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洲是灵修之名的鬼魅魍魉聚集地,盛产妖魔鬼兽,虽然阴气重,但它又长有许多难见珍贵的稀奇植物,平日还是挺多修士前往的。”
季明燃与沈轻洛共乘小马,听着观妄臻讲述灵修大陆荒洲要闻。
荒洲,就是她们此行目的地。
祝火雷厉风行,说出发就出发,也不与宗门其他峰主们打个招呼,赶着他们就出门。
带队的是兵修燿峰峰主,自然而然地,此行出行以御器飞行为主。
祝火要求严厉,不许他们偷x懒,禁止沈轻洛像往常一样带着他们一起飞。四人虽非兵修,但御剑飞行实乃一门基础课程,且季明燃、祝世白与观妄臻修行多门道术的事早不是什么秘密,也无法拿出不懂的借口,只得跟在两个燿峰修者之后,苦命地御剑飞行,横渡汪洋。
季明燃怀疑即使他们说不懂,以祝火的性格,必然也要他们当下学会,而后让他们顺道利用这次机会,加强练习。
燿峰就是这么一个狂热修行的风格。
听闻是祝火带队,季明燃、祝世白、观妄臻当下已认命。
祝火飞得快遥遥领先,沈轻洛有意等他们,速度与他们齐平,故而四人齐齐整整地一字排开,横在汪洋上空,边聊边飞。
季明燃与沈轻洛都是从小世界而来,对灵修界不如土著祝世白、观妄臻熟悉,每到一处,总是习惯听他们讲解。
祝世白接着道:“荒洲较之其他四洲,修者数量虽少,但也有两个名气响亮的宗门。你们也认识,合欢宗、流幻谷。”
提起这两个宗门,季明燃脑海里旋即浮现起施尽乐与秦丹娘的脸庞。
这次直奔她们二人老家去了呀。
似知晓她在想什么,观妄臻咧嘴笑道:“知道要来荒洲,我就问过施尽乐和丹娘了,施尽乐被道宗十修派去清洲了,嘿嘿,她知道你要来她却不在,可气死了,正生闷气。”
难怪施尽乐没有联系自己,季明燃问:“丹娘呢?”
“至于丹娘。”他耸肩,“她没有回我消息。”
“这之前,尽乐倒是与我提起过。”沈轻洛眉间浮起隐隐担忧,道,“丹娘回去后,就失了通讯,尽乐发去的问候皆没有回应。”她补充道:“我也是。”
祝世白清俊脸庞微微一沉,他想到另一层:“她上回隐瞒同门帮助我们,回去后不知会否出了意外。”
其余三人闻言表情皆是一凝。
季明燃:“反正这次已经去到荒洲,我们趁此探探流幻谷弟子的口风,若还是联系不上,我们就去一趟流幻谷。”
“好!”
拿好主意,四人同时提速,四道剑芒瞬息划过天际,朝荒洲方向刺去
荒洲渡妍城,此次支援的宗门、世家聚集于此。
道宗十修中,流幻谷及合欢宗作为荒洲本土宗门,自当派人参与,而御兽宗、祝家、沈家的抽调人手亦已提前抵达。
这次一同御魔的各宗领队修者,正好都是熟人。
沈汀环视一圈,冷哼道:“鼎盛宗还没到吗?如此重要的集会,他们竟还未到。”
祝盛礼和蔼道:“这不是还未到时间么,他们离得远,过来需要些时间。”
鹤貅真人抚着白花胡子道:“过来荒洲,再远远不过我们御兽宗,他们从极无洲过来,极无洲位处五洲中点,去哪里都近。”
南门泓浅笑道:“这是他们的风格,诸位不是习惯了么?”他意有所指道:“听说这一次,他们那位季小祖宗也真的会来,我还以为她会请托不来,真是勇气可嘉啊。”
沈汀冷道:“筑基修为,凑什么热闹,也不怕拖后腿。”
“虽是十修要求,但鼎盛宗也真让她来,丝毫不为弟子安危考虑,实在失分寸。”说到此,祝盛礼也颇不赞同。
“鼎盛宗一贯这么不着调。规则要求派什么人,他们也就派什么人,也好意思。”鹤貅真人道:“若非重珏尊者亲自前往要人,只怕他们连多派一个也不肯,也不知道他们派谁一同来,多半也是个凑数的。”
南门泓嘴角浮笑:“统共也就派出这四五人,毕竟实力太不如前,或许对于鼎盛宗而言,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拿出手的修者了。诸位不若多多体谅,也照看照看鼎盛宗的弟子们。”
“你呀。”鹤貅真人感慨道:“到底心善,对如此不着调的前宗门还这般为他们考量。”
“我——”南门泓刚要开口说出的话语,被一道清亮有力的声音截断。
“一群闲得慌的弱者又在叽叽喳喳地阴阳怪气些什么呢?”一道银光伴随声音而来,破空直贯议事堂上空。
身着一席黑色劲装的女修从红缨枪上翻身跃下,高束的马尾辫子因其扭头动作猛地一甩,正正砸中南门泓的脸。
“哎呀——”祝火不慌不忙地拧回马尾辫,言语动作丝毫没有为之抱歉的意思,“竟然是前师侄在这里,真是碍眼啊!”
南门泓:“你!”
鹤貅真人倒吸一口气:“鼎盛宗竟让你来了!”
“怎么?小老头有意见吗?”祝火长臂一揽,夺过放置鹤貅真人桌案的茶壶,倒头就灌,灌下几口解渴后,一抹嘴,“有意见的,直接驳回,不必说出来。”
“行事如此粗鲁。”沈汀不加掩饰的嫌恶,“哪里有半点女孩家的模样。”
“沈家也在啊?”祝火惊讶,“你们这思想陈旧,枯朽至极的家族,净推些个没用的东西上位,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垮呀?”
沈汀大怒:“你说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分神境,我沈家就怕你!”
祝火不屑:“你们沈家找我,我还不屑跟你们交手。”她蔑视打量呆在沈汀旁的沈凝庄一番:“这么弱,给我徒儿练手也不配。”
“祝火,少说两句。”眼见沈家一众脸色全变,祝盛礼连忙呵声制止。
“怎么?你敢管我?哪里轮到你管我?”祝火疑惑,“我可不在祝家,不归你管。”
祝盛礼太阳穴突突地跳。祝火去了鼎盛宗许多年,他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妹妹有多么离经叛道。
众目睽睽之下竟说他不敢管?完全不把他祝家家主之位放在眼里。心头怒火大起,祝盛礼张嘴准备训斥。
祝火回头,眼睛朝他一瞪。
往年被祝火压着打的阴影瞬间涌上心头。
哼!祝盛礼鼻子重重出气,视线撇去别的方向。
他哪敢管啊。
祝盛礼坐直,但不再吱声。
季明燃与同伴三人一入门,就是看见这一幕场景——祝火火力全开,夹枪带棍地一顿扫射,在场各宗领队真人们无一幸免。
“祝师姐原来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季明燃大开眼界,她此前并未与祝火过多接触,只听闻她实力超群,对座下弟子修行要求严格。
竟是这么一个容易讨打的性格,难怪要有对应的实力作为支撑。
“是。”祝世白低声道:“所以之前灵修大比,其他峰主都不同意她做率队者,主要担心她惹怒其他率队者,让后者联手对付鼎盛宗的参试弟子。”
东陆是任尔东南西北风,刀枪不入;祝火则是一顿输出,全方位扫射。
灵修大比需要沉得住气的率队者为参试弟子稳住后方,东陆的确更为合适。
而围剿行动亟需实力高强者,祝火实力匹配,无论她说什么,其他宗门也会选择先行隐忍。
这么看,无论是灵修大比的率队者替代人选还是围剿行动的领队人选,宗主及峰主们都做了全方位考量。
季明燃转向观妄臻,发现他也看向自己。
两人同时开口:
“你有没有发现,她很像你?”
