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蕴石甫入手,一抹倩影下秒出现眼前。
姜笑乂眸光不着痕迹地从季明燃手里捧着的灵蕴石，移向她焦黑的手指，最后落在被雷电电得爆炸蓬乱的头发。
一双秀眉轻轻蹙起,“怎么老是弄得脏兮兮的？”伴随姜老板懒洋洋话语响起的,还有暖柔的阵光。
焦黑的皮肤重新长出，污糟的乱发柔顺披于身后。
焦肉煎皮的灼痛感顿失，浑身又变得清爽干净,季明燃垂眸看了看自己，抬头勾唇笑道：“有劳老板。”
“嗯。”姜笑乂语调拖得老长，慢悠悠道：“你特地回来,是要拿走灵蕴石？”
““姜老板，您不是忙着防范邪物么,怎地有空过来？”季明燃十个指头紧紧扒着灵蕴石,嘴皮子说得飞快,“我当然不是不问自取，我是打算先取再问，不过您来得可真快啊。所以,我借借它可以吗？有您和师兄在，支撑起境罡阵应不是难题，当然,是要费劲一些。”
姜笑乂盯着她,良久,冷不丁道：“听说你在灵修大比找到了凌老祖掉落的钥匙？”
“钥匙？”季明燃丈二摸不着后脑勺。
姜笑乂双手食指、拇指合圆比划：“大约这么大的一只木头骰子。”
季明燃恍然大悟，玲珑锦囊中取出木制骰子：“您说的是这个？”
姜笑乂目光细细扫量木制骰子，轻轻嗯了声，“灵蕴石、秘钥都比你拿到了，随我来吧。”
这木制骰子是秘钥？季明燃单手举起木制骰子,左看右看，怎么看它都不像是钥匙啊。
姜笑乂已转身朝后，“虽知你着急，但随我来吧，不会耽误你时间，有一个东西，你应该会感兴趣。”
季明燃想了想，抬脚跟上。
姜老板直接开启传送阵，但是不捎她的那种。季明燃只得自行召阵紧跟。
三个呼吸间，季明燃随姜笑乂来至燿峰悬桥前。
季明燃瞅着不远处的悬桥，心底嘀咕，姜老板这是要带她回一趟銮峰？
悬桥周围灵力被禁，她撸起袖子，做好攀绳准备。
怎知才朝前迈出半步，季明燃整个人已被阵光吞没。
怎么回事？怎么姜老板可以用阵？
季明燃惊讶回头，姜笑乂忍笑的面容映入眼帘，“原来你是会被事吓一跳的呀。”
白皙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姜笑乂忍俊不禁道：“没想到吧？”
她得意洋洋道：“銮峰的禁制，怎么会禁到銮峰峰主身上呢？”
季明燃脱口：“那三阳师兄他？”
“哦，可能他想挑战自己吧，你师兄他走的脚踏实地修炼路子。”
季明燃更觉得这是姜老板随口给她掰扯的解释。
还未等她追问，阵光退散，双脚踩落被枝叶绿茵铺满的松软土地。
竹叶沙沙声响传入耳畔。
姜老板这是直接带她来着冠才苑后头的竹林了？
来这处作甚？
姜老板已继续往前走，季明燃只得跟上。
竹影与光斑追逐，銮峰此处仍旧一派静谧悠然，与外头截然相反。
看着姜老板的背影，跟着跟着，季明燃觉得好像又回到小世界。
回到过往安心跟随姜老板学艺的时光。
季明燃在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她也记得两人若是安静相处，姜老板不久就会突地向她提问，提一些无厘头的问题。
果然，就像现在：“你可曾想过，藏宝洞为何叫做藏宝洞？”
这题她会答：“因为里头藏有宗门传承和历代老祖们搜集回来的各色传承以及宝物。”
“错。”姜笑乂停下脚步，侧向她的脸庞唇角勾起，道：“这个秘密，只历代銮峰峰主知晓，我当时来不及告诉三阳，现在告诉你。”
哦？季明燃竖起耳朵听。
姜笑乂神神秘秘凑近悄声道：“藏宝洞之所以叫藏宝洞，是因为它藏有宝物。”
……季明燃举起拇指：“不愧是老板。”又向她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语。
脑门猝不及防地就被姜老板敲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悄悄嘀咕我。”
季明燃捂着脑门，不满道：“明明就是您说的话跟没说一下。”
姜笑乂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直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食指朝下：“把你的骰子扔在这里。”
季明燃往姜老板指的那处看了又看，稀松平常的草地。
