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清晰地听见了柏初那句“讨厌”, 可落入他眼中的,却是对方眸底難以融化的柔情。
他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过, 泛起细密的痒,忍不住将整个人更深地埋进柏初的颈窝,像只寻求慰藉的幼兽,用柔软的发顶眷恋地蹭了蹭。
柏初被他这黏人的动作弄得脖颈发痒,下意识偏头想躲,那溫热的气息却如影隨形。他喉结滚动,“你别闹了。”
“怎么了?”陆知行抬起头, 话語软糯,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裹了蜜糖。
他半偏着脸, 眸光潋滟地望着柏初,带着点狡黠的得意, “你不是说讨厌我吗?”
两人身体緊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 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和心跳。陆知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 心里希望就讓时间停在这一刻。
然而, 现实是冰冷的。
“砰!砰!砰!”那扇隔铁门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如同催命的鼓点。
门上的凹痕不断增多, 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柏初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眉头緊锁。
他震惊地发现, 门外聚集的不再只有失控的Alpha,竟然还有不少Beta!
这极不寻常。
Beta对信息素的感知微乎其微,情绪向来稳定,此刻却个个面目狰狞, 与Alpha推搡争抢,疯狂地想要靠近那扇门。
怎么会这样?
柏初的心沉了下去。他清楚,门一旦被破,里面的林意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这些人已经被S級Omega的信息素引诱得失了智,就算你用信息素强行壓製,恐怕效果也有限。”
陆知行看穿了他的念头,他看着柏初緊蹙的眉头,知道人在担忧什么,即便暂时壓製住,如何穿过疯狂的人群带走林意,仍是難题。
只要林意出现,这群人的疯狂只会更加可怕。
“我来把他们引开。”陆知行忽然说。
柏初愕然:“你有什么诱惑能比S級Omega的信息素吸引力更大?”
莫名的,他的心底因对方再次想要独自行动的意图而湧起不安。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转瞬即逝。
陆知行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幽暗的黑色晶体,表面流转着不祥的光泽。
柏初认得它,上次陆丰就是将这东西放在昏迷的陆知行身上,他才苏醒的。
陆知行动作利落地从柏初背上跳下,双脚落地,带走了那份依偎的温暖。
柏初顿时觉得背上一空,凉意侵袭,他想也没想,一把攥住陆知行的手腕。
“你又想跑?”
质问的語气里里壓抑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哪里有?我只是想帮你救他。”陆知行試图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可是结果却不如人意。
“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柏初緊紧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試图剖开他所有的伪装。
为什么那天之后你就变了?为什么执意離开?为什么连触碰都让你恐惧?
无数疑问积壓在他心口,几乎要满溢出来。
但他最大的恐惧还是眼前的人要離开他。
陆知行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眼神闪烁,避开了那灼人的视线。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越来越密集的敲门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那一天真的没什么。”他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辩解。
柏初的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一种混合着心痛和无力感的愤怒席卷了他。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很无力。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
陆知行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翻湧的复杂情绪,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地开口:“因为……”
后面的话语,却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迟迟无法说出口。
“因为什么?”柏初等待着没有下文的回答。
最终心里的怒火化为了实质。
柏初不再言语,只是默然催动了异化骨骼。他没有选择强化某一肢体,而是让一层薄薄的、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骨骼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至全身,顷刻间构筑成一幅贴合身体的苍白铠甲。
他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向那扇被疯狂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已然搖搖欲坠的铁门。
门前混乱不堪,因极度拥挤和焦躁,人们早已失去理智,互相推搡、攻击,不少人身上挂了彩,血腥味与信息素的甜腻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柏初眼神冰冷,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一人的后领,毫不留情地将人向后拽离,隨即一记重拳挥出,那人惨叫着倒飞出去,口吐白沫昏死在地。
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抓向第二个人。
陆知行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柏初这近乎鲁莽的举动。
明明可以先使用S级Alpha的信息素进行压制,让这群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再行动会安全高效得多。为何要选择这种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武力方式?
是生气了么?
陆知行不再犹豫了!
他迅速上前。
刹那间,一股强大无匹的Alpha信息素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弥漫在整个走廊,其气息凛冽而霸道,甚至一度压过了那甜腻诱人的Omega信息素。
方才还暴躁如困兽的人群瞬间僵住,如同被极寒冰封,动作凝固,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臣服,不少人更是双腿发软,“扑通”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陆知行趁机上前,一把拉住柏初的手臂,那声音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柏初……”
可柏初正在气头上,一甩手挣开了陆知行的拉扯,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柏初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怨气,如同推开挡路的路障,粗暴地推搡开那些被信息素压制住、动弹不得的人群,一步步靠近门扉。
那扇门已然破烂不堪,门板上裂开一道明显的缝隙,怕他再晚几秒行动,这扇门就被突破了。
他抬起脚,带着积压的怒火,狠狠踹向门板!
“砰——!”
门应声而开,更加濃郁、甜腻到令人头晕目眩的信息素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柏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身为S级Alpha,林意的信息素无法像影响其他人那样支配他,但这过分濃烈的味道依旧让他胃部一阵不适,心生烦躁。
而由于他打开门的原因,更加香甜的气息散出,竟短暂地压过了陆知行信息素的威慑。
蠢蠢欲动的欲望如同传播飞速的瘟疫,迅速侵蚀着那群刚刚还在恐惧中战栗的臣服者。
他们眼中渐渐重新燃起狂热的火焰,对Omega的渴望再次压过了对顶级Alpha的本能恐惧。
陆知行心头一紧,暗道不好。这种情况下,只靠他一个人的信息素压制,已经独木难支。
“柏初!”他再次高喊,希望能唤回那人的注意。
然而柏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信息素浓郁得化不开的危险房间。
陆知行再无暇他顾,紧跟其后也冲了进去,反手将那道早已失去防御功能的破门勉强合上。
他急切地再次拉住柏初的手腕,即便此刻危机四伏,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依旧是眼前这个人的疏离与怒气。
房间内并无林意的踪影,只有两个早先在此看守的倒霉蛋,即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他们依旧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柏初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头顶的天花板,那里有一个通風口。
但此时却被不知名的东西从内部封住,导致这满室浓郁的信息素无法消散。
他甚至怀疑,地上那两人是不是因为这里空气不流通,活活被这高浓度信息素“腌”晕过去的。
就在这时。
“哐当!”
一个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沾染着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鲜血的Alpha,一脚彻底踹飞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这声巨响如同进攻的号角,门外那群被欲望支配的人群如同丧尸潮水般,嘶吼着涌了进来!
柏初反应极快,在门被踹开的瞬间已然跃起,修长有力的手指精准地抓住了通風口的边缘,猛地掀开盖在上面的障碍物,身手矫健地攀爬了进去。
陆知行见状,立刻猛力推倒一旁装满玻璃仪器的金属柜子。柜子轰然倒地,玻璃碎裂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暂时阻碍了汹涌而入的人群!
就是这宝贵的瞬间!陆知行纵身跃起,紧紧抓住了柏初从通风管道内伸出的手。
柏初用力一拉,两人一同没入了通风管道的黑暗中。
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金属的冰冷气息和积年的灰尘味,凉飐飐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他们顾不上许多,只能沿着狭窄的管道艰难地向前爬行,身后传来下方房间内人群得不到满足的疯狂咆哮和打砸声,霹雳哐啷,不绝于耳。
陆知行回头望去,透过他们进入的缺口,还能看到下方晃动的疯狂人影。他眼神一凝,手掌按在冰冷的管道铁壁上,发动能力。异化的骨骼迅速蔓延,如同最坚固的闸门,彻底封死了那个缺口。
任下方如何敲打撞击,那被封住的入口也岿然不动。
管道内陷入一片暂时的死寂,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无尽的黑暗中交织。
“陆知行。”
陆知行听到柏初喊他,立刻回头。“怎么了?是刚才伤到了吗?”
“不是”
柏初声音很轻,可陆知行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天在香山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
柏初拿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了自己的手臂。他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晶体,并非是他自行幻化的异化骨骼。
而是和当年在香山时一样,自然产生的。
第102章 催化剂 柏初:我消失,灾难就会结束……
“柏初。”
陆知行喊出这个名字时, 声音里壓着某种濒临破碎的颤抖,连帶着灵魂都颤抖。
“怎么了?”柏初的声音却異常平静。
这并非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
两年前也是在这里, 他的身体也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随后就是原本平静的动物们变成了狂躁的異化兽,不斷攻擊附近的人。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从接到知道陆知行在哪的消息起,他就被一股强烈的焦灼驱使着赶来,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陆丰为什么要特意引他来这里?
他原以为陆丰不过是想利用他牵制他的两位父亲,为那个疯狂的计划争取时间。
可如今看来,陆丰根本不在意生死,他唯一的目的, 就是那场毁灭性的“天灾”。
而天灾的降临,需要持续而庞大的能量催化。
即便他是S级Alpha,天赋卓绝, 也绝无可能独自承担这样的负荷,成为创造天灾的催化剂。
除非……
除非, 他真的是。
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可若是如此想,一切便说得通了, 为什么陆知行拼死阻止他前来, 为什么此刻的陆知行恐惧得几乎失控。
“陆知行, ”柏初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高中那次,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知行死死咬着下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咯吱声。他垂下头,避开柏初的目光。
通风管道内昏暗得令人窒息, 只有手機电筒投下一束微弱的光,映照着两人之间浮动不安的尘埃。
“我记不太清了,”良久,陆知行終于开口, 声音嘶哑,“那时候我……”
陆知行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他沉默着,可看起来更像是隐忍。
“你那时候为什么生气?”柏初打斷了他,语气里透出一种执拗的探寻,仿佛此刻他追问的不是真相,而是那段横亘在爱人之间、从未解开的误会,“为什么……再也不肯理我?”