“你有没有发现,她很像你?”
二人一愣,下意识反驳;
“哪里像了?”
“哪里像了?”
这讨人骂的本事不就如出一辙。季明燃这回没有说出口,观妄臻倒是继续说道——
“你有时候说话不就是这么讨人打么?就是溜得够快而已。”
季明燃直接给了观妄臻一拳。
“嘘。”沈轻洛捂住观妄臻的嘴。
祝世白眼疾手快地固定观妄臻双手:“别说了,他们开始分配任务了。”
许是因为在场的确无一人打得过祝火,其余人虽窝火,但不再与她辩驳,开始说回正事。”潜伏在魔修中的弟子回报,将会有四批魔修人马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攻荒洲。”鹤貅真人道,“其中实力强劲的,必然直奔中心城郡,也就是我们所在渡妍城。此处聚集百姓最多,必须守下。”
他神色严肃道:“祝真人,可否助渡妍城一臂之力?”
祝火:“可以。”
有她在,渡妍城就能够保下。鹤貅真人松口气,继续道:“其中还有三波魔修人马,将分别前往北末河原、迟西林、南郁林,这三处各需一支队伍前往拦截。”
“我们去北末河原吧。不过,”祝盛礼望向祝世白,“世白可否与我们一道?”
他偷看一眼祝火。祝火满脑子都是历练、修行,按她性格,巴不得把鼎盛宗四人全部推向战火密集处,世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沈汀此时也道:“沈家可x去迟西林,但是我们想要沈轻洛一同参与,放心,只是一并剿魔。”
沈汀面无表情,但呼吸总因方才祝火轻蔑的一眼而不畅。这回的沈家弟子队伍确实需要多个具有实力的人加入,这才更稳妥。
“噢,既然大家都提了,我也不客气。”鹤貅真人道:“观小友可愿意和我们御兽宗队伍一起去南郁林?那处邪鬼多,如你能助力净化,我们将会减负不少。”火风族能够驱散邪鬼,所以他们需要观妄臻加入。
南门泓则道:“东楚海岸将布设防护阵法,若季小友能够前往助力,再好不过。”
四人齐齐望向祝火。
祝火摆手:“随你们。”
四人交流一番,点头:“行吧。”
这行是为剿魔,如对剿魔有帮助,他们分头行动亦可。
商量完毕,各领队带着各自队伍奔往目的地。
趁无人留意,南门泓悄无声息地发出一道讯息:“她去东楚海岸。”
远在清洲的重珏收到传信,微微一笑:“极好。”回复道:“我们已经确认,他前往的方向,就是荒洲东楚海岸,他们必将相遇。”
灵修大比中,禹天行瞒着自己助力鼎盛宗,这必然因为他与其中一人相识。
季明燃获得灵蕴石,具有极大嫌疑。
竟然她胆敢参与,他就要趁机试验。
南门泓回信:“放心,我已布下投影石。现场情况,众修皆可见。”
第152章 东楚海岸
传信发出,南门泓注视传信玉牌是否收回传信,肩膀被一拍,一道明亮欢快的声音突地在背后响起:
“南门真人,你在这干什么呢?”
心一颤,搭在玉牌上的双指旋即一抹,传信玉牌浮现的字眼瞬息消失,化作平平无奇普通玉牌。趁转身之际,五指灵巧转动,本握在掌心的玉牌顺势划入衣袍,匿于衣袖内储物环饰中。
南门泓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即便有人就站于近处,亦不会察觉有异,只当他因听见呼唤,寻常转身回眸而已。
果然,近在眼前的脸庞笑意盈盈,眼尾微微上扬的杏眼明澈澄净,眼底只有好奇。
被突叫一声而产生的一丝紧张消散,南门泓神色更为自然:“季小友,何事?”
眨落的长睫恰好遮掩轻瞥的余光,待长睫扬起,季明燃眸光已全然聚焦于面前南门泓,笑笑随口道:“没什么,见南门真人一人在此,便前来问候问候。”
她当然是特意找过来的。找的倒不是南门泓,她在找“信号”好的地方。
说来奇怪,她已几日收不到禹天行及小姬的传信,来到荒洲后,她向秦丹娘发出传信,同样也没有下文。
季明燃疑心是宗门玉牌感应不好,宗门玉牌有传信玉牌之效,依靠灵力感应通信。同宗弟子所修习的道术归于同源,灵力感应自也强些,故而使用宗门玉牌联系同宗弟子最为顺畅,但若联系他宗弟子,则需对方留一抹灵识印记于玉牌之上,加强灵力感应。
但若一方来到灵力感应受限的地方,灵识印记无法发挥效用,自也不能及时收到来信。
如今荒洲正严阵以待魔修来袭,加之身处议事大堂,严格控制灵力感应,以防消息外泄实属正常。
她便想找个灵力感应稍微强些的地方。
举着玉牌在议事堂内走一圈,结果发现南门泓在这不起眼的角落。
季明燃肯定,南门泓定是在用传信玉牌与人通信。
方才他转过来的瞬间,她分明瞥见了一抹翠绿影子。
而且她感应到传信玉牌才会发出的微弱灵力波动。她自个儿天天用宗门玉牌传信,对其传信而产生的灵力波动可谓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
不过瞧他这幅样子,显是不想让她发现。季明燃特意闹闹他,却没想他这般大反应。
是了,虽然他神色镇定,但这般镇定反而说明他反应大,毕竟——
“你金丹了?!”南门泓这才发现不对劲,嗓音骤然拔高,一脸震惊。
他的音量不小,引得议事堂众人侧目。
南门泓身前的浅灰纱裙少女,气息沉稳,萦绕周身的灵力精粹凝练,是金丹期修者不错。
只是众人定睛一看。
鹤貅真人:“季、季明燃?!”
这名金丹修者,竟然是季明燃?
