如去到地方。”


    “虽是女子,但在地方上,照样能建功立业,拿出不错的政绩。”


    “但留在京城,就不止是能力说话了。”


    这话虽直白,却说到点子上。


    苏清在朝中的地位,就是靠着政绩一点点出来的。


    任谁都不能越过她。


    现在把她弄到京城,等于斩断靠政绩说话的这条路。


    这条路没了。


    那她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你既无家世,也无亲族,更没有功名,还是个女子。”太后直白道,“你要靠什么立足?”


    若是个男的,还能找个好岳父,算是有了靠山。


    但她不行。


    各家娶妇难免多想,娶她进门,全力扶持她继续做官?


    那也太难了。


    娶到后宅又不划算,这人又太聪明是个威胁。


    前前后后,似乎所有路都给堵死了。


    太后道:“不如效忠哀家,哀家正需要你这样聪明的女子。”


    她想继续掌权,势必要跟皇上斗上一斗。


    昨日看苏清伶牙俐齿,就知道她是个好助力。


    正巧她留在京城孤立无援。


    现在自己雪中送炭,必然能让对方低头臣服。


    说来说去,就一件事。


    想拉拢苏清。


    只见苏清脸上浮现惊喜,显然是答应的。


    “微臣在京中确实无法立足,有太后扶持,必然能做出一番事业。”


    太后跟崔女官十分满意。


    太后拍着苏清的手:“果然是聪明人,放心,哀家不会亏待你。”


    等苏清离开皇宫,消息便传到勤政殿皇上耳朵里。


    太后跟苏清聊了什么,皇上虽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出来。


    必是两人联手,来对付自己。


    “母后到底想做什么的!”


    皇上忍不住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的慈母到底哪去了。


    从小全心全意的护着他,还让他登上皇位。


    却还要跟他夺权。


    这哪里有慈母的样子。


    现在还要跟外人一起对付自己。


    她是个母亲!


    为什么要这么做的!


    如果苏清知道皇上的想法,肯定要说一句。


    不能在太后跟先皇争权的时候夸她是慈母。


    人家说不定爱的就是争权,跟你争,或者跟先皇争都差不多。


    当然了,也不是否认人家的母子关系。


    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一个去世的二公主。


    还有晏铮州。


    都是人家母子感情的见证。


    皇上不打算让苏清回广乐府的消息,几乎一瞬间传开。


    这消息让大家意外之余,又觉得正常。


    只是不少人在想。


    皇上是真的担心苏清掌权太过。


    还是有心纳她为妃?


    好像两个猜测都很合理。


    不过太后出面,建议恢复苏清翰林职位,进户部当差。


    “苏清所在任地,税收连年增加,让她去管国库,肯定没问题的。”


    这句话就连皇上也无法反驳。


    但他原本的打算,是给苏清一个闲职。


    若让她去户部,这哪里是明升暗降。


    这就是妥妥的升职。


    皇上犹豫之时。


    江南一派官员忽然上书,极为支持太后的提议。


    “苏清之能力,在户部是极好的。”


    “有她在,国库必然充盈。”


    “顺昌国各地税收艰难,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是啊。”


    这些奏章让皇上措手不及。


    明明是想抹掉苏清的功绩。


    现在看来,还要继续用她。


    毕竟充盈国库这件事。


    他必然心动。


    就在皇上犹豫之时。


    广乐府同乡会天都要塌了。


    方大人连夜跑到苏大人的住处,眼神都带了恳求。


    “大人?您真的要留在京城了?”


    大家都以为过了千秋宴后,苏大人就能回去啊。


    但冷静下来后,就知道皇上疑心病肯定又犯了。


    “皇上,皇上何至于此啊。”方大人说完,赶紧看看周围,深深叹口气。


    苏清安慰道:“放心,广乐府不会有事的。”


    多出的一年时间,她做了许多事。


    而广乐府周围也是自己人。


    无论谁去了广乐府,都不会影响下面正常运转。


    再说。


    柴总兵在那,若有大事小情,他也会帮忙。


    有苏大人这句话,方大人终于放心。


    可苏知府突然不是家乡知府,他还有点心痛。


    如果苏大人能永远当老家的长官,那该有多好。


    当然,现在有太后保举做了户部官员,似乎也不错?


    作为户部郎中,方大人笑:“没想到咱们还是同僚了。”


    苏清道:“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官,说不定是你下属。”


    “别,有您在,我绝对听您的话。”


    方大人说的真心实意。


    朝中谁能跟苏大人比赚钱啊。


    广乐府,甚至皋青州的例子都在眼前。


    别的可以作假,税收不能骗人吧。


    苏清但笑不语。


    是啊,税收不能作假。


    能力也不能作假。


    所以太后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能信。


    哪有那么多规则限制,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从这方面来看,皇上跟太后不愧是母子俩。


    打压人跟用人的方法都是一样的。


    但没关系。


    她已经拿到自己想到的了。


    那就是留在京城。


    苏清想到自己从南江县去往广乐府府城之时。


    当时她的想法很简单。


    南江县被她治理的很好。


    但没什么作用。


    周围各县粮价物价都高,流民土匪更多。


    这种情况下,想要守住南江县实在艰难。


    所以她要当知府。


    只有当了知府,才能让南江县一圈都太平。


    做了知府,再处理了通民府海万州的事。


    让苏清明白,不能继续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待着。


    更不想被人随随便便召回京城。


    也不想被人在宴会上取乐。


    就因为她是臣子,还是女子?


    虽然知道,这次进京,肯定会有麻烦。


    但千秋宴上的事,还是她没预想到。


    要说觉得被侮辱,也不至于。


    真不生气的,那就是菩萨性格了。


    可惜了,她并非菩萨。


    知县当了,知府也当了。


    其他位置,也该试试吧。


    晏铮州悄无声息进来,走到苏清面前。


    苏清摊开他的手掌,上面都是血痕:“顾从斯也是这样。”


    听她提起前未婚夫,晏铮州挨着苏清坐,眼神紧紧盯着她。


    苏清笑着勾住他的脖子,毫不避讳对方的眼神,轻轻亲了对方的嘴角。


    晏铮州下意识搂紧她。


    苏清又笑,干脆反坐在对方身上,主动加深这个吻,晏铮州抱得更紧,学得更快。


    宴会上的事,总会算个总账的。


    他们不会就这样忍下。


    四月三十。


    千秋宴过去七天时间。


    广乐府从正四品知府苏清卸掉原来这份官职,升任京城户部司务厅正四品参政。


    顺昌国第一个女官,七年时间,以极快的速度,从地方升任中央。


    不管这些人所思所想如何。


    她苏清已然手握官印。


    其他的事情,就由不得别人做主。


    第82章


    永晟七年,五月初一。


    年仅二十二岁的翰林学士,户部司务厅参政苏清到户部报道。


    她一身深绯色小料罗衣,腰间金玉带十一銙,官服上绣着孔雀纹样。


    在她进京时,不少人有两种猜测。


    一个是她依旧回广乐府,做她的广乐府一带土皇帝。


    第二个便是留在京城,明升暗贬,给个有名无实的小官。


    但折腾一圈下来。


    太后保举,江南官员力荐。


    再加上她本身的能力。


    不仅留在京城,还做了实权官员。


    这可是户部。


    掌管全国户口田税财政。


    如果说各地户司是各州府钱袋子。


    那户部就是全国的钱袋子。


    放在京城六部当中,也属于前二的部门。


    苏清所在的司务厅,又属于户部下面各司的前列。


    这户部管辖范围如此之广,下面的分司自然不少。


    分别是司务厅,照磨所,以及十三个各省司。


    十三省司,一一对应十三个省,分管民科、度科、舍科、仓科。


    照磨所负责文书卷宗,掌管户部内卷宗。


    最前面的司务厅则为监察勾销各部门庶务。


    相当于户部尚书,左右侍郎的秘书处。


    此外兼管关防出入等。


    苏清去的,正是这司务厅。


    做的是两名参政之一。


    来迎接她的,自然是方大人。


    不过方大人在照磨所管着档案,并不算苏清直属下属。


    “您果然是我上司。”方大人开口就是这话。


    苏清笑:“不算,咱们也不是一个部门。”


    “那也是了。”


    苏大人正四品,他不过从五品,能一样吗。


    不过整个户部当中,只有方大人出现,还有些做杂事的书吏遮遮掩掩看情况。


    其他官员,尤其是另一位司务厅参政并没有出现。


    要说他们这些官员都是不用上朝的。


    此刻应该在官署才是。


    司务厅其他官员下属没有出现的意思。


    就连方大人迎到司务厅也要离开了。


    苏清让他放心:“又不是头一日做官,放心吧。”


    都当六七年官了,这点事情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


    方大人放心了。


    也是,这可是苏清苏大人!


    她怕什么!


    即使如此,他还是提醒一句:“大人,若有什么难听的话,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这难听的话,苏清笑了。


    果然,刚踏入司务厅,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道:“当女的就是好,升官都比别人快。”


    “不用读书,不用科举。就接她爹的官了。”


    “都二十二了还不嫁人,老女人了啊。”


    “万一人家想嫁的人,就在宫里呢。”


    苏清想了想晏铮州。


    他以前倒是在宫里,现在不在了。


    只听其他人哈哈大笑,眼神余光都在苏清身上。


    而另一个赵参政开口:“不办公了吗?”


    赵参政脸色难看,抬头看了眼苏清:“苏参政。”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坐这。”


    苏清微微挑眉,笑着拱手:“多谢。”


    苏清施施然坐下,看了眼方才闲聊的众人:“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做什么差事,叫什么,什么经历。”


    要说做官,苏清不是头一年。


    要说御下,更不是头一次。


    她见过的文官书吏没有一万也有上千,怎么会怯场。


    说话的七八人瞬间站直,又有些不服:“人在司务厅,肯定是司务厅的人啊。”


    “我们都是赵参政手下,不用跟您苏参政汇报吧。”


    苏清微微点头,看向赵参政:“大人,那我就不多言了。”


    这话一出,赵参政立刻道:“胡闹,都是司务厅的人,皆是你我手下。”


    “还不快跟苏参政禀明身份。”


    就这群庸碌之辈,平日不知闯了多少祸事。


    如果强行按在他名下,谁知道会平添多少罪名。


    苏清就知道,办公时间手头无差事,要么被边缘化,要么有后台。


    这几人敢如此议论自己,自是后者了。


    见糊弄不过去。


    七八人站的歪歪扭扭,漫不经心禀告自己的情况。


    “京城阮家阮佐,永晟六年的进士,在二甲六十七名,今年二十六,现任司务厅从六品员外郎。”


    “淮安周家周峰年,永晟六年进士,今年二十九,现任司务厅从八品书吏。”


    八个人一一说完。


    除了一个永晟五年的举人外,都是新科进士。


    以阮佐这个从六品员外郎职位最高。


    周峰年从八品书吏最低。


    但他们有个共同点。


    皆出身名门,家世不错,人也年轻。


    当然,是官员里面相对年轻,没有一个超过三十五。


    苏清看了看一圈,现在在司务厅的十人里。


    只有赵参政约莫四五十的年纪。


    其他人包括自己,年纪都不大?


