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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VIP] 思你


    苏旭鸿和茹珍正式办理了结婚。


    那天民政局里基本都是些年轻人, 只有他们这一对,活到这个年纪才初婚,把迟到了好多年的结婚证领了回来。


    为了庆祝一家人终于团聚, 苏旭鸿定了个餐厅吃饭。


    是家历史悠久的饭店, 苏依蛮从前只听说过,今天还是第一次来。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进去以后发现别有乾坤, 不是一般饭店能比的。


    服务员领着去楼上包厢,在走廊里跟一群人走了个照面。苏依蛮并不认识, 只是觉得为首的一男一女气质极其高贵, 男的不怒自威, 女的端美华贵。跟着的那些人里有警卫,随时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这让苏依蛮连看都不敢多看。


    服务员说了句“抱歉”, 伸手指引苏旭鸿这边的人往旁边站了站,好给前面的人让路。


    准确地说是给被簇拥在中间的那对中年男女让路。


    那是苏依蛮第一次见到谢叛的父母, 但当时她并不知道。


    出了京市饭店,黄芮跟着谢宏振坐上等候在外面的车, 这才说起:“刚才那人是不是苏旭鸿?”


    “是他。”谢宏振肯定。


    “他怎么回来了?”


    “事儿都过去了, 他当然能回来。”


    “所以苏依蛮那个跑到国外去的爹就是他?”


    谢宏振没说什么,手机上给周秘书发了条消息:【查一下苏旭鸿是不是有个女儿】


    “对了, 谢叛还是坚持去京大吗?”黄芮说起别的。


    “随他吧。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在国内读大学会免去一些麻烦。”


    “可我记得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瀚弗大学。咱们这个儿子你还不了解吗,眼界高得很,只看得上最顶尖的。”黄芮越分析越是心惊, “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苏依蛮才改了主意去京大的?”


    “他没这么蠢。”


    “如果真是色令智昏呢?刚你也看见了,苏依蛮那小姑娘长得确实不错。”


    “她长得是漂亮, ”谢宏振捏了捏鼻梁,“可漂亮有什么用?”


    车子驶过两条街,手机上发来一条消息,来自于周秘书:【苏旭鸿是有个女儿,名字叫苏依蛮,曾跟少爷共同就读于尚安高中。】


    谢宏振看了一眼,手机放回去。再过两年他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身体各项机能在下降,唯有一双眼睛却是愈发锋锐。


    他的声音沉稳:“该告诉谢叛,让他及时止损了。”-


    “止什么损?”


    悠然居,谢叛听到母亲的话觉得可笑,“我谈个恋爱能对你们有什么影响?”


    黄芮把煮沸的茶水倒入杯中:“你这段恋爱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断了。”


    “不就是因为你们知道了阿蛮的父亲是苏旭鸿吗。”谢叛冷冷抬眼,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几圈,机盖顺势挑开,一声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后,燃起淡蓝色的火焰。


    他斜叼了根烟,略低头点燃:“我自己有分寸,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他站起身要走,刚到门口,谢宏振从楼上下来:“谢叛。”


    谢叛止步。


    “一个女孩而已,不值当。”谢宏振走完最后几级台阶,接过黄芮送过来的一杯茶,“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孩还不多得是。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随便你挑。”


    谢叛咬着烟冷笑,回身,眼神里的气势竟隐隐要盖过谢宏振这个老狐狸:“漂亮女孩是很多。”


    过了两秒,他又说:“可苏依蛮只有一个。”


    直到听见这句话,谢宏振才意识到事情有点儿超出他的控制了。


    一般情况下男人对女人,得不到的叫心头血,得到了就变成蚊子血。


    他以为应该是这样。


    可谢叛对那个女孩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弱,还在一天天地增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最近是越来越出格了,”谢宏振的语气依旧平稳,他就没有情绪失控过的时候,“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家里思过反省吧。另外大学的课程你可以开始学了,我会叫几位教授来家里授课。”-


    从京市饭店回来,苏旭鸿跟茹珍商量要不要换套房住,现在的房子住四个人有点儿小。


    “你不回美国了?”


    茹珍拿钥匙开了门,摁亮入户灯。这个家虽然不怎么大,却足够温馨。当初苏旭鸿出国前,他给茹珍钱茹珍不肯要,他就买下了这套房子,让她和两个孩子暂时先住着,起码在京市算有个家。


    当时他说的是如果茹珍遇到了合适又对她和孩子很好的人,她可以再嫁。而如果对他有信心,他一定会回来接她。


    而他终于也做到了。


    进屋,苏旭鸿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苏奇锐,手贴背后一下下轻拍着:“小茹,我还是想带你跟两个孩子一起去美国。我已经找了业内最顶尖的医生,一定可以把锐锐的听力治好,让他开口说话。”


    关乎到自己儿子健康的事,茹珍自然是动摇的,可又想到:“那阿蛮怎么办?”


    “当然是去美国读书,以她的成绩完全是能被瀚弗大学录取的,手续什么的我会负责,会在最快时间内办好。”苏旭鸿把儿子轻轻放在沙发上,转而问,“阿蛮,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留在国内读书。”苏依蛮这个决定从没有变过,也不会变,“你们不用管我,我都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茹珍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又还没有出社会,妈妈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呢。其实你爸说得也对,你去瀚弗大学,比读京大前途更好。”


    “我怕我适应不了那边的生活和教育。”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她跟谢叛有约定,“妈,我真的没事,你想想那些离开家去很远地方读书的,不也是寒暑假才回家一趟吗?你们就好好带我弟弟去治病,我没关系的。”


    苏旭鸿想把茹珍带去美国生活的事不是今天突然提出来,而是早就列入了计划。他如今的事业发展主要在美国,在那边根基很深,生活也早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最好的选择,茹珍没理由不跟他走。


    “阿蛮,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苏旭鸿不忍心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国内,“爸爸是本着为你的人生考虑的想法,才让你去瀚弗大学。”


    “爸,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除了京大以外我哪里都不去。”


    苏旭鸿叹口气:“那好吧,等过几天我去看看在京大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给你买一套,平时休息日的时候你可以过去住。”


    关于读大学的话题就到此为止,苏依蛮回屋,简单洗个澡换了身衣服,打算出去跟谢叛约会。


    可是再看手机,他却发来了一条:


    【临时有事,晚上不用来了。】


    苏依蛮忽略着自己的失落,把换好的衣服脱下来,穿上家常的睡衣。


    那天过后,她有一段时间没跟谢叛见面。两个人也很少聊微信,主要是因为谢叛懒得聊。


    他从来就不是个把爱情看得有多重要的人,也不是个会想念别人的人。


    这场恋爱里,更上头的那个,从始至终都是苏依蛮。


    再见到谢叛是在他的十九岁生日会,地点在长安街的一家私人会所。附近都是修缮完好的古建筑胡同,柳丝条条掩映着红墙绿瓦,美不胜收。


    工作日,难得游客不多,其中有几个打扮时髦靓丽的女生站在一扇古红色大门前拍照,欢声笑语不断。


    苏依蛮正找不到地方,那扇门突然被人打开,谢叛从门里出来。女生们停止了凹造型拍照,唇微张眼发直,呆愣愣地盯着不错眼睛地看,互相小声交流:“这男的长得也太帅了吧!”


    谢叛从后一把拽住还要往前走的苏依蛮,把她扯进怀里:“还想往哪走?”


    “谢叛!”苏依蛮好几天没见他了,一看见他,眼睛里就亮晶晶地像装了星星,“你发的地址好复杂,刚导航把我带到一堵墙边了。”


    “什么破导航,卸了吧。”


    谢叛带着她进了那扇朱红色大门,外面的几个女生不停往里张望,却只看到了一堵影壁墙,还打算再继续看的时候,有人把门关上了。


    绕过影壁墙,里面是一栋现代古典风三层小楼。来的人不少,基本都聚集在二楼一间包厢里。李欣也在,她作为苏依蛮的朋友拿到了今天的入场券,另外还顺带邀请了贺晨,用的理由是贺晨跟她有可能发展成男女朋友。


    苏依蛮见她一个人坐着,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问:“贺晨呢,他怎么没来?”


    李欣看一眼谢叛,清清嗓子:“你怎么这么关心贺晨啊?”


    “不是你说你跟他有情况吗。”


    “这倒没错。”李欣尝了口鸡尾酒,“他有点事耽搁了,待会儿就能赶过来。”


    苏依蛮没有再问,打开斜挎着的包包看了眼。里头放着一个礼物盒,却不是她老早就计划送谢叛的那件白衬衫。


    来之前她在衣柜里找了很久,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在商场买的白衬衫。再去买已经来不及,她只好把去年准备给谢叛的成人礼、却没送出去的一个打火机拿上了。


    想不通为什么那件衬衫突然丢了,明明就好好放在房间的衣柜里。她精挑细选才买了那件衣服,幻想如果谢叛穿上的话肯定很好看。


    大家送谢叛的礼物全都是高奢品,不是她能比的,她也并不想攀比,量力而为就好。既然这样,她认为送打火机跟送衬衫都差不多。


    但是当她把打火机送出去的时候,她看见谢叛的脸色明显一沉。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当此时,包厢门被推开,一名服务员领着贺晨进来。


    贺晨身上穿了件白衬衫。


    白衬衫并不稀奇,设计也都大差不差。但苏依蛮买的那件有一个挺独特的黑色袖扣,玻璃面里嵌刻着精美的雪花形状金属设计。另外在衬衫的胸口位置有一朵黑玫瑰刺绣。


    这些细节都对得上。


    贺晨眼里有细微的但是不难发现的挑衅,他跟谢叛说:“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没耽误什么吧?”


    屋里光线不甚明晰,但也足够谢叛看清袖扣的款式以及刺绣的细节。他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你就算不来也不会耽误。”


    贺晨笑了笑:“这里有我想见的人,我当然要来。”


    大家以为他说的是李欣,只有谢叛知道他从始至终对谁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朝贺晨逼近了一步,目光压制。


    贺晨长到了一米八四,不低,但还是比谢叛矮了几厘米。个子上被压,气势上更是。


    谢叛一旦真的动怒,周身气压让人不寒而栗:“贺晨,你可以继续不自量力试试,只要你不怕死。”


    第62章 [VIP] 思你


    大家很快发现这俩人有点儿不对付, 赶紧把谢叛拉过去喝酒,插科打诨让这事儿赶紧过去。


    苏依蛮存着疑惑,寻了个机会去找落单的贺晨。


    贺晨在露台上吹风, 他刚喝了几杯酒, 酒量不怎么好,脸发热头发懵。


    苏依蛮又看了看他穿着的衬衫,尝试着问:“你这件衣服是在哪里买的?”


    “这件?”贺晨低头看了看, “不是你送我的吗?”


    “什么?你是不是搞错了?”


    “前几天是我生日,”贺晨看起来并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李欣把这件衣服给我, 说是帮你转交的礼物。”


    苏依蛮听糊涂了, 隐隐地又不想把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


    李欣怎么会偷拿她的东西,并且自作主张送给了贺晨?


    “应该是有误会, ”她本来想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 转而又觉得有点儿伤人,就把这句话拿掉了, “这件衣服其实是我买来准备送给谢叛的,李欣也知道, 我让她过来跟你说。”


    她跑回包厢找人, 李欣不在,有人说是去了外面。


    她又去外面找。前院找了一遍, 没人, 又去后院。后院有个池塘,听说历史很久了,水质清澈如初, 里面养了不少观赏鱼,修缮得很有诗情画意。


    苏依蛮远远看见有两个人正在池塘边站着说话, 其中男生很高,身形修长挺拔,是光线不需要多明亮,她就能立马认出的那个少年。


    女生是李欣,来之前她花了两个小时化妆,三个小时挑衣服。香水是她托人在法国买的,听说有斩男的功效,只需轻轻一喷,绝对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可对谢叛却没什么作用,她都离他这么近了,说了这么久的话,谢叛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冷淡,甚至还越来越不耐烦,温润月色下冷觑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


    “我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依蛮买那件衬衫的时候确实说过要送给你。”


    听到李欣的这句话,苏依蛮停住脚步。她所处的是一条抄手游廊,再往前花木掩映,前面的人看不见她。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又改主意了,说要把那件衣服当生日礼物送给贺晨。”李欣表演得无辜,“谢叛,你不会生气吧?我觉得依蛮跟贺晨也就是普通朋友吧,就算最近走得近了点儿也证明不了什么的。”


    谢叛侧头不耐地顶了顶腮,两秒后,无语地笑了声。


    看回她:“你有劲吗?”


    李欣一怔。


    “你特地把我叫过来说这些,阿蛮知道吗?”