无怪议事堂一众人惊讶,他们此前根本没有留意到季明燃——方才鼎盛宗的人进入议事堂,季明燃一直走在后头,被她那三名身形高挑挺拔的同门挡得严严实实。
就连她答复南门泓询问,众人也只听其声未见其人。直至各宗弟子分散去往各支队伍,鼎盛宗四人才分开。
而那时候议事堂闹哄一团,各领队清点各自队伍修者,忙着嘱咐大小要事。各宗弟子则游走寻找自己的领队者,又与同队修者相识熟络,商讨任务计划。大家都忙着手上之事,并无人在意其中某一两名弟子。
季明燃也是趁此间隙,抓紧寻找灵力感应较强之处,计划确认玉牌是否收到传信后,赶忙回到自己队伍去,却不想发现南门泓。
此刻各队伍已整顿完毕,南门泓这一嗓子,自也让全场注意力集中于此,发现令他如此震惊的源头。
沈汀不敢置信:“她竟金丹了?怎可能!”数月前,季明燃分明才筑基,而灵修大比开始时,她还只是区区练气,短短时间,怎可能连晋两阶,甚至一跃金丹!
沈汀胸膛起伏,难以平复。她这把年纪,也才是金丹期!
沈轻洛天纵奇才也就罢,怎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季明燃,竟也来到与她一般的金丹境!
祝盛礼眸色一刹慌乱,惊疑不定地转望向祝世白,而后者神色平静,仿若此事再寻常合理不过。
竟是真的。祝盛礼当下想起鼎盛宗寻回遗失传承的传闻。
难不成鼎盛宗找回了灵丹传承,炼制出高阶破境丹给她吃下了?不然她怎可能短短时间内修为会有如此大幅长进。
可世白分明厌恶此道,若是如此,他定不会是这般无动于衷。
祝盛礼转念又想,莫非真给鼎盛宗捣鼓出同修数个道法的名堂?所以这四人修为都所突破。
沈汀与祝盛礼思绪万千,而鹤貅真人只有一个想法:糟糕!鼎盛宗一个比一个过得好,他们御兽宗的麒麟兽,这下可真难要回去了!
本要出发的三位真人突然停步,而后一一露出复杂神色。
议事堂内低声议论此起彼伏。
“我的师妹,季明燃,灵修大比菁英榜榜首,两年连晋三阶一举突破金丹,这事就让你们这般惊讶?”祝火扬声道。
她发话,议论顿时休止。
“大惊小怪,她厉害之处多了去,要是一一说出来,你们的眼珠子不得都要掉到地上?”红缨长枪一挥,她已大步迈向门口:“留守渡妍城的队伍,随我巡逻。”
一溜的修者出列,边回头边跟着祝火离去。
祝火临行留下的话语,状似反问实则连串吹捧。
毕竟并非人人前往灵修大比现场观看比试,但灵修皆闻本届大比菁英榜榜首之名。
她这么一说,更引起众人好奇。
接受意味不一的目光洗礼,季明燃神色如常。
是嘛,这才是与她相识之人重遇她应有的反应。
就连大乘期的重珏都惊讶她的修行速度,南门泓怎会在第一眼见她时毫无反应只问她何事呢?分明是心慌佯作镇定故而一下子没有发现。
他这是在与谁联系啊?如此心虚。
季明燃按下所发现的端倪,搬出理由糊弄道:“是啊,灵修大比后,我随同伴游历,恰有奇遇,于是进阶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瞎掰的理由。但议事堂全部视线投来,南门泓不想被人发现端倪,开口赶人道:“季小友进阶神速,此行有你可谓如虎添翼,我看东楚海岸的队伍已集结完毕,你快些去吧。”
季明燃顺着他目光瞧去,这才看见执行东楚海岸任务队伍的带队者,崖东柏。
又一个算得相识之人。
季明燃低头瞅一眼宗门玉牌,没有消息。
看来与灵力感应无关,确认完毕,“好。”季明燃抬脚就走。
打量的目光随季明燃移动而转移,南门泓悄无声息地挪到另一处,脸色难看:“你没有告诉我,她已金丹。”
重珏那头回信极快:“这不影响计划。”
南门泓捏着玉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的确不影响计划,但告知他不过就是说多一句话的功夫,竟也懒得说,或者说,重珏根本就没想过要与他提及。
重珏对他的态度可见一斑。
高阶修者就是这般傲慢。
另一道影子在脑海浮现。南门泓眼x神一暗
季明燃再看一圈与己同行的队伍。
大半是流幻谷的弟子,而个别几个祝家、沈家以及合欢宗弟子,其余弟子,则来自她不认识的宗门。听他们闲谈,应是与自己一样的阵修。
唔,季明燃研判,这是一支后勤队伍。
主打辅助。
倒与南门泓说的布设防护阵法任务一致。
御兽宗为他们这支辅助队伍提供出行灵兽五纹白虎,季明燃抓着虎皮指示座下白虎来到崖东柏旁。
先打个招呼:“南门真人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
崖东柏紧绷的唇线启合:“师尊需留在渡妍城为避灾的百姓研药。季道友放心,有我等在,足够保证这支队伍齐整来回。”
“哦。”季明燃才不在乎。
她开始打听:“怎么这回不见丹娘?不是说参与灵修大比最后比试的弟子都要来么?我看你们几人都在,就她不在。”
崖东柏斜她一眼:“她病了。”
季明燃:“丹修也会生病吗?就连丹修也一时治不好吗?这是很严重?”
崖东柏座下的白虎猛一下就蹿了出去。
明显就是不想与她多说一句。
季明燃转头,瞄准另一个流幻谷弟子,正要再过去打听,衣袖却被人拉住。
是一名她不认识的阵修。
“季真人。”他道,“流幻谷一向眼高于顶,即便是您说话,他们也不会理会您的。”
他似乎知道得更多:“东楚海岸布设大量阵法,正常的魔修都不会选择来这边,很是安全,所以流幻谷大批弟子才会来我们这支队伍,而且啊,他们其实是顺道过来采药的。”
“采药?”
“东楚海岸归属合欢宗,流幻谷平时不容易进去,他们这次就是趁机过去摘采灵植炼丹。”他无奈道:“我们这几个阵修,才是真正干活的苦力。”
“加固一下阵法。”既同为阵修,季明燃鼓励他:“算不得苦。”
那名阵修愣了一下,似乎努力从她角度理解:“也是,重新调整加固大阵,这事虽然极难且极容易遭遇反噬,但对比其他直击魔修的道友,我们也就是耗神伤身,而且流幻谷的在,他们及时提供丹药补给,我们也能熬下去。”
“再说了,”他补充道,“这边阵力最强,那一帮魔修再蠢也不会选择这处,要来也不会是那魔头禹天行过来,我们确实要安全许多。”
第153章 破解噬魂阵的人
“到了?”