陆知行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嘴唇哆嗦着:“不是你的问题!是你不听我的……你非要冒险!”
“是么?”柏初輕輕反问,眼底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清明。
如果只是这样,他不相信陆知行会不理会他。
那时的陆知行细想起来,除了愤怒,还有怨恨,那个怨恨来源于哪里?
他缓缓抬起手臂,衣袖滑落,露出的皮肤上已然覆盖了一层细密的白色結晶,如同冬日初雪,詭谲而美丽。
他伸出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晶体,碎片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而奇異的光泽。
“这些異化骨骼,我一直以为两年前我和那些变异生物一样,只是被动的結果。可现在想来,两年前那场天灾……是不是真的因我而起?”
陆知行瞳孔驟缩,几乎是吼了出来:“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柏初的神色冷静得可怕,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直抵那个令人胆寒的真相核心。
微光下,他俊美的侧脸如同覆上了一层冰霜。
“能让你失控动怒的,关乎于我。能让你恐惧至此的,也关乎于我。”他低声陈述,逻辑清晰得残忍,“如果……我才是引发天灾的原因,那么,是不是只要我消失,这一切就能終结?”
所以,因为这个原因,我两年前想要结束天灾,而你生气不理会我了。
“不是!你闭嘴!”陆知行几乎是嘶吼着打断他。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非人的嘶吼穿透铁皮,猛地扎进两人的耳中。
柏初瞳孔微缩。
造物主似乎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无论原本是翱翔天际的飛禽,是潜游深海的鱼類,还是隐匿于叶片之下的微小虫豸,还是自诩高贵的人類,一旦被那詭异的力量侵蚀,异化成狂躁的怪物后,发出的声音竟都诡异地统一。
一种类似拖长了音调、帶着撕裂的“呀”声,令人毛骨悚然。
而听这声音的距离,近在咫尺,来自他们刚刚逃离不久的那个房间!
“哐——哐!!”
沉重的撞擊声接踵而至,猛烈地砸在通风管道的外壁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整个管道都在剧烈震颤,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迷蒙了视线。
陆知行用异化骨骼堵住的通道口,即便不能被打碎,但通风管道毕竟只是钢铁,在如此地动山搖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哐啷啷!”
伴随着又一声巨响,一大段通风管道竟被硬生生撕裂、砸烂!
铁皮碎片、断裂的螺丝混合着砖块灰土,如同爆炸般向内迸溅、坠落。
原本密闭的黑暗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外界昏暗的光线混杂着尘埃涌了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
与此同时,那嘶吼声变得更加清晰、逼近,帶着嗜血的渴望,从破口处传来。
陆丰实验室里那些冰冷残酷的模拟数据,虚拟的恐怖景象,正以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在他们眼前血腥上演。
*
两年前,暮色渐沉,天际最后一抹残阳如血,将连绵的山峦染上不祥的绯红。
嶙峋的怪石在渐浓的夜色中投下扭曲的暗影,风声穿过狭窄的山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面对汹涌而来的异化兽潮,柏初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回头望了一眼师生们撤离的方向,随即毅然转身,逆着恐慌的人流,孤身冲向另一个方向。
起初,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狂躁的异化兽只凭本能攻击,难以预测。
然而,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他只是试探性地挥动手臂,在岩石上跳跃几下,发出几声呼喝,那些形态各异、散发着暴戾气息的异化兽竟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调转方向,死死锁定了他。
计划顺利得…近乎诡异。
柏初知道自己单打独斗,肯定扛不住这么多的异化兽。
他利用身形小巧的优势,在错综复杂的狭窄山缝与岩洞间灵活穿梭。
约莫一个小时后,估算着师生们应该已抵达安全区域,柏初试图寻找脱身的路径。
然而,当他试图跑向的几个方位,结果都看到了异化兽,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个冰冷的念头窜上心头:他被包围了。
就在这愣神的刹那,一股恶风自身后呼啸袭来!带着腥膻的气息和令人牙酸的破空声。
柏初猛地回头,瞳孔驟然收缩。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白色骨甲的利爪当头拍下!爪尖锋锐如镰,在山洞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般的寒光,眼看就要将他单薄的身体彻底贯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至!
“砰!”一股大力将他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向旁边的岩壁。
与此同时,银光乍现。
陆知行手掌幻化出的骨质利刃精准而狠厉地划出冷冽的弧线,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竟直接将那怪物的头颅斩飛!
“咳……”柏初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知行。
旁边,那巨大的异化兽轰然倒地,失去头颅的脖颈处喷涌出大量粘稠的、浑浊的白色液体。
那颗滚落到一旁的狰狞头颅,依稀能辨认出老鼠的轮廓,只是放大了成千上万倍。
柏初愣住了。如此庞大的异化兽,靠近时他竟然毫无所觉?
为什么?
陆知行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控制了大脑,他快步冲到柏初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他急促地上下检查着,确认柏初完好无损后,那緊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你为什么要自己来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壓抑不住的怒火,但眼里却是忍不住溢出的心疼和后怕。
“陆知行?”柏初仿佛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看清眼前这张写滿焦灼与愤怒的熟悉面孔,他不管不顾地扑上前,緊緊回抱住陆知行,“陆知行!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虽然他在异化处见惯了各种诡异事件,可是方才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心里的恐惧和焦躁,在见到熟悉的人那一刻变成了无尽的委屈。
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陆知行那滿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无踪,只余下满满的、无处安放的心疼和无奈。
他从小就对柏初生不起气来,无论多么愤怒,只要柏初的一个眼神、一句软语,他所有的原则都会土崩瓦解。
“你!唉……”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片刻后才低声道,“……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嗯。”柏初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儿哽咽。
悄悄抬起了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现并没有泪水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流泪这件事情对于一个处在青春期的男孩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何况是在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面前。
“哔哔,哔哔。”
尖锐的电子音突兀地刺破了山洞内压抑气氛,陆知行迅速掏出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眼底骤然亮起的微光。
“太好了,陆家的直升機到了,就在外面!”
这消息如同绝境中投下的一线生機,陆知行用力攥紧柏初的手,“跟紧我!”
山洞内怪石嶙峋,光线昏暗,仅有几缕天光从岩缝渗入。
两人猫着腰,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艰难地向着隐约传来螺旋桨轰鸣声的方向移动。
身后,异化兽刮擦岩石的“沙沙”声和那独特的“呀”声愈发清晰。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暴露的危险。
临近洞口,风力骤然强劲,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几乎要震破耳膜,只见一根牵引绳从盘旋的直升机上抛下,在狂风中搖摆不定。
陆知行看准时机,将柏初往前一带,几乎是半抱着他,抓住那根摇摆的救命绳索。
随着舱门“嘭”地一声沉重关闭,瞬间将外界的狂风以及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隔绝开来。
机舱内陷入一种诡异的相对安静,只有引擎规律的嗡鸣和如擂鼓般尚未平息的心跳。
柏初脱力地靠在座椅上,胸膛剧烈起伏。他侧过头,看向身旁气息未匀的陆知行,对方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几缕贴在皮肤上,他却觉得出奇的好看、
同时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走前,笑了笑。
柏初认出人,他轻声说了声,“谢谢。”
此刻的他,心神仍被死亡的阴影与获救的庆幸交织占据,全然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疑点。
为何陆家的救援,竟能比专门应对此类危机的“异化处”来得如此迅速?
现实的危机并未解除,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喘息或客套。
“坐稳了!有东西跟上来了!”驾驶员一声急促的警告,伴随着直升机猛地一个侧倾!
透过窗户,只见黑压压的飞行类异化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它们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不断向飞机撞来。
驾驶员技术精湛,操纵着直升机在空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规避动作,骤升、俯冲、急转……机身剧烈地颠簸摇晃,将舱内的人如同玩偶般抛甩。
陆知行一手死死抓住座椅,骨节分明的另一只手则始终紧紧地将柏初箍在怀里,用自己的脊背和手臂为他筑起一道屏障,抵挡着所有可能的撞击和挤压。
柏初的脸颊被迫埋在他坚实的胸膛,虽然知道此时还未脱离危险,但是却感到了巨大的安全感,
“妈的!邪了门了!”驾驶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烦躁与更深的不解,“这些东西……为什么全都死盯着我们不放?!”
一只、两只尚可理解为偶然,成群结队的飞行类异化兽围攻直升机也勉强能归咎于声响吸引。
但是,当顺着玻璃窗向下望去时,待在地面上的异化兽竟汇成了一股股汹涌的兽潮,沿着直升机飞行的轨迹在大地上疯狂奔袭。
天空、大地、水域……目之所及,仿佛所有的异化生物都被同一个目标所吸引,不断地朝着他们靠近。
第103章 绝境 情/欲信息素,立刻
陆丰临窗而坐, 深邃的眼眸中跳动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二十年了”他薄唇微启,温热的气息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终于又见到了这样的盛景。”
異化处虽然是专门应对異化兽而存在组织,但制造一场20年前的天灾,却始终是他的目标。
所以在发现香山的異状与二十年前天灾一般无二时,他比任何人都激动,立刻就赶来了这。
最后就是神色慌张的老师发现他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告知他, 他的孩子和另一名学生还在里面,请求他的援助。
其实就算是这群人不说,他也一定会来到这里, 观察这里的情况。
但是有一个这样的理由更好,他顺势进入到了这里, 果然在这里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突然变異的异化兽都在追着一个目标。
陆丰的目光定格在后排相偎的两个年轻人身上。
陆知行几乎是用整个身躯将柏初护在懷里, 而柏初则低垂着头, 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
“看来, 这些异化兽是衝着你们来的。”陆丰这话讓機艙內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知行猛地抬起头,将柏初往身后又护了护,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胡说什么!”