她依言掏出木制骰子，朝那轻轻一抛。
骰子没有落地，而在接近草地片刻忽地停止下落。
追逐阳光的竹影不知怎地，忽然纷纷向此聚集。
一道交叠一道，以骰子为中心，交重的竹影竟形成直径半丈大小的圆影。
就像一个洞口。
姜老板也真的指着那个洞口道：“进去。”
季明燃朝前迈步、踏入。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失重感充斥感官。她似在一狭小的空间内不住下坠。
没多久，一道缥缈的声音从空间四面八方响起。
“口x令。”
这是一道陌生女子的声音，只言片语如玉珠落盘，叮咚好听。
季明燃蹙眉。姜老板可没有告知她口令。
“我不知道口令。”她如实告知。
那道声音倒是贴心，“口令是问题的答案。答不上，须留下你的命。你要回答吗？”
话语落下，四周空间开始不断压缩，本就狭小的空间将她挤得难以呼吸。
什么问题，回答不上还要人的命。
她倒想知道。横竖姜老板在外头，倒无需担心自己的安危。
季明燃：“你问。”
声音问：“告诉我，你来自哪个星系？”
问题犹如一道惊雷，在季明燃脑海中炸开。
告诉我，你来自哪个星系？
她没听错？那道声音，问的是星系？
声音已重复又问：“告诉我，你来自哪个星系？”
咚！咚！咚！
季明燃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鸣。
转生亦有一段岁月，有些记忆早就记不清，但双唇微张，连串的坐标无需经过脑子就可以顺滑报出：“GMC-SOL-3。”
“恭喜。答对了，老乡。”
寒霜般的声音溢出浅浅笑意，“虽然不是同一片星系，但既有坐标，也即老乡。”
眼前黑暗裂开一道缝隙，白光自其渗入，很快，光芒充斥空间。
电光火石间，季明燃明悟，这里是木制骰子里的空间？
脚下触地，季明燃睁眼，呼吸一滞，不敢置信。
矩形白色空间里，停放着一座逃生舱。
这里怎么会有不属于灵修界的东西？
“鼎盛宗创宗老祖，凌依，她当年坐着这东西撞入灵修界。”姜老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凌依老祖，季明燃猛然想起当初在乾坤秘境中，登峰时念叨的人。
难怪凌依老祖留下的逃生舱，藏在銮峰内。
姜笑乂走至她身旁，“我看到卦剑展现的画面，就想到，或许你和她都来至同一世界。如果是，你就能回答出她当下设下的口令。”
空间里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姜笑乂道：“恭喜我自己，我猜对了。”
季明燃拂过形状漂亮流畅的逃生舱。
说是逃生舱，但这也是一个单人星际飞行器。
“竟能保存这么好。”完全没有撞击痕迹。
姜笑乂也好奇地打量这个奇形怪状的灵器：“这东西当时毁得七零八落，但她人没事，后来她成为器修，把这东西重新修复一番，又加了不少功能，把它藏到这里头，也因此，登老头把这里其名为藏宝洞。”
“一来二去，大家以为是存放传承之地，实际是这里。”
“这东西怎么打开？”姜老板伸手敲敲打打。
季明燃把掌心按在黑色单行弧形玻璃，又轻念一遍坐标。
玻璃打开，露出入口。
姜老板探头去看，指了指驾驶台上内嵌的凹洞，“应该就是这里，放灵蕴石的位置。我虽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但我的师尊告诉我，凌老祖想用它返回家乡，为此嵌入与时空有关的道术，唯有灵蕴石可将它启用。”
季明燃爬进座位，把灵蕴石放入凹洞，飞行器发出嗡嗡低鸣，百颗按钮哒哒哒响起，发出红蓝橙绿不一的光点。
飞行器播放出机械人声：“请输入目的地坐标。”
屏幕亮起。
季明燃垂眸盯着屏幕浮现的数字与字母，飞行器的确可以使用，“她想用这飞行器回家乡，但它最后怎么又留在这里。”
姜笑乂斜倚飞行器前舱，低头看她：“凌老祖把这东西改造完美至极，发现她已在这里找到了她的家，最后她说这个东西，留给日后的离乡人。”
季明燃抿唇，凌老祖在这里安家，她也想安家，只是
姜笑乂意味深长：“上好的灵器，可以为修者剩下不少的力气。比如，强行打开越世阵。”
季明燃对上那双眼尾上扬的狐狸眼，姜老板果然知道她的打算。
她本想再借灵蕴石强行打开越世阵，回到她所在的星球。