“好像是到了。”
众人座下白虎陆续停下脚步,几名阵修互相询问确认。
这支队伍构成庞杂,主要构成人员为流幻谷弟子以及另一支阵修宗门弟子,之前与季明燃闲谈两句的阵修即来自于此,他是这支阵修宗门小队的领队者,知晓季明燃也是阵修,故而特地前来与她闲聊结交。其余零星人员,则是保护这些丹修、阵修的零星法修弟子。
流幻谷弟子并未与他们作过多说明,只蒙头赶路,而合欢宗、祝家以及沈家的几名弟子只负责保护他们,对要去哪里并不关心。
故而一众阵修也是见流幻谷弟子停下,且感应周遭阵力庞杂密集而做出的揣测。
“诸位。”崖东柏回头看来,“此处便是东楚海岸领域,听闻这片是阵法最为集中处,但具体位置,还需诸位阵修道友助力探明。我等流幻谷弟子暂时帮不上忙,先行前去摘取郡城百姓亟需的丹药灵植。这些是提供给你们的丹药。”
随他话音落下,一名流幻谷弟子取出鼓鼓囊囊芥子袋,“储灵单、辟谷丹、止血丹、痊愈丹等常见丹药各三百颗,足够你们使用,而且我们只是去几日,很快回来。”
阵修们早就预料到流幻谷弟子此行目的,对于他们才到目的地就提议分开的做法并不惊讶,反正他们提供的丹药数量充足,而且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阵修们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但合欢宗弟子却不愿了:“我们法修来的人数并不多,你们流幻谷忽地说走就走,怎么我们这五六人还分两来头保你们?崖东柏,我们这支队伍的任务是加固防护阵法,你可别忘了!”
崖东柏:“诸位可留在此处保护各位阵修,我流幻谷弟子有自保能力,此番行动需储备大量丹药,我们势必摘取足够原材料。”
流幻谷弟子聚集在其身后,以行动表明他们态度。
合幻宗修者眼露犹豫,而后咬牙道:“我们法修任务是保护你们丹修和阵修,算了,我跟你们去,你们留下保护他们。”
这是合欢宗修者为防止流幻谷借此深入合欢领域的下策,祝家、沈家前来的修者表示无所谓,点头称好,一众人于是分头行头。
季明燃正举目四望,这是一片宽广辽阔的平原,一道湍急奔涌的河流将平原截为两半。她们这支队伍来到的,是平原的另一半。
眺望对岸,对岸边界,是一片汪洋。
见她不动,以为她是在瞭望之余思量任务,其余几名阵修自然而然朝她走近。
这几名阵修二十出头模样,话也密。
领头阵修道:“季道友,这里是东楚海岸边界,我们要将此半边平原的阵法扩张至整个荒洲。”
一阵修开口就是吐槽:“说真的,要赶在魔修大举进攻前完成阵法扩张,这未免过于高看我们,我们才几个人啊。”
另一人则发牢骚道:“如今五洲哪里都需要阵修修补加固阵法,弘启宗又把咱们长老要了去,说要修复他们的噬魂阵。咱们阵修人数本就不多,这里也要人、那里也要人,可真够呛的。”
“修复噬魂阵谈何容易,我听说我们宗门长老说,那阵是被破的彻底,连点渣也不剩,与其说修复,实则是重新布阵,这根本没法办到。噬魂阵是上古大阵,哪是随随便便就能重新设下的,也不知道那魔头是怎么逃出的阵。”
“破解噬魂阵,魔头旗下竟有这般能人。”那位发牢骚的阵修感叹道,“我也不是自吹自擂,我们几人算得是年轻一辈比较杰出的阵修了,但这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想象到的事。”
没有阵法图的情况下,解构阵法而后重新调整甚至破解,没点阵法造诣不可能办到。若他们没本事,领队长老也不会真只派出他们寥寥数人前来加固阵法。
他对季明燃不熟悉,人人都说这位季道友存靠气运、靠同门、靠师兄,但是他们同为阵修,哪会不知道阵修修炼之艰险。
一个脑子不好,随时被阵法反噬,一个注意力不集中,随时被阵法反噬,一个灵力运作不够精妙,随时被阵法反噬。
他们阵修,可是天天拿命在修行。
人家季道友能够修行阵法进阶金丹,必有其厉害之处。
即便他们几人如此杰出,但若说让他们去解构噬魂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噬魂阵是上古大阵,构造无比精密复杂,阵法传承早已遗失,即便是如今仅剩的三两名阵修大能合力,也未必能够破解。
破解噬魂阵之人对阵法的造诣,如此恐怖的实力鸿沟,让人望其项背,深感不及。
“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发牢骚的阵修幽叹。
他正真情实感地叹息着,却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认真道:“先亲身进阵,摸清楚阵法运行规则,顺道通过感应阵力流转构建出阵法图、剖解阵法构造,而后再通过里应外合抽出阵力,扭转阵法,即可破阵。”
阵修一愣:“季道友,你可真是个实心眼的人。”他提怎么做,人季道友就真的开始琢磨了,说出来的办法还挺像模像样的。
只是也仅仅理论可行。“你这许是一个法子,但是吧,且不说感应阵力解构有多难,前提还得是亲身入阵不死,不可行不可行。要我说”
提起话头,几个阵修对破解噬魂阵法的法子猛就是一顿七嘴八舌的分析研究,但研究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那破解噬魂阵的人可千万别来!”阵修哀嚎。
啊?季明燃疑惑:“为什么?””发牢骚的阵修又嚎道:“那人要是来了,我们不就全完蛋!”那可是能破解噬魂阵的大能啊,他们几人即便把防护阵法加固得再稳固,人家也可以就三两下轻松解除。
季明燃惊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她怎会让大家完蛋。
领头阵修也忙鼓舞士气道:“对呀!季道友说的对,怎么会?魔头来这鸟不拉屎又这么多阵法的地方做什么,你不x要杞人忧天,抓紧干活吧。”
“唉,这么多。”发牢骚的修者道:“尽管试试吧。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季明燃方才已大致感应一圈此地阵法,确如这位修者所言,布在这里的阵法数量众多,于是再次确认此行具体任务:“诸位是想如何加固阵法?”
领头的阵修与季明燃解释:“荒洲并没有本土阵修宗门,此处被布设的阵法,都是荒洲大能从别处修习而来布下的,千年以来日积月累,东楚海岸的阵法数量多且杂,毫无规律可言,有一些甚至早就失去传承,要将它们重新布设加固,须得先行一一剖析各阵构造,而后破解不合适的阵法,再将剩余重新构造整合。”
季明燃不解:“何不直接全数破解,而后重新设下一个防护大阵?”
领头阵修倒吸一口气:“一口气全部破解,季道友,你还真敢想啊。只是这么多阵法,但凭我们几个,这么短时间内难以做到。而且足以庇护一洲的阵法,又岂是你我能顾驾驭的?我们还是实在些,利用能够利用的,或许还有成功的几率。”
这的确不失为可行的方法。季明燃第一次与其他阵修配合,既然大家已有主意,她也配合:“好。”
数位阵修绕着地转一圈,大致按区域分配任务,季明燃负责剖析西北方向的阵法。
阵修解构布设大阵,需身心合一、全神贯注,如此状态下的阵修防御力极低,若是遭到攻击,后果不堪设想。阵修对此的解决措施一般为设下一个防护阵,或找帮手保护自己。
此行的祝家、沈家以及流幻谷修者就是担任保护角色。
既然要分头行动,留下的几名祝沈两家修者随机分配要保护的阵修。在一名祝家弟子的护送下,季明燃骑着白虎去往西北方向。
这还未到一炷香时间。离去的人已复返。
随她同行的祝家修者一脸茫然。
季明燃找到领头阵修:“报告,任务已完成。”
领头阵修正对着空气感应阵法走向,闻言一怔,睁眼道:“你全部完成了?”