就在这时,几只抓住機会的异化兽发疯般撞向機身。
駕驶員死死握住操纵杆,手背青筋暴起, 虽然避免大部分撞击,但还是飛機还是被影响。一个发动机熄火了,駕驶員苦大仇深地启动了最后一个备用发动机。
“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几分钟!”
陆丰却忽然起身, 利落地扯开飛机艙门。狂風瞬间灌入机艙,卷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看来你们需要离开,否则这架直升机上的人都将不复存在。”他说得雲淡風轻,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这句话讓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其他人艰难地吞咽着唾沫,就因为这样的猜疑,就要让这两个孩子从飛机上跳下去成为异化兽的口中餐,这实在是
陆知行则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将柏初整个护在身后。
“你休想!”陆知行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不管陆丰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那些疯言疯语,他只知道外面危机四伏,絕不能让柏初踏出这架飞机半步。
陆丰靜靜地看着他。
“我和你们一起去。”
机艙內又陷入了一瞬的死寂,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瞪着他。
“总不能害死大家,是吧?”陆丰的语调依旧平静,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柏初的心上。
柏初的呼吸一滞。
他越过陆知行的肩膀,看向舱外,天气已经黑了,黑压压的异化飞禽如同索命的幽灵,一次次悍不畏死地衝击着直升机的螺旋桨,金属摩擦迸溅出刺目的火花。
机身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陆丰说得对,如果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你别听他的!”陆知行太了解柏初,所以察觉柏初的异样时,手臂如同铁箍般将人圈紧。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登上这架直升机,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跳回地狱?
柏初却缓缓摇了摇头。
经历过方才的生死逃亡,他对陆丰那看似荒谬的推断,竟生出了一丝近乎本能的信服。
一种奇异的直觉在他心中湧动,那些疯狂的野兽,目标或许……真的是他?
“没关系,”他抬起眼,对陆知行露出一个安抚的的笑容,“我试一下。如果是真的,你们……就安全了。”
“什么叫‘你们’?!”陆知行敏锐地捕捉到那个刻意的划分,心脏骤然紧缩,一股灭顶的恐慌笼罩住了他。
然而,柏初没有再给他阻拦的机会。
只见少年猛地吸了一口气,他足下发力挣脱了陆知行懷抱,借着直升机倾斜的惯性,如同一只离弦的箭,决絕地投身于舱外。
“柏初!”
陆知行撕心裂肺的呼喊被狂风吞没。
下一秒,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急速下坠的柏初周身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银光,那光芒如此圣洁,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一对巨大的,由奇异骨骼构筑而成的光翼,哗啦一声在他背后猛然展开!
翼展遮天,神圣不可方物。
他悬浮于晚霞之中,光翼轻振,宛如坠入凡间的战斗天使,美丽而强大。
几乎是在他展翼的同一时刻,下方原本疯狂湧向直升机的陆地异化兽群齐齐顿住,发出混乱的咆哮。
天空中那些嗜血的飞禽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盘旋着,血红的眼珠在那道银色身影之间逡巡。
仅仅犹豫了瞬息,仿佛接到了某种无可抗拒的召唤,所有的异化兽。天上的,地上的同时调转了方向,如同汹湧的黑色潮水,朝着空中那道孤寂而耀眼的银色身影,疯狂涌去!
陆丰凝视着窗外那道绽放在天际的银色身影,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名状的震撼与痴迷。
少年舒展着流光溢彩的骨翼,在墨色天幕与血色残阳的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宛如古老神话中堕天的神祇。
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陆丰的心脏。
“柏初!”
陆知行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向洞开的舱门,哪怕下方是万丈深渊。
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拦在了他身前。陆丰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认清现实。你没有翅膀,跳下去,只是徒增一具尸体。”
他的目光依旧追随着那道银色轨迹,语气里带着狂热,“能够自主异化出飞行翼的存在……简直是奇迹。”
他猛地拉上舱门,将狂风的嘶吼隔绝在外,转身对面色惨白的驾驶员下达指令,“跟上他。”
直升机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挣扎着不断攀升,冲破厚重的雲层,气温骤降,舷窗上开始凝结冰霜。
驾驶员的呼吸变得急促,警报声刺耳地响起:“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再往上我们都会缺氧!”
机舱內,众人屏息望着窗外,柏初的身影已然化作一个小小的银点,仍在执拗地向上飞翔,而那片黑压压的异化兽潮,仿佛失去了理智,竟也追随他冲入了致命的无氧领域。
陆丰的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低声赞叹:“真是聪明。”
他的话音未落,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第一只异化飞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骤然坠落,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因剧烈的运动和急速的缺氧而失控,庞大的身躯相互碰撞、碾压,如同夜空中绽开的黑色烟花,一支接一支地簌簌落下,消失在云海之下。
机舱内的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劫后余生的庆幸凝固在脸上。
唯有陆知行,他的心被紧紧攥着,全部注意力都系于那个开始下坠的银色光点上。
他再次不顾一切地拉开舱门,凛冽的寒风瞬间倒灌而入。
他看準时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在令人窒息的高空中,精準地接住了力竭昏迷的柏初。
如今他的翅膀已经消失了,看起来就像一个虚弱的普通少年。
“抓紧!”陆丰反应极快,一条牵引绳精准抛至陆知行手边。
陆知行紧紧抱住怀中失去意识的柏初,咬紧牙关,借着绳索的力量,艰难地攀回机舱。
一场致命的危机看似化解,所有人都虚脱般松了口气。
驾驶员看着终于稳定下来的仪表盘和所剩无几的燃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正准备调整方向脱离香山险地。
“别动!”
陆丰突然厉声喝止,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着下方逐渐散开的云层,以及云层之下,那片重归死寂、却暗流涌动的香山山脉,源自本能的警惕浮上心头。
驾驶员的手僵在操纵杆上,不明所以,却不敢再动分毫。
直升机下方,黑潮般的异化兽群仍在疯狂奔袭,然而它们的脚步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尸骸堆积成山,零散的残肢断臂散落四处,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死亡边界。
夕阳的余晖为这片血腥的场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败气息。
“是结界。”
陆丰的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扫过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他太熟悉这个了,二十年前那场天灾的产物。
通过特殊装置将区域内的异化因子强制压缩,紧密结合,形成这道无形的夺命之墙。任何生物在接触结界的瞬间,都会被强行灌注超量的异化因子,最终因无法承受而爆体而亡。
“怎么办?我们也被困在里面了!”
机舱内顿时一片恐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绝望的事实,他们和那些异化兽一样,成了笼中之鸟。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呼喊压过了所有嘈杂。
“柏初!柏初你醒醒!”
陆知行跪倒在座椅旁,双手颤抖地捧着柏初苍白如纸的脸。少年双目涣散,原本莹润的肌肤此刻透出一种濒死的灰白,细密的血珠正不断从毛孔中渗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陆丰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助手:“医疗箱!”
他利落地检查着柏初的状况,眉头越皱越紧。少年体内的异化因子正在暴走,像是要将他从内而外彻底撕裂。
“没有麻药了。”陆丰抬头,目光直直射向几乎崩溃的陆知行,“释放你的信息素,现在。”
陆知行茫然抬头,泪水和血迹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根本无暇思考这个荒谬的要求,只是本能地抗拒:“什么?在这个时候……”
“如果你想让他活命,就照做。”陆丰的声音冷硬如铁,“情/欲信息素,立刻。”
陆知行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他确实深爱着怀中这个人,可此刻柏初命悬一线,他哪还有心思……
然而看着柏初痛苦抽搐的模样,想起陆丰作为创造者的身份,一股绝望的勇气涌上心头。他闭上眼,努力摒弃所有杂念,释放出那股独特的信息素,温暖中带着侵略。
奇迹发生了。
原本剧烈痉挛的柏初渐渐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变得绵长,最终晕厥在过去。
尽管依旧虚弱,但比起方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此刻的昏迷已是恩赐。
第104章 战斗 去控制,不要被吞噬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将柏初从无意识的深渊中强行拽出。
他呻吟一声,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物体腐败的恶臭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 令人作呕。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天光从未知的人口渗入,勉强照亮了他们容身的这个狭小山洞。一部手机被放置在身旁的岩石上,屏幕上显示他正在和陆知行通着电话,但通知栏代表电量的红色图标急促闪烁着。
“呃……”他试图动弹,却发现自己虛弱得連轉动脖颈都異常艰难,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拆散重组过一般, 无處不疼。
然而,当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移动,看清自己身体的状况时, 所有的疼痛都被瞬间抛诸脑后,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冲入心脏!
四肢……他的四肢不见了!
空蕩蕩的袖管和裤腿沾染着暗沉发黑的血迹, 软塌塌地贴在地上,而他只剩下一个完整的躯干, 像一尊被粗暴破坏的人偶。
“啊!”柏初脑中一片空白, 瘋狂地否定着眼前的一切。
他拼命地昂起脖子, 想要看得更真切些,渴望这只是重伤后的幻觉。可越是清醒, 眼前的景象就越是残酷,胳膊和腿确实从根部消失了,斷口處的剧痛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这个事实。
“啊!”
一声凄厉驚惶的尖叫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 在洞穴壁间碰撞回荡。
是梦!这一定是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柏初!”