固然从三千小世界寻找到准确的世界极其困难，但依靠这里的变异种，总能建立连接。
就是要费劲一些，这必然会对她造成极大的消耗与损失。
季明燃本就打算背水一战。
但若是有了这飞行器，“姜老板，我可以借走灵蕴石吗？”
姜笑乂双手抱胸，直截了当问道：“还打算还吗？”
季明燃一怔：“当然。”
姜笑乂再问：“你亲自还？”她又强调道：“你亲自还吗？”
季明燃低声，明白姜老板话里的意思：“是。”
姜笑乂深深望她，“灵蕴石不是不可以外借，限期不定，只有一个条件，须你亲自来还。我和你的师兄，会支撑到你归还那日。”
季明燃嘴角微抬，“好的，师尊。”
姜笑乂退后两步。
按下按钮，飞行器缓缓朝前滑行。
“明燃，你是我最好的徒弟，是灵修界最好的徒弟。”姜笑乂留在原地大喊，“最好，没有之一，你明白吗？所以你必须须尾俱全地回来。不然我就要痛失培养出优秀弟子的第一师尊之位了。”
“你撑着点，这东西只能坐一人，我找齐他们就跟你过来！不要着急！”
季明燃失笑后看，隔着驾驶舱的玻璃，重重点头。
输入坐标，手动驾驶。
灵蕴石与飞行器的时空道术感应。
飞行器一瞬穿出木制骰子，飞过天际
星际之旅比她想得还要快。
灵修界转眼抛于脑后，渐渐不见。
而那刻黯淡的星球已逐渐出现眼前。
不止星球，星球之上的那个超巨型变异种的轮廓也隐约可见。
死前的记忆也一点点浮现。
她死在超巨型变异种手里，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她从前不懂，但如今懂了。
生命迹象在于流动，末日的世界，已经死了。
死去的世界，就连时光也不会流动。
飞行器停下，两翼抬起，她走出机舱，淡漠地看着地上的残骸如烟消散，化为虚影。
这还是刚被撕扯成两半的“她”。
小世界的“她”也才刚死去。
头顶的超巨型变异种发出疑惑的嘶鸣，不明白为何才拍死的人再度出现。
季明燃抽出拐杖剑，飞至与超巨型变异种平行。
“我知道了。你的族人和我说，你们不过是为了寻找栖息之地。”
但这注定是一个死局。
灵修界与天道共生，与下界无数小世界气运相连。若三千小世界覆灭，灵修同灭，灵修亡天道亦亡。
异世怪物侵吞小世界，天道求存，必降下灭世阵。
它们去一个小世界，她便追去一个。
事实上，正如那只变异种所说，她与它们相存的时间，远比她想的多。
“按理说，我不应该死在你手下，可为什么，我会死了呢。”躲开拍落的巨掌，季明燃再回到超巨型变异种视野平行位置。
天道曾将灭世阵一百零三道，只有最后一道，以失败告终。
记忆里，是因为防护不备。
但事实是如此吗？
“我想。”季明燃像与超巨型变异种说话，也像在自语，“是因为那刹那，我的确有那么一点动摇。”
金氏的光芒一瞬爆发，强光刺得超巨型变异种动作停顿。
“杀多了，我也会生出怜悯之心。”
她嫌恶变异种，但不得不认同它们的意识。
不过都是求存而已。
灭世阵杀了一百零三重，每重不下数百年。
第一百零三重，她选择自毁。
许是她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天道再次给了她机会。
这次变异种直接攻入灵修，她亦投生于灵修。
她若再退，灵修覆灭。
她对灵修生出感情，生出留恋，便不会对变异种再存怜悯。
淡金色的光芒自其体内散发开来。
小世界的修为总会被压制。她虽为元婴，但如今也只剩金丹。
甚至说，在这个灵气尽失的世界，她能够保持金丹修为，全依仗承灵环与灵蕴石。
但幸好，从灵修归来，她还能使用灵力，动用储蓄在识海中的灵力。
阵力强烈，如按以往，超巨型变异种早该做出抵抗。
但它没有。
对上超巨型变异种的黑森眼孔，季明燃道：“天道对我不够了解，我很贪心，不愿意做选择，我要的，就得全要。”
超巨型变异种莫名发出呜咽低吼。
“我学成归来，你该感到高兴。”季明燃微笑道：“我若非阵师，还真不知道，如何扭转阵法。”
阵法皆可逆。
她为灭世阵阵灵，以己为眼，即可将灭世逆为蕴灵。
阵内人影如星芒消散，金色的光芒蔓延整座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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