季明燃:“是啊。”
领头阵修:“全剖析出阵法构造了??”这才一炷香不到!
季明燃歪着脑袋:“对呀。那些的阵法已经有些年头,不经用,顺便也把它给破了。”部分阵法她在鼎盛宗的传承中见过,也就无需解构了,至于其余的,对于境罡阵与噬魂阵,解构起来并不难。
“有些年头啊。”领头阵修心想,也是,部分阵法已经使用多年,本就不牢固,破解也就不难了。
不过这位季道友果真有些气运,随便一划拉,就给她分到轻松解决的地块。
季明燃跃跃欲试:“需要帮忙吗?”她还想看看别的阵法。
领头修者摇头:“既然是大家需均等完成的任务,尚未力竭,岂能假手于人?解构阵法耗费灵识,季道友你一顿劳累且休憩休憩,我等如需帮忙,会来请你,届时还麻烦你出力。”
既然如此,季明燃也不勉强。经过方才交流,季明燃已发现这些阵修对阵法有着一份执着,在非必要情况下,他们的确会更宁愿靠自己专研出所负责阵法的构成机理。
让跟随自己的祝家修者继续保护其余阵修,季明燃寻了处平地坐下开始打坐。
她一并吸收了方才被她破解阵法的阵力。这些阵法运作百年由于,阵力同样磅礴,还需消纳一番才好将其蓄入识海中。
待她将阵力完全吸收殆尽,平原上空星海璀璨浩瀚,夜风徐徐吹落衣襟。
季明燃继续闭眸感应。这片大地的阵法数量减少五分之二,看来阵修们的任务也取得一定进展。
只是还没有人来找她,说明阵法还未完全解构完毕,尚未到整合时候。
季明燃取出宗门玉牌察看留言。
禹天行、姬行旸以及秦丹娘仍旧没有回复。
去往不同区域的同门三人按约定时间已齐同发来传讯。
祝世白:“北末河原已遇到首批赶至的魔修,人数不多,均已降服。”
沈轻洛:“我这边也是,迟西林也遇见了一些魔修,但人也不算多,我们正在继续往西走。”
观妄臻:“奇怪,南郁林这边倒是一个魔修也没有。鹤修老头算得谨慎,灵兽动作很小,不至于打草惊蛇,但直到现在都没见个人影。”
三人齐问:“姥姥/明燃,你那边如何了?”
季明燃回道:“东楚海岸这边很平静,我们没有靠近海岸,在海岸对面平面解构阵法,按现在进度预计,估摸明天正式加固。”
沈轻洛:“师尊给我传来消息,目前其余地方也未发现其他魔修踪迹,不知道他们是否藏匿起来了,须多加小心,不可放松警惕。”
“好,知道了。”季明燃回复:“待完成阵法加固,我就来寻你。”
夜里平原静谧,其余阵修已往去往各方向,中心处只余她一人,她说话音量随低,却也成为空旷平原里唯一的声音。
忽然间,身后倚靠的白虎发出低沉吼声,蜷缩的四肢伸展站起,朝一处看去。
“怎么了?”季明燃随之站起,站起瞬间,感应到极速奔至的修者气息。
季明燃望向前方丛草。
与人齐高的草丛被拨开倒至两旁。
一白虎窜出,坐于其身上的流幻谷弟子面色焦急,发现她的一瞬间,慌张道:“快!快走!”
“我们在前方遇到大量魔修!他们正往这个方向来!
第154章 敌人当前
季明燃迅速乘上白虎,“怎么回事?崖东柏他们呢?”
流幻谷弟子着急道:“那个合欢宗修者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导致重伤,崖师兄他们正一边吊着他的命一边过来,他让我来快些找你们告诉你们,还有,我们给你们的丹药在哪里?”
他目光焦灼地搜寻着季明燃的衣袍,试图在她身上寻找到丹药踪迹:“我们遭受魔修伏击,丹药耗尽,先前给你们的丹药快些给我们,我们要拿去继续吊那个合欢宗修者的命。”
“不在我身上,须得找他们。”季明燃道。
流幻谷弟子这才发现附近竟只有季明燃一人,惊惶道:“他们人呢?”我要去哪里找他们?”
“不知道。”季明燃平静道,“大家分散开解构阵法去了,本来约好我在此处等他们,他们完成后会回来。他们越走越远,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等他们回来?这如何赶得及!”流幻谷弟子急了,声量拔高满是怨气:“东楚海岸辽阔,你们分散开竟也不留可确定位置的法子!一时之间,如何找到?”
“安静些。”季明燃骑着白虎来至流幻谷弟子身边。
柔和的光芒两头白虎脚下亮起,快速轻盈地向上蔓延。
此为阵法将启预兆,流幻谷弟子见状顿时噤声。
喧杂闹音降下,季明燃凝神阖目。
阵修游散在各种,他们虽没有留下传音方式,但不意味着季明燃找不到他们。
阵修解构阵法必然引起阵力变化,哪里存在阵力变化,阵修便在哪里。
通过感应阵力变化便能找到人。
此地域辽阔,阵法庞杂,她必须要高度集中,一一分辨交杂散落此片大地的灵力转向。
而此刻夜风正轻柔拂过草野,草叶随之低头簌簌作响。两只白虎气息低沉,因直觉危机降临,焦躁地不住刨地。近在身旁的流幻谷弟子虽努力降低存在感,但止不住地慌乱让他心跳如雷,咚咚咚的心跳声直撞耳膜。
种种声响俱是干扰。
摒除杂音。季明燃一再告知自己,并调动灵识感知。渐渐地,识海中的涛涛碧浪规律起伏,灵识亦随之柔和飘荡。
吵杂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刹那间,元魂仿若沉浸于只属她一人的世界。
一缕微乎其微的阵力波动掺杂着灵力触及灵识。
季明燃睁开眼。
找到了。
盛放于脚下的光华顷刻完全笼罩。
下秒,领头阵修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这、这传送阵?季道友,你这传送阵真不错啊,回头方便切磋交流一下么?咦,季道友,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循着阵力变化找人,没想到是你,倒也正好,找到你就不用找旁的人了,你喊他们来。”季明燃骑着白虎走出。
“感应阵力变化季道友,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领头阵修结结巴巴,“这里的阵法成千上百,每个阵的阵力都在变化着,你怎么区分?”
季明燃分享经验:“仔细观察。”
“仔细观察、x仔细观察这怎么可能?”领头阵修一遍念叨着,一边快速走仅两步,离未散去的阵法近了些,两眼顿时发光:“不过这阵、这阵”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研究什么阵!”流幻谷弟子骑着白虎从他头顶跃过,大声截断他未说完的话。
领头阵修停顿片刻,似乎发现自己忘记什么,想了想,恍神道:“这位不是流幻谷的道友么,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季明燃指着流幻谷弟子径直道:“流幻谷撞见了魔修,合欢修者受伤,他们说需要要回丹药,好救治伤患。”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领头阵修一瞬从阵法沉迷模式回神,二话不说取出芥子袋抛向流幻谷弟子,“里头丹药余量还有很多。看看这些够不够,赶紧拿去给他们用吧。”
他又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呀?这里怎么会出现魔修?魔修怎么会来这里?”