熟悉的嗓音带着急切与心疼响起,这个声音从手机另一头到现实。
一道身影快速来到他身边,是陆知行!他的出现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柏初的无助, 却也讓他彻底坠入现实的深渊——这不是梦。
“陆知行!”柏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
无尽的恐慌淹没了他,思维混乱不堪,甚至連话都斷斷续续。
陆知行眼底布满了血絲,脸色苍白憔悴。他猛地跪坐下来,伸出颤抖不已的双臂,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看不见的伤口,虛虚地环抱住柏初仅剩的躯干。
他一只手緊緊搂住柏初的肩背,另一只手却无助又徒劳地覆上他的眼睛,不忍讓他再看这残酷的景象,声音沙哑破碎:“别看了……柏初,别怕……”
被捂住眼睛,陷入一片黑暗,柏初反而更加激动。他依偎在陆知行怀里,却感觉自己像个残缺的、巨大的人形玩具,他想要回抱对方,寻求一絲安慰和真实感,可意念动了,肩膀處却只有空荡荡的疼痛传来——他没有手了,连拥抱都成了奢望。
这份认知讓他绝望得浑身发抖。
陆知行猛地抬起头,怒视向洞穴另一侧的阴影处,“你不是说,在他醒来之前就会恢复吗?!”
阴影里,陆豐缓缓踱步而出,嘴角竟还挂着一丝笑意,他平靜地回应:“我是根据你的身体恢复数据做的预判。看来,他的身体机能和再生潜力,比我想象的要优秀太多太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柏初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完美杰作的驚叹。
柏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剧烈的疼痛和灭顶的恐惧讓他无法冷靜思考,他只知道陆知行不会害他。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在陆知行的怀里不安地扭动,一遍遍急切地呼喊:“陆知行!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知行!”
陆豐的声音平淡无波,在这阴冷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残酷:“我们出不去了。那群異化兽像瘋了一样,只追着你。飞机……也没油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柏初空荡的肢体处“唯一的办法,就是切下你的肢体抛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反而让柏初因极度恐惧而沸腾的情绪瞬间冷却了下来。他停止了颤抖,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真的是因为我……”他喃喃低語,声音干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異化兽会追着他。
陆豐伸手,轻轻地拉开了陆知行捂住柏初眼睛的手。视线重新恢复,柏初怔怔地看向陆豐,他的手里拿着一支针管。
针管内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诡異的红白交织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冰凉的酒精棉擦拭过颈侧皮肤,激起一阵战栗。当针尖刺入脖颈脆弱的血管时,尖锐的刺痛让柏初倒抽一口冷气。被如此致命的地方被侵入,本能地感到恐惧,但眼角余光瞥见陆知行,他又强行压下了挣扎的念头。
他相信陆知行,只要他在,就是安全的。
药剂推入体内,带来一阵奇异的灼热感,随即,难以忍受的麻痒从四肢断裂处疯狂滋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皮肉骨髓间啃噬、爬行。
柏初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就在这片难以言喻的折磨中,他瞪大了眼睛,看到了近乎神迹的一幕,血肉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交织、延伸,骨骼生长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山洞里清晰可闻。
大约十分钟后,他失而复得的双手和双腿完整地出现在他眼前。他难以置信地动了动手指,又尝试弯曲膝盖,除了新生皮肤略显娇嫩和无力感之外,与原来别无二致。
“这……简直是魔法……”他低声惊叹,这样的“魔法”竟然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陆知行緊抿着唇,别开了脸,不忍看柏初脸上混杂着惊奇与后怕的表情。
他当然不想让陆丰这么做,天知道他看着陆丰举起刀时,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可是……那是当时唯一能救下柏初性命的方法。
他做不到抛下柏初,可是那样带着柏初,大家只能一起死。
无尽的愧疚和心疼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柏初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脚,用力握了握拳,感受着真实的力量回归。他想,如果牺牲肢体能救下大家,似乎是值得的。
他抬起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关切问道:“那……其他人呢?”
陆丰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医疗箱,闻言头也没抬,只轻描淡写地回了四个字:“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
柏初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简单的四个字背后,是几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这一切,真是……太残酷了。
悲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忽然,他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猛地看向陆丰,“异化兽……为什么会只追着我?”
陆丰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稀有标本般的兴味,像个耐心的老师在对学生解惑:“因为你拥有一个连实验室都无法复制的完美身体。别人,都是从这个世界被动汲取异化因子的能量,而你不一样……你可以创造异化因子。”
“什么?”柏初彻底愣住了,这个答案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一旁的陆知行听到这句话,猛地攥紧了拳头。他痛苦地别过头去,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不愿面对的事实,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陆丰的声音在幽闭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的信息素很特殊,像一种高效的催化剂,能促使周围的物质轉化为异化因子。同时,你本身也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会自发地吸引、聚集环境中游離的异化能量。
那些异化兽感知到了你的‘与众不同’,它们本能地追逐你,渴望将你吞噬入腹,以此获取你身上它们梦寐以求的力量。”
这番解释对于在实验室长大的陆知行而言,清晰得残酷。他比谁都明白,这看似是上天恩赐的强大能力,实则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意味着柏初将成为所有异化兽永恒的猎物,更可怕的是,他无意识中散发出的力量,本身就在催化周围的环境,引发不可控的异变。
柏初听得懵懂,却又从陆知行骤变的脸色和陆丰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語调中,捕捉到了极致的危险。
他下意识地向后瑟缩,脊背抵上冰冷潮湿的岩壁,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他甚至觉得连身旁的陆知行都透着一丝陌生,一种想要逃離此地的冲动攫住了他。
慌乱中,他的身体无意间碰到了岩缝边的一个小东西,一只不起眼的黑色甲虫。
然而,异变就在下一秒发生!
那甲虫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充气般急速膨胀,原本漆黑的甲壳瞬间褪色,变得惨白,体型在呼吸间就超过了人类的大小,并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变大,几丁质外壳摩擦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喀”声。
“这……这是什么?!”柏初惊恐万状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身体僵直。
电光火石之间,一旁的陆知行眼神一凛,手起刀落!一道寒光闪过,那巨大虫怪尚未完全展现其恐怖形态,头颅便与身体分离,咕噜噜地滚到柏初脚边,竟有篮球般大小,断裂处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怪味的液体。
柏初低头看着脚边那狰狞的虫首,再回想陆丰方才的话语,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你的意思是……香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我?那些人死了……也是因为我?!”
“基本正确。”陆丰的肯定如同最终审判,冰冷而精准。
“你闭嘴!”陆知行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暴怒与痛苦,他一把狠狠推开陆丰,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不想让柏初承受这些,这太残忍了!
然而,预想中的争吵并未爆发。
“轰——!轰——!”
洞外突然传来猛烈而连续的撞击声,整个山洞都在随之震颤,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他们被异化兽找到了!而且听动静,数量绝对不少。
柏初瞬间如临大敌,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站起。
陆知行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本能地想要冲出洞口御敌。可他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就猛地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感觉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滚灼烧,骨骼深处传来清晰的、令人胆寒的碎裂与重组声,剧烈的痛苦让他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陆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早已预料的嘲弄:“我早说过,让你离他远一点。你的等级虽高,但你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了。离他太近,受到他无意识散发的力量影响而被诱发异变,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当陆知行体表不受控制地刺出森白骨骼时,柏初骤然明白了陆丰话语中的全部含义。
那些白骨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刺破青年劲瘦的腰背与肩胛,发出令人齿酸的“咔嚓”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诡异的光泽。
陆知行……他正在变成和外面那些怪物一样的存在!
陆知行自己比柏初更早察觉身体的剧变。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深深看了柏初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正在异化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山洞的遮蔽。
洞外,被柏初气息吸引而来的异化兽群正疯狂撞击着岩壁,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陆知行的出现,如同水滴溅入滚油,瞬间引爆了战局!
骨骼异化带来的痛苦似乎转化为了狂暴的力量,他嘶吼着,挥舞着已覆盖骨甲的双臂,与汹涌扑来的兽群悍然撞在一起!
利爪与骨刃交锋,迸溅出刺目的火星。尽管兽群数量众多,但异化过程中的陆知行力量、速度都在疯狂攀升,竟以一己之力暂时挡住了潮水般的攻势,骨刃翻飞间,残肢与污血四处飞溅。
“陆知行!”
柏初挣扎着想要爬起追出去,可虚软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他刚撑起身体,便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看不清陆知行的情况,可听着这声音,便揪心的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都是因为他!?
他转向洞内那个始终冷静得近乎残酷的男人,声音因崩溃而嘶哑:“如果……如果那些异化兽都是因我而来,那我消失……它们是不是也会消失?!”
山洞角落不断有被柏初气息吸引而来的小虫试图异化,陆丰手里中的手术刀化作一道道银色的闪电,精准而高效地切断每一只潜在威胁的生机。
刀锋划过甲壳或皮肉,发出细微的“噗嗤”声,粘稠的液体偶尔溅上他白色的衣角,他却眉都不皱一下。
听到柏初的话,他头也没回,语气平淡无波:“我无法保证现有的异化兽会消失。但理论上,源头消失,新的异化确实会停止。”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让柏初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他攥紧了拳,一个悲壮而决绝的念头在心中疯狂滋生。
然而,陆丰下一句话却让他猛然僵住。
“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陆丰终于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投向他,一字一句道:“你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你可以尝试,主动用你的信息素,去引导、催化他体内的异化因子,帮助他掌控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力量吞噬。”
“我……?”柏初彻底愣住了,茫然与无措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105章 远离的秘密 如果做/爱都不算在一起……
“那我们就一起去死。”
陆豐平靜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柏初愣住了, 苍白的脸上血色盡失。他没有别的办法了,陆知行还在外面, 生死不明。他只能先試試,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要怎么做?”他声音干涩发哑,像是两张砂纸在摩挲。
陆豐:“释放情欲信息素,这里没有omega,你可以盡情释放。”
柏初:?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荒謬,太荒謬了!陆知行怎么可能会被他的情/欲信息素影响。
而且这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即便是确认附近没有Omega。
“这方法有用?”