    不是吧,古代官场也有年纪歧视?


    这其实是当今皇上的喜好。


    看来他确实喜欢年轻官员。


    没经验,好摆弄。


    就拿这八位来说,他们听风就是雨,方才那些话,正是皇上要的效果。


    他们也不负众望,当了皇帝的应声虫。


    “只听家世姓名年纪,办过什么差,得过什么嘉奖,有无过往履历?”


    苏清面无表情,继续问道。


    这,这自然是没有的。


    他们都是新科进士啊!


    想到苏清的履历,再想到她受到的嘉奖,甚至她母亲都被因她封了诰命。


    八个人一时难以开口,像是矮了她一截。


    “年纪都不小了,却无寸功。”苏清轻笑,“若考上进士,就是你们这辈子足以带入坟墓的荣耀,也是可笑。”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考上进士,就是足以带入坟墓的荣耀?!


    这本来就是啊!


    有什么不对吗。


    正说着,门外又来了数十官吏,皆是司务厅官员。


    方才在外面办差,听到苏参政来了,才不情不愿过来拜见。


    听到里面的争执,不知该不该进。


    但苏参政的话也太难听了。


    考上进士,难道不该荣耀吗,这有什么错。


    岂料苏大人知道他们不服气,又道:“外面数十官吏,户部其他各司。”


    “再到三司六部,鲜有不是进士出身的。对于人家来说,这只是起点,可不是什么终点。”


    “既然做了官,就该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与国有利的事情,而不是妄自尊大,顾影自怜。”


    都醒醒吧。


    你们进士在京城烂大街了。


    都当官了好吗,谁跟你比功名啊。


    还拿这句话来讽刺她?


    她在乎功名吗,要不比比官职,比比贡献?


    八个人被说的脸上无光,但看着苏清的官服跟位置,又不敢真的冒犯。


    外面数十人脸上也不好看。


    苏大人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他们内心写照。


    好不容易考上进士,来到京城做官。


    但进士而已,在此地根本不算什么。


    比家世比人脉。


    这些才是关键。


    以前读书科举,只要努力即可。


    如今却不是的。


    否则他们这些人为什么只能在外做些杂事,而门内的八人却能闲聊打趣。


    不就是因为门第高低不同。


    进士身份?


    实在可笑。


    “既然做了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苏清慢悠悠道,“我这里只看能力,不看出身,也不看科举名次,更不看男女。”


    “就你们几个,不配在我手下当差。”


    “说句不好听的,我手底下的秀才,都比你们好用。”


    话音落下,苏清看向门外众人:“也是司务厅的人吗,进来说话。”


    十三个人鱼贯而入。


    只看能力,不看出身,不看科举名次。


    别的官员说这些,大家可能觉得是场面话。


    但此刻讲这些话的,却是苏清。


    要说能力,出身,科举名次,以及性别。


    谁比她更劣势呢。


    现在还不是坐在参政的位置上。


    在她这,唯才是举。


    众人一一说了身份年纪,以及如今在做的差事。


    作为司务厅,作为户部的秘书处。


    大家要做的事情极多。


    这个部门应该非常重要。


    但他们上面还有三个小秘书处。


    那就是户部尚书手底下的文官书吏,以及左右侍郎手底下的人。


    他们虽然也在户部官署里,却有自己的办公场所。


    所以一层层下来。


    但凡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在上述三个地方一层层筛过了。


    到他们司务厅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甚至十三省各司有事,也是直接找左右侍郎,根本不会经过他们。


    以至于他们这个原本应该重要的部门,变得鸡肋起来。


    大家手头上的事,也不算大事。


    这些天之骄子们,难免心灰意冷。


    不过苏清知道的更多一点。


    去年新科进士,除了顾从斯这种天赋异禀,又得皇上欢心的。


    其他科举成绩还要另外再看。


    成绩极好的,大概率是颂圣颂的好。


    成绩不好的,诸如广乐府惠容跟祁安平,他们两个文采学问不必说,可科举名次就很靠后,只因他们的文章不得皇上喜爱。


    惠容跟祁安平就苏清安慰还好。


    其他学问极好的进士就郁闷了。


    名次差,还不被重用,别说心灰意冷了,不大骂朝廷就算好的。


    眼前这十三个人,便是如此。


    这会得了苏清的话,难免抱有希望。


    倒是另外八个冷笑一声。


    估计觉得苏清痴心妄想。


    在地方上可以靠政绩说话,这里是京城。


    苏清心道。


    他们的想法,倒是跟太后想法一致。


    觉得这里是京城,就一定要按照他们的那套规矩。


    苏清似笑非笑,不理会他们的冷笑。


    而此刻司务厅外面,又来了几个人。


    正是户部下浙江司,山东司,福建司的三司主事。


    他们所辖之地都有沿海港口。


    此刻过来,正是为一件事。


    市舶司!


    沿海各地在京的同乡会都是一个想法。


    苏大人去了户部,自然由她主持市舶司一事!


    她虽不能亲自到各地市舶司管辖。


    却能稳坐中央,调配各地市舶司建立!


    这不比她留在某一地要好吗?


    既然要管,那就全管了!


    想来各地还不知道苏清如今的职位。


    只要知道了,但凡想在市舶司上赚钱的衙门,都会上书请苏大人主持此事。


    别人都不行啊!


    只能让苏大人来!


    第83章


    浙江司,山东司,福建司,以及沿海各地。


    本就是顺昌国纳税大户。


    在户部,大家比的,不就是谁手底下地方纳税更多?


    这样才算自己的政绩,才更有面子。


    所以这三位主事在户部里面,算是极为重要的。


    他们三人携手而来,还都是拜见苏参政,就连旁边赵参政都看过来。


    其他官员甚是惶恐,赶紧拜见三位主事。


    但人家三人眼中,只有苏大人。


    “久闻苏大人名讳,今日终能一见。”


    “苏大人来了,有些事就好办了啊。”


    “苏参政是不是还未见尚书大人跟左右侍郎,一会我带着您过去吧。”


    要说大家都是正四品的官,其实不必客气。


    但福建司主事,甚至要自己做个领路的,可见他的殷切。


    另外两人也上赶着开口。


    多数人疑惑不解,只有少数聪明人察觉到风向。


    赵参政则想到最近讨论的市舶司。


    看来就是这件事了。


    若苏清能领了这个差事,他们司务厅也会被重用的。


    无数目光看向苏清,只听她道:“确实还未拜见尚书大人跟侍郎大人,还不知道今日朝会结束与否。”


    “还未。”一个书吏开口道。


    他是前年福建某地乡试案首,去年进士排名仅有三百多。


    但以他的聪明,已然明白些什么,继续道:“听说今日事务繁多,估计还要等等。”


    听到他的口音,福建司逐渐微微点头:“是了,讨论的,正是市舶司建立。”


    市舶司!


    果然!


    司务厅内瞬间热闹起来。


    苏大人跟铮王爷在海万州平乱的时候,就有人提过市舶司的事。


    当时苏清发现江南富商对此十分上心,自然究其原因。


    皇上同样疑惑。


    觉得这些人捐钱太快。


    市舶司就是这个时候被提起来的。


    还是那句话,海运一开,就必不可能被禁止。


    而且顺昌国这么缺钱,重整市舶司只有好处。


    不过这些话只是大家私下在说。


    正式拿到朝堂上来议,这还是头一回。


    毕竟牵扯到各地,总要挑个符合各方想法的人。


    没想到,大家默契地选了苏清。


    一个是她帮着平定海上盗贼。


    二是人品可信,并无私心。


    三是了解经济。


    冲着这三点,就足以让多数人信服。


    怪不得她被派到户部,原来不是随意指派。


    而是这职位,就是在等着她啊。


    方才对她议论纷纷的八个所谓进士,这会已经缩到角落里,根本不敢出声。


    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那些话是胡说的。


    只是这么快被打脸,却是没想到。


    但人家苏清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是跟浙江司,山东司,福建司主事说起自己的看法。


    方才插话福建进士也说了几个观点,竟然也混到人家圈子里。


    苏清又跟赵参政搭话,让另一个参政同样参与进来。


    到户部还不到半个时辰,苏大人已然确定她在司务厅的地位。


    最开始怪声怪气的八个人彻底被挤出屋子。


    苏清作为此地唯一的女子,被众星捧月般围着。


    只等下朝之后,户部尚书亲自召见。


    如今的户部尚书已经六十七岁,历经三代皇帝,为人沉默寡言,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


    国库空虚,社稷动荡全都看在眼中。


    散朝后,户部尚书跟吏部尚书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出无奈。


    他们这些老臣子的,似乎真是老东西了。


    他们看着顺昌国一步步走向如今。


    好好的市舶司也是纷争不断。


    若非出现一个苏清,只怕更难下定论。


    但这苏清,是个女的啊。


    以前哪有女的朝官的。


    可皇上为了赚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一时间,竟然弄不清。


    是皇上短视更严重。


    还是女子做官更严重。


    算了,反正他们这些老东西都快死了。


    顺昌国以后怎么样,跟他们并无太大关系。


    正说着,只见铮王爷默默离开。


    铮王爷每次上朝,皆一言不发,显然不打算搭理政务。


    可他小时候,也是极聪明。


    这点陶阁老最为清楚,陶阁老作为太傅,对当今皇上跟铮王爷都多有夸赞。


    “走吧,去见见户部头一个女官。”户部尚书带着左右侍郎,颇有些无奈。


    他们这边下朝,户部官署已经得到消息。


    司务厅两位参政,浙江司,山东司,福建司三司主事,皆已经到了。


    门口还有两名书吏跟着传话。


    这些下属显然都是为了引荐苏清而来。


    户部尚书胡子都气的翘起来。


    这般如临大敌,难道是怕他做什么?