领头阵修震惊追问之余,不忘取出传音玉牌,传信道:“抓紧过来我这里,发生大事了!”
就在领头阵修传音期间,季明燃转头问流幻谷弟子另一桩事:“按理说,你们应该不缺丹药才是。丹药数量怎会突然如此紧俏?”流幻谷弟子个个擅长制药,何况崖东柏在此,他们大可随时炼制丹药。何必大费周章特地寻他们讨要。
“东柏师兄方才受袭,导致灵识受损,无法即刻炼制高阶丹药。”流幻谷弟子眉头紧皱,不住地回头看:“所有的攻击类丹药和迷幻类丹药都投出去了,增益类的丹药亦已服下,按理说他们应马上就到,你们做好准备,一旦见着,立即撤离。”
数头白虎一一奔至,阵修及祝沈两家地修者均已聚集。
“出何事了?”他们问。
领头阵修将季明燃告诉他的事又说了一遍:“魔修从这边来了,我们得赶紧想个法子。”
流幻谷急得恨不得拽着白虎就前奔:“想什么法子啊!你知道我们遇到的魔修有多少吗?一眼望去,没有个尽头!等东柏师兄赶上,我们赶紧跑才是!”
领头阵修伸手就拽住他,严肃道:“我们怎能够临阵脱逃?防护大阵还未加固,若我们就这么离去,防护阵法一旦被攻破,后头众修定大为被动。”
流幻谷弟子大叫:“还什么围剿行动啊,这分明就是魔修在围剿我们,我们要抓紧回去告诉长老们,让他们赶紧做好防范。”
“你要走就走,我们再需要一些时间就成功了。”方才发牢骚的阵修开口道:魔修数量越多,我们越是需要防护阵法。你们现在才知道后悔,一开始怎不往荒洲多派几个阵修来!解构一半走人,这事我绝不干!”
领头阵修附和道:“即便赶不及加固阵法,我们也要重新再布设两道迷阵,能拦住他们一会是一会。”
“合着你们两人说留下,大家就要陪你们留下?你们怎么不问问旁人,难道人人都要由着你们吗!”流幻谷弟子气急,望向在场的其余人,试图拉人加入他。
沉默的阵修一个接着一个来到领头阵修身边,与之并肩。
态度无声表明。
“你、你们!真是一群犟驴!”流幻谷弟子扭头就问跟在阵修身边的沈、祝两家弟子,紧张道:“你们呢?不会是要跟他们一同送死吧?”阵修不走不打紧,法修须得护送他们回去!
沈、祝两家弟子犹豫:“我们这回的任务是加固阵法,若是临阵脱逃”
流幻谷弟子打断道:“这算什么临阵脱逃,单凭我们几人怎可能拦下魔修大军!我们把消息捎回去后重新加入剿魔队伍发挥余力,总好过在这里白白送死!”
流幻谷说的不无道理,沈、祝两家弟子被打动:“说、说的也是。”
牢骚阵修道:“喂!你们不要忘记这回任务,是护我们,不是他们流幻谷!”
沈、祝两家弟子面面相觑。
吵闹间,一群人陷入僵局。
僵持不下,流幻谷弟子气道:“领队说撤你们不撤,我话已带到,劝也劝过,你们要送死,不怨我们流幻谷!”
沈、祝两家弟子似被说动,劝起领头阵修:“我们这支队伍的领队毕竟是流幻谷崖东柏,既然他发话,我们该撤就撤吧。这里的阵法本就在运作,尚能支撑,你们不若回去为郡城布阵,能守一城是一城。”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句,阵修不发话,气氛紧绷。
季明燃歪坐在白虎上,像是个局外人般左看看右看看。渐渐地,飘忽的目光幽幽落向平原边界,似在出神。
流幻谷弟子气呼呼地一扭头,没好气道:“你发什么愣呢?”
季明燃目眺远方,并没有回眸,道:“我在思考。”
领头阵修意识到方才一时上头,竟忘记这位道友的存在,赶忙问她道:“季道友,你意见如何?”
季明燃却道:“你们看见了么?”
“啊?”其余人一愣。
“那边。”季明燃抬指示意,众人望去。
平原与天际间的边际线随地势延向两边,形成一道高低不平的细长线条。
天际线之前,一小簇浅色人影飞奔而来。
正是乘骑着白虎疯狂奔来的流幻谷弟子。
“他们来了。”不知道谁声音发颤地喊了一声。
视野里,流幻谷弟子身后的天际线线条如波浪般涌动起伏,变得愈发粗厚。
仔细看去,凑成细长线条的,不是天际线,而是一道道正极速接近的墨黑身影,身影之多之密,远远望去,竟似奔涌而来的墨雾。
“魔、魔修!”领头阵修吸气:“这么会有这么多他们这是都盯上这头了么。”
流幻谷弟子道:“我说了,你们还不信!”
这下子就连沈、祝两家弟子也慌张起来:“他们正在加速,若他们紧咬我们不放,白虎支撑不了我们回去,我们即使现在跑也迟早也会被追上。”
领头阵修道:“这里的阵法能够多拦一会儿。事态紧急,必须固阵,等前头流幻谷修者入阵,我将再起一道防护阵法多抵挡片刻,趁此时机,我们尽快解构,速速固阵。”
其余阵修应道:“明白,我们现在就去。”
流幻谷弟子大喊:“你们的脑子到底是不是犯浑啊!我不管你们了,我现在就走!”
领头阵修扭头,重新又问:“季道友,你呢?同是阵修,你要留还是要去?”
季明燃凝望不语,眉头缓缓拢起。
她开口道:“要我说——”
第155章 雄赳赳气昂昂
渡妍城。环城合抱的银白岩石墙沉缓拔高,高墙之上,一道道剑影穿云拨雾沿墙环巡。
环城纵横每千米驻守三名修者,逐一排查入城百姓,维持秩序。
城内中心十里范围建筑原地平移,原建筑物所在空地上方木材、铁器悬空穿梭,按次序交叠组装,拼出雄伟坚固的高塔。
底下器修忙碌不停,一块块硕大的石块浮起,嵌入高塔。
“这是什么?”一道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指挥的器修回头。
肩头扛着长枪的修者面寒如霜,冷眸锐利。
“祝真君。”指挥器修认出来人,忙道:“这座高塔合计九百九十九层,无坚不摧,倘若魔修下死手,也叫百姓有个躲藏之处。”
“我说这石头。”长枪尾端上扬,指向半契入墙的石头。与其他石头不同,这块菱形深灰色石头每一面被打磨得平滑如镜,鉴影晰晰。
“沈真君,这是投影石。”指挥器修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投影石。”祝火眉头下压,意味不明地冷森笑道:“呵,真是有心思。”
指挥器修直觉气压骤然一沉,不明所以正欲开口辩解,祝火已大步流星地走向另一人。
“南门泓。”她声音满是嫌恶:“我已巡五十八城四十次,而你。”被她直呼其名的人回身那刻,红缨挥向高塔,“还在做这个?”