    “……”李欣以为女生之间的一些小心思,谢叛是不会看出来的。她明显小瞧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谢叛想到那个傻瓜,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眼眸深处多了层怜惜,“结果你背着她来找我说这些。你想证明什么?让我怀疑阿蛮跟贺晨有情况是吗”


    李欣说不出话。


    “别再这么幼稚了。”谢叛转身要走。


    并没有走几步,李欣叫住他:“谢叛!”


    她跑到他面前,瞒了这么久,她已经不能再继续瞒下去:“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


    谢叛没说话,不远处草木掩映后的苏依蛮恍若雷击。


    李欣看出了答案:“你肯定是知道的。”


    她眼里慢慢渗出了泪:“我一直都很想问,如果苏依蛮可以的话,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这种女生这种告白谢叛见得听得多了,脸上毫无波动:“这就是你跟阿蛮做朋友的原因?”


    “是。从一开始我就带了目的,我看见了你给她解围。”


    她说的是高一刚开学不久那件事。


    谢叛就没再给她留面子:“那天王韶妍的发卡丢了,她怀疑是苏依蛮,但其实真正趁着体育课跑进教室偷发卡的人是你。”


    李欣意外于他竟然会知道,把手攥得很紧。


    “包括高二期末,我跟阿蛮在办公室的借位照片也是你拍的。你想把阿蛮推到风口浪尖上,让蒋悦芙还有王韶妍那些人注意到她是个威胁,对她进行霸凌。还有高三那年,在校论坛上起底她身世的人里也有你。”


    李欣脸色惨白:“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


    “阿蛮把你当成她唯一的朋友。如果我拆穿你,她会伤心。”


    所以在李欣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到苏依蛮以前,谢叛暂时不想管她,并且还想看看她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谢叛的判断完全没错,他简直把人心算透了,李欣有的每一根花花肠子,他轻易就能看出来。


    “你说得对,照片是我拍的,王韶妍那个很贵的发卡也是我偷的,”她终于说了出来,“我不喜欢王韶妍,她太跋扈了,而且总是缠着你。有一天我见她有意无意地炫耀自己的东西,让大家知道她头上一个小小的发卡都值好几万,我就趁一节体育课把她放课桌上的发卡偷走了。偷完以后我挺害怕的,可王韶妍没怀疑我,反而诬赖苏依蛮是小偷。然后你就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欣脸上有落寞:“我看见你帮苏依蛮说话,真的很羡慕她。我还幻想当时你帮的人要是我那该有多好。”


    她看着谢叛,泪眼盈盈:“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你。”


    谢叛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听过。阿蛮不需要你这种朋友,以后离她远点儿。”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明明很普通啊。”李欣什么都不要了,什么脸面什么自尊她通通都不要,她只想要谢叛,“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不贪心的,你哪怕只把我当成一个消遣也行,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在。”


    “消遣?”谢叛冷笑,“你不够格。”


    李欣心如刀绞。


    她已经尽最大努力让自己漂亮、听话、乖巧,可谢叛还是看不上她。


    “那苏依蛮又是凭什么?”她问出来,“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可以?”


    谢叛从裤子口袋里摸烟盒,抖了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是苏依蛮刚送他的那个,不值钱,但对她来说并不便宜。


    齿轮擦出轻响,烟丝吸燃,他口中吐出没有规则的烟雾,丢下一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连跟她作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谢叛走后许久,李欣都还站在原地,直到另一人的出现。


    真的到了这一步,苏依蛮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许多,还能心平气和地问:“我放在衣柜里的衬衫,是不是你趁着去我家的时候拿走送给贺晨的?”


    她说“拿”,一个字就给人留了许多颜面。可脸皮都撕破了,李欣哪里还在乎这些:“是我偷的,也是我自作主张送的,以你的名义。”


    苏依蛮喉咙发苦:“你喜欢谢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把他让给我吗?”李欣把刚在谢叛面前流的眼泪擦了,“对了,我记得你曾经承诺过,要是有一天我看上了谁,你会帮我追他。”


    “是你骗我这么说的。”


    “可你还是答应了。”李欣彻底不再装了,“依蛮,你不是经常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如果你真的把我看成朋友,就把谢叛让给我吧。”


    或许是自己的性格孤僻的原因,苏依蛮从初中开始就很难交到朋友。


    所以当李欣主动示好,体育课上会跟她同一组做训练,中午会叫上她去吃饭,周末放假约她去逛街时,她以为自己交到了一个真心的朋友。


    却原来只是一场利用。


    她只不过被当成了过桥的梯子,李欣的真正目的从来都是谢叛,她想离谢叛近一些,想有个理由能见到谢叛,想混进谢叛的圈子里。


    “你刚才不是跟他表白过了。”苏依蛮的态度急转直下,眼神也是,“有本事你自己去抢吧。”


    “你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就很了不起吗?”李欣潜藏已久的嫉妒终于在今晚得以冒出头透透气,“你觉得你能跟他在一起多久?一辈子吗?别幼稚了苏依蛮,都是大人了,思想也该成熟点儿。你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是两条相交线,短暂相遇后就是永久的分离。”


    “我跟他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我是好心才提醒你,”李欣故弄玄虚地叹口气,“苏依蛮,你根本就不知道谢叛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比你想象得可要遥不可及多了。这几天你都很难见到他吧?知道是为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他家里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把他关了禁闭。要不是今天是他生日,他还在家里关着呢。”


    苏依蛮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但依旧没拨开眼前的迷雾找到正确方向。实在是她看过的世界太少,接触过的社会太浅,她并没有想到谢叛家里所拥有的,不仅仅是钱而已。


    “我不想跟你再聊这些,”她还天真地说,“现在你跟我去找谢叛,把礼物的事说清楚。”


    “然后呢,让贺晨把衣服还给谢叛吗?你觉得谢叛还愿意要一件别人穿过的衣服吗?”


    苏依蛮不说话了。


    “只是一件一千块的衬衫而已,对谢叛来说就是个破烂,他是不会在乎的。”李欣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你拉我去解释,这根本就没有意义。”


    “没意义你也要去!”


    苏依蛮被激怒,硬要拉着李欣去找人。可她力气小,李欣稍微一推她就朝后跌了过去,摔了不大不小的一跤。


    “你刚说让我自己去抢谢叛。”李欣站着,看着摔在地上的她,“就算我抢不到他,我也会等着看你跟他会有什么下场。”


    李欣走了,这段友谊也彻底结束了。那是苏依蛮第一次体会到人心难测,许多人看起来是一个样子,实际上褪下伪装,原来是另一个样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打算自己去找谢叛说清楚,她并没有送礼物给其他男生,也并不记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个男生的生日。


    可是等她回去包厢,里面却正乱哄哄一团,外面的人在劝架,里面的人打成了一团。


    在打架的是谢叛和贺晨。


    严格来说是谢叛单方面在揍贺晨。贺晨个子没谢叛高,力气没谢叛大,身手更没谢叛好,虽然也还了几下手,但更多是自己脸上和身上挂了彩。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谢叛已然打红了眼。


    谢叛铁一般的拳头不停朝贺晨身上招呼,不管谁来拉架都不听,好像彻底没了理智,今天必须要把人打死才解恨。


    苏依蛮跑过去阻止他,也是奇了,别人谁都拉不住的人,她一出现就拦停了。


    “谢叛,别打了。”她看着他的眼睛,“别打了。”


    谢叛侧脸破了点儿皮,一点血红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肃杀可怕。寒冰般的眸子最后冷觑了眼贺晨,拽着苏依蛮转身走了。


    苏依蛮跌跌撞撞跟在他身边,看他带伤的侧脸,心里发疼:“刚发生什么了,你跟贺晨为什么打架?”


    谢叛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人推进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他的唇已落。


    苏依蛮的后背撞到电梯壁,脑袋也要撞上去时被他伸手垫住。呼吸瞬间被掠夺,眼睛下意识闭上,鼻端满是属于他身上的凌冽薄荷香气。


    电梯上顶层,谢叛只用一只胳膊把苏依蛮从地上抱起来,进了一个套房。


    苏依蛮被亲得脑袋发晕,双腿发软,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他扔到床上,床垫往上弹了弹,她刚撑着胳膊要起来就又被他压下去,唇再次被封。


    第63章 [VIP] 思你


    空气瞬间稀薄, 心口起伏得厉害。


    下唇被咬,很轻微的疼痛,接着是上唇。


    苏依蛮眉心微皱。她分不清谢叛具体的怒意是从哪儿来的, 如果只是因为一件衣服, 那她有必要跟他好好解释。


    可谢叛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时候衣服被撕, 整个人被侵占,不剩了一丝缝隙。


    “谢叛……”她叫得艰难, 额头上都是疼出来的汗, “你、你别这样……”


    谢叛把她乱动的双手拽到头顶摁着, 一下比一下深地占有她:“别哪样,嗯?”


    明明是句调情的话, 她却听出了几分恼。


    她脖子里汗涔涔, 皮肤本来就白,这样一来看起来更是娇嫩。谢叛咬住她颈间一块肌肤, 一点点用力,松开时那里红得刺眼。


    苏依蛮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好像被拆解, 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被动承受。眼睛迷离地半睁,双唇微张着喘气, 喉咙里掉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能那么甜那么娇, 是独属于谢叛的催化剂强心针,引领得他越来越疯。


    头顶灯光晃成一片片光晕,苏依蛮在他起身拿新的安全套时得以有了片刻喘息, 目光痴痴地黏在他脸上。


    “谢叛,”她软软的手指够到他的脸, 在他受伤破皮的位置想摸又不敢摸,“你被打得疼不疼?”


    谢叛觉得好笑。


    好笑过后更想弄死她了。


    在床上。


    他猛地一撞:“这话你该去问贺晨。”


    “那你……为什么、”苏依蛮难受地抬起头,一截雪白染汗的天鹅颈美得动人,“跟他打架?”


    “他欠揍!”谢叛眼里闪过戾气,没讲具体是为什么,只是动作愈发频繁,恨不能把苏依蛮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点不剩地拆吃入腹。


    在苏依蛮明确说明衬衫是买来送谢叛的之后,贺晨依然还是去找谢叛挑衅。他拿了瓶酒倒满谢叛的杯子,那个过程里故意露出了袖子上的袖扣。


    谢叛不过略看了一眼,贺晨借着这个苗头开始炫耀:“对了,这衣服是依蛮送我的,她说很适合我,尺寸大小什么的都特别合适。”


    但衣服的尺寸明明就是比照着谢叛的身材买的,谢叛肩宽、个儿高,常年打篮球的缘故,练出了一身恰到好处的薄肌。而贺晨稍微要薄弱一些,所以衣服在他身上并不是特别合身。


    “我只跟她提过一次我的生日是哪天,”贺晨得不到苏依蛮,也就只能过过嘴瘾,“没想到她就记住了,真的挺有心的。”


    包厢内光线昏昧,谢叛叼着烟靠沙发里,半边身体被黑暗覆盖,细碎额发在眼前扫下层层阴影。


    贺晨没意识到危险的即将来临,刚喝了不少酒,胆子壮了几分,不怕死地继续说着:“实话告诉你吧,我挺喜欢依蛮的,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后悔没早点儿告诉她,等我想说的时候她已经跟你在一起了。但我并不觉得我就没有机会了,你家里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些,像你这种生来就不平凡的人,跟她分手是早晚的事儿。到那时候我会追她,会用尽我的全力对她好。”


    谢叛在这些话后抬眼,眼底怒意沉沉。


    他把燃到一半的香烟拿下来在桌上摁灭,烟丝瞬熄,嗓音随之变得沉凉:“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找死。”


    包厢里其他人注意到不对劲儿时,贺晨脸上已经挨了几拳,眼角乌青,嘴唇流血,身上的衬衫衣领被揪破。


    谢叛打红了眼,失控得完全不像他。以前的谢叛玩世不恭,很难在意什么,自然也很难被谁激怒。什么大风大浪他都见过,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他也从没有变过脸色。


    连谢叛自己也说不清他跟贺晨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的一切怒意到底是来源于什么,到底是因为谁。


    身下的女孩突然破出一声似痛非痛的哭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肩膀往上缩。谢叛一手掐着她腰,另一手探入她手心握紧:“怎么了?”


    苏依蛮不说话,不管有多爽都不透露一个字。谢叛偏就想听她说,恶劣地探索得更深:“我问你怎么了?”


    苏依蛮受不了他这样弄,不停想往后躲,可身下是床,她丝毫也找不出缝隙,被迫与他紧贴,脸埋在他颈窝里长久地失神。


    谢叛替她回答:“到了?”