    他虽然老了,但还没那样迂腐。


    “聚这么多人做什么,没事做吗?”左右侍郎呵斥道。


    众人摸摸鼻子。


    这不是苏大人头一次面见长官,他们害怕出问题嘛。


    好不容易有一个各方都满意的人。


    真不能出问题。


    但看尚书大人脸色,众人只好离开。


    唯有两个书吏在门口等着。


    苏清再次拜见尚书大人:“见过李尚书,下官乃新任司务厅参政苏清。”


    户部尚书点点头:“进书房详谈吧。”


    他也不是爱废话的人。


    而且市舶司确实重要。


    早一日开设,就能早一日收税。


    在他有生之年,不求顺昌国能恢复往日昌盛,只要不垮台即可。


    这话虽然有点晦气。


    但却是他真实所想。


    可看看现在朝廷官员。


    不看真才实学,只看写贺表的能力。


    这样出来的官员,谁能做事。


    皇上只要忠心,他能理解。


    但只有忠心,就剩滑稽了。


    不过眼前的苏清,倒是不一样。


    李尚书自然知道她是有能力的。


    当年广乐府种种,都是她撑起来。


    其实在那些老臣子心中,苏清的作用,远比大家想象还要大。


    若不是她跟铮王爷守住广乐府,那武勇王爷的兵马必然南下。


    整个顺昌国都会处于战火当中。


    换了其他官员早跑了。


    临危受命,还做到如此地步。


    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越是这样,皇上对她的心思就越恶心。


    这般有能力的人,他想得到的,想利用的,却只有外貌。


    李尚书听着左右侍郎同苏清交谈。


    他们说的,自然是市舶司的事。


    苏清心中,已然对市舶司有些想法。


    “一个是剿匪,沿海一带水贼极多,海万州并非个例。”


    “二是修缮港口,海港荒废多年,想要开海运,这点必不可少。”


    “三是船只。”


    苏清继续道:“早些年顺昌国内里经贸发达,国内货物都供不应求,故而海运并不算多,只算个添头。”


    “所以船只适合近海,如果想要大批量运送货物,造船也势在必行。”


    李尚书开口:“这些事都需要银钱,市舶司还未成立,还未有进项,就先出银子,这不合适。”


    本来就是因为朝廷缺钱,才把心思打到市舶司上。


    没挣就掏口袋?


    这不行的。


    不止皇上不同意,李尚书也不同意。


    因为国库真没钱。


    所以不是苏清说的不对。


    而是不符合现状。


    苏清自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现在确实做不成。”


    “但我们要给海运行业信心。”


    这才是市舶司成立的目的。


    要告诉沿海各地的商人。


    成立市舶司,不止是为了收你们的巨量税款。


    也是保障你们的利益。


    就说上面的三项,哪一个不是对海运真正有利的?


    苏清直言:“朝廷成立市舶司并不不难。”


    “难的是让沿海富商们主动参与进来。”


    “都说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如今市舶司最大的问题,就是朝廷以及地方官员热心,真正要跑船运的商人们不搭理。”


    苏清从地方上来。


    还是从海万州过来的。


    对当地情况自然清楚。


    李尚书微微点头:“是了,到底是要收税,那些富商又善于避税。”


    因为是在户部内里,大家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市舶司只有官府赞同,势必会出现逃税的现象。


    如今朝中对地方的监管渐渐失效,收不上税是常态,何况是这些富商的税。


    这里就要拿广乐府举例子了。


    去年的广乐府就没有给朝廷交税。


    算是个典型的监管失效,地方不纳税的典范。


    但他们那为何不交税。


    还不是前年交了税,然后朝廷胡乱开销,还不给广乐府驻军拨军费。


    让苏清恼了的。


    故而去年说什么都不给,连带通民府等地有样学样。


    现在位置相反。


    苏清不再是地方纳税的人,而是收税的人。


    自然也要担心因监管不力,地方不配合而出现的疏漏。


    可她并没有一味强逼。


    直接说明弊病。


    那就是要收人家的税,就要做出相应的保障。


    真当自己是地主老财,只收税,不干事?


    方才的三点。


    清水贼,修港口,建大船。


    便是朝廷给出的保障。


    双方必须相辅相成才是。


    眼看苏清不仅说明原因,还未前年的自己开脱。


    李尚书忍不住道:“你也知道,广乐府不交税,让各地有样学样。”


    苏清摸摸鼻子。


    这不是跟您解释吗。


    苏清直言道:“今年的广乐府,大概率还是不交税的。”


    “那十六万驻军依旧是广乐府养。”


    说白了。


    朝廷什么时候能供给军队,给军中正常拨钱。


    他们广乐府什么时候交税。


    权责一致,否则她不会答应。


    如果说方才在跟户部解释,为什么去年不交税。


    那现在的意思也很明显,她虽然离开广乐府,广乐府很快也会有新知府。


    但她苏清依旧能影响地方。


    左右侍郎同时看向她,李尚书表情也差不多。


    好个苏大人。


    既有手腕,也有獠牙。


    若非这般性格,倒也掌握不了偌大广乐府。


    或者说,也掌握不了广乐府一带。


    之前说什么,她来了京城,就没有依靠。


    完全是个笑话。


    她的功绩不会被抹除,反而因为她位置越来越高,从而越来越依赖她。


    苏清离开南江县去做广乐府知府,难道南江县就失去掌控了?


    她来到京城,也是一个道理。


    若她真信了太后说的那些话,才是真的傻子。


    她苏清才不是孤立无援。


    但她愿意表现出那样一面,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是在户部,就不用服软了。


    左右侍郎这才意识到。


    眼前的苏清虽是女子,年纪也不大。


    可她是有真本事的。


    再想想她对市舶司的建议,更是她这么多年做官的心得。


    书房之内,气氛骤然一变。


    不再说上司盘问下属,而是好好商议市舶司的事。


    李尚书心里点头,嘴上道:“话是如此,国库没钱是事实。”


    苏清都顿了下。


    对啊!


    说了半天,想要人家富商配合,咱们就要拿出实际的好处。


    但国库就是没钱啊!


    皇上也不会让晏铮州再去打仗。


    这两点让人发愁。


    他们户部的意见是统一了。


    没钱就是没钱。


    李尚书继续追问:“苏大人是否已经有好办法了。”


    左右侍郎一愣,皆看向上司,又赶紧扭头听苏大人说话。


    “有是有的。”


    “打仗跟修港口可以先放放。”


    “不如从船只下手。”


    “朝中故意造船,方便海运。”


    李尚书笑:“这就是你说的,提升海运行业的信心。”


    户部尚书在信心二字上加重语气。


    左右侍郎这才反应过来。


    苏大人方才讲的,确实是提升信心。


    只是信心,并非实际的支持?


    “支持,又不止银钱。”苏清道,“发掘人才,给各地以便利,让海运通畅,也是支持。”


    这句话看着简单,却只有朝廷能做到。


    既然都在这个位置上了,便不能只提银子。


    李尚书看着她。


    这一批进士里面,他满意的人极少。


    顶多一个顾从斯还算可以。


    现在看来,这顾从斯也是不如苏清的。


    她看问题的角度,跟那些庸才不同。


    “此事就交给司务厅去办。”李尚书道,“你与赵参政拿个章程出来。”


    “去吧。”


    李尚书的意思很明显。


    他信任苏清,此事便交给她了。


    同时,责任也是她的。


    若做不好,那就别怪大家不给机会。


    苏清笑着应下。


    从尚书处离开,再回司务厅。


    此刻在司务厅里站着的,就不是之前那八个纨绔进士了。


    而是等着好消息,想要办差的进士们。


    赵参政快步向前,眼里透着渴望。


    苏清跟身后两个书吏都带着笑。


    “市舶司的事,正式交给我们办了。”


    “赵参政,头一次合作,还请只教。”


    在司务厅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赵参政狂喜。


    苏大人一来,就给他们部门揽了个正在的差事。


    怎么能不高兴!


    以后谁再说他们这是清闲衙门,他们跟谁急!


    其他官吏同样兴奋。


    这么大的差事,就落到头上了!


    不过这事还不能着急,苏清跟赵参政需要私下讨论,再吩咐诸位做事。


    但跟在苏清身后的两个书吏跟着参加。


    众所周知,户部的书吏都是进士,两人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一个叫郭高杰,福建人士,另一个叫卫温韦,山东人士。


    两人家乡都在沿海,故而也有优势。


    虽是在一旁伺候笔墨,也让大家羡慕啊。


    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不知道往前凑啊。


    现在好了,赵参政身边本就有自己的长随,他们凑不上去。


    苏大人身边也有人伺候左右了。


    这哪是当长随,这分明是做左右手!


    众人扼腕叹息,再看看已经不知所措的八个纨绔进士。


    司务厅是被重视了。


    但你们几个,是妥妥的被边缘化。


    没看到苏大人都懒得理你们吗?


    若这几个人家里知道情况,少不得等苏大人家门说情。


    让大人原谅孩子们不懂事云云。


    等着他们的,大概率是竹笋炒肉?


    哎,谁让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啊。


    苏清对此并无感觉。


    她跟赵参政正在商议市舶司的事。


    市舶司自然不是首创,甚至本朝也有过,不过逐渐不重视,从而没落。


    现在重振此地,自然要把之前的文档拿出来。


    以原来的市舶司为框架,再根据现在实际情况一一改进。


    赵参政听此,心彻底放到肚子里。


    苏大人果然不是个一拍脑袋,就要整个新东西的。


    依照旧制,取其精华,是最稳妥最快速的。


    苏清主导,赵参政辅助。


    接下来就是敲定章程,补充细节。


    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所以今日小会开完,明日继续开大会。


    苏清是个说话简洁的,不讲废话,只跟大家商议正事。


    一连四五日,司务厅真正有能力的官吏脱颖而出。


    在这期间,苏清在户部也有了自己的班底。


    其中郭高杰卫温韦,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但苏清以不方便为由,另请吏部调些女官过来。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直接从京城各家女子中挑选即可。


    反正宫里也有这个惯例。


    唯一不同的,以前那些女官都去宫里,现在则是去官署。


    要说人人都同意,自然不可能。


    但苏清要求合情合理,而且都有女官了,再来几个女书吏又有什么。


    反正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市舶司,准确说是赚钱。


    户部司务厅跟照磨所已经把顺昌国前四五十年的海运收入,以及前朝的海运收入整理出来。


    那一笔笔数字,实在让人震惊。


    就连皇上都说:“朕竟不知,市舶司一年收入,竟能占全年税收三分之一。”


    放到现代,这或许是个众所周知的事。


    但古代的信息不通畅,加上这些资料尘封已久。


    若不是苏清请照磨所整理出来,大家只会知道海运挣钱,却不知道挣钱到这种地步。


    有这些资料在,所有事情都要为苏清的市舶司让路。


    京城各家有意做官的女眷立刻跟家人商议。


    这可不是进宫,而是去官署。


    依照苏大人的性格,她虽没有刻意提拔女子,但只要有能力的,都会给同样的机会。


    说不得,她们就是下一个邬杉月或者祝芳洁。


    各家对此,多也是支持态度。


    谁家会嫌弃,家里多个当官的?