南门泓显是知道祝火话里意思,不徐不疾道:“沈真君。这些投影石可通五洲各域,供我们同步沟通了解围剿行动情况,好及时做下步计划。”
祝火冷道,眸底讥诮十足:“还真是机智啊,这是嫌魔修知道我们的行动知道得不够彻底、不够快速么。”
南门泓道:“投影石只向塔内九百层以上区域投映,而且重珏尊者已让五洲的阵、器、法、符修同步强化灵力感应,真君不必忧心消息外泄。”
“竟搬出重珏压我。”祝火瞥他一眼,轻嗤道:“投影石,你还真是乐此不疲。”
高塔塔顶一块深灰巨石突如被蒙上一层薄纱般,平滑石面映出模糊x影子,一道声音霍然传出——
“观小友啊,你们火凤一族也是许久未出极无洲了,你作为年轻一辈,带头走出来,甚好甚好。”
略显苍老年迈的声音听起来甚是耳熟,而这时候投影石模糊人影渐渐显出轮廓来。
是鹤貅真人!
看他周围景象,是在一片密林之中,他本人正坐在一芭蕉树下和颜悦色地对着一人说话。
而被这名宗长老亲切问候之人,顶着一头红发,桀骜不驯的脸写满不耐:“老头子烦得很,又在装模作样打听什么?”
“哎呀。”面对无礼的后辈,鹤貅真人依然面色如常,和煦道:“观小友莫要紧张,老夫只是出于对稀有种族的关心,并无旁的意思。你们能够茁壮繁衍,实乃幸事。”
观妄臻挑眉静静看他,半晌,走至鹤貅真人面前,躬身俯视笑看着他的人,一边嘴角扯起,露出森白虎牙:“你当我一族是什么?繁衍?”
十名御兽宗修者警惕望他。
鹤貅真人捋一把胡子,笑道:“是老夫说错话了。小友莫怪莫怪,待这次行动结束,我必携礼登门赔罪。”
观妄臻冷笑一声,鹤貅真人身坐石头周遭土泥突地耸立而起,如一根根针芒直指鹤貅。
“观妄臻,你这是做什么?!”御兽宗各色灵兽顿时聚拢而上,随同御兽修者将他包围。
观妄臻上挑的凤眼斜睨一眼包围他的灵兽,扬起的一边嘴角咧得更开,红发映衬之下,更显跋扈张狂。
他甚至更为粗鲁地伸出食指指向鹤修,双眼凶狠地警告道:“无论是魔还是旁的什么,只要是敌人,我绝不后退半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生出多余肖想。否则,碰我宗门者,死;碰我族人者,死。你要选择哪个?”
渡妍城内,看见这一幕的众人震惊得说不话。
在所有人眼里,观妄臻莫名大动肝火,对比自己年长且修为高的长老出言不逊,简直无法无天。
但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在自个儿弟子面前被一小小后辈指着警告,如此大失脸面的事,鹤修真人的脸色都憋成猪肝色了,沉默片刻,他竟只讪讪笑道:“小友误会。围剿行动要紧,小友方才剿魔出力不少,还是歇一会儿罢。”
而后还好声好气地劝说一番,观妄臻嚣张地瞪他不动,还是鹤貅真人默默地自个儿挪开位置,坐到旁处去。
一众器修目瞪口呆。
竟忍了?鹤貅真人堂堂御兽宗高位长老,竟忍下了?
围观的人转向这次鼎盛宗的领队人。
然而作为领队的祝火更为跋扈嚣张:“活该!”
点评完毕,锐利眸子旋即扫来:“这算什么?”
器修这才想起投影石莫名投映之事,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紧接另一道声音又从高处的投影石传出——
“世白啊,要我说,你还是回来祝家吧。虽然你们这次参试修者进阶迅猛,但是同修多道,始终未有人尝试过,何苦去走前人未走过的路,去做一个探路者,还是专心修炼法术吧。”
投影石竟突然间从鹤貅真人那边切换至祝家队伍!
祝盛礼还在说道:“不过鼎盛宗确实有些手段,难怪苟延残喘至今,世白,你也传授一些修行要法给我们祝家后辈,让他们好好吸收,快些成长。你不是最希望祝家后代修行一道能够平安坦顺么?你告诉我,我仔细分解后,回去传授大家。”
哇,好不要脸!堂堂祝家家主,竟也觊觎鼎盛宗的修行秘诀,还私下让祝世白泄露宗门要法。
所以到底是什么要法?
渡妍城内的人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
投影石投映将将成形,一流畅好看的轮廓缓缓开口道:“要法?不外乎天赋与刻苦缺一不可,另外,还需道心稳固、坚定不移。”
得,祝世白这说的相当于没说。听众心中一顿失落,提步继续干活。
祝盛礼传出的声音也不无失望:“你说的这些,算了,想来你也不会瞒我。如此看来,你进阶顺利,靠的还是你自己,若非你执意同修器术,许是早在多年前已金丹期,何苦等到现在!世白,鼎盛宗只会耽误你,你还是回家吧!”
“家主。”祝世白清冷的声音透出不容置辩的坚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是鼎盛宗的弟子,修习期间只会留在鼎盛宗。”
“世白,你自己也说,需道心坚定。你这三心两意,同修器道和术道,如何称得上坚定?”祝盛礼声音明显压着怒火:“你别以为进阶金丹了就万事无忧,你越是往后只怕越是艰难,你给我好好想清楚了!若有伤失,我保不了你的下任家主之位!”
“家主无需保我。”祝世白的映像已清晰投至投影石中,神情笃定淡然:“家主若能够寻到比我更合适的继承者,悉听尊便。”
祝盛礼气得脸歪:“你就不怕——”
“不怕。”祝世白道,“我的感应灵器感应到魔气,想来魔修将至,我且先行一步,前往迎敌。”
他略微颔首示意便径直走到前头,独留脸色青白交接的祝盛礼于原地。
本已抬脚走动的围观修者不自觉地驻足观看,感慨连连。
万万没想到!一代家主祝盛礼则是操碎心的老父亲,素有雅名的祝世白竟是个自大的逆子。
一股杀气腾腾而来,器修们顿觉后颈一惊,缩着脖子后头。
祝火双眸如淬火般瞪来,手中长枪直冲而出,横挡南门泓的去路。
南门泓嘴边噙着一抹微笑:“许是哪里出了错,这是安放投影石的常见问题,祝真君不必急躁。”
祝火睨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你对投影石果真是了解啊。”
器修已是赶忙冲前:“我们现在就去调试,现在就去。”
哪想一群人一哄而上,投影石的画面几番跳跃,忽地一闪,出水芙蓉的绝色容颜出现在投影画面。
明眸浮现疑惑,她正不解地望向一人,似疑心听错般:“你说什么?”
