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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大结局 他真的自由了


    陆豐何其聪明, 在柏初将利齿刺入他脖颈的瞬间,他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一股冰冷的絕望霎时冻结了他的瞳孔, 他实在是太了解異化因子,所以即便不调查,他也知道插入他脖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柏初与陆知行,只要相遇,彼此的气息便会催化那潜藏的異化因子。


    而此刻,一枚承近乎“完美”的異化因子,正深深嵌在他的血肉之中!


    “呃——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


    陆豐的惨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与皮肉膨胀的闷响。


    他的身体像是被充气般猛然膨胀、扭曲,实验服瞬间被撑裂成碎片。


    头发急速脱落,头颅部位竟覆盖上了一层惨白、坚硬如甲壳的物质, 五官彻底消失在平滑的骨甲之下。


    眨眼之间,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高达两米、形态狰狞、散发着原始暴戾气息的怪物!


    他的外形与实验室底层那些異化兽相似,但或许是因为异化因子没有那么多。


    他体型相对瘦削, 甲壳的光泽也略显黯淡, 属于其中最弱小的那一档。


    他失去了所有理智与记忆, 只残留着野兽的本能,在原地焦躁地摩擦着前肢进化出的巨大镰状利爪, 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布滿细密尖牙的口器开合着,浑浊的涎水滴落, 毫无目标的凶暴視線在残存的三“人”之间逡巡。


    懸崖边的風卷着血腥与尘埃,刮过这诡异的对峙场面。


    陆知行和陆洋完全僵住了,他们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只有柏初,缓缓地、踉跄地后退了半步。他新生的脸庞依旧苍白如纸, 额角布滿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甚至帶着一絲尘埃落定的冰冷了然。


    他早就计划好了。


    从他隐约猜到“相遇催化”的真相,从柳致和的袭擊让他确认自己不会被完全感染,从陆豐拿出那管针剂。


    这个反擊方案,就已在他心中成形。


    他恐懼被控製,甚于恐懼死亡或异化。


    所以他不惜以削去半个头颅、阻断神经传导的极端方式,来阻止那青蓝色液体对大脑的侵蚀。


    此刻,他耗尽刚刚恢複的、源自“本源”的强大再生力,终于将破损的头颅与肩膀修补完整。剧烈的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站稳。


    但是不行,他不能在这里逗留。


    异變突生!


    柏初的后背肩胛骨处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紧接着,一对巨大的、覆盖着白褐色半透明薄膜、骨骼嶙峋的翅膀,猛地破体而出!


    翼展几乎覆盖了小半个懸崖平台,帶起一阵混杂着血腥气的劲風。


    “柏初?!你!”陆知行惊骇地想抓住他,指尖却只擦过他迅速變得冰冷的衣角。


    柏初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来不及言说的情绪。他足尖在碎石上輕輕一点,身形如同失去重量般向后飘去,直坠懸崖!


    下一刻,那对巨大的翅膀猛然展开,用力一扇!下坠之势骤停,柏初的身影如同暗夜中苏醒的巨鸟,划破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空气,盘旋而起。


    他甚至在空中勉强稳住身形,掏出了那部屏幕碎裂、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


    “柏初!!!”陆知行扑到懸崖边,嘶声力竭的呼喊被狂风撕碎。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背负巨翼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投向远处深沉如墨的夜色与山林,心脏如同被生生剜去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滴滴。


    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这是柏初给的。


    “柏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差点就……!”他哽住,无法说出那个字眼。


    “陆知行,”柏初声音沙哑,却清晰无比,“恭喜你,自由了。”


    “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不行。我们在一起,不是好事。”


    陆知行还想说什么但是电话挂断了,再回拨过去,却是对方已经关机的消息提醒。


    陆知行赤红着双眼,猛地回头,視線锁定那个还在“嗬嗬”喘气的异化兽“陆豐”,以及旁边神色複杂难辨的陆洋。


    但他此刻顾不得他们。他的目光扫向旁边幽深的通风管道入口,那是柏初来时的路,也是异化兽涌上来的通道。


    盖子早已不翼而飞,黑黢黢的洞口里,隐约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与低吼声,几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虎视眈眈。


    陆知行没有絲毫犹豫。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愤怒、担忧、不甘都化为力量,纵身一跃,竟主动跳进了那布满危险的垂直管道!