    她连耳朵都烧红一片。


    那种感觉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抖个不住,牙齿发痒地咬他肩膀,没注意用了点儿力,把他肩膀咬出了血。


    清醒过来后她觉得抱歉,忍着身上的疼痛穿衣裳,想下楼去给他买创可贴。谢叛听见后把人揽回来:“买什么创可贴,老实待着。”


    他点了根烟,用的她送的打火机。苏依蛮不喜欢闻烟味,可喜欢看他抽烟,他抽烟的样子带点儿坏和痞,很迷人。


    尤其是事后他点烟,松散地靠在床头,脸上挂了层薄汗,侧脸条件清晰分明,叼着烟低头找火,垂下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了一片淡淡的影子。


    说不出的带感。


    苏依蛮怔怔看他,一时入了迷,连要说的话都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他却接了通电话,她扭头,无意中看见来电显示是“黄教授”。


    谢叛穿了衣服去露台接,再回来时说:“我有事先走。楼下给你派了司机,你什么时候想回家都行。”


    苏依蛮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看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某一刻,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他的一个床伴,他有需要时就把她叫过来做-爱,没需要时从来都不会联系她-


    黄芮听说了谢叛跟人打架的事,把人叫回来一看,确实如此,谢叛脸上还挂着没结痂的伤口。


    医生在家里等,煞有介事地帮谢叛消毒了伤口,能做的处理无非也就是贴了个创可贴。


    谢叛翘着腿窝沙发里翻一本杂志,讽道:“您处理得挺及时,要是再晚点儿我这伤就该愈合了。”


    医生没说什么,恭谨地鞠了一躬拿上药箱走了。


    黄芮把茶杯放回茶托:“去过生日怎么跟人打起架来了?”


    “黄教授消息挺灵。”


    “你最近越来越出格了,”黄芮倒了杯新茶,“我跟你爸说的你放心上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跟苏依蛮分手。”


    “没这个打算。”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谢叛懒散起身,双手抄在兜里往楼上走,“没别的事儿我就回屋了,黄教授您布置的几篇论文我还没写呢。”


    黄芮看着自己儿子消失在旋转楼梯后,收回视线,端起茶盅小抿了一口。


    手机点开,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人的手机号,发出一条消息:【可以行动了】-


    那天过后,苏依蛮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谢叛。


    她开始患得患失,经常盯着手机发呆,不然就是一遍遍地点开谢叛的朋友圈。那里还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动态,甚至连背景图都没换,依旧是一张官方默认图。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心里一跳,期待着是谢叛,再一看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找她的是黄教授的一个助理,姓杨,约她去一家咖啡馆见面。


    到那以后并没有多少开场白,对方直截了当地说:“是这样,黄教授……哦,也就是谢叛的母亲,她希望你能跟谢叛分手。”


    苏依蛮无聊时看过几部肥皂剧,里面家境优渥的男主如果选择了一个平凡的女生,这时候男主的母亲就会拿出一张银行卡对女生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而现实是谢叛的母亲甚至都懒得出场,直接派了个助理来解决一切。


    瞧不起苏依蛮到这种程度。


    苏依蛮很多次想过谢叛的出身情况,在她的视角里,能想到的最顶天的无非也就是个富二代,家里拥有着一个商业帝国。她并不觉得这是很大的问题,她已经考上了京大,天真地认为自己将来一定可以做出一番成就,而再也不会被谢叛身边的那些人看轻。


    所以她很有底气地说:“我不能答应。如果谢叛不想跟我在一起了,请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杨助理觉得这小丫头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今天我说这些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在说一个结果。你跟我们少爷是注定不可能的,早点儿放手对你自己有好处,以免将来会产生一些你负担不起的后果。”


    话里有威胁,苏依蛮听出来了,可她依旧不觉得这是问题:“你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干涉我的感情。我跟谢叛分手只会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喜欢我了。除他之外,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她深呼口气,继续说:“或许我跟谢叛的出身是存在很大差距,但我并不认为阶级这种东西有多重要,也不认为我跟他之间的阶级是无法跨越的。”


    “你还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别着急下结论。”


    杨助理觉得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临走前只付了两杯咖啡的钱,没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留下一张有五百万分手费的银行卡。


    这场会面给苏依蛮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但并不是多么巨大,她还是坚定地认为现在这个社会给予了人民足够大的自由选择空间,父母早就不应该也不能够左右儿女的感情。


    但是后来没过多久,她发现家里接连出事。先是苏旭鸿在美国的公司遇到了麻烦,不好好处理很可能要面临破产的风波。再然后是茹珍的工作黄了,被所在整形医院以一个莫须有的名义开除。


    那几天家里一片愁云惨淡,什么都不顺。苏依蛮心里愈发不安,一天晚上接到杨助理的电话,对方含笑说:“考虑清楚了吗?要认真地考虑,谨慎地考虑,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这样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的。”


    苏依蛮全都明白了,可她还是倔:“你们别想让我屈服!”


    杨助理叹了口气:“苏小姐,何必呢?”


    没有别的话,这场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苏依蛮不可能不怕,惴惴不安地失眠了一整晚。而心里的念头还是清晰,除了谢叛自己说分手以外,她绝对不会离开他。


    次日一早她收到丁颖西发过来的消息。


    对方给了一个地址,让她过去。


    第64章 [VIP] 思你


    那个地方很奇怪, 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几乎可以说在京市的最中心地带,但在地图上根本就找不到, 搜索结果是空白, 丁颖西给她发过来的地址也只能提及一条街名。


    她坐车赶过去,离那边还有两公里时司机就不敢再往前开,非让她下车。


    苏依蛮步行过去, 路上有零零散散一些闻名而来的旅客,但也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生怕会被哪个便衣盯上。


    她虽然生活在京市, 但是并不了解这里, 偶尔一两次听说也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离自己的生活太远,她没有必要关注。


    往常门口也都有警卫以及多个便衣, 但是门前的道路允许路人通行, 只要不长时间久留就行。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守卫变得更严,离得很远就封了路, 这让特意赶来打卡的人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苏依蛮跟行人一样站在路口,给丁颖西打了个电话。不多久有辆车来接, 后排车窗降下, 丁颖西的脸出现在里面:“依蛮,上车吧。”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 开进了有警员守卫的历来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地方。


    气压很大。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经由任何外物催化就存在的气压, 让人一旦深处其中就会不自觉地秉住呼吸,一声大气不敢出。


    苏依蛮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不能确定。她问丁颖西:“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你挺好奇谢叛家里到底是什么来头吧。”丁颖西让车停, 手往前指了指,“人来了。”


    苏依蛮顺着去看。


    一辆黑色奥迪A6开过来, 车牌号极其稀有。她的心随着这辆车的到来高高地吊起来,既能预见什么,又生怕亲眼看到什么。


    车在规定位置停下,立刻有人迎上去帮忙打开了后车门。


    当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苏依蛮也看到自己一叶障目的世界从此刻开始产生了不受控制的巨震。


    谢叛穿了正装,黑色西装裤和剪裁合体的白衬衫,领带系得规整。不同于平日里的懒散,今天的他端肃严谨,不经意间透露着极强的气场,气质成熟稳重。


    跟谢叛一起出现的还有谢宏振,穿了件行政夹克,表情严肃认真。他明显对这里极其熟悉,边跟谢叛说着什么边带他往里走。有几个同样身着灰色夹克的人过来跟谢宏振握手寒暄,紧接着含笑跟谢叛说了些什么,谢叛全都游刃有余地一一应了。


    规定原因,这些人并没有开多贵的车,穿多贵的衣裳,但上位者的气质还是显露无疑。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存在,是即使面对面站着,都会觉得对方跟自己所处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一直到包括谢叛在内的那些人的身影消失,丁颖西出声:“明白了吗?为什么高中三年没有一个人敢透露谢叛家里的底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认为你跟谢叛能长久地在一起。”


    她扭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苏依蛮,手撑额,刚做的精致长指甲轻点额角:“你现在还认为,你跟他之间的阶级是能靠努力就能跨过去的吗?”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苏依蛮却听见轰隆一声,有巨大的雷声割裂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情。


    一切都有了答案。为什么没人敢窥视谢叛的家族,即使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也从来都不敢说。为什么凡是谢叛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看好她跟谢叛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为什么谢叛对她总是若即若离,好像有点儿喜欢,但从来都没有深爱过。


    她也终于知道了,原来地处内陆的京市也是有海的。


    谢叛说去看海,


    原来是这个海-


    后来杨助理又打过一次电话,他以为这次苏依蛮无论如何都会知难而退,可那姑娘真不是一般的犟,说的话仍然只有一句:“让谢叛来跟我提分手。”


    谢叛最近有事要忙,快到八月底才好不容易清闲下来。那天刚好是七夕,他把苏依蛮叫出来去吃了顿饭。


    他似乎并不知道家里已经给苏依蛮施压,苏依蛮自己就没提,仍然正常地跟他交往。


    丁颖西带她所看到的事她也没提,只如常问了问他:“谢叛,你上次带我去的公司是你姑姑的吧,那你爸妈呢,他们是做什么的?”


    她看见谢叛的眼神微不可查有了一瞬变化,眉棱下压,过去几秒说:“一样,也是普通商人。”


    要真是普通从商人家就好了。


    苏依蛮就不会觉得离他这么远。明明就站在他身边,也还是太远。


    可她仍然抱有着一丝幻想,认为只要有爱,什么难题都不会是难题。


    她没想过谢叛跟她之间,连爱都没有。


    约会内容还是如之前一般单调,没有电影,没有花,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顿能填饱肚子的大餐。


    她自知自己是这段恋情中更为上头的那个,所以长久以来都不敢要太多。只要能跟谢叛在一起就好,只要能见到他,被他牵一牵手就好。


    但有时候也会遗憾。当她走在谢叛身边,扭头看街上从男友手里接过一大束花的女生。


    会觉得可惜,在跟谢叛一起过的第一个七夕节,她连一朵花都没有收到。


    吃完饭后被带到长安街的顶层公寓,如往常那般,谢叛在床上欺负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心情低落,谢叛的情绪也不好,近来频频被家里烦,逼着跟女友分手,他挺恼火的,免不了力气重了点儿,搞得苏依蛮哭得眼睛都肿了。


    但她还是挺乖,不吵不闹地承受着。她一直都这么乖。


    洗了澡抱她睡觉,快睡着时,他似乎听见小姑娘满含悲伤地说:


    “谢叛,你要是普通一点就好了。”


    他以为那是梦。


    睡到七点被电话吵醒,这回又是公司那边有烂事儿让他去解决。


    苏依蛮还在熟睡,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眉心微蹙。


    他在她额头亲了亲,临走前说:“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就好好陪你。”


    可他没有想到,那天以后,他很久都没有再见过苏依蛮。


    谢叛处理好公司的事回家,毫无疑问又听了一通黄教授的聒噪。


    “给你三天时间把跟苏依蛮的关系处理干净,”黄芮下达了最后通牒,“我跟你爸对你的耐心也就到此为止了。”


    谢叛情绪失控地踹了脚茶几,拿上车钥匙扬长而去。


    他去了俱乐部喝酒,兄弟们都在。丁颖西来了以后让那些人先出去,她有话要跟谢叛说。


    关上包厢门之前,丁颖西给苏依蛮发了第二条消息-


    最近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苏依蛮还是保持着乐观。再有几天大学就要开学了,她会跟谢叛一起在京大开始新生活。


    她相信她跟谢叛所面临的束缚一定会在未来迎刃而解。


    时间已经很晚,她本来要睡下了,却看见手机上的消息,发信人还是丁颖西:


    【谢叛在长安街俱乐部,喝了挺多酒的,你要来看看他吗?】


    她当然要去,即使她挺害怕深夜打车的。谁让那人是谢叛,只要是谢叛的事她全都义不容辞。


    丁颖西给她发了包厢号和俱乐部的邀请函,她上了楼一间间找过去。整一层是贵宾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走廊里一片寂静。


    一条长廊走完,她看到了8816的房间号,伸手推门。


    门没关,不需怎么用力就开了一条缝。


    苏依蛮继续往后推了推,门推到三分之一,她听见里头丁颖西的声音:“谢叛,你是真的喜欢苏依蛮吗?”