“你可以不信。”路豐像是局外人, 丝毫不在乎这也关乎着自己的生死。
柏初咬着牙。
陆知行在外面独自面对那些可怖的異化兽。
剧烈的担忧和身体的剧痛交织,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也许是病急乱投医,也许是理智早已在接连的冲击下搖搖欲坠。
总之, 尽管荒谬至极,柏初还是闭上了眼, 试图集中精神。
他奋力催动着体内早已枯竭的力量,试图榨取出那特定類型的信息素。然而他的身体早已虚脱到了极限, 精神也濒临崩溃, 脑海中混乱不堪, 哪里能轻易调动起与“情/欲”相关的东西?
只有零星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这已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強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他身体一软, 徹底陷入了黑暗,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依旧是洞外那个浴血的身影。
陆豐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软倒在地, 人事不省的柏初,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難以察觉的失望。
他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提起脚边的医疗箱,步履沉稳地走向山洞外。
洞外的景象堪称修罗场。
月光勉強照亮了这片屠戮之地。
不再是普通的山野,而是由无数異化兽残破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粘稠的血液浸透了土地,发出暗沉的光泽。刺鼻的腥臭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在那尸山血海之中,矗立着一个庞大的、完全失去了人類形态的阴影。
那是徹底異化的陆知行。覆盖着坚硬角质层的軀体布满伤痕,獠牙利爪在微光下闪烁着寒芒,只有那双巨大的猩红瞳孔里,还燃烧毁灭一切的兽性。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活物的气息,喉咙里发出低沉嗜血的咆哮,庞大的身軀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猛地冲刺过来!利爪撕裂空气,眼看就要将陆丰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那尖牙即将触碰到陆丰颈侧的前一瞬,異化巨兽的动作猛地僵住,硬生生停了下来。
陆丰面色不變,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淡然地从隨身提着的医疗箱里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针剂,精准而迅速地扎进了异化兽柔软的眼睛,将里面的液体推注了进去。
药剂生效得极快。陆知行巨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那骇人的兽瞳中的红光逐渐涣散、消退,庞大的形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开始收缩、變形。
最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人类躯体,浑身浴血,伤痕累累,昏迷不醒地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远在国外的叶绯玉和柏研修接到消息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香山。
但那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陆知行在医院昏迷了三天。
而耗尽了所有心力、信息素彻底紊乱的柏初,则陷入了更深的沉睡,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这件事情对两人伤害极大,一个人几乎丧失了关于香山的大部分記忆,而另一个零零散散的記忆只余有痛苦。
就在柏初苏醒,陆知行从病床那个上不管不顾跑下去去找人的时候,陆丰拦住了他。
“你最好不要告诉柏初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会死。”
陆知行疑惑,“为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他和数不尽异化兽对决,虽然脑海里的记忆残缺不全,但柏初惊慌的眼神和那阵難受的心悸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不知道柏初现在怎么样,但他知道柏初现在一定需要他陪在身边。
陆丰淡淡道:“香山的意外是柏初而起,在知道这个事情后,他选择要自我了断来结束这场災難,但还好叶绯玉来的及时,他没死成。”
“你!那他!”陆知行因为身体虚弱连站都站不稳,可一想到柏初知道这场災难因他而起,的确会做出自裁的决定就焦急的不行。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提,他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是异化处!”
“异化处不会查出来。”
“为什么?”
“因为这场灾难的发生条件是你,柏初,还有香山。
香山特殊的结构导致了巨大数量的异化因子以难以想象的密集程度存在,而柏初强大的再生能力可以聚集异化因子修复自身,可没想到你和柏初超高匹配度信息素可以再一次催化柏初使用的异化因子。
真是不可思议。”
陆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满满都是对自己获得研究结果的赞叹。
“什么意思”陆知行在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变成了一滩浆糊,无法思考,只留有后怕。
他不明白,但他了解陆丰,一旦面对研究,陆丰这个人就不会撒谎,也或者是不屑于。
这意思,好像他只要远离柏初,这场灾难也就能离柏初远些。
他不想相信,也不想离开柏初,可是他看到了柏初的诊断书。
诊断书上写的很清楚,柏初的脖子上有个穿刺的痕迹,可现场唯一能找的凶器,就是变异老鼠的异化胡须,那根尖尖的,如同矛一样的东西。
但那上面竟然是柏初的指纹。
陆丰告诉他,柏初在昏迷前,拿起了拿东西要捅穿自己的脖子,以防止越来越多的异化兽去攻击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所以在得知陆丰的话后,面对再来病房看望他的叶绯玉,他第一次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后来不久,他转学了。
只是转学需要时间,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面对柏初头一次产生的了怨怼的情绪。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顾及自己,那么心甘情愿的为了别人去死。
他曾经想过,如果柏初能平安,他即便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人也可以。只是危险并不会隨着他的离开而消失。
他原本只是会有意无意的将陆丰的违规操作透露给联盟,但是联盟就像眼瞎了一样,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他发现了陆丰的某些研究涉及了柏初。
他再也忍不住,回到了那人的身边。
他不知道回去对不对,只是他信不过别人,只有亲眼看着柏初才能放心。
*
两年后的香山,虽然陆知行和柏初上一秒还在吵架,但是发疯的异化兽摇晃着通风管道,生命危机之刻,两人也顾不得争吵。
陆知行从手上异化出一根绳索,绳索像长了眼睛一样,飞速向另一边钻去,直到了抓到了一个坚硬物体。
陆知行抱住柏初,随后绳索飞速缩短,二人像做管道滑行一样,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前进。
而那群失去了理智的异化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不懂配合,只是争先恐后的想要争夺那股散发的力量,结果就是一个接一个堵在了管道里。
两人来到了一个类似杂物间的地方,陆知行出手,又用异化骨骼封住了通风管道。
房间里很安靜,大战一触即发。
首先开口的是柏初。
“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的,你看我像一个傻子四处跑很好玩吗?”
“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这个灾难和你有关?然后你再想结束自己?还是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才能引起这样的意外,我们彻底分开?”
柏初愣住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知行的话像强调,也像是反问。“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陆丰说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在一起会催化异化因子,造成二十年前那样的景象。”
“那你还来找我!”柏初现在一点也不能冷静思考,只想和陆知行吵架。
“柏初,我是想你平安,我没有办法。”陆知行看出了柏初的激动,试图上去安慰。
“你没有办法?你那么信陆丰的,你去和他过一辈子!”想到生气处,越想越气。柏初气地咬牙切齿,推了一把陆知行。
陆知行很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任由柏初发泄。
他撞到了一个橱柜上。
下一刻,他发现了不对劲。
橱柜里有人。
林意笑着从橱柜里爬了出来,像个好好学生一样打了一声招呼。
“那个我本来一开始就想出来的,但是你们一直吵架,吵得越来越凶。”
“哼。”柏初现在很生气,即便是无辜的林意,他也没有像好好说话的念头。
林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柏初,只觉得很新奇。他走到人旁边,“你怎么生气了?陆知行太可恶了,你现在就和他分手,我和你在一起,保证不会惹你生气,好好听话。”
他说着,还像模像样地举起了手发誓。
不过就以林意连共享单车都扫不出的信用,这话实在是没那么让人信服。
柏初气道:“我们没有在一起,他随便怎么样,我都管不到。”
陆知行道:“如果做/爱都不算在一起,那什么算在一起?”
“在一起的前提是互相相信,你没有!”
林意在旁边皱眉,“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嗯???”——
作者有话说:写回忆快写丝我了
第106章 柳致和异变 陆知行你在炫耀什么?
杂物间里只有一盏白炽灯, 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没人管还是怎么样, 灯罩上堆积着一层不小的暗黄色物质,原本白亮的光变得昏黄。
“我靠,陆知行你在炫耀什么。”
林意夹在中间,声音几乎被淹没。
他从那些激烈的字句缝隙里,艰難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尤其是在陆知行那些破碎的辩解里。
但没人理会他,那两人像两匹抵死相争的困兽, 眼里只剩下对方。
林意气結,额角青筋直跳。“喂!”
他提高音量,但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 但林意却覺得这两个人在眉目传情。
下一秒,柏初猛地出手。
他一把攥住陆知行的前襟, 顺势狠狠将人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砰”的一声闷響,震得旁边橱子微微顫动。一些依靠在牆壁上的杂物纷纷倒在地上, 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柏初的手指修长白皙, 此刻却如铁钳般死死扣在陆知行的颈间, 手背因为用力而绷出清晰的青筋。
他胸膛起伏,仿佛下一秒, 真的会掐断掌下这人的呼吸。
被死死按在墙上的陆知行动弹不得,喉间的壓迫让他臉色涨紅,却仍艰難地挤出字句:“柏初…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 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柏初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气息喷在陆知行臉上,灼热而顫抖。
他心中一片混乱,愤怒底下是冰冷的恐慌, 陆知行先前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他心底最不安的角落。
他最怕的就是陆知行什么都不说,然后再悄然離开。
陆知行急促地喘了口气,避开柏初能杀人的视线,望向那盏孤灯投在墙上的光影。
“陆丰曾经说过…我和你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高得異常…而你,对異化因子有特殊的感应体质。如果我们两个…不幸在一起释放了信息素,在特定条件下,就能通过扩散催化大范围的異化因子…然后,创造一场…像香山那样的‘意外’。”
柏初愣住了,钳制的手不自覺地松了一丝力道。
这番话像天外来音,每个字都懂,连成句子却荒谬得令人難以置信。
催化?
创造?
他想起香山那一日冲天而起的诡异光雾和隨之而来的混乱,心里猛地一沉。
所以真的是因为他?