    只恨不得男女老幼齐上阵。


    苏清在京城的差事顺利。


    同样也要照看广乐府那边。


    广乐府的知府暂时还没定下,但她准备让武捕头先回去。


    武捕头肯定不放心:“这怎么能行,京城情况复杂,大人您每次从当值回来,都有人在后面跟着。”


    这些人倒不是要伤害苏清,而是要打探她的行踪。


    他们甚至分属不同的势力,说句复杂,都是轻了的。


    武捕头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苏清明白这些事,但她更需要武捕头回广乐府办差:“新知府很快就到,文官方面有罗主簿跟邬户房,但差役方面只有你了。”


    “兵司的公良朗事情也多,柴总兵那边主要靠他联系。府城的差役只能你来调动。”


    说到底,广乐府的基本盘是不能动的。


    苏清肯定要让自己人过去。


    甚至自己的家人也都在广乐府,绝对不能出差错。


    武捕头只好答应,但他想了想道:“让武俊跟您左右吧,他在京城也认识不少了。”


    武俊是武捕头的大儿子,跟着大军来到京城,甚至已经在京城成家立业,他成亲的时候,苏清还送过贺礼。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从军中退了。


    苏清思索片刻,开口道:“问问武俊的意思,不过我绝不勉强。”


    武俊那边却直接答应。


    他跟娘子商议过后,立刻从军中请辞,还带了几个好手,来做苏大人家的护院保镖。


    不过他在军中的职位却暂时得以保留。


    不用说,这肯定是晏铮州的手笔。


    以他在军中的人脉,这些都是小事。


    这些差事安排妥当,武捕头再三吩咐,才肯离开京城。


    苏大人为了广乐府,实在牺牲太多。


    他也会跟众人一起守好地方,绝对不会给大人拖后腿。


    说起广乐府。


    自然要提到前段时间给梅娘封诰命的事。


    太后娘娘一开口,下面肯定抓紧去办。


    这次正好跟武捕头同路。


    把梅娘的诰命送到南江县。


    四品诰命夫人,是梅娘做梦也没想到。


    在她心中,能跟夫君儿女一起平安生活,就是最大的愿望。


    夫君时候,她也会带着儿女好好过日子。


    可女儿给她争来的诰命,怎么想怎么高兴。


    靠着女儿得诰命。


    一时间也成为不少妇人们的心愿,也成了女儿们的心愿。


    京城这边也是如此。


    据苏清所知,不少人逼着孩子读书,希望她们赶紧学富五车。


    不管怎么样,送到她这里的六位女子,不仅读书识字,四书五经列女传等书也是读过的。


    只是没处理过差事,手有些生,需要人带一带。


    苏清默默看了看六个女孩子,全都是端庄娴雅,长得也好看。


    再想想司务厅的年轻进士们。


    别的不说,皇上对进士的倾向,除了会拍马屁,还有一条就是年轻。


    苏清带着她们六人去了小书房,等房门关上,第一句话就是:“想要在这里待的长久,就不能谈办公室恋爱。”


    啊?!


    这是什么意思。


    六位女官瞬间脸红。


    看着比她们年纪大了两三岁,却也是没成婚的未婚女子。


    怎么可以张口说这些。


    倒是有个大胆的开口道:“是怕有损清誉吗?苏大人放心,我不会的,我就是想做女官。”


    苏清好笑:“这跟清誉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


    苏清继续道:“因为这是办差,这是工作。既然工作就不能有私情。”


    “若隐私废公,我不会容忍。”


    “你们六个,也是京城上百女子里千挑万选出来的,走到这一步如此艰难。”


    “若因这种事离开,倒是挡了其他女子路。”


    “而且因为私情影响差事,你们猜猜,走的是你们,还是那些进士。”


    其他的先不提。


    最后一句话让六个人猛然摇摇头。


    没错,出了事,先走的肯定是她们。


    苏清意味深长道:“就因为环境脆弱,才要愈发小心。”


    “说不定还另有天地。”


    “再说了,你们刚出后宅,其实可以好好挑挑,见多了再说。”


    多挑挑?!


    苏清看出她们的表情,笑着道:“对啊,多挑挑,多看看。”


    这好像也有道理?


    被苏清秘密“培训”过的女官们,看向男同事的目光,难免多了审视跟打量。


    审视多了,自然能看出很多问题。


    不过这就不是苏清操心的事了。


    位置已经给出来,能不能抓住就看她们的。


    与此同时,五月十六,苏参政,赵参政两人拿着文书去见户部李尚书。


    “先根据旧例设定框架,其他各司各职,一一调配。其职责略有调整。”


    “先在海万州开设新市舶司试点,根据当地情况进行调整,试行半年,若没什么大问题,再推广到其他各地。”


    李尚书跟左右侍郎看完,并无其他意见。


    剩下的,就不是苏清跟赵参政能参与的。


    只等户部的文书递上来,再经内阁,皇上,以及吏部,工部,甚至礼部讨论。


    其中关节之复杂难以言表。


    苏清跟司务厅各位要随时待命,等着被召见回答问题。


    沿海各地官府的奏章也如雪花般飞来。


    此事终于提上日程!


    这种好事,他们肯定要占得先机。


    就算不为政绩,也要为银子。


    反正皇上是这样想的。


    为了国库充盈,也要赶紧促成的。


    在他看来,竟然户部准备那般完善,直接全国开设即可。


    不过最后还是依照苏清的意思,先在海万州试点。


    这让扬州,海万州两地自然最为高兴。


    京城其他人或许不明白。


    但他们这边的人却知道,苏大人大概率考虑到,本地水贼清了大半。


    在此地先设立市舶司,也是为大家安全考虑。


    吏部为了海万州市舶司人选想破脑袋。


    苏清自然也参与进去。


    一个是从本地衙门调人,他们熟悉本地差事,更好做事。


    再从多年没有升迁的官吏里面选。


    吏部想安插自己的人,也被苏清一句话挡回去。


    “这是头一个试运行的市舶司,若出了岔子,必然惊动朝野。”


    反正她肯定会说出去的。


    吏部官员见此,脸色很是难看。


    最后送出去的官员团队,自然还有不少走后门的。


    好在大部分都有经验,也有真才实学。


    再说了,到了地方上能不能办成事,也要看他们的本事。


    反正海万州那边,尤其是当地富商,都只听苏清的话。


    他们的一举一动,苏清必然知晓。


    确定好海万州官员名单,吏部跟户部又一个小会结束。


    苏清带着众人从吏部离开。


    吏部于大人看苏清的眼神越来越奇怪,见面也是直接扭头就走。


    要说这于大人,大家也是知道的。


    当初就是他怂恿顾家爹娘退亲,从而让苏清跟顾从斯没了婚约。


    间接导致皇上计划失败。


    所以这么多年,在朝中一直不升不降,很是尴尬。


    苏清进京之后,更是无言说。


    顾从斯从旁边路过,径直走向苏清,让于大人再次心梗。


    “怎么了?”顾从斯明知故问。


    苏清没有回答,反而问:“你过来做什么。”


    顾从斯笑了下,又恢复平日的表情:“庆祝你这差事终于有进展,特来祝贺。”


    也确实该祝贺。


    官员名单下来,意味着已经有了进展。


    接下来就看海万州市舶司如何办差。


    以及他们市舶司的收入。


    从五月初一到现在,不过二十多天个,就能有这样大的进展。


    就是就是为着即将到来的收益。


    收益可观,以后做事更加便利。


    不行的话,就会有无数麻烦找上来。


    出了官署后,顾从斯跟武俊等人打了招呼,陪着苏清回了住处。


    这才道:“皇上对海万州期望颇高,盯着此项收益的人也很多,务必小心。”


    期望颇高?


    多高?


    顾从斯比了个数字,让苏清都倒吸一口凉气。


    多少?!


    试行半年时间,想让海万州市舶司给他赚两百万?!


    他想钱想疯了?!


    苏清道:“不可能,你没见那边的海港,根本容纳不了多少大船。”


    “而且这些船并不算牢固,远航会有危险。”


    这也是她千叮万嘱,轻易不要远行,先在附近做做贸易。


    等船只质量起来,再往深海跑。


    要说这世上,估计没人比她更想驶向深海的。


    即便如此,苏清还是不允许他们冒进,船上是一条条人命。


    但皇上想要市舶司赚这个数字。


    那就是逼着他们去远海贸易。


    否则利润不会有那样高。


    顾从斯何尝不知,所以提前通风报信,让她做好准备。


    苏清无语。


    刚想说差事做的顺利。


    皇上就来当搅屎棍。


    估计是表情太过明显,顾从斯都笑了:“其实他知道这不成,不过太缺银子了。”


    放在之前,顾从斯绝不会这么议论皇帝。


    但常在皇上身边做事,他太明白皇上的想法。


    苏清道:“还是修皇陵?”


    顾从斯顿了下:“不止皇陵。”


    “他想去泰山封禅。”


    苏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哪?


    去干什么?!


    就他啊?


    泰山封禅,是自古有大功绩的帝王才能干的。


    先不说今上有什么政绩。


    就说皇上出行,岂止是劳民伤财四个大字能形容的?!


    他疯了吗。


    苏清觉得,她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顾从斯下意识扶了她一下,就听苏清道:“他配吗。”


    这话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可下面那句更能诛九族:“他有病。”


    他们这些人辛辛苦苦搞什么市舶司,是给你泰山封禅的?


    “皇上久没有子嗣,故而心急,所以想泰山封禅,祈求上苍诞下孩子。”顾从斯说出实情。


    苏清定定地看了看顾从斯。


    泰山封禅,劳民伤财,为了子嗣。


    确实是皇上能做出的事。


    苏清欲言又止,似乎放弃讨论这件事。


    等晚上晏铮州过来,不等他说话,苏清立刻道:“有没有办法,联系到沁贵人。”


    晏铮州蹭了蹭顾从斯扶过的地方,开口道:“可以,要传递什么消息。”


    “不问原因?”


    晏铮州显然是不问的,只帮她联系沁贵人。


    深宫中的沁贵人得知苏大人要见她,猛然一惊。


    见她做什么?