    她一怔,握着门把的手停住,眼睛找屋里另一个人。


    谢叛坐沙发一角,上身前躬,胳膊肘撑腿上,颓丧低迷地低着头。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滚着很多个啤酒瓶,酒液从桌子流到地板。


    丁颖西蹲跪在他面前,热切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终于抬头。灯光暗,他脸上的神色也暗,但从苏依蛮的角度能看到他在注视着丁颖西,瞳孔里满是她。


    屋里音乐全关了,没有一丝杂音,末日般死气沉沉的寂静把他对丁颖西说的那句话传递出来,不大,却很清晰。


    “我会娶你,只会娶你。”


    世界在苏依蛮眼前分崩离析-


    苏依蛮忘了自己是怎么从俱乐部里出来的了,一切都碎得厉害,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


    纪洪森跟在她身边,刚谢叛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站外面也听到了,以为苏依蛮会哭会闹,但是都没有,这个女孩异常的安静,没让屋里的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无声无息转身走了。


    “依蛮,你没事吧?”纪洪森陪她走在夜晚的长安街上,实在担心她的状态,“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别一个人在心里憋着。”


    苏依蛮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纪洪森拉住她:“依蛮,其实一开始你就该明白,谢叛那种人是不可能对你认真的,他会跟你交往纯粹只是因为一场玩笑而已。”


    苏依蛮的眼珠动了动:“什么玩笑?”


    “就是……”纪洪森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谢叛会盯上你?你听说过他的事吧,他身边是从来不缺女孩的,而且根本不用他主动就有一堆美女乌泱泱地贴过来。可他为什么谁都不选,唯独会选你呢?”


    他把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剖开给她看:“那是因为谢叛跟我们打了个赌。他从小成绩就好,每次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升上尚安高中以后也是。我们大家伙就跟他开玩笑,猜会不会有人能横空出世把他的第一名给抢了。他就说要真有那么个人,要是个男生他就管人叫哥,要是个女生……”


    停了停,说完:“他就追她当女朋友。”


    原来是这样。


    只是因为一个赌。


    不是因为喜欢,而只是一个赌。


    苏依蛮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她为了引起谢叛的注意,拼尽全力从全校倒数第一名考到了正数第一,结果却成了他在赌局上随手拿来玩乐的一颗棋子。


    怪不得她总觉得在谢叛那里感受不到爱。


    那是因为他从来就不爱她。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可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无能的脆弱,镇定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纪洪森担心她:“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别忍着。”


    “没有。没什么的。”她甚至笑了笑,“我该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她转身走,背过脸去的那刻瞬间掉泪,一边走一边掉泪,毫不费力地掉泪,无声无息地掉泪,没有任何情绪铺垫也能掉泪。


    走出一条街,没有人会看见她的狼狈了,她才放任自己把腰佝偻下去,两只手紧紧地捂着心口。


    怎么可以这么疼!


    她疼得蹲下身,脸埋进臂弯里,在深夜的长安街街头忍疼忍到发抖,疼到快要晕厥。


    谢叛曾经教她在身体疼痛的时候吃一颗布洛芬。


    可是今天她发现,有一种疼是布洛芬都止不了的。


    第65章 [VIP] 思妳


    美国那边的公司每天五六个电话来催, 让苏旭鸿赶紧回去,太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打算先把女儿安顿好,联系了几个中介在京大附近找一套条件还不错的房子。


    中午一家人坐一起吃饭, 苏旭鸿提出下午去看房, 苏依蛮却说:“不用了,我打算跟你们一起去美国,在那里读书。”


    苏旭鸿诧异地跟茹珍对视了一眼, 茹珍问:“怎么突然改主意了?不是要跟谢叛一起读京大吗?”


    “我决定跟谢叛分手了。”


    苏依蛮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她甚至还努力地挤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轻松的笑, “爸, 我现在申请瀚弗大学会晚吗?”


    “这倒是不晚,之前为了以防万一, 我已经把一些手续都办好了。”


    毕竟父女连心, 苏旭鸿看出来女儿的情绪不对,猜到原因后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谢叛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爸爸, 爸爸去教训他。”


    “没有。”


    “真没有?”


    “真的。”苏依蛮不认为自己年少无知时一场错误的恋爱值得父母操心,“我只是觉得我跟他不合适。”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 做父母的就不好再问。


    “那也好, 本来我就看那个臭小子不靠谱,一脸的痞样。”苏旭鸿越说越气, 放下筷子, “你跟他在一起我还怕你会受欺负呢,早点儿分开挺好的。”


    茹珍看得出来女儿平静外表下掩藏的全是伤心,安慰道:“分开就分开吧, 你毕竟年纪还小呢,青春才刚刚开始, 以后一定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


    苏奇锐不太理解姐姐为什么突然跟那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分手了,明明她一见到那个大哥哥就会笑,满心都是欢喜。他能看出来的是姐姐现在不太好,虽然脸上没有多少难过的表情,眼睛里也没有泪,但苏奇锐就是能看出来她很不好。


    他勾了勾姐姐的手,用手语说:“没关系的姐姐,我们不要那个大哥哥了,他一点儿都不好。”


    会让姐姐伤心的人都是大坏蛋,都不能要。


    苏依蛮竭力牵动嘴角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笑得怎么样,会不会难看:“嗯,我也觉得是。”


    等吃完饭一回屋,门刚关上的那一秒,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她擦掉一滴,又有新的一滴流下来。


    已经一遍遍告诉自己哭没有用了。


    但没用也哭。


    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从来没有想要放弃跟谢叛的这段感情,因为她认为爱可以战胜一切。


    只是她没想到这份爱原来是单向的,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谢叛的爱。


    她把屋里有关于谢叛的东西全都找出来。高一那年捡到的他的名牌、一盒早就过期了的布洛芬、一把黑色的折叠伞、他随手给的一个锆石戒指,甚至还有他辅导她功课时用过的演算纸,等等等等。全都是些琐碎的、不值钱的东西,她放在一边。


    擦一把眼泪,继续收拾。谢叛送了她很多很多奢侈品,手串、项链、衣服、包包,她一样不落找出来,一样一样装好,再找出一个储物纸箱,把这些奢侈品全都放进去。


    最后找了个记号笔。她一边哭,一边在箱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仔细认真地写:还给谢叛-


    这段时间一堆事儿等着谢叛处理,国内国外到处飞。谢宏振培养他的方向已经十分明确,或许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资格,每一步都要按照家族给他规划的目标走。


    曼哈顿的事情解决,专机落地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这几天他颠倒了时差忙碌一个国际论坛,明天又是京大的开学典礼,校长指明了让他去做发言。拼命也不是这么拼的,黄芮把他的辛苦看在眼里,在电话里说:“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吧,我让保姆给你炖了汤,正热着,你回来喝了休息。”


    “不用,我还有事儿,今天不回了。”


    “你是不是想去找苏依蛮?”


    “是。”谢叛从没瞒过,不屑瞒。


    黄芮沉吟了两秒,意外没阻止:“好,你去吧。”


    电话挂了,谢叛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没细想。


    到小区楼下,他坐车上给苏依蛮发消息:下来找我


    正要点发送,聊天窗里先一步跳出来一条消息:【谢叛,我们分手吧,再见了。】


    十个字,后面带一个冷静的句号。


    谢叛脑中嗡得一下,几乎快要炸开。他删除刚编辑的一行字,重写:【分什么手?老子决定跟你在一起就没想过分手!】


    发送后旁边却出现一个惊叹号,下面跟着一句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再打她电话,同样也是打不通。


    谢叛下车,车钥匙没拿车没锁,车门甚至都没顾上关,跑进单元楼摁电梯。等了三秒钟不见电梯下来,他转身去爬楼梯,从一层跑到五层,猛敲502房间的门:“苏依蛮!苏依蛮!”


    敲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开,倒是对门人家听见动静,过来说:“别敲了,那家里没人了。”


    谢叛从没这么恐慌过:“什么叫没人了?”


    吴婶记得他,常去火锅店接苏依蛮的那个小伙子,挺高挺帅,是现在小姑娘最喜欢的类型,所以真不怪阿蛮上头。


    只是没想到两个人分手会分得那么快。


    “他们一家前几天就搬走了。”吴婶说,“这套房子目前空着呢,没人住,你再敲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有人来开门的。”


    谢叛向来淡漠无痕的表情有了皲裂:“他们搬哪儿去了?”


    “不知道,他们没说。对了,”吴婶转身去屋里搬来个箱子,往地上一放,“这是阿蛮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拿回去吧。”


    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四个小巧的字:还给谢叛。


    谢叛僵在原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十分奇怪又渗人的气场,像是一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吴婶不敢再看,关上门回屋了。


    死寂的静将谢叛包裹,一直过去很久,他终于把箱子打开。


    里面全是谢叛送给苏依蛮的东西。一个羊脂玉手串、一条项链、五件高奢裙、一个爱马仕限量款包包。


    手串是高考前一天他送的,项链是补给她的成人礼,也是两个人确认恋爱关系那天,他送的礼物。裙子是他看见觉得好看,买了送她穿。之后两个人约会,她总特意按他的喜好打扮。但这几件裙子她不常穿,而都穿一些商场里买的不到五百块的平价裙。因为每次做-爱他都喜欢撕她的衣服,她自己买的也就算了,谢叛买的她必须要好好留着。


    爱马仕包包是从海岛回来以后他送的。苏依蛮是个一点儿也不爱慕虚荣的人,从来不在乎自己用的包包是什么价位,她觉得好看背着舒适就行。但在海岛时曾有人奚落她一身穷酸气,背的包只有几十块。谢叛就托人买了全球限量发售的一款包包送她,一个包的价值够得上一套房。


    可苏依蛮收到以后一次也没有背过。


    所有恋爱期间他送她的有些价值的奢侈品,如今全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里面还有一样东西格格不入,不是他送的,但东西是他的。


    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国外一个小众奢牌,价格不低。时间太过久远,他都要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又是什么时候给了苏依蛮。


    箱子并不是很重,谢叛却几乎要搬不动,一颗心脏被拧碎了一样,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回了悠然居。谢宏振跟黄芮都在,正在客厅里喝茶聊着什么。谢叛把门踹开,吓了他们不大不小一跳。


    家里用最好的教育悉心培育谢叛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你们对苏依蛮做了什么?”他身上戾气很重,简直有股不顾一切的意思,“是不是你们逼她跟我分手的?”


    黄芮淡定地看了儿子一眼:“发生什么了这么生气?先过来喝杯茶吧,降降火。”


    “别再跟我演戏了,阿蛮去了哪儿,你们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谢叛,”谢宏振威严的声音响起,“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是还没反省够是吗?”


    “阿蛮她到底在哪儿!”谢叛几乎快疯了。


    黄芮站出来说:“谢叛,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是让人去找过苏依蛮,跟她说了很多利害关系,还使了一些手段让她主动离开你,可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肯答应。你仔细想想,前几天七夕节她是不是还在跟你约会?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已经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了,但她没想过跟你分手。所以,你应该想想你对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她对你死心。”-


    谢叛身边常年美女环绕,最不缺的是盘靓条顺的爱慕者,这导致他对风月一事不怎么上心。因为不缺,所以不需要、不在乎,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现在苏依蛮走了。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安静,分手时更是,简简单单十个字就结束了跟他的所有关系,连一句不满都没有当面跟他说过。


    谢叛甚至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家境悬殊,也不是因为被谢宏振和黄芮逼迫。


    到底是因为什么?


    俱乐部里最好的酒都叫了上来,才几分钟就空了几个瓶子。


    这些全是烈酒,张彦怕他会喝出事来,使眼色让服务员把酒都拿走。


    他在谢叛身边坐下,想夺他手里的酒杯:“行了,你是不是忘了明天还要在京大开学典礼上做演讲啊?你喝个烂醉怎么去?”


    谢叛猛地掼了杯子,玻璃杯在墙上四分五裂,撞出来的声音吓坏了屋里一众人。


    大家全都不敢再说话,谁也没见过谢叛这个样子,因为从来没人能左右谢叛的情绪。


    现在苏依蛮做到了。


    “老子不可能跟她分手。”


    谢叛没说是谁,但大家都知道。张彦觉得他醉了:“不至于吧,你当初又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在一起的,她走就走了呗,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谢叛眼神陡然凌厉:“谁他妈跟你说老子不喜欢她!”


    “你是不是喝太多酒,忘了你追她的原因啦?”


    张彦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里头响起一段录音。


    是在高一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后,谢叛随口跟兄弟们瞎侃:“这三年里如果真有人的成绩能超过我,要是个男的,不管年纪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我都认他当大哥。要是个女的,老子就主动追她当女朋友。”


    兄弟们全起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可别反悔。”


    谢叛说:“老子从不反悔。”


    那些话确确实实是他说出来的。


    谢叛听得太阳穴狂跳,一股无名火发得更盛:“你他妈知道什么!”