陆知行捕捉到他瞬间的恍惚,继续快速说道:“所以我当时想…也许離你远远的,对你才是最好的。可是…”
他声音低了下去,染上一点苦涩,“有一天我没忍住,偷偷回去想看你…那天出了点小意外,我们靠得很近,但我却发现,我们的信息素并没有产生任何异常。”
柏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记忆的碎片被这句话勾起。是有那么一次,在巷口仓促的偶遇,风里只有彼此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他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漏了一拍手本能的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可是那个人背对着他,并不想回头,甚至扔下了自己的大衣仓皇逃跑。
他还记得那件大衣上淡淡的酒精味道。
可是他想起离别前的陆知行,根本就不敢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陆知行语气渐沉,连臉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后来我找机会潜入了陆丰的私人实验室,才发现香山那次,完全是一个无法复制的偶然。那里的地质构造特殊,长久以来积累了海量的异化因子,我们只是不幸点燃了引信。那次爆发之后,积存的‘燃料’已经耗尽了。”
他抬起眼,看向柏初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怒火似乎被困惑取代了些许。“可我又发现,陆丰并没有放弃,他还在不断派人接近你、观察你…我放心不下,所以才…”
“所以你这混账之前不告而别,之后又像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柏初接过话,声音干涩,手上的力道终于彻底松开,但人却仍将陆知行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就是因为这个?”
陆知行点点头,颈间被掐出的紅痕鲜明刺目。“我不想让你知道…更怕你会觉得,那样一场灾难是因你而起。”
他的目光沉静而哀伤,看进柏初眼底,“我太了解你了柏初。一旦你认定自己是祸源…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终結一切。”
杂物间内陷入短暂的死寂,柏初退后半步。他垂下头,额发遮住了眼睛。
陆知行说得对,如果这样一场灾难,只有他才能结束,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结束自己。
但此刻,他并不想死了。
又或者说。
陆知行所说的大概率是从陆丰那里得到的,但那并不一定是真的。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裸露出来的肌肤正在慢慢变回正常皮肤的样子,那些白色的像鳞片一样的晶状物正在簌簌的往地上掉着。
林意终于在这片寂静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憋了半天,只喃喃吐出一句:“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惊天动地的苦情戏啊?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處境现在很危险,搞不好就会被马上发现,死翘翘的。”
“声音最大的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陆知行不客气地说道。
“切。”林意翻了个白眼。
但是也不知道林意的嘴是开了光还是怎么着,下一刻一道声音響起。
狭窄的杂物间里空气凝滞。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像直接敲在三人的心脏上。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柏初和陆知行立刻绷紧了身体,目光锐利地射向那扇单薄的铁门。
林意更是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双瞪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疑。
谁?警卫?
还是别的什么?
冷汗悄无声息地浸湿了他的后背。
“林意!”
门外传来的喊声,让林意浑身一震。
这声音…是柳致和?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因过度紧張出现了幻听。
柳致和不是应该早就被周延礼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香山基地?
担忧瞬间壓过了谨慎。
林意也顾不上陆知行警告的眼神和柏初试图阻拦的手势,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有些发抖地拧开了反锁的门闩。
门外走廊冷白的灯光倾泻进来,映出来人的模样。
果然是柳致和,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基地警卫制服,头盔夹在腋下,脸上还故意绷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劲儿。他身姿挺得笔直,试图掩盖那份属于学生的青涩,但那眼神里的焦急却无處隐藏。
“你怎么在这里?”林意压低声音急问,一把将他拉进杂物间,迅速关上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是惊还是怕。
柳致和反手握住林意的手腕,力道有些紧。“我不放心你。”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定位光点,正与他们此刻的位置重合。
“你发现我有危险,想尽办法也要送我走。现在你有危险,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躲着?”
林意看着那熟悉的追蹤软件界面,喉嚨一哽。
当时他并不信任周延礼,生怕这个看着就不怀好意的人名义上是保护柳致和,但实际上不知道要把人卖去哪里。
所以二人的手机上有一个追蹤的软件,可以隨时知道对方的位置。
这是他当初为了保护柳致安装的,却忘了对方同样能反向追踪自己。一股复杂的暖流混杂着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他張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柳致和这时才注意到阴影里的柏初和陆知行,惊讶地挑了挑眉,正想开口打招呼。
异变,就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降临。
柳致和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
他先是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急剧收缩,眼球因极度的惊恐而微微凸起,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随即,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喉嚨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柳致和?!”林意察觉不对,想要上前。
柏初却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伸手将林意拉了回来。
下一秒,令人牙酸的“嗤啦”声响起!一根惨白、尖端染着诡异暗色的骨刺,毫无预兆地从柳致和背后的脊椎处猛然刺出,瞬间撕裂了那身警卫制服!
骨刺生长的速度快得骇人,带着粘稠的、难以名状的□□,径直向上延伸,“锵”的一声脆响,竟直接刺入了杂物间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因为撞击不停的摇晃。
剧痛让柳致和的脸扭曲变形,但变化并未停止。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活物在蠕动,骨骼扭曲拉伸的“咯咯”声密集响起。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越张越大,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两排牙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尖利细长,闪烁着寒光。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个刚刚还一脸担忧赶来的清秀少年,便在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彻底扭曲成一只匍匐在地、涎水横流、只剩下捕食本能的恐怖异化兽。
它抬起头,那双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情绪的血红眼睛,死死锁定了离它最近的林意,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充满饥饿感的嘶吼。
第107章 异化真相 我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林意喘息间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而那东西——那曾经是柳致和的东西正伏在对面,黏腻的涎水顺着开裂的齿缝滴落, 在寂静中敲出“嗒、嗒”的轻响。
“柳致和!”
林意喊出的声音帶着颤。他无法将眼前这头怪物与记忆中总是温和腼腆的同桌聯系在一起。
那怪物覆盖着白褐色的甲壳,嶙峋的骨刺从肩背暴突而出,閃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然而自腰腹以下,异化的痕迹却變得紊乱而稀薄,直到双脚,竟还可怜地套着半只残破的运动鞋,属于人類的脚趾因痛苦蜷曲着。
它的眼珠浑浊泛黄, 却异常灵活地在三人之间逡巡,那不是野兽纯粹的饥渴,里面沉淀着令人心寒的审度。
它在挑选最易得手的猎物。
林意感到那目光最终钉子般扎在自己身上, 寒意瞬间窜遍脊背。
狭窄的储物间空气凝滞,弥漫着鐵锈与腐烂的甜腥。柳致和, 或者说那怪物猛地弓身,下半身尚属人類的腿部肌肉贲起, 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扑来的轨迹刁钻, 直取林意侧颈!
“退后!”
柏初的低喝自身侧炸响。
林意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猛地向后扯去, 险险避开那閃着寒光的利爪。
柏初已挡在他身前,手臂横格, 并未异化,只以血肉之躯硬撼那布满尖刺的前肢。
“嗤啦”一声,衣袖破裂, 血痕立现。
柏初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形如磐石,将林意牢牢护在身后狭小的三角区域。
他眼神锐利地锁住怪物,试图寻找破绽, 却又处处留力,每一次格挡与闪避都透着不欲伤其根本的克制。
三人在这方寸之地腾挪,呼吸交错,压抑而沉重。
林意看得心驚,既怕柏初受伤,又痛心于柳致和的异状,心中乱麻般绞成一团。
为什么偏偏是柳致和?他还能變回来嗎?
“柏初!”
陸知行冷硬的声音打破僵局。他眼中掠过一丝不耐,显然对柏初这种近乎“仁慈”的缠斗很不满。
话音未落,他右臂肌肉猛然膨胀、變形,轉瞬间硬化成一段布满螺旋纹路的深白色钝器,帶着沉闷的風声,精準狠厉地砸向柳致和后颈最为密集的一簇骨刺!
“砰!”
钝响令人牙酸。碎裂的骨刺茬口迸溅,柳致和喉中发出一声短促的、似人似兽的哀鸣,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瘫倒,长舌耷拉在外,混着血丝的涎水汩汩漫开,浸湿了地面陈年的灰塵。
“喂!你是不是人?他可是柳致和!”林意脑中那根緊绷的弦断了,冲陸知行吼道。
他挣扎着想上前查看,却被柏初抬手制止。
陸知行手臂恢复原状,甩了甩,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斜睨林意,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如果你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連累柏初。”
言辞如刀,瞬间点燃了林意积压的驚怒与无力感。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视线碰撞几乎要迸出火星。
“够了。”柏初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争吵的两人身上,而是再次聚焦于昏迷的柳致和。
他蹲下身,目光像最精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那具怪诞的身体。
他看得分明,异化的程度并非均匀,自头颅、脖颈至上半身,狰狞可怖,覆盖严密;
越往下却越见散乱,到了脚踝处,灰败的皮肤下甚至能看到属于人类的青色血管在微弱搏动。
而那张开的巨口中,交错参差的利齿,异化的彻底程度远超其他部位,闪烁着森然白光。
一个模糊的念头刺入脑海。他想起博川学生被绑架的事情。
而最终产生的变化,也不过是柳致和被拔了牙而已。
柏初眼神一凝。心念微动,异能力量悄然流轉,自掌心蔓延,一层莹白如玉、却坚逾精钢的骨质迅速覆盖了他的右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出手快如闪电,五指精準地钳住柳致和口中一颗最为硕大、形态也最偏离常理的獠牙。
手腕猛地发力。
“嗤!”
伴随着仿佛皮筋断裂的细微声响,那颗异化的獠牙被連根拔起,带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
奇迹,就在这瞬间发生。
那狰狞的獠牙离体的刹那,仿佛触动了某个隐藏的开关。
柳致和身上那些白褐色的甲壳、暴突的骨刺,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竟开始肉眼可见地软化、收缩、消退!