    沁贵人不是头一次听到苏清的名字。


    也不是头一次把两人名字联系到一起。


    甚至两人还有些亲缘关系,这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年前的沁贵人还在通民府泗昌县待嫁。


    那会的通民府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她家也是如此。


    好在未婚夫族内有人在外做官,时常接济些,也会偶尔照顾照顾她家。


    沁贵人的母亲还说,她娘家跟赵镇县苏家有些亲缘关系。


    虽然隔了好几代,但总归有些联系的。


    要不然去苏家讨些口粮度日。


    他家有女儿在外面做大官,是不是就送东西回来。


    这是沁贵人头一次听说苏清。


    不过泗昌县距离赵镇县太远,家里根本没有盘缠动身。


    在母亲又一次提起这事,倒是让未婚夫家里人知道。


    那会是永晟六年六月,沁贵人记得格外清楚。


    不多时,未婚夫族内做官的亲戚回到县里,专门来看了她。


    当时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因为更让她不能接受的事发生了。


    未婚夫家同她爹娘讲,说皇上让亲信,也就是他们家亲戚遍寻美人。


    没想到亲戚就看中了柳沁儿,想把她带到京城,以后进宫享受荣华富贵。


    这样一来,全家不用挨饿受穷,更不会被县里恶霸欺负。


    十七岁的柳沁儿听到这话,自然如晴天霹雳。


    她不是备嫁吗。


    怎么就要进京城,献给皇上。


    而未婚夫家拿出来的三百两银子,足以让柳家动心。


    不管母亲如何哀求。


    柳沁儿跟未婚夫家解除婚约,再有专人教授礼仪歌舞,再送到京城。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人还真把人送到皇宫了。


    她当时跟七八个美人站在一起,皇上竟然一眼看中她,当晚也留下自己。


    皇上的年纪比她想象中年轻,并非胡子花白的老头。


    他脸色虽然苍白,却异常温柔,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不一样的兴味。


    接下来的日子,柳沁儿都如做梦一般。


    流水般的赏赐,各色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皇上知道她不识字后,甚至要教她写字,还要教她读四书五经。


    宫里没有皇后,她也不必向太后请安,每日不是吟诗作画,就是伴在皇上左右


    一连好几个月,她都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只是有一点,不能出去见人。


    除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外,她基本没见过任何人。


    就算出门,也要遮住脸。


    也就皇上身边的梁公公第一次看见她时,脸上带了震惊,不过很快收敛神色。


    但想见她的人太多了。


    尤其是后宫嫔妃,不仅想见她还想害她。


    这些一一被皇上挡了去。


    柳沁儿心里不仅有感激,更有倾慕。


    尤其是皇上知道,她之前还有个退婚了的未婚夫,不仅没有计较,反而哈哈大笑,说退的好。


    永晟六年七月入宫,直到十月份,她一直没有见过其他人。


    直到十月初,皇上脸色格外难看,抬起她的脸,盯着她道:“从明天起,朕的汤药由你送到勤政殿。”


    “不用遮脸。”


    刚开始,柳沁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直到朝臣们看到她的脸,脸上写满震惊。


    尤其是顾状元看到她,明显带了愤怒。


    以往见不到的其他后妃们,也陆陆续续出现了。


    “难怪皇上不让你见人。”


    “原来是这样。”


    “好个宠妃,原来是这样的宠妃。”


    柳沁这才把她跟苏清苏大人联系到一起。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的宠爱是这么来的。


    要说恨苏大人吗?


    也没有,她压根不认识什么苏清,只知道她是个好官。


    在她被带离通民府的时,苏大人还惩治了通民府的恶霸,让他们不要再欺压百姓。


    这样的官是很好的。


    更多的,只是对皇上的失望。


    哪个少女不怀春。


    但这点失望,跟家人把她卖掉的失望相比,其实也还好。


    所以她还能过下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家里倒是给她来信。


    说县里的恶霸都死了,他家还有田地了。


    柳沁没有回信,反正跟她关系不大。


    只要伺候好皇上,日子就能过。


    她也不在乎像不像谁,只要人不死就行。


    但让柳沁最恶心的事,却是今年发生的。


    去年十月的事过后,皇上依旧宠幸她,还把她当宠妃。


    这次更让她在千秋宴上献舞,还要秘密练习。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苏大人也会参加千秋宴,甚至是她跟铮王爷的庆功宴。


    太恶心了。


    柳沁头一次觉得,喜欢过这样一个人会这么恶心。


    苏清静静听着柳沁说起过往,她的眼中已经带了热泪,但依旧装的风轻云淡:“多谢苏大人不计较,千秋宴上您若怪我,我真的无地自容。”


    “这又不是你的错。”


    柳沁心里也想过这句话。


    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苏大人的错。


    但听了这话,她心里好受多了。


    只是苏大人见她,不止为这件事吧?


    苏清只道:“皇上苦没有子嗣,若有妃子能给他生下一子半女就好了。”


    可皇上嫔妃众多,都生不出来啊。


    苏清没有再讲。


    沁贵人很聪明的,她会想明白。


    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就会找到自己。


    哎,为了让皇上有个孩子,为了阻止他劳民伤财,还真不容易啊。


    第84章


    这日之后,苏清跟柳沁的联系逐渐多起来。


    让柳沁惊喜的是。


    她的日子也好上不少。


    她在宫中虽是宠妃,但并无自己的人手,更不了解身边人的底细。


    跟其他宫妃还是有很大区别。


    但跟苏清交好,一向沉默的大太监之一齐内官暗暗跟她传递消息。


    又送了几个没有底细的宫女太监,算是有了自己心腹。


    不止如此。


    她宫里有谁的底细,有谁的耳目,也全都一目了然。


    这让柳沁睡了好几个安稳觉。


    就连宫里诸多规矩,也终于有人教导。


    宫外很多东西,同样能传递过来。


    柳沁觉得,苏大人就像她的“娘家人”。


    从此以后,在宫里宫外也有依靠了。


    只是她也明白。


    苏大人这样做,肯定有目的。


    但自己暂时想不通。


    苏清道:“如今你也识字,不如多看看史书。”


    史书?


    不是女则女戒?


    苏清笑了下,并未多讲。


    有些事不能着急。


    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这期间,海万州的市舶司终于成立。


    根据汇报的情况来说。


    为首的徐主事带着上上下下三十多官吏,已经入住前朝留下来的市舶司。


    之前的官员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调到其他地方。


    按照旧例,盘查海万州海港情况,统计当地船只,以及过往船只,确定航行路线,运输货物等等。


    以后要从这个港口行走的船只,就要提前报备情况。


    根据货物情况进行收税。


    当然,市舶司也会给予保障,负责附近的海域安全,以及筹集资金修缮港口,负责海港内的安全等等。


    这些话让海万州跟扬州富商们将信将疑。


    更有些船商根本不理,已经去其他海港通船。


    谁管你这那的。


    只要能不交税就行。


    谁知道交了税之后,你们要把银子用到什么地方。


    也就只有扬州海万州两地船商咬咬牙,只能在这港口做买卖。


    毕竟这里距离他们最近。


    还有一少部分,则因为此地没有海盗,至少安全有保障,故而留在此地。


    这些人里面,也有冲着苏清留下来的。


    比如海万州石家跟扬州叶家。


    作为少数在市舶司登记船只跟货物情况的两家,让市舶司徐主事颇为感动。


    叶山鸣直接道:“若不是苏大人,我等也要换个海港的。”


    叶山鸣自然是故意这样讲的。


    他信任苏清的能力,可不是信任朝廷的能力。


    话说的虽然直白,却不无道理。


    甚至连海万州市舶司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能把事情办成,苏大人功不可没。


    怪不得各地官府都让苏清管这件事。


    要不是她牵头,这些富商们根本不会配合的。


    消息从海万州传到京城。


    苏清的地位自然更稳固,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感觉。


    但最让苏清在船商之间立足的。


    还是她之前派到海万州的造船工匠。


    苏清共派去两拨人,


    第一次是她刚到京城时,那时候还不知道她要升任户部。


    却用自己的人脉关系,送了不少造船匠人过去。


    第二次是做了户部司务厅参政,又跟工部协调,还从广乐府调人。


    这些造船好手聚在海万州武器作坊,还真研究出东西。


    苏清手下余云喜刘绿兰两人崭露头角。


    也是年纪轻轻,就把武器作坊管的很好,更带着手底下工匠们设计出更好用的海船。


    这跟之前凑合用的船只不同。


    是既能保证航行距离,还能尽量保证船员安全的船只。


    从这点就不难发现,苏大人从一开始,就在为他们海运行业考虑。


    做的并非竭泽而渔的差事。


    李尚书心道。


    苏清说要给海运行业信心,原来信心都是她给的。


    但不管怎么样,有她这样的安排。


    海万州扬州两地就是信她。


    其他各地船商也过来看情况。


    都是做海上生意的,他们或许不在意船员们的安全,但在乎货物的安全啊。


    也有人想把造船匠人挖过去。


    可这武器作坊的管事,也就是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厉害。


    对这些匠人好吃好喝伺候,还一口一个李工王工赵工。


    说他们放在春秋战国,都能开创一门学说,以后必是船业的祖师爷。


    这话说的众人喜笑颜开。


    再想到苏清的管辖的广乐府官学,还养着诸子百家许多后人,神情反而严肃起来。


    若真能成立一门学说,那意义可就不同了。


    当然了,冲着他们如此敬重的态度,以及相对安全的环境,大家都不会走的。


    其他地方什么样,他们不清楚。


    但苏大人什么性格,大家能不知道吗。


    让叶山鸣私下说。


    在乱糟糟的的沿海各地


    海万州的市舶司能做起来,全靠对苏清本人的信任。


    无论这里的市舶司,还是京城参与这件事的人。


    全都绕不开她。


    不管怎么样,海万州市舶司总算开了个好头。


    随着八艘大船离港,只等着货物运回之后,计算货物的价值。


    根据货物清单跟船只预计行程。


    只这八艘不算特别大的船,大概会有十万银子税收。


    消息传到京城,户部众人极为高兴。


    虽说十万两银子并不多,但这只是个开始。


    而且只是海万州一家的税。


    等到各地十二个市舶司开起来,税收必然不会低的。


    国库空虚这样久。


    终于有个盼头了。


    唯有李尚书脸色不善。


    苏清看着他的表情。


    就明白李尚书深知皇上的想法。


    等其他人退了,只有司务厅苏参政跟赵参政两人。


    就听李尚书道:“接下来还有几批船,大概有多少税收。”


    赵参政想说这哪知道,但下意识看了看苏大人。


    果然,苏大人确实清楚:“六月初三出发这批商船,货物算是比较多的。”


    “到今年十二月份,顶多还有五批货船,所带的货物价值都不高。”


    “总共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十万的税收。”


    这已经不错了!