    “难道不是这样吗?”纪洪森突然开口,“你之所以会对苏依蛮产生兴趣,不就是因为她打败了你,成了全年级第一名吗?如果没有这件事的发生,你还会注意到她吗?你根本就不会,因为苏依蛮太普通了,她每天都很安静,一个人独来独往,喜欢坐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明明长得还挺好看的,但是一年四季都规规矩矩地穿着运动校服,从来都不懂展示她的身材。”


    “她是学校里最容易被忽略的小透明,很难有人能注意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纪洪森今天的话格外多:“你也不会。她能被你看见,只是因为她从倒数第一考到了正数第一。只是因为这件事而已。谢叛,说实在的,她真的不适合你。她太乖了,应该找一个温柔的能宠着她的男朋友。而你显然不是这种类型。既然她现在走了,你就放过她吧,让她能好好地开始新生活。”


    谢叛目中沉痛,喉结往下滚出一条尖锐的线:“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我跟她之间什么时候结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她用一条短信就想跟我分手,这不可能,早晚有一天老子能把她找回来。”


    “如果她根本不想回来呢?”纪洪森的情绪也怪,“你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吧。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你在这里喝酒的那天晚上,跟丁颖西说的话被她听到了。”


    谢叛眸光骤然一黯:“你说什么?”


    “你说会娶颍西,那句话被她听到了。”纪洪森告诉他实情,“她没有冲进去质问你,而是默默走了。一个人真正的离开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所以她是真的死心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再追她,她都不可能会回来。”


    在这些话后,大家看见谢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他身上每一根骄傲的骨头,都像是被活生生抽走了一样,让他无法再站立,疼到不得不往下佝偻着身体。


    冉威意识到不对劲儿,关心地要扶一把:“叛哥你没事儿吧?”


    谢叛甩开他的手,顶着满额渗出的冷汗和疼到在腐朽的胃部,跌跌撞撞地走了。


    第66章 [VIP] 思妳


    京大开学典礼, 谢叛没去。包括校长在内的学校管理层给他打了许多个电话,他全没接。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


    谢宏振从外地忙完回京, 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他带上黄芮去长安街的公寓找人, 谢叛站落地窗前正打电话,毫无疑问听见对方所说的依旧是那一句:“谢少,真的不好意思, 苏依蛮的行踪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


    “是查不到还是不能说?”谢叛斜回头看了一眼出现在客厅里的两人,“你直接告诉我, 消息是不是封锁了?”


    对面的人结结巴巴, 半天了也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


    谢叛挂电话。


    “你查也查了, 该收收心去学校了吧。”谢宏振刚调研回来,身上衣服没换, 还穿着一件灰色的行政夹克, 沉稳威严,“你如果再不去的话, 就一辈子都别出这个门了。”


    谢叛走到父亲面前,浑身凌厉气势不输这位鼎鼎大名的谢部长:“告诉我苏依蛮在哪儿。”


    “你都查不到, 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比谁都清楚我查不到的原因。”


    谢宏振肃然不语。他虽然忙, 这三天里马不停蹄跑了好几个地方,但让离境口岸的人闭口不语, 不过也就是让秘书去打声招呼的事儿。


    所以即使谢叛动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网, 也还是找不到有关于苏依蛮的任何一点儿消息。那女孩就好像是从这个地球上凭空消失了一样,下落不明。


    谢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无力,以往虽然谢宏振也会干扰他的人生选择, 但那些跟苏依蛮比起来,全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你们想让我去京大, 我可以去,”他觉得妥协也不是不行,只要苏依蛮能回来,“你跟黄教授想让我念政法系我就念,想让我过什么样的人生我就过,想让我接谁的班我就接,我全听你们的,只要你们把她还给我。”


    谢宏振满怀失望。他费尽心力用最好的资源教育自己这个儿子,结果却培养出了一个恋爱脑。


    深吸口气把怒意压下去:“你是走火入魔了吗?知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他妈什么都不管!”谢叛眼尾赤红一片,“你到底把她弄哪儿去了,把她还给我!”


    “是你把她弄丢的!”谢宏振再也维持不住惯有的体面,语气陡然锋利起来,“她是个很有韧性的女孩,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想过跟你分手,直到听见你跟颖西说的那句话。”


    谢叛静谧下来,一双眼睛红得似要滴出血。


    父子俩还是第一次吵成这样,黄芮赶紧来劝:“行了,谢叛,你爸爸那么忙,从外地一回来还要来处理你的事,你该多体谅体谅他。至于苏依蛮,你跟她不就是谈了个恋爱而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叛脑海中仍是不停回荡着谢宏振刚才的那句话,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了一副空壳。


    黄芮叹口气,用随意的语气给谢叛这段感情下了定义:“年少无知,有几场荒唐韵事很正常。过去了就算了,别再想了。你应该振作起来,变回以前那个从来不让我们操心的谢叛。”-


    苏依蛮跟随父母出国后不久,家里公司碰到的一切困难全都迎刃而解,很快就重新步上正轨。


    苏旭鸿还以为是他足够机智才解决了危机,却不知危机的产生与消解全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儿。


    苏依蛮对这些心知肚明,但谁都没说。


    就读瀚弗大学的各项手续办理得很顺利,她正式成为了那里的一员。开学后生活变得充实起来,每天拿着书往返于各个教学楼和图书馆。


    学校很大,但也还是碰见了以前的同学,她才记起来贺晨也报了这所学校。


    贺晨对她放弃京大感到意外,但没有多问,关于谢叛的事也没提。他朋友还算广泛,前几天收到点儿风声,说谢家那位公子跟女朋友分手,事情闹得挺严重的,还有人传谢叛进医院了。


    听到这里贺晨一惊:“病了?”


    “具体不清楚,”朋友拿起杯子喝了口冰水,“就听说进急诊了,现在还没有出院呢。”


    贺晨抬头去看从洗手间方向走过来的苏依蛮,提醒还在说个不停的鲍荣竣:“谢叛的事你别跟依蛮提。”


    鲍荣竣心领神会:“懂。”


    拍拍好朋友肩膀:“兄弟,加油追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近水楼台先得月。”


    苏依蛮落座,贺晨往她杯子里倒果汁:“这家餐厅的味道还合你口味吗?你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别的店。”


    从两个人在瀚弗重逢,贺晨就经常请她吃饭。苏依蛮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往嘴里塞了一口并不喜欢吃的西餐,咽下去:“挺好的。”


    “喜欢吃就好。”贺晨看着她,他喜欢看她,能感觉到平静和满足。事实上还在尚安时,每次在食堂碰见,他就经常幻想能跟她面对面坐一起吃饭。


    可那时候跟她在一起的人往往都是谢叛。


    但没关系,谢叛已经出局了-


    京市,301医院。


    谢丹瑜推开病房门。谢叛在病床上睡着,面色惨白,唇上没什么血色。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憔悴的样子。


    谢丹瑜在床边守了会儿,坐了五分钟,听见谢叛在睡梦中叫了四十六次“苏依蛮”。


    每听一次,当姑姑的心里就更难受一分,轻轻给他把被角掖了掖,说:“有什么用呢,你再怎么想她,她也不会回来了。”


    谢叛叫了第四十七次“苏依蛮”。谢丹瑜红了眼眶。


    等谢叛醒来,谢丹瑜让人送餐。谢叛没顾上吃,穿一身病号服靠在床头,拿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电话内容全都是有关于那个人。


    “一直查下去。”


    “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谢丹瑜听得叹气摇头,等通话结束,说:“你还没放弃啊?消息是你爸让封锁的,你觉得还有谁敢顶着风头给你通风报信吗?”


    “她在美国。”谢叛目光沉凉下了结论。


    谢丹瑜只慌了短短一秒钟的时间:“为什么这么说?”


    “苏旭鸿跟他父母是在国内混不下去才走的,轻易不会回来。这几年风声小了,苏旭鸿的父亲去世,母亲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还要依靠着他才能生活,他才终于有机会回来见他老婆还有他两个孩子。他在国内已经没有任何根基了,一定会把家人全都带到美国跟他生活。”


    “你查得很清楚。”谢丹瑜倒了杯茶,小抿一口放回去,“你看,就连苏家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都看不起普通出身的儿媳,当初想方设法地逼迫苏旭鸿跟茹珍分手,就算茹珍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他们也还是不肯让她进门。成见是个贬义词,可你必须承认它是客观存在的。”


    抬起头看谢叛:“更何况是我们家这种情况。在跟苏依蛮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你就知道她不过就是你闲暇时候的一个玩物而已,等你不需要她的时候,就该把她丢开了。”


    谢叛眉心聚拢,眼底滚着极力压制的怒意:“我从来都没把她当成一个玩物,”喉结艰涩地往下滚,他从来都没说过,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我跟她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她。”


    谢丹瑜震惊于能从谢叛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他多狂啊,多傲啊,骨子里又总藏着一股薄凉劲儿,看什么都觉无趣,就没有真正能让他感兴趣的人与物。真要形容他,桀骜不羁是他的代名词,玩世不恭是他洗不掉的标签。


    “可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能娶她。”


    谢丹瑜给出一句结论,转而说:“她在不在美国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退一步说,就算你真的找到了她,你觉得她还会跟你重修于好吗?她是被你伤透了心才走的,这个女孩很有个性,她知道你在玩她这个事实以后没跟你闹过,没跟你哭过,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跟你说,而是直接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谢丹瑜说起来都觉得稀奇,啧啧两声:“如果她哭个不停地跟你大吵大闹,或者是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那你们俩就还有余地。可这些事她全都没做。最怕就是不声不响地离开,那代表着一个人是真的死心了。”


    谢叛胃又痛起来,像有人拿了刀一片一片地在切,额上渗的冷汗微微将额发浸湿,他脸上血色全无。


    “行了,不说了,你好好养病。”


    谢丹瑜是真担心这个侄子,这段时间以来他生的病简直比十九年来生过的病加起来都多。


    “我给你带了山药粥,你来喝点儿。”


    “不用。”谢叛面色如常地赶客,“你先走吧,我还有事。”


    “你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不饿。”


    “你要一直这么下去吗?”


    谢丹瑜终于说了出来:“已经够了,真的。你已经为了她喝酒喝到胃出血,差点儿都死在家里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谢叛什么都没有说,但谢丹瑜已经明白,无力地叹口气:“你怎么就是不肯认清现实呢?只要你一天在你爸给你规划好的这条路上走,你就不可能把她娶进门。”


    一阵长久的沉默。


    窗外阳光该死得灿烂,照出谢叛眼底的孤冷死寂。慢慢地阴霾消散,他终于在彻底的失去中看清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头,下颌线条依旧坚毅硬朗,薄薄眼皮掀起,黑夜般的眸子里已满是誓死不回头的笃定。


    一句话掷地有声。


    “什么破路,老子不走了。”


    第67章 [VIP] 思妳


    三个月后, 谢叛去京大读书。


    学的却不是政法系,而变成了金融系。


    他延迟入学三个月,人不在学校, 但名声在。除了他过硬的家庭出身以及外形条件外, 出名的还有他的情感传说。流言从一开始的“谢少和一普通出身女孩的香艳情史二三事”到“跟他分手的那女孩其实是带球跑,等生完孩子孩子能叫爸爸能叫爷爷后就会回谢家挟孩儿以令诸侯”。


    谢叛入校的第二天,所有流言销声匿迹, 没一人再敢谈论有关于谢家的任何新闻。


    而谢叛依旧出名,凭一张模糊不清的走路抓拍照成了金融系系草兼京大校草, 每天都有不少女生去他听课的教室外堵他, 想尽了各种方法与他邂逅。


    但谢叛就像是一座无人可以融化的冰山, 没给过任何一个女的好脸色。那些女的第一次找他,他撂个冷眼目不斜视走过。第二次找他, 他臭着脸给了一句“滚”。第三次再找他, 他倒是看她们了,却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拿了手机, 直接拨通京大校长的电话,手机放耳朵边, 眼睛盯她们, 话跟校长说:“这有几个女的整天屁事儿不干,就知道来缠我, 您看看她们还有必要在京大待着吗, 要不要开除了?”