皮肤下剧烈蠕动的异化组织逐渐平息,属于人类的肤色和轮廓,正一点点艰难地挣扎着,重新浮现出来。
柏初握着那颗尚带余温的异齿,瞳孔深处映着这逆转般的变化,心中浪潮翻涌。
他明白了!
“林意!”
骤然响起的呼唤像一枚石子投入寂静深潭,惊得林意肩头一颤。
“在!”
他本能地应声抬头,对上一双在昏暗中仍亮得惊人的眼睛。
“你的手機有信号对吧?”
“对啊。”林意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作为林家珍视的S级Omega,他的通讯设备确实经过了特殊加密处理,即便在这座布满信号屏蔽装置的地下设施里,依然顽强地维持着一格微弱的信号。
当初为了与柳致和保持聯系,他悄悄将备用機给了对方,却没想到这个决定会在此时成为关键。
“给我,我需要联系外面。”柏初伸出手。
林意乖乖递过手機。
“是给叶叔叔求救嗎?其实不用的,我来的时候联盟就已经包围了这里,这里被拿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是。”柏初摇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按下拨号键的瞬间,门外陡然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异化兽已经找到了他们藏身地方。
撞击鐵门的闷响一声重过一声,墙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在灯光中翻滚如雾。
陸知行一步踏前,肌肉緊绷,身形在昏黄光线下拉出蓄势待发的影子:“通風管道不能再爬了,我们闯出去吧,我来给你们打头阵,你们趁机躲开。”
“不。”柏初将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却指向头顶的通風口,“就走通风管道,我们要找到换气的地方。”
“什么?”陆知行和林意异口同声,惊疑交加。
狭窄的通风管道如同钢铁铸就的迷宫,视线所及尽是冰冷铁皮。若是在其中被前后夹击,无异于自陷绝境。
林意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尖发白,Omega的本能让他对密闭空间有种天然的恐惧。当时要不是为了逃跑,他是死也不会进这种既小又黑还难闻的地方。
“相信我,我一会和你们解释。”柏初话音未落,人已跃上通风管道。
门外撞击声愈发狂暴,铁门开始变形。
林意咬了咬牙,跟着爬了上去。管道内弥漫着机油和尘埃混杂的怪异气味,手掌按在铁皮上传来透骨的冰凉。
他很不喜欢,但现在也没有办法。
陆知行很有绅士风度的打算最后上来,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柳致和,就他准备钻进管道时,柏初却忽然俯身,伸手接过了柳致和,同时对陆知行做了一个明确的手势,停在那里。
“至少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柏初的声音在金属管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我们确实不应该在一起。”
“什么?”陆知行睁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柏初快速在柳致和身上摸索,找到那只特制手机。虽然经过了一系列的磨难,但这个手机不愧是出自林家之手,打开屏幕居然还是亮的,功能完好无损。
柏初抛给陆知行:“宝贝,你留在这里,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喂!你疯了吗?”陆知行伸手想抓住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柏初的异化能力瞬间发动,通风口被一层白褐色屏障封得严严实实。
拳头重重砸在屏障上,却连一个裂缝都产生不了。
管道深处,手机里传来叶绯玉几乎破音的叫喊:“小初!小初!”
“爹地,你先冷静一下。”柏研修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贯的沉稳,“小初,你那边怎么样?”
柏初将柳致和妥善安置在管道转角相对宽敞的位置,这才压低声音回答:“你们现在还没有进攻香山,是不是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柏研修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多了几分凝重:“你怎么知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管道远处传来爪牙刮擦金属的声响,由远及近。林意捂住嘴,连呼吸都放轻了。昏暗中,他看见柏初的侧脸轮廓绷得很紧,喉结轻轻滚动。
“是不是有人变成了异化兽?”柏初一字一顿地问。
回答是更长的沉默。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是。”
“爹地,爸爸,你们去查这些变成异化兽的人,是不是都去黑市上买过时烬?”
柏研修道:“我会立刻找人去查,10分钟之内我会给你结果。”
叶绯玉回忆道:“说起来,我在放到他们的时候感受到了不属于他们的异化因子,好像只有时烬能做到。”
柏初越来越严肃,“爸爸没有时间查了,你和爹地现在不用管香山,先通知异化处,小心服用过时烬的人,他们马上就会变成异化兽。”
第108章 感染 丝毫不,人渣
电话那头的葉绯玉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小初, 你確定吗?”
柏初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柳致和獠牙被拔下的那一幕, 牙齿与血肉分离,人类轮廓在痛苦扭曲后逐渐恢复。
那一刻,真相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我確定。”
他记得柳致和齿缝间那点不自然的反光。
时燼。
这个名词像一枚冰冷的钥匙,打开了所有谜题的门锁。
时燼就是拥有能改变異化能力的作用,所以才会被人追捧。
二十年前那场席卷世界的天灾,不就是因为異化因子过度聚集,才导致了人类动物甚至是植物发生了不可逆轉的異变。
而两年前的香山意外, 虽然耗尽了此地积蓄的特殊能量,但时烬的存在,意味着……
意味着每个服用过它的人, 都可能成为行走的“微型香山”。
当个体承载的异化因子超越极限,再被特定条件催化, 异化兽的诞生就成为了必然。
他从来不愿相信,仅仅是与陆知行在一起就会引发灾难。可柳致和在他面前兽化的画面, 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刺穿了他最后那点侥幸。
父亲们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很特殊, 小初。”“你的再生能力……我们无法完全解释。”
那些话语里藏着担忧,也藏着未言明的恐惧。
他此时像在黑暗迷宫中摸索的孩子, 只能一次次试错,用自己作为实驗品去探查真相。
作为S级Alpha,他的感官敏锐得近乎残酷。此刻, 他清晰地听见门外那些疯狂撞击的异化兽,在他移动的瞬间突然靜止了。
仿佛失去了目标的猎犬,它们开始混乱地原地打轉,发出困惑的呜咽。
紧接着, 是陆知行破门而出的巨响,是愤怒的拳头砸碎骨骼的闷响,是野兽濒死的哀嚎。
他突然停下动作。
透过通風管道的金属网格,下方房间的景象隐约可见。那是个空旷的实驗室,惨白的无影灯照亮了手术台和陈列着各色药剂瓶的壁架。
“我会继续走,”柏初压低声音,“你们留在这儿。”
不等林意回应,他已经掀开前方的通風盖板。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道熟悉的白褐色屏障再次升起,将林意和昏迷的柳致和封在了管道深處。
“等等!柏初!柏初!!!”
林意的呼喊在金属管道里撞出回音,他徒劳地拍打着屏障,最终只剩下自己、昏迷的同伴,以及这令人窒息的寂靜——
柏初在管道中匍匐前行。
铁锈的气味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管道逐渐向上倾斜,尽头處,一絲微光从缝隙渗入。
他推开最后一道格栅。
圆盘大的月亮就这样独自掛在空中。
夜風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瞬间扑面而来。柏初站在香山頂峰,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卷起。
脚下是漆黑如墨的山林,远处城市灯火连成一片碎金流淌的河,而头頂,星河横贯天际,冰冷而辉煌。
手机再次震动。
“小初,异化处已经控製局面了。”这次是柏研修的声音,背景里传来急促的指令声和通讯杂音,“虽然还不能立刻确定所有时烬服用者,但从爆发分布来看……确实是从香山开始,呈辐射状递减。”
猜测被证实了。
柏初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夜风灌进他的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时,视线尽头出现了人影。
那人从阴影中走来,步伐不疾不徐,踏过碎石和荒草,如同漫步自家庭院。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也照亮了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爹地,爸爸,你们先去忙。”柏初轻声说完,掛断电话,将手机塞进衣袋。
陆豐在他面前五步处停下。山风呼啸着掠过两人之间,卷起枯葉和尘埃。
“你看起来,”陆豐微微偏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柏初的臉,“好像很自信?”
柏初没有回答。他只是迎着风站立,任由发絲凌乱地拂过眼睛。
在他身后,是万丈深渊;在他面前,是妄想毁掉世界的敌人。
而在他心中,那个试错的方程式,终于快要推导出最终答案。
“你的方法并没有成功。”陆豐的柏初穿透风声,平静得可怕,“不是所有人都服用了时烬。这股力量太弱了。引发的效应甚至没能扩散到第二个国家。”
面对这样的结论,陆豐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欣赏的光。“我早就说过,”他向前踏了一步,鞋底碾碎了一片枯叶,“你应该出生在我的实验室。”
柏初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月光将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冷银,睫毛在颧骨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我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表面看上去是个正常人,却总能精准找到别人最讨厌的话,然后不分场合地说出来。”
“我说的是实话。”陆丰正色道,双手缓缓插进大衣口袋。从容得像是站在自家客厅,而非这狂风呼啸的绝顶。
“我说的也是实话。”柏初迎上他的目光,“而且先生,你的计划看来是失败了。”
“你知道吗,”陆丰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愉悦,“我在实验室这么多年,得到的最有用的结论就是”。
他故意停顿,看着柏初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道出了残忍的真相,“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猜想。”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取出一台手机。屏幕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指尖轻划,调试画面。然后他举起手机,将屏幕转向柏初。
画面里的影像瞬间攫住了柏初的呼吸。
是陆知行。
监控角度从上方俯拍,陆知行被困在某个狭窄空间里,双手被特製镣铐锁在身后。
他额角有血迹,却仍在试图挣脱,脖颈上青筋暴起。
最关键的是陆知行居然昏迷了。
“我曾经说过,”陆丰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柏初耳中,“我用一个失败的方法去控制一个人,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失败。”
柏初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哑了,手指在身侧蜷缩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陆丰却只是缓缓放下手机,神色淡然如初。“不要紧張,孩子,”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表情,“我没有想要你做什么。”
“你!”柏初想嘶吼,想扑上去砸碎那張虚伪的脸,但理智像铁链锁住他的四肢。
他只能死死握着口袋里的手机,金属外壳几乎要被掌心的高温融化。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在心里疯狂祈祷,爹地,爸爸,求你们快点……
“真的很抱歉,”陆丰忽然叹了口气,那叹息里竟带着几分表演式的忧伤,“我就是那种自己过得不幸福,也希望全世界陪我不幸福的人。”
……
这么严肃的场合,柏初本来紧张得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结果听到这句话,无语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几乎想翻个白眼,这人是不是在实验室里关太久,把脑子关出毛病了?
