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的教室里, 声音嘈杂，周凛的目光移向教室后面的板报。
上面贴了四张A3大小的纸，月考的成绩按照总分排名密密麻麻地印在上面，他眯了眯眼, 盯着林时稔名字那行的成绩看了会儿, 随手从草稿本上撕了一页下来, “刷刷刷”地记下她的单科成绩。
好歹也是学习小组的成员, 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
刚落笔, 就听身边椅子动静很大地被人抽开，宋辞的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胸口剧烈起伏：“真倒霉, 去个卫生间也能被数学老师抓壮丁, 我一个人搬了五十二本书练习册, 累死老子了。”
气稍微喘匀点, 他偏过头：“你写什么呢？”
周凛没搭理他, 半垂着视线，笔端的动作没停。
宋辞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会，突然反应过来, 眼睛陡然发亮, 笑得暧昧：“这不是组长的月考成绩吗？”
周凛敷衍地嗯了一声。
“这才几天呀，已经这么关心了, 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周凛没什么表情地撂过来一眼, 他眼睛生得淡漠, 下颌线锋利, 嘴唇偏薄，不笑的时候有几分沉郁。
“仁者见仁，淫者见淫。”
宋辞啧一声：“开个玩笑而已, 你怎么这么敏感。”
他抹了抹额上的汗，以一种极为八卦的语气：“我刚刚路过老陈的办公室，正好听见林时稔在里面挨训，她这次月考成绩下降了，尤其是物理，老陈正给她上纲上线呢。”
高三首次月考的难度，往往是一年之最，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考生，只剩最后一年了，神经都绷紧点。
这个道理宋辞明白，但他故意把事态说得严重：“林时稔那么单纯一人，肯定不知道学校就是为了给大家个下马威，到时候老陈语气重了点，估计又得掉眼泪，我们好歹都是同一个学习小组的，生死与共福祸相依，是不是有责任有义务去救救场？”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掠过她苍白纯软的模样，周凛唇角抹出克制的弧，他尽量忽略这种陌生的感觉，把笔一收，拽过桌面上的英语书，随手翻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个人就是你了。”
“我靠，差点忘了，老陈还让我喊沈序清去他办公室呢”，宋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桌子，“该不会是让他跟林时稔同桌吧？”
宋辞的这句话，成功拉回周凛的注意力，他眼皮耷拉着，带着点被聒噪打扰的不悦。
或许，是该找陈默把身边这只喇叭换走了。
*
另一头，林时稔快要把嘴唇咬破了，指尖陷入掌心的嫩肉，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放松一点，不会这么倒霉的。
陈默也反应了好几秒才回神：“宋辞怎么了？”
周凛直白地看着他：“太吵。”
“这个宋辞。”
陈默叹了口气，当初把他和周凛安排坐在一起，还真的是有私心。
宋辞的理想大学是北航，也经常以保护眼睛为由开小差，陈默为此还找过他的家长，只是没想到，宋辞的家长和他口径一致。
重点班是汇文高中冲清北的主力军，这孩子是个好苗子，陈默想尽力托举每个学生去够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天花板院校，就想着用周凛去影响宋辞，没想到现在反而是周凛被影响了。
这是他万万不能允许的事情。
正安静着，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沈序清进来了。
“陈老师，您找我？”
陈默微微蹙起的眉心在见到他的时候舒展开了，他转头看林时稔，目光殷切：“周凛和沈序清，你想跟谁同桌？”
天堂和地狱，就在一念之间，林时稔一句话都说不出。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沈序清略带疑惑，周凛淡定平静，两个男生一左一右站着，气场截然不同，中间的背景板是林时稔和她惨不忍睹的月考卷。
窗外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走廊里嘈杂的走动声，还有陈默旋开保温杯盖子的声音，都成了三人对视的背景音。
林时稔目光闪躲，呼吸在颤，胸口起伏……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旁边的女老师替她解围了：“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群直男了。”
她笑着调侃：“陈老师，你这道选择题能把i人逼死，当事人就在这儿站着，你让女孩子怎么选呀？”
一句话把林时稔从窒息中拉了回来，也点醒了陈默，他把沈序清留下数物理试卷，让林时稔和周凛先回去。
那时候已经临近放学，经过走廊时，才发现布告栏上贴了月考成绩的前一百名的名单，周凛的名字赫然排在榜首。
身后人喊她的名字，林时稔提起的膝盖僵住，缓慢地回头。
她真的不明白，到底是自己水逆，还是周凛天生克她，为什么每次能和沈序清的关系能推进一点点的时候，他总会像上天派下来的猪一样，成为那个转折。
周凛靠近她两步，手搭在唇边，轻咳了一下：“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不要太在意。”
这是来自年级第一的安慰，敷衍且空洞。
林时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也觉得题很难吗？”
周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在诚实和撒谎之间选择了中庸：“我平时都在做竞赛题，物理和数学对我来说难度不大，但是其他科目也挺难的。”
“但你化学也是满分。”
“可能是运气好吧，碰巧不会的都没考。”
林时稔：“……”