    女生们吓得一窝蜂全跑了。


    从那之后,京大里开始流传起一句话:


    谢叛固然绝色,却有毒。


    世界终于清净, 谢叛每天按时按点来上课,上完课去信安集团, 有几十位国内外著名的经济学家以及各行业大拿会亲自给他授课。


    短短一年后,他进入了信安集团的核心管理层。又一年,他成功创办起了个人名下的一家公司,取名为“志得”。


    “志得”从小公司做起,一步步发展壮大成了企业。


    他每天的生活都无比忙碌,没有时间被用来挥霍。


    大家都觉得他在一点点地走出来,没有再沉溺于过去的情伤里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长安街的那套顶层公寓里,每当午夜梦回,他醒来后看见自己枕边再也没有了苏依蛮,闻不见她身上的香气,在各个房间各个地方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后,他痛到胃部痉挛,需要靠药物才能把疼痛稍稍压制下去-


    报志愿时,苏依蛮选了建筑系。


    原本苏旭鸿和茹珍都不是太支持,说女孩念建筑太苦了,怕她会吃不消。但苏依蛮说她喜欢。


    至于为什么喜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即使上了大学,她也没有一天懈怠过,如高中时般拼了命地读书,好像生活里除了学习之外就没有了别的事。不过高中时她是为了能被谢叛喜欢才用功读书,而现在她是为了能忘记谢叛。


    她肯吃苦,肯用功,各项成绩都足够亮眼,在瀚弗大学毕业后成功被一家知名设计院聘用,跟在一位老师手下学习。


    老师叫康兆祥,是位华裔,今年有五十来岁,主导设计的多个建筑在国际上获得过大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公司里女生不多,苏依蛮年纪最小,长得柔弱,瘦得薄薄一片。看起来挺娇气的一个小姑娘,但工作起来是最努力的那个,不管什么活儿到她手里她全都认真负责地办好。许多人不愿意去跑工地,嫌累,可她从来都不会推脱,有时候还会自告奋勇去现场进行实地勘察。


    她的工作一天天步入正轨,家里的生活也是。


    苏旭鸿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利润可观。茹珍没有了生活压力,每天都容光焕发,结交了当地一些华裔和几个本地人贵太太,经常约着一起喝下午茶或是聚餐,不需要辛苦工作也能活得格外悠闲。


    苏奇锐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恢复了正常人的听力,再也不用佩戴助听器了。他的说话能力也在慢慢恢复,不像以前那样固执地用手语跟人交流。


    工作顺利,家人健康平安,生活中的一切都在向好,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慢慢地,苏依蛮觉得自己真的适应了异国他乡的生活。她很少回忆过去,不管是京市还是京市里的那个人,她全都不想也不敢回忆。


    晚上下班出了写字楼,贺晨在外面等她,手里拿着什么,远远冲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附近新开了家奶茶店,我刚好路过就给你买了一杯,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正不正宗。”


    苏依蛮接过来小小地喝了一口。太甜了,但她没说:“挺好的,谢谢。”


    她低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在肩上,面容恬静柔美。只化了淡妆,皮肤好得出水,白里透红。


    时光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恍惚她还是十八岁的那个刚刚长成的小女孩。但分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她出落得更有韵味,一天比一天动人。


    贺晨总是看不够她,但又怕一直盯着会让她觉得不适,强行移开视线陪着她往外走:“我的车就停在门口,送你回家吧,刚好我们俩顺路。”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贺晨毕业后搬进了父母给他安排的房子,跟苏依蛮住在了同一个别墅区。


    贺晨把苏依蛮送到家门口,仍是没走,看一眼窗子里温暖的灯光:“我家保姆今天有事请假了,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家蹭顿饭?”


    苏依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身后院门打开,茹珍一脸笑容地过来,先替女儿接了背着的包,紧接着冲贺晨说:“当然可以,你想吃饭随时都能过来,还问什么。”热情地把人招呼进家,“快请进,我今天烧了好几道菜呢。都是家乡菜,你肯定喜欢吃。”


    这几年里贺晨经常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家里做客,茹珍和苏旭鸿早习惯了。他各项条件都不错,关键是对苏依蛮很好,性格温和会照顾人。不像那个姓谢的,一看就是个会让女生伤心的混球。


    所以茹珍和苏旭鸿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唯一的问题是苏依蛮对待贺晨始终都淡淡的,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从没允许他跨过“朋友”这条线。


    从离开京市到现在已经五年了,苏依蛮没有提过一次姓谢的那个人的名字,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家里人也都不敢提,唯恐再把她的伤疤揭开一次。


    所以谁也不知道她的伤疤究竟有没有愈合。


    这五年里除了贺晨之外,也有其他对苏依蛮表示过好感的男人,苏依蛮一个也没答应。拒绝的理由有她不喜欢、没眼缘、不来电、现在还不想恋爱等等,总之就是不想谈。


    那些男人都不是死缠烂打的,本身对她也没有多深的感情,见没戏就散了。只有一个贺晨,都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在她身边。


    茹珍全都看在眼里,有心想撮合一下。等吃完饭,让苏依蛮去送送贺晨。


    苏依蛮不以为意:“他又不是不认识路,而且他家离这儿又不远。”


    “这孩子,别这么没礼貌。”茹珍把她往外推,“赶紧去,就当是饭后散散步了。”


    贺晨站门口,臂弯里挂着西服外套,温润含笑望她,猛一看确实有点儿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样子。


    可惜苏依蛮偏偏不喜欢。


    贺晨没真让她送,出了院子跟她道别:“你回去吧,早点儿休息。”


    苏依蛮没客气,点点头就要走,又被叫住。


    贺晨的眼神不管什么时候都极温柔:“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吧,反正我们俩上班的地方顺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开车。”


    “你忘了你前几天开车追尾,你爸你妈吓成什么样了?”贺晨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为这事儿他们不是还把你的车给没收了吗,让你过阵子再开。”


    “我可以再跟他们商量。”


    “那等什么时候商量好了我就不送了。”贺晨坐上驾驶室,关上车门,透过车窗冲她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来接你。”


    “……”


    车子驶远,苏依蛮要说的话断在空气里。


    回到家,茹珍依旧在厨房里忙碌个不停,整理买到的各类食材。多是一些营养品,不用问都知道是打算拿去给谁的。


    苏依蛮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说:“上星期不是刚去看过奶奶吗,怎么又要去?”


    “她年纪大了,又不跟我们住一起,我多去看看她是应该的。”


    “是她不愿意跟我们住的。”苏依蛮心里有气,“她瞧不起你,也瞧不起我和弟弟。”


    茹珍看了看女儿,叹口气:“不管怎么样,她肯接受我们就已经很好了。”


    “那是因为爷爷去世了,爸爸接手了产业,变得逐渐能做得了家里的主,她才勉强答应把我们接过来。可就算名义上是一家人了,她也还是瞧不起我们。每次我跟弟弟去看她,她都爱答不理的,只跟二叔还有小姨家的几个孩子说话。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我跟我弟对她没什么感情。可是她也太不尊重你了,每次家庭聚会,她放着保姆不使唤,就只使唤你一个。”


    苏依蛮原本不想说这些,但她实在看不惯妈妈在奶奶那里受气。


    茹珍自己却想得开:“你奶奶这样的人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改不了的。好在她不像以前那么强势了,也没有干涉过我们家的生活。”


    说到这里免不了想起什么。这五年里她嘴上不说,但一直担心苏依蛮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那个早就该忘了的人。


    她只能旁敲侧击:“其实你爸这样的家族还好,有点儿地位,但是不高,而且后来还没落了。怕就怕那种身居高位,稳坐钓鱼台的。”


    再多就不敢说了。


    苏依蛮听得懂,没显露出来。


    茹珍接着试探:“对了,阿蛮,你想不想回京市去看看姥爷姥姥?我们都好多年没去给他们扫墓了,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草长得多不多。”


    苏依蛮连“京市”两个字都不能听,赶在心脏尖锐地疼痛起来前,她自我防护似的说:“我最近工作挺忙的,好多图要画。而且听康老师说这几天会有一个大单子,公司所有人都得严阵以待,没有特殊情况谁都不能请假。”


    她还是没有放下,还是会被有关于他的一切刺痛。


    茹珍赶紧改口:“那就不去了,我找人去墓地看看是一样的。你就安心工作吧,但也别太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


    “嗯。”


    “刚你没吃多少东西。”茹珍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自己做的糕点,“你喜欢吃稻香村的糕点,来了这里后很难买到了,我就找了教程自己学着做了一点,你尝尝好不好吃。”


    苏依蛮咬了一口绿豆冰糕,跟店里的当然不能比,但她还是努力吃下去两个:“很好吃。”


    “那以后我再给你做。”


    “好啊。”


    苏依蛮拼命遗忘,却已然记起有一次跟那个人在长安街的顶层公寓,她忍着头痛跟他做完,人越来越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烧,昏沉中说了句想吃绿豆冰糕。那时候是深夜,店铺早关门了,可他也还是跑出去,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买到了一盒稻香村的绿豆冰糕,拿回来给她吃。


    苏依蛮深深吸口气,把喉间的酸涩咽下去,胡乱想了个别的话题聊:“妈,我明天上班能开车了吗?没有代步工具真的很不方便。”


    “还是让贺晨来接你吧。上个星期你好好开着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跟人撞了,这事儿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那就是一个很小的事故而已。”


    “所以为了避免更大的事故发生,你先坐贺晨的车,等过段时间你再自己开。”


    茹珍有心要给贺晨创造机会,自然不会改变主意。


    次日一早,苏依蛮吃了早餐出门,贺晨已经在外面等着,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也不知道是哪儿学来的,突然说了一句:“公主请上车。”


    苏依蛮:“……”


    到了公司楼下,贺晨又先一步下车帮她拉开了车门,方方面面都表现得周到殷勤。


    第68章 [VIP] 思妳


    几个公司同事看见了贺晨来送苏依蛮。


    等苏依蛮去茶水间倒咖啡, 柳瑾跟过来,八卦地问:“刚送你的那个帅哥是谁啊?”


    柳瑾比苏依蛮大两岁,早到公司两年。苏依蛮一开始在公司不适应, 都是柳瑾罩着她, 工作上帮了她不少。她性格安静,又是在异国他乡,交朋友不多, 也就跟柳瑾关系好点儿,什么话都能说。


    “一个朋友。”苏依蛮简单概括。


    “不止吧。”柳瑾不信, “是你男朋友?还是一夜情对象?”


    柳瑾自从来了美国, 入乡随俗玩过不少一夜情, 理所当然认为别人也该玩。


    “你别忘了,咱俩可是公司里除了康老师外唯二的两个中国人了, ”柳瑾爱八卦, 尤其喜欢乖乖女的八卦,“有情况你可千万别瞒着我啊。”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苏依蛮喝了口杯子里的咖啡, 很苦,浓郁的黑咖啡, 一点糖都没加, 但她早从高中为了争分夺秒提升成绩开始,就已经习惯了用彻底的苦驱散困意, “他跟我家算是邻居吧, 我前几天开车不是追尾了吗,我爸妈就瞎担心,让他先送我几天。”


    “就只是邻居, 你没想跟他发展发展?”


    “没。”


    “依蛮,你跟我说实话, 你心里是不是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朱砂痣什么的?”


    苏依蛮手一抖,咖啡差点儿没撒出来。她掩饰地又喝几口,连苦味都几乎尝不出来:“没有。”


    “那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谈恋爱?你今年快二十三岁了吧,这个年纪不好好挥霍谈谈恋爱玩玩肉-体,不是就浪费大好青春了吗。”


    “我只是还没有碰到喜欢的。”


    “那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柳瑾嫌咖啡苦,往里又加了点儿糖,“刚送你来公司那个就不错,长挺帅的,你就一点儿都没看上?”


    苏依蛮实话实话:“我对他没感觉。”


    “那你对什么样的男人会有感觉?”


    苏依蛮沉默了,因为听见这话的第一秒,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浮出了一个轮廓,一个影子,那人有着一双冰冷凉薄的眼睛,眼尾往上挑时又让人觉得泛着坏。


    不能再想下去,她闭了闭眼,在炎热的夏季呼出一口寒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柳瑾还想再说,好在这时候康兆祥从旁经过,看见她们两个,停下步子招了招手。


    “柳瑾,依蛮,你们两个好好准备准备,把我发给你们的资料都整理好,设计图也拿着。待会儿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有位大人物要见。”


    柳瑾立马精神:“是要去见那位了?今天就能去了?”