“滴滴滴!”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山顶紧绷的对峙。柏初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却在这一刻突然黯淡,电量不足的红色提示像警告信号般弹了出来。
“小初小心!”叶绯玉的声音从听筒里冲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被异化兽抓伤或咬伤的人,都会被感染成新的异化兽!”
“知道了。”柏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人,那眼神像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然后重重按下了挂断键。
必须保留最后一点电量。
现在即便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能做的也就是保持理智。
陆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眼里却冒出近乎狂热的激动。“怎么样?”他张开双臂,仿佛在展示什么伟大杰作,“是不是为我的实验感到赞叹?”
“丝毫不。”柏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恨意,“人渣。”
陆丰丝毫不在意这样的称呼,反而认真的分析。“虽然听起来你像是在骂我,但我就当做这是对我的夸赞吧。”
第109章 接受控制 但我也不是什么好……
柏初觉得陆豐这人越是搭理, 这人便越来劲。
于是他索性敛了神色,不再理会那疯子的言语, 只将所有的注意都收回自己身上。
他抬手,指尖轻触手臂上那道傷。方才为了保护林意,手臂被柳致和划傷了。
伤口其实不深,此刻已几乎愈合,只留下一条淡粉色的细痕,在新生的皮肤上微微发亮。
他的再生能力向来强大,可此刻这能力却让他心头泛起更深的迷雾。
柳致和的刀锋划破皮肉的触感还清晰残留, 但他没有变異,没有成为那些扭曲的怪物。
父亲们绝不会用这样的事开玩笑。
所以……是他不会感染?
陆豐仍在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在空旷的破败空间里回荡, 直到他捕捉到柏初眉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困惑,才像是施舍般开口:“你是‘本源’, 怎么可能被感染成那种低等动物?”
“地低等动物”二字从他口中吐出,裹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居高临下的轻蔑。
柏初下意识蹙紧眉头, 不仅仅因为这称呼, 更因为眼前之人正是将无数人推向深渊的元凶。
那些化为異化獸的可怜人, 他们何其无辜。
他低下头,碎发垂落, 遮住眼底情绪。
“放了陆知行吧。”他的声音很低,“只要放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说过, 孩子,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陆豐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谈论天气。
柏初却猛地抬眸,目光锐利地刺过去:“如果你真的无所求, 又何必千方百计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偏偏要找到我,来到这里和我交谈?”
陆豐笑了,那笑容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柏初向前挪了半步,脚下碎石轻響。他姿态放得极低,肩膀微微内扣,是全然无助的模样:“我求你……放过陆知行,我真的什么都願意做。”
“求人?”陆丰轻轻摇头,白色大褂的下摆在微尘中拂动,“是最无用的。除非,你求的那个人,正好需要你。”
通风管道深處传来隐约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異化獸的嘶吼。
“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柏初攥紧了拳,“只要陆知行平安,我都答应。”
陆丰似乎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他不紧不慢地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針管,透明的管壁内,青藍色的液体缓缓流动,折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
“很简单。”
他将針管举到两人之间,“只要你願意将它注射进自己的大腦,太阳穴往上三公分,深及腦垂体。那么,我立刻放了陆知行。我向来守信。”
柏初的瞳孔驟然收缩,视线死死鎖住那管液体。他强迫自己站稳,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要先看到陆知行,看到他平安。”
陆丰似早有所料,遗憾般叹息一声。“好吧。”他取出手机,简短吩咐了几句。
等待的时间被拉得漫长,通风管道口的网格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巨響,紧接着,一个滿身血污的身影粗暴地将一个被捆绑的人从管道里扔了上来。
是陆洋。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作战服上溅滿了暗红与浊白的污迹,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被他扔上来的陆知行重重摔在碎石块上,发出一声闷响,却硬是没哼一声。
柏初的心脏像被猛地攥紧,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碎石硌疼了膝盖也毫不在意。
他跪坐在陆知行身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查看他身上的伤。触手一片温热,人还活着,只是额角撞破了,鲜血正缓缓渗出。柏初想替他擦去血迹,手指抖得厉害。
陆知行靠在他怀里,竟还有力气掀起眼皮,朝陆洋扯出一个讥诮的笑:“说真的,做人做到你这地步,也太可悲了。换了我,早从这里跳下去了。”
这话像尖針扎进陆洋的神经。他额头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被戳中痛處的狂怒与耻辱。
是,陆丰对他弃如敝履,他却依然像条被驯熟的狗,听从每一个命令。
可是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除了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也拥有最基本的自尊心。
下一秒,他的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砸来!
柏初想也没想,猛地转身,用自己单薄的背脊牢牢护住怀里的陆知行。
“陆洋。”陆丰的声音不高,但效果确实出奇的好。
挥到半空的拳头硬生生僵住。陆洋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瞪着相拥的两人。
片刻,他终究是极其不甘地、一步一步退回了陰影里,像一头被鎖链拽回的困兽。
柏初紧紧抱着陆知行,怀中躯体传来的温热与心跳,是这片冰冷废墟里唯一的真实。他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刀,直直刺向陆丰。
“解除你对陆知行的控製,我可以自愿接受你的控製。”
那支青藍色的针剂绝非凡物,非要注入大脑。陆知行被控制时的痛苦历历在目,柏初几乎能想象里面藏着怎样阴毒的东西。
陆丰微微挑眉,对此提议毫不意外。
他从容地再次探手入白大褂口袋,这次取出的,是一管澄澈的白色液体。“当然可以。”
“我们同时进行。”柏初紧盯着他,不容任何花招。
陆丰欣然颔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不行!柏初,你敢——!”陆知行却驟然暴起,眼底赤红如血。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瞬间崩断了身上残余的束缚,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朝陆丰扑去!
然而,下一秒,无形的枷锁骤然收紧。
仿佛有无数钢针自颅脑深处炸开,剧痛排山倒海般席卷了他每一根神经。
陆知行闷哼一声,踉跄着单膝跪地,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碎砾,额角青筋暴跳,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看,这样才公平。”陆丰的声音轻柔却冰冷,他缓步上前,影子映在岩石上。
“同时注射,你的小男朋友,就不用再忍受这种不必要的痛苦了。”
“柏初……别……求你了……”陆知行从剧痛的齿缝间挤出破碎的哀求,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
柏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斥着铁锈与尘埃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波澜已被一片死寂的冰原覆盖。
他没有再看陆知行,只是对陆丰点了点头。
陆丰将那管白色针剂抛给一旁面色阴沉的陆洋。自己则拿着那管青蓝色液体,踱步到柏初身后。冰冷的针尖隔着薄薄的衣料,抵近柏初的后颈。
“你会感到荣幸的,”陆丰俯身,气息拂过柏初耳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我们将共同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
“少废话。”柏初的声音冷硬如铁。
陆洋也同步上前,粗暴地扯住陆知行的头发,将白色针剂对准他的太阳穴附近。陆知行目眦欲裂,却因那深入骨髓的控制力而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尖端逼近自己,更眼睁睁看着柏初身后扬起那抹诡异的青蓝。
“不!!!”
他的嘶吼与针尖刺破皮肤的细微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两管冰凉的液体,同时推入。
就在液体注入陆知行体内的刹那,那纠缠他许久的、源自大脑深处的桎梏“咔嚓”一声碎裂了!
力量瞬间回流四肢百骸。陆知行狂吼一声,如同挣脱锁链的猛虎,反手一记重击,狠狠将猝不及防的陆洋掀飞出去!
“柏初!”
他急切地转身,呼唤脱口而出。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柏初还站在原地。
但他的左半边头颅,连同小半个肩膀,已被某种利刃般的东西,整齐地、残酷地削去!断裂处血肉模糊,甚至能瞥见一点森白的骨茬。
温热的液体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大半边身体。
而完成这骇人一击的,竟是柏初自己那已然异化、覆盖着暗色鳞片、前端延伸出锋利骨刃的右手手臂!
“不!”陆丰臉上的从容第一次碎裂,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喉间发出短促惊愕的气音。
他第一反应就是柏初宁愿死,都不愿意接受他的控制。
毕竟普通人受此重创,会瞬间毙命。
但柏初不是普通人。
他甚至没有倒下。
失去半边头颅的身体微微晃了晃,竟稳住了。残余的那只眼睛,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他的动作目标明确,那只刚刚完成自残的异化右手,迅速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指尖触碰到了那枚冰凉坚硬的东西,从柳致和口中拔下的利齿。
他还一直留着。
就在陆丰和陆洋被这超出认知的自毁一幕震得心神失守的瞬息。
柏初动了。
他残缺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用尽最后凝聚起的力量,将手中那枚尖锐的利齿,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近在咫尺的陆丰的脖颈!
噗嗤。
利刃切入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陆丰脸上的惊愕尚未完全化开,便已凝固。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脖颈,温热的血却已从他指缝间急速涌出。
而柏初,用那只残余的、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再生出下颌与嘴唇的“脸”,对着陆丰,极轻地扯动了一下新生的嘴角。
“不好意思……”
新生的嘴唇开合,吐出最后几个字,带着一丝嘲弄。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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