    赵参政脸上浮现惊喜。


    可李尚书跟苏大人却不这么认为。


    “先坐。”李尚书道,“坐着回话吧。”


    苏参政赵参政两人坐下。


    就知道这次谈话会持续很久。


    李尚书也不问苏清怎么知道的。


    海万州的情况,她最为了解,谁也越不过去。


    所以他直接问:“按理说,不该这样少的。”


    苏清心道。


    如今除了海万州收税之外,其他海港监管还不严,那些不想交税的,自然另有去处。


    肯定不来。


    能有现在的数字,都是大家给面子了。


    李尚书知道此事,却一定要问,必然是皇上施压。


    苏清直接道:“暂时只有这么多。”


    “而且这笔钱还要用来修缮当地海港,用于当地的造船厂。”


    “若无前期这些投入,以后税收会越来越少。”


    李尚书看向苏清。


    她明知道皇上等着用钱。


    不给就算了,怎么还要挪用。


    但苏清的意思很明白。


    想要顺利收税,就要有所投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自然是不高兴的。


    本来搞什么试点,就让他很不满意。


    依照他看,天底下海港本就是朝廷的,既然从港口过,就该收税。


    等朝廷富裕了,自然有钱修缮。


    为何还要慢慢悠悠搞这些东西。


    苏清一个女儿家,果然没什么魄力。


    皇上开口道:“既然海万州市舶司已成,也没什么大问题,各地市舶司也可以开始筹备,没必要再等半年。”


    此话一出,各地官府自然高兴。


    但做海运的富商们脸色难看。


    如果按照苏清的做法,大家都有个缓和的时间。


    而且确实是在为他们考虑。


    现在皇上一句话,强行要税,谁人不是满腹怨言。


    一时间,沿海各地满腹牢骚。


    苏清的名声更盛。


    没办法,两人对比实在太过明显。


    顾从斯倒是担心。


    想来都是臣子当恶人,皇上当好人。


    到苏清这,完全反着来。


    只怕皇上会不高兴。


    苏清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但她道:“放心,皇上最近有更高兴的事,管不到我。”


    皇上一句话,其他十二个海港市舶司迅速成立。


    依旧是吏部挑选官员送到各地。


    不过这次,他们塞进去的人就更多了。


    明显看中市舶司的利润,想从中捞一笔。


    李尚书看到最后的名册,脸色都极为难看。


    司务厅内,赵参政他们桌子上也放着这份名单。


    郭高杰和卫温韦两人极为颓丧。


    海万州的差事,他们自认做的还不错。


    无论办事效率,还是清廉程度,都远超其他各部。


    不说尽善尽美吧,但也在朝他们理想的方向去做。


    可皇上一句话,又把一切打回原形。


    都说什么能者上庸者下,根本不是这样。


    如果没有苏大人带着他们去做海万州市舶司也就算了。


    现在尝过好好办事的甜头,又让他们回到原点,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他们这身报国的本事。


    真的一点用也没有吗。


    苏清知道他们的颓丧,却没有多安慰。


    他们经历的这些事,自己也经历过。


    甚至不止他们这些事。


    朝中文武百官,哪个年轻的时候,没有些报国之心。


    但之后慢慢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帝王的私心。


    想明白这些,大家就各有各的盘算了。


    本就不坚定的人,自然更不坚定。


    户部司务厅众人的想法,皇上一概不知。


    他半是怀疑,半是欣喜地看着眼前的药方。


    是真的?!


    梁公公劝阻道:“陛下,奴才也不知道这方子真不真。”


    “只是药谷村出来的,献给皇上您看看。”


    “说是那药谷村附近有个罗宁寺,新来的和尚打扫观音像时发现的。”


    药谷村,罗宁寺,观音像。


    皇上招来御医,让他们看看这方子。


    御医来之前眼皮直跳。


    先听梁公公说起这药方的由来,这才看方子的内容。


    只说药谷村,不管皇上还是御医,其实都信了几分。


    毕竟皇上一直用的益气养神丸就是出自这里。


    这种神药,确实让皇上身体好了些。


    故而多了几分信任。


    更别说这方子的名字,求子方。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


    就是简简单单的求子方,却直击皇上,以及御医,甚至梁公公的内心。


    皇上刚过三十五岁生辰,后宫佳丽无数,至今却没有子嗣。


    不用别人说,皇上就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私下里找了无数御医诊治,大家也没个法子。


    只说皇上自幼身子弱,还要再调养。


    但调养到今天也没个结果。


    皇上自然越发着急,皇室当中也颇有微词。


    甚至连太后都在说,铮王爷今年二十五,实在该说亲,不该拖延。


    前些年晏铮州在外面打仗,一切都还好说。


    现在回京之后,既不娶妻也不纳妾,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已经有传言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在皇上没有子嗣之前,他绝对不会有孩子。


    也亏得铮王爷听话,否则谁都要说句不合理。


    甚至有人说,皇上生不了,让铮王爷生岂不是极好。


    反正一母同胞的兄弟。


    也解决个难题。


    但以皇上的心性怎么可能同意。


    所以话题又绕到求子上。


    去泰山封禅,也有求子的想法。


    御医仔细看了看药方,确实是利于子嗣的方子。


    但里面添了几味药材,分别是老鼠蝙蝠蚂蟥的灵脂,让他捉摸不透。


    灵脂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这些动物的粪便干。


    但粪便干作为药材也是常见的,又说不上什么。


    御医想了想道:“此药方平和,并无大碍。”


    皇上又召见几位信得过的御医,基本都是这个意见。


    作为求子方来说,确实没问题的。


    至于有没有用,那也不知道。


    反正皇上吃了那么多方子,万一这个有用呢。


    当天晚上,皇上便换了药方。


    不过皇帝自己都没报什么希望。


    皇上的目光阴冷。


    若自己真无子嗣,只能从旁支里面挑。


    至于晏铮州。


    还是算了吧。


    别人都行,除了他。


    泰山封禅,祈求上苍保佑,似乎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他可是天子,上天的儿子。


    也许那才是他的机会。


    户部那边喊着国库没钱,其他各部也在要钱。


    陶阁老顾从斯他们说什么封禅劳民伤财。


    这些人到底明不明白,他都要没有子嗣了,跟这件事相比,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子嗣。


    他必须有自己的子嗣。


    皇上想到几十个嫔妃,尤其是那几个宠妃。


    全都是一群废物。


    “给她们诊脉,吃汤药。”


    还好各地市舶司已经建立。


    想来很快就有银子入账。


    等到明年,就可以去了。


    各地市舶司官员到位。


    当地官府本来极为高兴,但高兴没多久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


    这不是苏大人挑的人。


    更不是苏大人的做派。


    当地商人更是没一个配合的。


    都赶在市舶司官员来之前,迅速出海。


    别说登记了,压根不想搭理。


    这让本就混乱的各地,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京城派来的市舶司官员见此,直接让本地守备派兵一一追查。


    就不信了,难道这些人还敢抗税?


    沿海民风本就与京中内地不同。


    这样一来,难免起冲突。


    尤其是闽地一带,直接跟守备军打起来。


    那些家族甚至扬言,族内子弟要是死了,全家由家族供养,还有银子可以拿。


    守备军那边自然没什么油水可捞。


    一来二去,必然是本地人占上风。


    等到七月中旬消息传来。


    福建泉州一地港口,竟然被当地商人抢到手中,市舶司根本插不了手。


    泉州自古就是重要的贸易港口,往来船只之多,利润之丰厚,自不必多说。


    可直接占在当地商人手中,还是让大家没想到的。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文武震惊。


    户部司务厅郭高杰挡不住的着急。


    自己家乡出事,不着家才不可能。


    尤其是当地尝到甜头,大概率不会松手。


    这样一来,朝廷必然要派兵镇压。


    这么打起来,必然是恶战一场。


    七月二十早朝。


    苏清也被特意点名参加这次朝会。


    早朝要说的,自然是这场骚乱。


    苏清站在户部侍郎后面,还看到最前面,却一言不发的晏铮州。


    两人像是无意间对视一眼,很快撇开。


    “陛下,此事一定要管,否则其他港口商人有样学样,就再难控制了。”


    “是啊,还请陛下派兵。”


    “泉州一带本就有守备军,只要调集人手过去,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何至于如此慌张。”


    “就是,这不过是个特殊案例,何必紧张呢。”


    “不如先派官员去谈谈,少动兵戈的好。”


    前者建议早点镇压。


    后者却明白陛下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再打仗。


    谁都能想的到。


    若说打仗,肯定又要让铮王爷出马。


    皇上怎么可能同意。


    放在之前,铮王爷还会主动请缨,现在似乎明白过来,依旧一言不发。


    朝中一片混乱。


    苏清的名字也被提起,希望排她去泉州市舶司。


    各地商人,还是信她的。


    当然了,要是晏铮州跟苏清两人一起去,是最好的了。


    但苏清跟晏铮州都知道。


    皇上不会同意的。


    即使外面打起来,也不会让他们去做事。


    为什么?


    这几乎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本来大家以为,皇上忌惮苏清跟铮王爷的能力。


    但渐渐发现,两人根本没有反心。


    不说苏清了,她根本没有造反的潜力。


    只说晏铮州,要说造反,没人比他更是合适了。


    无论能力还是身份,他要是取而代之,朝中顶多动荡一阵,便很快恢复平静。


    但人家真没这个心思,每次打完仗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上不让他娶亲,他甚至也不娶妻纳妾。


    若还不信任他,那信任谁?


    即使皇上嘴上不说,他也是知道晏铮州忠心的。


    既如此,为何还是不用苏清他们两个?


    明明没有任何威胁。


    答案就是。


    嫉妒。


    这甚至是阁老们日渐琢磨出的道理。


    皇上嫉妒晏铮州的体魄跟打仗本领。


    嫉妒苏清的民心,以及治理国家的能力。


    想明白这点,皇上的种种行为就很好理解了。


    陶阁老,李尚书等人脸色难看。


    直到皇上小心眼,但每次直面时,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对于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很难理解皇上这种想法。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都是极为正常的事。


    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臣子比他厉害呢。


    再想到他们这些老臣子的处境,还有新科进士的张狂。


    很多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


    朝中吵翻天。


    最后的结果就是,让泉州附近的守备军去平乱,并让当地知州跟商人洽谈。


    实在不行,朝廷会派兵过去。


    户部司务厅。


    郭高杰听到处置方法时,简直要被气死。


    明明有正常答案,却置之不理。


    这对吗?


    市舶司的试点明明很顺畅。


    为了快点拿到税银,就要强行推进,根本不顾苏大人的提醒。


    现在出事了,也有人能收拾烂摊子,但还是不准。


    郭高杰根本无法理解皇上的想法。


    其实晏铮州也不能理解。


    苏清倒是跟他好好解释一番。


    七月的晚上,两人躺在一张椅子上乘凉。


    “因为他害怕,还要面子,还自尊心强。”苏清分析道,“你没发现吗,登上皇位,靠的是母亲,打赢胜仗靠的是你,稳定后方,靠的是我。”


    皇上其实是个聪明人,或者说有些小聪明。


    所以能察觉到这些事。


    可他心里并不承认,做出来的事才让人觉得矛盾。


    看他怎么对太后,怎么对晏铮州,怎么对臣子的。


    其实心里就有数了。


    晏铮州没再说话,他还是不习惯背后说人。


    苏清也习惯了,埋在晏铮州胸膛上笑:“对了,还有男人的能力。”


    “他一直没有子嗣,大概是他的心病。”


    没有关系。


    他很快就会有了。


    算着日子,求子方吃了一个多月。


    柳沁那边,应该也想明白了。


    晏铮州习惯苏清说话越来越直白,按住她的手道:“别乱碰。”


    为什么?


    一定要成亲?