看看人家的运气，她已经懒得说话了，有时候倒霉多了，何尝不是另一种稳稳的幸福。
最后一节课，陈默讲了半张试卷，在距离放学还有10分钟的时候，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换座。
看得出来，他想得十分周到，几乎把成绩偏科的同学全都调整了一遍。没有任何意外的，林时稔被换到了宋辞的位置，而宋辞被换到了讲台边的位置，成为老师的左护法。
彼时，她已经能平静地接受这个噩耗了，但宋辞显然还不能，满脸幽怨，一步三回头，好像是她插足了他们的关系一样。
宋辞的新位置就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动动手指就能打到他的地方。陈默提醒他不要心存侥幸，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永远是最危险的地方。
进入九月，全校都开学了，校园里又重新恢复活力，操场上时不时传来高一新生军训的口号声。
想到捡树叶的新生力量更多了，林时稔觉得这是这个秋天唯一安慰。
她最近很沉默了，一天下来都说不上十句话，蔫巴样儿连宋辞都觉得不对劲，他用胳膊肘怼了怼周凛：“月考成绩对她打击这么大吗？还是老陈说什么了？我看组长怎么像抑郁了，你时刻关注一下她的心里状态，课间的时候多给她讲题，我那天看她被一道带电粒子的大题卡了好久……”
周凛也不理解。
他研究过她的错题了，哪些是思路的问题，哪些是计算的问题，全都知道。可林时稔偏偏不来问他，一到课间就跑得飞快，宁可舍近求远跨越半间教室去问她的老同桌董蕊，也不来问他，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课间，许意峤拿着本练习册过来，还没开口，林时稔就很有眼色地拿起保温杯离开座位了，周凛看了看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
讲完一道力学的大题，他问：“我讲题的方式好理解吗？语速快不快？”
“很好理解，语速也OK。”
许意峤不懂：“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儿，随便问问。”
林时稔打完水回来，就看见周凛半垂着视线在草纸上画图，许意峤安静听着，她双手撑在两颊，时不时轻轻点头，长发从肩头滑落到草纸上，她笑着说了声抱歉。
画面看起来赏心悦目，她都有点想磕他俩了。
林时稔对周凛的冷暴力，只持续到当天下午的第二节课，因为她忘带英语书了。英语老师对英语书有点执念，不管课堂上用不用，书都必须要带。
好想死，但又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假模假式地在桌洞里翻的时候，英语老师进来，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站到讲台的时候，放书动静有点大，隐隐带着火气。
周凛撑着下巴看她桌上桌下找了好几边，饶有兴致地动了动唇角：“没带英语书吗？”
明知故问。
林时稔偷偷瞪他一眼。
“这节课是英语课，把英语书拿出来，其它无关的书都收起来。”英语老师开始从第一排往后检查。
林时稔缩了一下脖子，近乎茫然地等待审判的降临，余光中瞥见周凛的手伸过来，英语书轻轻摊在她桌上，他还顺便把有名字那页翻了下。
她微微转头，一双杏眼瞪得很圆：“你干嘛？”
“借你。”
过道里，英语老师离他们这排越来越近了，周凛用唇语安她的心：“我有免死金牌。”
林时稔：“？”
空调发出“哔”的响声，教室里同学们的视线轰轰烈烈地移过去，教导主任歉意地跟英语老师摆了摆手，提醒他们：“现在气温没那么高，不能全天开空调。”
英语老师巡视的步伐没变，但目光一直是看向教导主任的，周凛躲过一劫。
林时稔惊讶之余，也开始有点相信他天生好运了，凑身过去，眨了眨眼：“你的免死金牌是什么？”
周凛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却不着边际地问了另一个问题：“终于不冷暴力我了？”
什么冷暴力？说得他们好像很熟一样。
林时稔一副被欺负到没话说的样子，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两个人甜甜蜜蜜看一本书的画面被后座的邵夏萱尽收眼底，刚一下课，她就把闺蜜拽出教室，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撞破的奸情。
“林时稔没带英语书，周凛冒着被痛批的风险，主动把书双手奉上，你当时没看见他的眼神，简直了，齁甜爆宠！”
“太像言情小说的剧情了，霸总和她的小逃妻。”
邵夏萱的表情意犹未尽：“怕林时稔担心，他还说自己有免死金牌。”
“什么免死金牌？”
“估计就是故意让林时稔安心而撒的谎吧。”
“周凛以前不是挺高冷的吗？那么多女生送情书都不为所动，现在变得这么不值钱。”
“放心吧，在你那还是值钱的。”
林时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再一次成了八卦中心的主角，她咬着手指细啃，想着怎么寻常且自然地还书，才能掩盖之前的冷漠态度。
不管怎么说，周凛也算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救了她一回，总思来想起，她决定牺牲自己最喜欢喝的草莓酸奶。
只是没想到，周凛竟然还真的要！
他自然地从她手上接过酸奶，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相碰，林时稔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噗”一声响，吸管尖口戳破酸奶封口，周凛把酸奶又还给她：“放学一起走，有事儿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终于入v啦，感谢大家的支持，100个红包！
希望大家多多催促我码字，我这个人不太能承受压力，你们一催，我就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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