    康兆祥知道她是什么德行,打趣道:“我们是去谈生意,不是给你找男朋友。你赶紧的,把流到嘴边的哈喇子收收。”


    走了两步又回来,一遍遍嘱咐:“你们俩千万给我准备好了,别到时候给我出岔子。”


    康老师一走,柳瑾没着急去工位,反倒是去了洗手间补妆。


    大半小时后回来。苏依蛮从电脑前抬起头,看见她画了个特媚特美的熟女妆,脖子里挂了条亮闪闪的钻石项链。衣服重新换了一套,裙子紧紧地收腰,抹胸处有珍珠亮片点缀。


    本身就是美女,用力拾掇一下,比走红毯的女明星都要艳光四射。


    苏依蛮的注意力重新放在方案设计上:“去见个客户而已,不用打扮得这么隆重吧。”


    “傻阿蛮,你没有听说吗?”柳瑾拖了把椅子往里一坐,拿了个镜子开始欣赏自己的美貌,“待会儿我们要去见的那位可不仅仅是顶级富豪。”


    苏依蛮边敲字边漫不经心听着。


    “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顶级富豪。”柳瑾一说起帅哥就特来劲,尤其是有钱的帅哥,“我听几个曾有幸在酒会上见过他的姐妹说,他长得好看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的帅到没边了。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女人腿软然后就想被他睡的帅!关键还特别有腔调,单纯一个眼神就很让人着迷。像这种有钱又长得好看的男人可是稀缺品,我必须得认真对待今天的会面,不然是不尊重他,也是不尊重我。”


    苏依蛮的眼睛早被一个人养刁了,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你别不当回事儿啊,”柳瑾把她的椅子转了半边,没让她再看电脑,“去,你也打扮打扮,说不准今天晚上你能被那人看上呢,到时候你就直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了,就不用每天苦哈哈地给资本家打工了。”


    “得了吧,”苏依蛮把椅子转回去,“那人要真像你说的来头这么大,怎么可能看得上普普通通的我啊。”


    “你哪里普通了,”柳瑾就不乐意听见她自我轻贱,“你长得好看,学历高,工作好,已经打败很多人了。虽然咱跟那人比起来是存在着很大差距,那就不想别的,就单纯图他肉-体不行吗?这么帅的男人,咱睡一次睡不了吃亏,睡不了上当。”


    苏依蛮听乐了:“那就祝你马到功成,把他给拿下。”


    柳瑾自己倒真没这个想法,不过就是想去一饱眼福。点亮手机看了眼,微信里果然躺着欧阳啸天给她发的几条消息,内容是约她晚上吃饭,顺带旁敲侧击问她是不是要去见那位中国来的神秘世家公子,话里话外让她收敛点儿,别乱搞。


    她回怼:【那可说不准】


    说的却是:“算了,最近有人管着,我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玩了。”发完消息一拍苏依蛮肩膀,“姐姐比较看好你。”


    苏依蛮忙摇头:“我就算了,还是好好写我的方案吧。康老师好不容易给我这次机会,我可不能在会上丢人。”


    但当她把方案完善好,几张设计图整理好,康兆祥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后他一脸心事地走过来,告诉她:“依蛮,下午的会面你先别去了,留在公司吧。”


    苏依蛮以为是自己犯了错才让老师做出了这个决定:“老师,是我最近工作哪里做得不对吗?”


    “没有,你别自己乱想,是公司有别的事需要你在。”康兆祥怕露馅,视线迅速移到小组其他人身上,“你们几个跟我来吧,该出发了。”


    大家都觉得莫名,但没有多想,拿上资料坐上车出发。


    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世贸大厦,有专人来接待他们,领着去了高层会议室。等了五分钟左右,门外一行人过来,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二十多岁男人,手里提着个公文包。


    康兆祥见过这位秘书,探头往后找了找。确实找不见人,他疑道:“谢总没来吗?不是说今天的会议会由他负责?”


    “哦,我们谢总临时有事,已经回国了。”武甸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今天这个会将由我代谢总开,大家请坐吧。”-


    苏依蛮在公司待在下班,收拾东西正打算走,柳瑾踩着高跟鞋从外面过来,手里提着两个纸袋。


    “回来啦,”苏依蛮笑说:“顺利不?有没有跟那人小小地发展一下?”


    “别提了,”柳瑾往椅子里一瘫,“那人根本就没露面。我就说嘛,人家堂堂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裁,怎么可能会屈尊亲自来接见我们呢,一般这种工作都是交给下属的。”


    苏依蛮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又问:“那跟他们交流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虽然他们也没说太多,但我总感觉这个项目要黄,他们不想交给我们做。”


    柳瑾待会儿还要约会,拿口红补了补妆:“他们说不管这次合作成不成,明天都一定会给我们答复。康老师这段时间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不少精力,要是拿不下来,他的头发肯定又要白不少了。”


    她手机响,丢了口红大大方方地接电话按免提:“催催催!你老催什么,我不是说很快就去了吗。”


    一把略有生硬的汉语从听筒里传出:“宝贝,你今天见了帅哥,没乱搞吧?”


    “我倒是想,”柳瑾又补粉饼,“可惜啊,人家根本连面都没露,压根不给我机会。”


    “那太好了,”自从认识了柳瑾,欧阳啸天的汉语一天比一天好,“你赶紧来,我跟你乱搞。”


    苏依蛮听得噗嗤笑,柳瑾也不害臊,说了句“就来”挂断电话,拎着包要走。


    欧阳啸天是美国人,跟柳瑾上大学时相识,初见就被这个妩媚又有韵味的东方女人迷住了,为了她起了个自我感觉十分霸气的中文名。孜孜不倦追了几年,最近终于有了苗头,起码床是上过好几次了,就等柳瑾松口正儿八经地谈谈恋爱。


    苏依蛮见过欧阳啸天,人还不错,看起来是个挺专情的人,不像这里大多数人,滥情是常态。


    看柳瑾那么着急去约会,苏依蛮调侃:“欸,你跟这个欧阳啸天都几夜情了?你不是说男人睡过一次就没有新鲜感了吗?”


    柳瑾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看在他表现不错的份儿上,先不换了。”


    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其中一个手提袋往苏依蛮桌上一放:“对了,这是今天去开会,那边的人给我们小组的。你没去,刚好多了一份,我给你拿回来了。”


    说完又走,顺带把自己袋子里的东西看了看,先注意到里面的花,她拿出来放鼻下闻了闻,忍不住说:“送吃的就算了,怎么还送花啊?他那边的礼节吗?”


    苏依蛮听见,低下头看向自己办公桌上放着的。


    点心是特意从京市空运来的,稻香村的老牌子,打开包装盒,里面装着几块糕点,每一样都制作得极其精致,最多的是绿豆冰糕。


    旁边还放着一朵玫瑰,包了透明玻璃纸,开得正艳,香气袭人。


    第69章 [VIP] 思妳


    那天凡是去参会的小组成员再来公司个个都丧眉搭眼, 认为这次跟志得集团的合作没多大戏,五百万美元的大单子肯定要溜走。虽然对方说今天还会邀请他们过去,那也估计只是一顿表示抱歉的礼仪性饭局而已。


    昨天没让苏依蛮去, 今天那边倒特意说了可以带全组成员, 最好一个都别漏。这就是特意让把苏依蛮也带着的意思了,康兆祥表示了解,挂了电话后把苏依蛮叫过来, 说:“待会儿吃饭你也去,我估计他们来的人不多, 咱就当这是一次小组聚餐, 按平常心对待就行。”


    苏依蛮更觉得奇怪:“可我昨天都没有参会, 也能去吗?”


    “当然能,别忘了你也是我们小组的人。”


    康兆祥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 但毕竟是那边的安排, 他照办就行。


    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因为知道志得集团的那位神秘总裁肯定不在, 柳瑾原本不想怎么打扮,但又听说聚餐地点是在纽约市中心只有名流政要才有门道进得去的那家会员制餐厅, 瞬间改了主意拉着苏依蛮趁午餐时间去逛街。


    苏依蛮自己没什么购物欲望, 也不认为有什么必要换身高档点儿贵点儿的衣服,一趟下来什么都没买, 光顾着给柳瑾出谋划策怎么打扮好看。


    柳瑾不乐意了, 好说歹说硬拽着她买了件质感设计都不错的收腰吊带短裙。


    苏依蛮换好从试衣间出来,柳瑾一双眼睛亮了亮,咋咋呼呼跑过来围着她转几遍, 看看她胸又看她腰,光看不够还上手摸了摸, 两只手合拢一下,发现这丫头的小腰细到不行、薄到不行,简直绝了。她平时上班老穿比较宽松的衣裳,低调内敛。稍微换件显身材的裙子,曲线就出来了。尤其是腰臀处那段比例,像是被最好的设计师拿着尺子量出来的,堪称完美。


    “依蛮,你身材也太顶了吧,”柳瑾哈喇子都想流了,“可惜啊,我要是投胎成个男人就好了,这样就能跟你谈了。”


    “……”苏依蛮无语,“姐,婉拒了哈。”


    柳瑾啧啧几声:“前凸后翘的,我要是有你这身材我早秀了,才不会藏着掖着。”摸腰不够还想摸摸这姑娘饱满酥软的胸,没摸着被挡开,于是改成捏她脸,边捏边喋喋不休:“脸也好看,看嫩得,一掐一出水儿。不是,你这胶原蛋白也太夸张了吧,嫩得跟十八岁似的。有什么美容秘方吗,跟姐说说。”


    苏依蛮脸都被捏疼了,好不容易脱离魔爪,拉着柳瑾就走:“赶紧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结果午饭没吃成,两人逛街花掉了大把时间,眼见要迟到了,匆匆忙忙赶回公司。


    苏依蛮饿着肚子等到晚上,跟小组的人出发去餐厅。一路上柳瑾都在苦口婆心劝她今晚务必要逮个帅哥邂逅一把,不然白瞎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她和柳瑾坐车子后面,前面是俩外国人,对中文一窍不通,所以柳瑾说什么就没顾及:“今儿晚上你肯定能美翻一票人。虽然那位不在吧,可是说不准能碰上其他优质男。就凭你这颜值,想钓凯子是分分钟的事儿。”


    苏依蛮察觉到不对:“我发现你最近老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


    “……”


    “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柳瑾犹豫了会儿:“也没啥,就上次去你家吃饭,你妈说要有机会的话让我劝劝你,尽快找个男朋友谈谈。”


    苏依蛮没说话了。


    柳瑾差不多能猜到苏依蛮肯定受过情伤,还不小,不然所有人包括她家人,不会对她过去的感情经历闭口不谈。而且她年纪还小,家人再怎么着急也不至于现在就操心她的终身大事。除了她被渣男伤害过以外,柳瑾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依蛮,姐姐毕竟比你大两岁,就厚着脸皮多说几句话啦。” 柳瑾搂住她肩膀,她很瘦,肩膀削薄,怪让人心疼的,“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总有过去的一天,人要往前看,不能朝后望。”


    很多道理苏依蛮都知道。


    但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


    要去的餐厅在纽约最繁华地界,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康老师带着小组成员刚到,已经有专门的侍者满面笑容来请。


    侍者领他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进电梯前,苏依蛮余光扫见柳瑾顺手“拿”了旁边摆件盆里撒的一片黄金银杏,吓得拉了拉她胳膊,用口型悄悄说:“被发现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放心吧,”柳瑾不以为意,手挡住嘴说:“我查过了,这里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没装任何监控系统,不会有人看见的。”


    等电梯停在六十一层,其他人继续往前走,外头两个保镖独独把柳瑾拦住,手朝她一伸,用英语客气地说:“不好意思,请把东西还回来。”


    柳瑾撇撇嘴,从兜里把小小的黄金银杏叶拿出来,放到了保镖手里。


    苏依蛮赶紧把她拉走。


    包厢在最里面,私密性很好,装修成了中国古典风格,庄严大气,品味不俗。


    侍者把门推开,屋里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昨天出现过的武秘书,正小声安排着什么。听见声音抬起头,客气地起身跟康兆祥握手:“康老师,您好,请坐吧。”


    几个侍者过来安排入座,苏依蛮原本想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跟柳瑾坐一起,侍者却过来拦了一把,用英语说:“不好意思,这把椅子有问题,我们需要撤下去维修。您跟我来。”


    硬是带着苏依蛮走到正对门口的主位,拉开椅子:“您坐这里吧。”


    餐桌礼仪苏依蛮大概知道一点,诚惶诚恐地摇头:“不不不,我还是坐其它位置比较好。”指了指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不是有空位吗?”


    “那个位置会有别人坐。”侍者手往前一伸,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了,“请。”


    或许国外在餐桌礼仪的问题上没那么多讲究。


    这么想着就放松很多了,苏依蛮依言落座。


    依照昨天双方的沟通结果以及对方的态度表现,大家都认为这单生意肯定没戏了,那位代为传达上层意思的武秘书会在今天这场饭局上委婉地告知这个结果。


    一般情况下,没中标就没中标,不会有什么下文了。而甲方之所以会这么客气地请吃饭,应该是看在康老师的面子上。


    不过等了许久,还是没见有上菜的意思。苏依蛮饿得不行,也不知道那位姓武的怎么有那么多囫囵话要说,直接吃饭不好吗?


    康兆祥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人虚与委蛇上,投标失败就失败了,没必要再搞虚情假意这一套。


    所以他并不打算跟对方周旋太久,咳了声说:“武秘书您肯定很忙吧,辛苦你还要招待我们。其实我大概了解贵方公司的发展理念,以及想要的设计风格。目前市场上有很多出色的设计公司,也有比我们更好的,贵司选择他们也是无可厚非,我是完全理解的,您大可以不用这么客气,还请我们吃饭。”


    武甸笑了笑:“康老太谦虚了,由您带领的团队实力是有目共睹的。”看了眼腕表,说:“今天这顿饭是我们总裁请的,他很快就会到了。”


    “谢总要来?”康兆祥一惊,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甲方爸爸会纡尊降贵来请设计院的人吃饭。


    “我们怎么敢劳他大驾呢,而且您昨天不是说谢总已经回国了?”