    苏清挑眉,刚想说什么,就见晏铮州看向院子外面。


    有人送消息过来。


    沁贵人想见苏大人。


    苏清立刻坐起来,眼神里满是兴奋。


    不错,她就知道柳沁能想明白。


    晏铮州有些失望,也坐起来,开口道:“我安排你们见面。”


    三日后,沁贵人宫中。


    柳沁坐立不安,眼睛忍不住颤抖。


    苏大人之前的暗示是真的吗?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


    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但是再没有孩子,她也好,其他宫妃也好,日子只会更难。


    每日不停的汤药,让后宫几个得宠的妃子看见药就想吐。


    最近这段时间更甚。


    她们几个之前还想争宠,如今全都面露难色。


    尤其是最近吃的汤药。


    说是太后寻来的偏方。


    苏清听到这里,也有点疑惑:“什么偏方?”


    她只给皇上找了啊。


    没给妃子们找。


    看来是太后跟皇帝自己着急,折腾宠妃们。


    柳沁难以开口,最后咬牙道:“胎衣。”


    “皇帝竟然寻胎衣给我们吃。”


    胎衣?!


    小孩的胎盘。


    柳沁想到那个滋味,瞬间又吐了一遭。


    每次觉得皇帝已经够恶心的时候,他还会变得更加让人憎恶。


    相比起来,把她卖掉的家人里,都比皇帝好些。


    “我不想再吃了,我真的不想了。”


    “再吃下去,我一定会死的。”


    这么想的,岂止柳沁一个宫妃。


    齐内官看着哀求他的刘贵人,以及私下里找法子的陈妃。


    默默给出苏清的答案。


    皇帝不能生,又不是你们不能生,又不是别的男人不能生。


    暗示已经给出去了。


    不管后妃,还他们身后的家族,都会认真考虑。


    只要有个孩子即可。


    孩子是谁的,皇帝又不知道。


    苏清在柳沁耳边道:“你觉得呢。”


    第85章


    纵然柳沁猜到苏清的意思。


    此刻心脏还是跳得极快。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件事。


    但说实话,被家里卖到京城之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啊。


    她是真的不想过现在的日子。


    如果能够改变。


    她愿意去做。


    “现在有五个宠妃在吃特制的汤药。”柳沁道,“皇上自己是不吃的,私下里也说恶心。”


    这自然是柳沁身边人打听到的。


    其他宠妃们也知道。


    她们更明白,皇上太想要个孩子了。


    如果一直没有孩子。


    她们这些人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


    现在太后都参与进来。


    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苏清心道,都在折腾前朝了,后宫也没放过。


    苏清开口道:“他确实看重子嗣。甚至要去泰山祈福。想来你也听说泉州商人跟守备军的大战,就是为了逼税导致的。”


    在柳沁面前,苏清没有隐瞒这些事。


    可柳沁下意识道:“听说那边死了上百人,就因为他要去泰山?”


    作为通民府出来的女子,沁贵人并非深闺大院里的贵族小姐。


    她见识过战乱,见过流寇,也见过百姓流离失所的生活。


    一想到皇上为了一己之私,就让百姓过上这样的日子。


    柳沁心里的恶心就又上来了。


    不过她多希望这股恶心是因为有了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


    后宫的人,还有泉州的人,似乎就不用打仗了。


    柳沁的想法更加坚定。


    只是,这要怎么做?


    苏清慢慢道:“不着急,你先挑挑。”


    挑?


    她?


    苏清笑:“宫里那么多身材好的侍卫,勤政殿还有来往的进士,还算有学识。”


    “看你想法。”


    柳沁满脸通红,但又带了期待。


    这样,真的可以吗?


    等苏清离开皇宫,柳沁还是睡不着,忍不住起身去园子走走。


    附近巡逻的侍卫听到,立刻赶来,只见是沁贵人在月下读书。


    趁着月色,柳沁打量这一队侍卫。


    领头的还算周正,其他人身量也不错,只是长相一般。


    “退下吧。”柳沁慢慢道。


    以前没这样看过,今日这般打量又是不同的感觉。


    只是这些人都不行。


    再到勤政殿送汤药,殿内外都有候着的官员大臣。


    从翰林院到三司六部,年轻的年老的,全都有。


    以前的柳沁只是低头走过,今日却微不可查的打量起来。


    “这个不行,脾气不大好。”


    “这个也不行,家里三妻四妾,上次还听人说过。”


    柳沁心里吐槽到最后,发现她来进宫一年时间,竟然知道了这么多八卦。


    她笑眯眯端上汤药,皇上都多问了句:“爱妃心情这般好。”


    放在之前,沁贵人或许会带些害怕,今日不知为何,竟然不怕了:“是啊,七月天气凉爽,心情也好了。”


    “不过皇上衣裳单薄,要注意添衣。”


    皇上打量沁贵人,见她神色比之前少了些忧愁,多了喜意,微微点头:“爱妃胆子大了些。”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挑选合适的人之人,她发现宫里的人也没那么可怕。


    等柳沁离开勤政殿,还是没发现合适的。


    反正苏大人说不着急,那就再挑挑。


    苏清确实不着急。


    朝中万事都急不来。


    但让苏清跟晏铮州都措不及防的是。


    后宫。


    还真传来好消息了。


    柳沁刚接触了一个帮过她的年轻侍卫,两人私会还没几次。


    就听到同为贵人的刘宠妃有喜了。


    柳沁的汤勺掉落,神色有些说不清楚。


    皇上他能生啊?


    还是?


    柳沁非常想见苏大人。


    想问问怎么回事。


    可苏清让她不要着急,并道:“这是好事。”


    好事?


    柳沁并不明白。


    但后宫掀起的其他风波,解答了这个问题。


    皇上听到刘贵人有喜了。


    第一反应自然是高兴,但随后的动作,却让人胆战心惊。


    皇上秘密派人去查。


    看看宫内的防守情况,尤其是刘贵人最近都跟谁接触过,有无异常。


    他在怀疑,刘贵人跟别人有染。


    柳沁几次看到刘贵人,都觉得她神色慌张,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一次深夜,皇上刚从对方宫中出来,后脚就喊了御医。


    说是皇上一个劲的逼问,吓得刘贵人差点流产。


    刘家在京中有些势力,自然十分气恼,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骂。


    毕竟这种事情,皇上也不能说明自己的担心,查证也是秘密进行,只能挨骂。


    随后又让刘贵人母亲进宫陪伴,这才相安无事。


    皇上竟然疑心至此。


    怪不得苏大人说这是好事。


    如果是她先有孕,岂不是也要被翻来覆去查证。


    柳沁一边安抚自己,一边还要安抚那个年轻侍卫。


    让他不要担心,最近先别见面。


    对方既担心事情败落,也担心沁贵人被发现,自然格外着急。


    好在侍卫长给了颗定心丸。


    刘贵人那边什么也没查到。


    只是后宫气氛依旧严峻。


    皇上疑心病本就严重,没有孩子多年。


    他依旧怀疑刘贵人的身孕。


    一直到八月初九。


    御医照常去几个宠妃宫中诊脉。


    柳沁看着御医惊喜万分的表情,就知道好事来了。


    皇帝寝殿内。


    他刚吃了今日的汤药。


    就听到太监报来好消息。


    皇上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狂喜。


    第一句话竟是:“朕错怪了刘贵人!”


    已经在户部官署办差的苏清,嘴角莫名弯了弯。


    想笑吧,又有点不能笑。


    一个妃子怀孕,或许有问题。


    现在两个人一起,总要相信是自己的能力吧。


    想来梁公公已经在提求子方的事了。


    能产出神药的药谷村。


    出现一方求子药,又有什么不对的。


    再大的疑心病也能治好了。


    这本就是苏清布置下的连环计。


    先让皇帝吃求子药,然后安排后妃有孕。


    只让柳沁一人有孕,实在太过显眼,所以也暗示了其他后妃。


    唯一没想到的是,刘家有了想法之后,动作极快,做事也干净,皇上什么也没发现。


    只能说这些世家的胆子,不比她小。


    现在好了,几方合力。


    总算帮皇上弄到孩子了。


    他这该高兴了吧。


    苏清还看了看晏铮州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情,笑道:“我要看看他,这还有什么理由奢靡浪费。”


    晏铮州叹口气。


    怎么会没理由呢,理由可太多了。


    苏清跟晏铮州看的明白。


    朝中甚至民间不少人,还对皇上抱有希望。


    现在有了子嗣,可以不再压榨百姓,不再急功近利吗?


    答案是,皇上又有了新理由,觉得后宫里有两个宫妃有喜,实在是上天恩赐。


    还是要去祭泰山。


    说白了,就是觉得自己功绩足够大。


    泰山一定要去,一定要彰显自己的能力。


    这跟理由借口都没有关系,只跟他这个人的性格有关。


    这下,就连太后都出来劝。


    今年各地粮税并不乐观,泉州港口的事情也影响颇大。


    这个时候强行去泰山祭祀,于国于民都不好。


    就算要去,也要再等等。


    太后道:“苏清也说,等到各地港口有了稳定收入,再去泰山也不迟。”


    “这些年的先安抚民生,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是。”


    皇上紧紧盯着太后。


    他今年三十五。


    不是二十五,更不是十五。


    太后不应该多嘴的。


    太后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冷笑道:“皇帝,别忘了你这位置怎么来的。”


    “哀家始终是你母亲。”


    “没有哀家,怎么会有你现在。”


    “够了!”皇上直接道:“太后,朕登基已经七年之久,朕会做这个皇帝。”


    “会做?”太后火气也上来,“先不说金陵之行,只说最近泉州的事情,你就操之过急。”