    预料中的围攻并未立刻到来。就在他落入管道的瞬间,那些原本躁动凶残的异化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气息,发出畏懼的“呜呜”声,竟然纷纷向管道四壁退缩,为他让开了一条通往深处的、布满黏液与抓痕的道路。


    陆知行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一味的向下。


    他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他只想让他的柏初平安无事。


    他一定要找到柏初。


    悬崖平台上,狂风依旧。


    失去了目标的异化兽“陆丰”,将狂暴的视线缓缓转向了平台上仅剩的活物陆洋。


    它发出一声含糊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笨拙外形不符的速度猛冲过来,镰刀般的利爪狠狠劈下!


    陆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极轻巧地一个侧身,就躲过了那看似危险的攻擊……


    变成怪物的陆丰早已没了理智,一击不中,巨大的惯性让它无法收势,踉跄着继续冲向悬崖边缘!


    碎石在它脚下崩落,它大半截身子已然悬空,仅靠后肢和尾巴扒着岩壁,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就在它即将坠落的千钧一发之际,陆洋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抓住了他。


    他站在悬崖边,身形稳如磐石,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头由他昔日“父亲”,这位掌控者变成的丑陋怪物。


    异化兽“陆丰”似乎也感到了濒临深渊的恐惧。


    它那没有五官、平滑如镜的白色骨甲面部,当然做不出任何表情。


    但不知为何,陆洋就是从它那胡乱挥舞的肢体、从它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纯粹暴怒而掺杂了一絲急促“咯咯”声里,清晰地感知到了一种情绪。


    恐惧。


    纯粹的,属于生物的,对坠落与死亡的恐惧。


    陆洋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这怪物还残留着如此基本的情绪。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目光落在自己抓住怪物的手上,又缓缓移到那象征性地代表着“脸”的骨甲上。


    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悄然攀上他的嘴角,逐渐加深,最终化为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无尽嘲讽与某种奇异满足感的笑容。


    *


    虽然灾难蔓延迅速,但异化处理局早已收到预警,事情得到了及时的遏製。


    经过半个月焦灼不堪的清剿、隔离与善后,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慌与血腥味终于逐渐散去。


    而在之后的半年里,异化处理局夜以继日。


    凭借从陆丰实验室废墟中抢救出的海量核心数据,以及柏初沉默而坚定的“自愿配合”。


    那些曾被视为絕症的异化感染,终于被撬开了一道逆转的缝隙。


    第一支能稳定将异化兽还原回人类的药剂诞生时,许多人相拥而泣。


    希望,总算在绝望的废墟上,重新探出了稚嫩的芽。


    尘埃,似乎终于落定。


    审判庭庄严肃穆,高窗洒下的光柱里尘埃浮沉。


    陆海、陆洋,乃至那头被特制力场禁锢、不断发出低沉嘶吼的怪物“陆丰”。


    所有与此案牵涉甚深的人与“非人”,都被押上了象征公正的被告席。


    其中,也包括了陆知行。


    法庭辩论激烈。


    检方历数他身不由己时犯下的过错,辩方则竭力陈述他后期为瓦解陆丰网络、拯救感染者所做的巨大牺牲与贡献。


    最终,法官的木槌重重敲下:


    “功过相抵,然罪行确凿。判处被告陆知行终身监禁。”


    陆知行始终都一言不发。


    但知情人都明白,这或许是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监狱的生活是凝滞的灰白。


    狭窄的单人牢房,四壁冰冷,唯一的窗户高悬,只能望见一线压抑的天空。


    每天重复着放风、进食、静坐,腕上特制的抑制手环时刻闪烁着幽蓝的光,每日定时注射的肌肉松弛剂让身体总是处于一种虚浮的无力感中,杜绝任何异化的可能。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机械的循环。


    他的隔壁,关押着陆洋,以及那头被多重合金锁链束缚的“陆丰”。


    陆洋似乎将戏弄这头失去理智的怪物当成了唯一的消遣,不断用各种方法刺激它,引得其狂躁撞击牢笼,锁链哗啦作响。


    每当这种声音传来,陆知行只会漠然地将监狱配发的陈旧耳塞深深按入耳道,隔绝那令他作呕的噪音。


    陆海已被执行死刑,而陆洋与“陆丰”,因牵涉核心机密过多,尤其是“陆丰”的状态特殊,异化处需他恢复人形、吐出更多秘密,暂缓处置。


    然而,那枚深深嵌在他颈侧的利齿成了最大难题,无人敢保证拔出时,这怪物不会瞬间毙命。


    于是,一切就这么悬置着。


    无数个日夜,陆知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望着那线狭窄的天光。


    绝望如同潮水,并非没有涌来过了结自己的念头。


    但每一次,都被心底更顽固的念想压了下去。


    柏初。


    他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模样?过得好不好?