    武秘书镜片下的眼睛迅速扫过主位上百无聊赖托着腮等饭吃的苏依蛮:“航班取消了,没走成。”


    苏依蛮越来越饿,满脑子只想吃东西。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说了个“谢”字,她缓慢地眨眨眼睛,以为是错觉。


    包厢门被推开,屋里的人纷纷抬头看。先有动作的是武秘书,从椅子里起身去接人:“谢总,您来了。”


    侍者把人请进屋,接过脱下来的西服外套挂在一边,退出房间关上门。空气寂静了那么几秒,紧接着在场的人纷纷起身,拿或惊艳或崇拜的目光看向前方英俊高大的男人。


    只有苏依蛮没动,她实在太饿了,都要饿虚了,脑子转得比所有人都慢,过了一会儿才发觉出不对,扭头左右看看,惊觉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她心里一吓,认为自己错过了什么,赶紧随大流站起来,抬头看向正前方门口的位置。


    视线跟男人对上,她浑身一僵,心脏停跳。


    恍若隔世。


    屋里渐渐热络起来,不少人去找谢叛搭讪握手,说些幸会之类的客气话。谢叛淡淡回应,一口英伦腔标准流利,富有磁性,声音跟他人一样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叛并没有多少交流的耐心,不过是保持基本礼貌而已,就识相地没多说什么。等人群散开,大家再去看时,见谢叛迈着两条长腿缓步往前,目光看着前方某个位置。


    顺着他的视线轨迹去看,大家渐渐发现他的目光中心是一个女孩。


    苏依蛮连呼吸都忘了要怎么进行,从刚才开始就怔怔僵在原地,双唇微张,眼睛泛红,神情格外奇怪。


    更奇怪的是谢叛,按理说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可能会认识设计院里一个小小的员工。可他偏偏看着她,走向她,停在了她面前。


    康兆祥看得一脑门子浆糊,不管多糊涂也还是得替他介绍:“谢总,这位是我们设计部最年轻的建筑设计师,苏依蛮。”


    谢叛的目光更加复杂深邃,颈中坚硬凸起的喉结往下滚了滚,开口时声音又沉又哑:“苏依蛮。”


    刚对旁人不是很耐烦的人,现在却主动朝苏依蛮伸出了一只手。


    两个字冲她落:“幸会。”


    第70章 [VIP] 思妳


    屋里的人神色各异, 不敢相信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竟然会对一个平凡女孩说出这两个字。更奇怪的是,苏依蛮不仅没有表现出基本的礼貌,还十分无礼, 晾了谢叛半分钟之久, 手始终没抬起来跟他碰一下。


    谢叛丝毫没生气,手往下找,主动去抓她的手。皮肤碰到的那一刻, 苏依蛮如被火烧了一般,条件反射地把手往后藏。谢叛没准, 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往前拉了拉, 借着男女之间悬殊的力气桎梏得她动弹不得。


    女孩的手还是跟以前一样软。


    谢叛握了很久,久到让所有人觉得离谱, 武秘书不得不过来提醒他:“谢总, 可以上菜了吗?”


    谢叛这才松开女孩的手,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后的那刻恢复了一派的冷凝漠然:“大家都坐吧。”


    武秘书吩咐上菜, 屋里的人纷纷落座,只有苏依蛮仍是一动不动。大家往她那边看时, 看见谢叛走到了她身后。两个人一强壮一柔弱, 有一定的体型差,谢叛完全将女孩罩在身前, 两只手放在她削薄的肩上, 略往下压了压。


    吊带裙的露肤度不算小,苏依蛮肩头裸着,上面挂着两条伶仃的细细带子。男人手指温热, 几根手指触到了她的锁骨。她差点儿打个激灵,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下坐。


    谢叛的手从她肩上收回, 顺势整理了下袖扣,悠悠在她身旁主陪位坐下。大部分人都在观察他,看见了他左腕上戴着的明显是女生用的廉价黑色头绳,头绳之后是一块典藏款劳力士手表。这种搭配简直能称得上诡异了,大家开始在心里猜测那根头绳是哪个女人的。


    猜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猜苏依蛮。


    但是她和谢叛之间的氛围确实有点儿奇怪。


    大家没胆子往一些方面去想,毕竟这俩人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悬殊,八竿子打不着。


    顶多就是认为谢叛看苏依蛮长得漂亮,在撩她。


    康兆祥对谢叛的名字如雷贯耳,以前只在一个酒会上远远地见过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能跟他同桌吃饭。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青年才俊在商海创造过不少神话,旗下由自己一手创办起的“志得集团”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发展迅猛,大有侵吞全球市场之势。


    一些小道消息里有传,谢叛除了商业新贵的身份之外,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是他的家族底细,势力大到没人敢挖。如果真是这样,谢叛为什么会弃政从商,这事儿真挺耐人寻味的。


    谢叛虽然年轻,周身却萦绕着一股震慑逼人的强大气场,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场,旁人模仿不来,更压制不住。


    康兆祥丝毫不敢怠慢:“谢总,感谢您百忙之中还来陪我们吃这顿饭。我刚才已经跟武秘书说过了,我完全理解贵公司的选择,也尊重。这次投标没中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会带着这些孩子再努力,争取把方案做到最好,直到能达到贵公司的选拔标准。”


    “康老师说笑了。”谢叛没摆谱儿,没以权压人,面对大自己许多的长辈保持着应有的尊重,甚至还亲自往康兆祥的杯子里添了杯水,“这次中标的是你们设计院,您老往后得费神了,短期内恐怕躲不了清闲。”


    康兆祥委实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可是昨天我听武秘书的意思,贵方并不打算考虑我们。”


    武秘书推了推眼镜,心道他当然得这么说,不然怎么瞒天过海,躲得过悠然居里那两位的眼睛。谢宏振和黄芮不放松警惕,那今天这场会面也就没戏了。


    “武秘书没传达清楚我的意思,”谢叛一句话盖过,“让您误会了,我给您赔罪。”


    “不敢不敢。”康兆祥诚惶诚恐,慨叹道:“中标的真是我们?”


    “当然。”


    “那真是太好了。”康兆祥喜不自胜,想喝几杯庆祝一下,放下茶杯举起了酒杯,“谢总,我敬您。”


    酒的度数很高,是餐厅专门为从中国来的贵客准备的53度飞天茅台。武秘书知道一点谢叛的身体状态,不能不拦:“我们谢总的胃……”


    “康老既然高兴,我陪您喝一杯。”谢叛打断,杯子与康兆祥的杯子相碰,酒杯谦逊地往下低了一两厘米。


    武秘书盯着那杯酒喝完,忙站起来:“喝酒不能贪多,我还是让人撤下去吧。”忙叫来侍者把酒拿走。


    大家见谢叛没什么架子,氛围就渐渐轻松起来。只有苏依蛮,她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睫毛往下垂,像是完全静止,只有一颗心脏在狂跳。


    眼角余光看到谢叛朝她看了过来,靠近她的那条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无比亲昵的动作,声音落得很近:“饭菜不合口味?”


    她没办法像他一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喉咙里堵得厉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叛的声音比之五年前更加磁性,有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不喜欢吃的话,我让人给你换。”


    “不用。”她终于能说得出话了,拿起刀叉往嘴里填了口虾肉,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谢叛姿态闲散,胳膊仍旧搭在椅背上没收走,远远地看像在揽着她肩。


    看着她,眼神里有压抑极深的侵占欲:“听说你读了瀚弗大学?”


    苏依蛮并不想理他,连吭一声都没,自顾自往嘴里填东西吃。


    谢叛不顾席上其他人,毫不避讳地问她:“这几年你大学生活过得好吗?”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苏依蛮脑子里闪过五年前跟谢叛的约定。


    ——“今年夏天一起去京大。”


    拿刀叉的手僵了下,她掩饰住异常:“很好。”


    谢叛淡淡一笑:“是吗?”转而又问:“交男朋友了吗?”


    苏依蛮狠狠咬了咬下唇,抬起头看着他,故意说:“交了。”


    “还在谈?”


    “当然。”她撒谎到底。


    席上的人全都看着他们,下一秒,听见谢叛说:“分了吧。”


    他神色自若,话也轻易:“考虑考虑,跟我在一起。”


    听得懂中文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他刚说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


    苏依蛮也搞不懂他想干什么,第一个想法是他可能最近生活有点儿乏味,刚好碰见她,年少时就成型的恶劣心思上来,又想耍她玩了。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做、梦!”


    谢叛勾了勾唇,带了丝苦笑,不过旁人看不出来,他惯能藏匿表情。


    声音带涩,其中又有些志在必得:“那就试试。”


    苏依蛮没再理他。


    一顿饭吃得别扭,其他人的表情精彩纷呈,尤其是柳瑾。等饭局结束,她迫不及待飞奔过来一把抱住苏依蛮的胳膊:“依蛮你可以啊,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把谢叛都给拿下了!”


    苏依蛮只觉得累,微侧头看了看游刃有余跟康兆祥说着什么的谢叛,他一只手揣裤兜里,身姿修长笔挺,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好看得彷如一幅精心构图过的画报。穿着质感高级的白衬衫,没系领带,成熟韵味之外又保留着清爽干净的少年气。五官比之几年前更为出色,英俊得让人心旌。


    浑身上下透着股惹人流连的欲感。


    苏依蛮扯回视线:“他只是在逗我而已,不管说了什么都不能当真。”


    “那他怎么不逗我?”柳瑾说。


    苏依蛮回答不出。电梯门开,她走进去,盯着前面的门看了很久,希望能快一点儿关上,她已经没有精力再跟谢叛纠缠了。


    门关上的前一秒,一人的手伸进来挡住。她的心跳了下,那一下竟不是怕,而是担心他的手会不会被夹到。


    电梯门缓缓开启,谢叛俊朗到带有攻击性的帅脸出现在后面。他先把康兆祥让进电梯,这才慢悠悠地走到苏依蛮面前。


    “没大没小,”他半是逗弄半是无奈,“不知道等等康老师?”


    苏依蛮不理他,往下低着头。她个子娇小,不习惯穿高跟鞋,脚上踩着双平底小白鞋,与他面对面一站,身高差就出来了。


    谢叛低垂眸看她,她肩上披着柔软的发,乌黑发丝衬托着一片白到耀眼的肌肤。天生就肤色白,又敏感,往往他都没怎么用劲儿就能在她脖子里留下鲜红如血的痕迹,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明明是他的人,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属于他,现在却连碰一碰都不能。


    喉咙无药可救地泛痒,谢叛朝她靠近一步。她后背贴到电梯壁,心脏悬到嗓子口。


    其他人全都不敢说话,这让谢叛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叫她名字:“苏依蛮,能不能赏光陪我去个地方?”


    柳瑾不敢直接盯着人看,仅用余光在瞟。表现得格外淡定,但其实心里在狂吼:“答应他!依蛮,立刻答应他!今天你必须得把他给睡了!此时不睡更待何时啊!!”


    苏依蛮却还是冷淡:“不能。”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找你。”谢叛一点儿不恼,耐心多的是。


    “就算有时间,也不会给你。”


    苏依蛮不给他面子:“谢先生,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还请你放尊重一点。”


    “你男朋友叫什么,在哪儿工作,住址是哪儿?”


    “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谢叛喉咙里淡淡溢出一声笑,有点儿以前吊儿郎当的风流样了,“毕竟我打算挖他墙角。”


    电梯里的看客齐齐在心里狂叫:“卧槽!!!”


    苏依蛮紧紧抿着唇,瞪着他,骂他:“无耻。”


    谢叛却愉悦:“能被你骂是我的荣幸。”


    电梯终于停在一层,苏依蛮立刻要走。没走几步,身后那人的声音又追过来:“提醒一下,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无耻下去,直到你答应当我女朋友为止。”


    他在这里的名气可不小,不少人都在看他,也看被他追求的女生,好奇那女生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让鼎鼎大名的谢公子不远万里跑过来追妻。


    苏依蛮深吸一口气,经过前面几个回合,她已经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恶劣心思上来,她想用另一种方法给他难堪。转过身,走回电梯旁。一双圆圆的浅色杏子眼看着他,手却往旁边一伸,抓了把景观黄金树下撒的金叶子,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放进了自己背着的斜挎小包包里。


    她转身就走,餐厅安保人员想拦又不敢拦,不知所措地去看谢叛。


    谢叛瞥了眼景观树,回过头舔了舔唇角,带着两分无奈笑了声。


    大家惊讶发现,从他的眼神里竟能看出对刚才那个“小偷”无限制的纵容和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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