    眼看母亲又要指手画脚,皇上怎么能忍。


    母子两个这次争吵之激烈,朝野内外都知道了。


    也让更多人对皇帝失望。


    最近这几年里,皇上自私的性格,已然显露无疑。


    尤其是去年会试之后,朝中安插了不少他的人手,愈发不能听劝。


    想来全天下只有刘贵人,沁贵人过的还算舒心。


    她们是整个皇宫里最金贵的人。


    不少人都说,她们谁先生下皇子,谁就能成为贵妃,甚至皇后。


    但奇怪的是,她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彼此见面时,还有种诡异的和谐。


    等皇上问起来,她们都想给皇上诞下孩子,无论谁能生出皇子,都是妃子们的福气。


    至于真实原因如何。


    刘贵人跟沁贵人心知肚明。


    她们两个做的事都是死罪,若有一方被揭穿,另一方绝对不会忍的。


    与其同归于尽,不如一起隐瞒。


    反正她们不想被折磨了。


    顺昌国后宫有着诡异的和谐。


    朝堂这边,还在为国库空虚发愁。


    每年八九月份,正是户部最忙的时候。


    下面一十三省的税收。


    再加上海港的事,那件事都极为重要。


    今年各地本来就欠收。


    兵部要钱打仗。


    礼部工部要钱修皇陵。


    吏部催促新设市舶司的费用。


    这些就够头疼的了。


    皇上还惦记着去泰山的事。


    这事如果真答应了。


    那就不是几十万两银子能解决的。


    现代有钱人出行,还要坐专机。


    何况古代帝王。


    从出行人手,到安全准备,再到去泰山这一路的道路修缮,周围房屋田地修整。


    以及到了泰山之后的衣食住行。


    甚至还要重新修缮泰山的道路,方便抬着皇上上山。


    泰山的庙宇更要翻新,不能让皇上看着不舒服。


    最后的祭祀所用牛羊祭祀各礼,想想就是流水般的银子撒出去。


    都去泰山了,就算太后她老人家不去。


    那也要带上其他王公大臣。


    费用直接翻倍。


    所以不管阁老还是尚书等人,基本都是拒绝的。


    以前他们还压得住。


    让皇上以大局为重。


    最近几年,皇上手里权势更盛,他们这些老臣子根本劝不动。


    为此皇帝都能跟太后起冲突,何况他们。


    现在后宫有喜,本以为皇上终于能放下想法。


    岂料更加来劲。


    似乎觉得,自己既有朝中心腹,也有未来的继承人。


    做事愈发独断。


    说到底,皇上想要继承人,并非真的想要什么孩子。


    只是想让自己地位更加稳固。


    就跟那些拍他马屁的新科进士一样。


    不管他们能力如何。


    只要能让他的位置更稳,那就没问题。


    户部尚书开口道:“大家都说说,此时应该怎么办。”


    说着,尚书看向苏清。


    不怪大家看她,主要是今年户部统计各地收入。


    全国三四十州府,多数地方税收情况都不好。


    唯有广乐府皋青州通民府有所增长。


    这三地跟她的关系显而易见。


    这些地方的同乡会,隐隐以苏清为首。


    甚至连广乐府附近的山阳府,石纹州,情况也不错。


    而这两地长官,跟苏清明摆着关系极好。


    再有十二个海港中,唯有稳步推进的海万州不仅不添乱,还有不错的收入。


    这些地方,在一片混乱的顺昌国里,显得太突出了。


    即便是户部众人,也要看苏清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


    如果顺昌国每个地方,都如苏清治理过的地方一般。


    户部就不用那么发愁了。


    苏清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退缩,直接道:“反正泰山肯定不能去,其他各部的银钱还能商量。”


    苏清说出大家心声,可没人了敢接话。


    因为这件事,是皇上最上心。


    还是她身后的郭高杰道:“没错,各地兵祸不断,哪有银子去泰山。”


    这是福建出来的官员,泉州兵祸就出在福建。


    他开口,大家都不意外。


    至于其他部门的文书。


    在苏清看来,除了兵部有理之外,其他都要等等。


    可她没这么说,反而又拿出几个地方的奏章:“相比起来,这些地方才需要银子。”


    来宾府洪涝,彬州蝗虫灾害。


    黄河沿海几处堤坝报急,这些问题远比去泰山,修皇陵重要。


    这也是各地粮食减产的原因。


    要说大小灾祸,其实每年都有,古今如此。


    只是现代的一部分科技发展,以及科学技术手段,可以提前预防,以及应对大大小小天灾。


    但在古代,连着几天大雨,就能造成一个县乃至数个县减产。


    很多百姓都会因此返贫。


    所以丰年备荒应该是常态。


    每年处理这些大大小小灾祸也应该是常态。


    这就是臣子劝李世民说的那句话:“备预不虞,为国常道。”


    事先预备意外之事,是治理国家的常态。


    户部的讨论传到外面,只让人感觉到割裂。


    一面是皇上贪功享乐。


    一面是女官力挽狂澜。


    两者不对比就算了。


    对比起来,怎么不让人唏嘘。


    也有明眼人看出来。


    苏清这样做,岂不是公开跟皇上作对。


    要知道皇上本来就对她不满。


    她现在又带头反对泰山祭祀。


    岂不是正触皇上霉头。


    如此大胆,还要不要命了。


    户部尚书李大人,似乎也顺理成章把苏清推出来。


    甚至让人把苏清的想法写成奏章递给皇上。


    对此,苏清手下郭高杰还有些不满。


    赵参政也是这个意思。


    颇有些把苏大人推出去当靶子的意思。


    身在翰林院的顾从斯看到奏章第一时间,并未送到勤政殿,而是压下不说,直接来找苏清。


    “户部内部会议传到外面,已经够奇怪的了。”


    “而且句句都以你为中心,皇上必然知道。”


    “现在再以你的名义递上奏章,实在不妥。”顾从斯句句真心实意,“不能再跟皇上作对了。”


    苏清没来京城的时候,就屡次跟皇上对着干。


    来了京城之后,也是事事不如意的。


    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凡事要徐徐图之。”顾从斯道。


    徐徐图之?


    苏清忽然问道:“顾大人还记得永晟元年的事吗。”


    永晟元年。


    苏清刚做南江县主事时。


    顾从斯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的苏清先买张大户家的粮,再带着人去“借”他家的粮。


    她的果断跟手腕,自己记忆犹新。


    苏清认真道:“那位,不过是又一个张大户。”


    “顾从斯你很聪明的,不要带着上位者的滤镜看他。”


    “有些事情,其实没那么复杂。”


    苏清说的太过笃定,太过自信:“把奏章递上去,等着看戏吧。”


    “我不怕站在风口浪尖。”


    更不介意当靶子。


    所有人都往后退,也太没意思了。


    顾从斯见苏清如此笃定,只好递上奏章。


    不出意料。


    皇上对苏清的恨意已经到达极致。


    这样忤逆的臣子,怎么还能留她。


    都说了,她不应该当官的。


    女子就不能做官!


    “罢官,必须罢官。”皇上咬牙道,“以后女子都不许做官。”


    梁公公叹口气。


    苏大人还是玩脱了。


    把皇上气成这样,怎么能绕得了她啊。


    但另一位侍笔翰林,从桌子上拿出一本奏章:“陛下,您先看看这个。”


    海万州的奏章。


    皇上懒得看,让他念出来。


    具体来讲,是海万州武器作坊的新紧张。


    说是他们根据苏大人的指点,设计出来一种新型船只。


    这种船只不仅巨大无比,装货量极大,运行速度还快。


    用这样的船只进行海运,收入可以提高四到五倍。


    当然,现在还只是设想。


    如果想要做成,还要苏大人给主意。


    只要新型船只真的造出来。


    海万州港口一年的利润,就能高达三百万两税银。


    这份奏章就在最底下。


    若不是这个海万州籍贯的翰林找出来了,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到。


    但上面的内容,却让皇上无比激动。


    新型船只。


    速度快,装货多。


    说是依托了广乐府炼铁新技术,从而有的改动。


    大概明年能完工。


    早说苏清在做这事,他也不至于那么生气啊。


    方才对苏清有多恨,此刻就有多高兴。


    她这般做法,倒是让皇上想到晏铮州。


    两人的性格竟然有些像。


    都是一心做事,却不会说话的。


    他们两个性格要是软一些,多求求他,哪还有这么多误会。


    看着皇上一会恼怒,一会兴奋。


    梁公公等人低着头。


    即便如两个这般爱钱的人,在皇上这里都算不得什么。


    至于罢苏清的官?


    肯定不会再提了。


    但赈灾等事,也不用再提。


    朝中本来就艰难,让各地自救吧。


    不少等着苏清落难的同僚,此刻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清没事了?!


    她可是跟皇上对着干啊。


    这都能没事?


    虽然她想做的事并未促成。


    可能在这种事上脱身,就能看出她的能力。


    只有少数人发现。


    朝中似乎有了三股势力。


    一股忠于皇上,溜须拍马。


    一派保持中立,沉默做着自己的事。


    还有一部分,竟然听从苏清的命令。


    而这部分人,个个都抱着为国为民的念头。


    甚至还把苏清那句守令爱民挂在嘴边。


    一场场难关,并未把苏清拉下马。


    反而让她身边聚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


    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她是站在风口浪尖。


    但也能把握这些机会。


    说她莽撞也好,说她兵行险着也行。


    有一点却是没问题的。


    她在京城的位置,并非其他人以为的那样脆弱。


    这里面自然也有隐患。


    “皇上到底不喜她。”


    “等新型船只出来,那她就没用了。”


    “新船什么时候出来啊。”


    “听说还要七八个月。”


    那也巧了。


    后宫两个妃子的孩子,差不多也是七八个月后出生。


    到时候顺昌国岂不是双喜临门。


    不知那时,又会发生什么事。


    苏清这般张扬,真担心她的安全。


    京城暗潮涌动。


    只等着八个月后,事情会有怎样变化。


    可海万州武器作坊门前,已经挤满人了。


    要不是刘绿兰提前调来守备军,只怕早就有人闯进来。


    新船!


    航行速度快!


    装的货物还多!


    这是什么船?!


    管它是什么船!


    他们都要买!


    说什么也要买啊!


    甚至还在跟当地官兵小规模打仗的泉州商户,都派人过来打听。


    他们也想买啊。


    如果能买到这样的船,他们可以在港口登记名册,按时交税。


    外地船商都这样。


    本地石家跟隔壁的叶山鸣,肯定更加心急。


    苏大人真是留了个好手,怪不得她把心腹留下来!


    也不提前说一声,搞的大家这样慌张。


    一想到八个月后,就有新船出现。


    海万州便无比高兴。


    看看,还是苏大人的安排妥当。


    还是苏大人经手的市舶司让人安心。


    说句不好听的。


    如果天下万事,都让苏大人管就好了。


    不比什么皇帝厉害吗?


    皇上也是,这般有能力的人,却不重用。


    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发出同样感叹的,不止海万州一个地方。


    许多遭灾了的地方,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为什么不听苏大人的。


    为什么不赈灾。


    为什么让明知有问题却不管。


    很多地方百姓,就像当初的通民府一样。


    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比如花景明的任地漳州。


    这里再一次爆发动乱。


    当地官员实在压不下去,只能再次上报朝廷。


    花景明灰头土脸,被知州痛骂一顿:“连这点事都干不好,送上去的奏章没回应,让你去压住百姓,也做不到。要你有何用?!”


    “再收不上税,上面不会给好果子吃的。”


    花景明有心想说。


    这些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当地乡绅豪强组织起来的势力,没那么容易镇压。


    可这话却像堵在嗓子眼。


    他想起苏清的手腕。


    当时她对付花家,是不是跟他现在想的一样。


    原来做了地方官,才知道这些乡绅是如何盘踞一方为祸百姓。


    更知道这些乡绅怎么哄骗佃户为他们卖命,还好似恩人一般。


    知州骂够了,让花景明滚下去。


    花景明身边长随想要安慰,被他制止。


    “给苏大人写信。”


    花景明道:“请教苏大人,这里的恶霸要如何解决。”


    只有苏清。


    能靠得住的,只有苏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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