    哪怕只是再见一面,一眼就好。


    这个念头是贯穿他胸腔的一根细韧的丝,吊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让他日复一日地在这灰色的牢笼里呼吸下去。


    这天下午,监狱走廊依旧弥漫着消毒水与陈旧灰尘的味道,寂静被规律而单调的狱警巡逻脚步声打破。


    然而,这一次的脚步声里,似乎混入了一丝不同的轻盈。


    随即,一股极其清甜、熟悉到让他灵魂战栗的葡萄香气,丝丝缕缕,穿透浑浊的空气,钻入了他的鼻腔。


    陆知行浑身猛地一震,几乎是从硬板床上弹了起来。


    心脏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跳动,随即开始疯狂擂鼓,撞得他肋骨生疼。


    他踉跄着扑到冰冷的铁栅栏门前,拼命将脸颊挤进栏杆狭窄的缝隙,瞪大眼睛向外望去。


    走廊尽头,逆着昏黄的光,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正缓缓走来。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甚至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都未曾改变。


    是柏初!


    真实的,鲜活的,就站在几步之外。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淹没了陆知行,所有的坚强、冷漠、隐忍在瞬间土崩瓦解。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迅速模糊了视线,划过他瘦削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压抑的哽咽。


    柏初停在他的牢门前,晃了晃手中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


    “老公,”他歪了歪头,“我来接你回家结婚。”


    “啊?”陆知行彻底呆住,泪水还挂在睫毛上,表情一片空白。


    柏初却不再解释,干脆利落地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嗒”一声轻响,禁锢了陆知行无数个日夜的牢门,应声而开。


    他伸手,一把将还在发愣的陆知行拉了出来。掌心相触的温热,真实得让人想哭。


    走廊上并非只有他们。


    几步开外,站着几个人。叶绯玉张开手臂,“小鹿,欢迎回来!”


    柏研修目光复杂,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并没有说什么。


    林意则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欢迎的姿势。


    最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最后,穿着异化处理局制服的柳致和,他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朝陆知行敬了个礼。


    “我……这就出来了?”陆知行声音沙哑,脚下虚浮,仿佛踩在云端,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准确来说,流程还没完全走完。”叶绯玉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解释,“你需要和柏初完成法定婚姻登记。根据实验体最高豁免条例,你只有成为柏初成为法定意义上的配偶,才能得到豁免。”


    柏研修上前一步,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你并未获得无条件的自由。陆知行这个名字,连同你的过去,从今天起必须被封存。你将用新的身份,为人类、为异化处理局工作,以此赎罪,直至生命的尽头,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林意终于转回头,哼了一声:“虽然想到以后要跟你这种家伙共事就浑身不舒服,但……算了,命令就是命令。”


    柳致和放下敬礼的手,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欢迎加入,新同事!”


    最后,是柏初重新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有些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他凑近陆知行,声音压低了,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和雀跃:


    “老公,在正式去异化处报到之前,我们还有一段长假。”他的眼睛弯起来,像盛满了星光,“我们先去领那个小红本本,然后办一个简单的婚礼,请所有该请的人……接着,挑一个你一直想去的地方,蜜月旅行。阳光、沙滩,或者雪山、森林,随你选。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陆知行听着他描绘的未来,那些平凡而美好的词汇,曾经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童话。心口涨满了酸涩又汹涌的暖流,冲击得他眼眶再次发热。


    与以往无数个生怕醒来成空的恐惧梦境不同。


    这一次,紧握着他的手如此有力,眼前的笑容如此真切,空气中弥漫的葡萄香气如此清晰。


    他知道。


    这次,是真的。


    阳光正从走廊尽头那扇高窗倾泻而入,照亮了前方通往自由世界的出口,也照亮了彼此眼中,再无阴霾的倒影。


    他真的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完结了,我真的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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