“我说。”威严有劲的声音穿透投影石,传入众人耳中:“这次沈家给你了机会,你却不晓得珍惜,方才魔修来袭,你竟没仔细看好你弟弟,你可知道此处机会来之不易,他巴巴地求着族中长老许久,大家才勉强答应让你来。”
投影石之上,围观修者看见那一贯冷若冰霜的沈轻洛露出惊愕表情,而后像是听见极其好笑的笑话般噗嗤笑出声。
捂着肚子大笑一场后,沈轻洛倚着长着弯月般白皙犄角的麒麟兽,勾唇挑眉:“沈真人怕是误会了。我来,是为除魔。当然——”
她环胸仰首扫视一圈在场的祝家修者:“你们若是需要我保护的,可以请托我帮忙。我考虑考虑,许会答应给你们一个被我保护的机会。”
沈汀怒不可遏:“荒谬!不过金丹期黄毛丫头罢了,竟敢口出狂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入了鼎盛宗,不仅任意妄为修行两道,还净学那季明燃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家修为在你之上的成千上百。你还口口声声说要做沈家家主,凭什么?就凭你如此狭隘的心胸、如此短视的眼界、如此浅薄的手段?
沈汀继续斥道:“连沈家人都不愿意保护,就凭你,你能当这个家主?”
“对,就凭我。”沈轻洛利落翻身坐于高大的麒麟兽之上,俯视包括沈汀、沈凝庄在内的沈家人,拽着缰绳,悠悠晃着从人群走出:“我会成为沈家家主,但我可没说,你们是我沈家之人。”
沈轻洛视线一一扫过望着她的人,有嫉恨的、有惊讶的、有惊惶的、有祈求的、也有怨恨的她从前会被这些眼神所流露的情感禁锢,但如今,沈轻洛指间掠过麒麟兽的羽鳞,她心如止水。
乘骑于麒麟兽上,她走在一众沈家修者前头,扬声道:“如今我实力虽非最强,但这也是你们的机会。我的心胸与实力成反比,你们若是愿意归顺于我,就早些来,我还愿意接纳,若是我更强了,许就晚了。”
“我要去剿魔,若是指望我保护的,就不要来。”
沈汀气急败坏,气得直颤:“你!”她说着就猛地大喘气,沈家弟子一窝围上照看。
渡妍城内修者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又是什么情况?
沈轻洛这是疯了?竟这般修大放厥词。她哪里来的自信?
器修手抖得简直不能自己。这可是后头那位祝真君的亲传弟子,自家弟子如此一面暴露人前,祝真君如何能忍!
“不错x嘛。”器修们竟听见身后的祝火轻笑一声,愉悦地轻声道:“总算不再憋憋屈屈了。”
器修们心头刚松一口气,祝火态度一变,喝道:“你们还不抓紧!这是要让人看到几时?要让魔修都晓得他们的行迹吗!”
器修们一哆嗦,赶忙继续调试。
祝火横了一眼南门泓:“鹤貅、祝盛礼、沈汀如此说话,定然也不知道你安放投影石之事,好呀,你竟是偷偷背着所有人做这事。我要看看他们回来要怎么收拾你。”
南门泓一如既往地满不在乎:“我有提过,只是他们没放在心上罢了。”
祝火冷笑:“提了?是含糊不清地轻微带过吧。”她正要质问南门泓,前头的器修们一阵哗然。
“天,这是、这是!”器修忙碌的身影一下定住,不可置信地张眼望着投影石。
投影石再度切换画面,而此时画面内掠过一张张了无生气、面容狰狞的脸,令人看见心底直发寒。
渡妍城内一下陷入死般的沉默。
魔修。
这些都是魔修。
投影石快速画面不断收缩,视野离平原越发遥远,可即便如此,投影石仍无法将所有魔修框进画面中。
这到底是多少个魔修,简直数之不尽!
画面一再收缩,眼尖的修者发现端倪——
魔修大军十里之前,正有一队修者飞奔向前,而他们奔驰的方向,泱泱魔修大军对岸,荒洲愿河另一边,还有一小团身影。
是派出的围剿修者队伍!
愿河对岸的队伍正遥遥看着对岸,似在等候归队的同伴。
看见这一幕,渡妍城内人群顿生肃然起敬之感。
如此可怖的魔修大军,他们没有一个选择背对敌人放弃逃脱,而是临危不惧,面朝对岸。绝境面前,他们不逃跑、不放弃同伴,可谓尽展正道修者无畏风范!
然而,下一秒,一道与此可怖画面格格不入的清悦声音传来:
“要我说——”
“还是退吧!”
画面一转,季明燃的脸骤然出现在投影石上。
她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紧张,甚至颇为从容,但说出的话语却截然相反,她又道——
“利索些,咱现在就跑。”
方才还钦佩不已的渡妍城众人:???
跑?
她说跑?
第156章 两面夹击
“好歹也是一宗门祖宗,竟开口就说要逃吗?”
渡妍城内看见此幕的一众修者哗然。
“魔修数量众多,心生怯意亦属正常。”诸位阵修不由放下手中的活计,窃窃私语着,“这位季小祖到底年轻,未见过如此阵势,一下子就吓破胆了。”
“隔着投影石我已觉手脚冰凉,何况在当场,她害怕也是常理。”
旁的修者听闻当即反驳道:“方才大家也看见了,鼎盛宗的其他三人虽态度娇纵,但他们都是跑到队伍前头誓要做头一个剿魔之人,季明燃作为鼎盛宗的宗门祖宗,结果反倒做头一个大声喊跑的人,真是给宗门蒙羞!”
众人凝望着投影石画面纷说不一,急欲看听那东楚海岸队伍的情况,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投影石的画面卡顿不动,没有更多的信息传播出来。
围观修者抓耳挠腮之际,数名眼尖的修者发现不对劲,破声道:“不对!快看那边!”
渡妍城内人群顺着眼尖修者指尖方向望去。
投影石内,被折弯愿河形成三角洲处,位东楚海岸任务队伍修者们位于尖端位置,左右两道河道奔流不息,他们背向左边远处海岸,正谨慎地注视着右边河岸对面的魔修大军,飞驰而来的同队修者们。
无论是他们还是投影石面前的围观修者们,注意力过于集中河岸对面的魔修,没有留意到旁的变化。
直至仔仔细细观察投影石画面每一寸的修者发现端倪——
与三角洲左边河岸遥遥相对的东楚海岸边上,泛起一层薄薄的黑雾,渗向河岸,在夜色掩盖下,黑雾极难被发觉。
这黑雾……见识多过的修者心头一沉,这是独属于祭魔深渊才有的死息魔雾。此雾由被镇压在深渊的妖魔邪祟怨气所化,在深渊萦绕不散。
死息魔雾从未离开深渊,直至被离开深渊之人带离。
此人,正是此番剿魔行动目标。
投影石前霎时响起一道厉声:“告诉各在外队伍领队者,调转方向,随我速去东楚海岸!”
话音刚落,如利刃出鞘,一道如虹银影直冲云霄,朝东楚海岸疾冲。
指挥器修一怔,旋即声嘶力竭道:“快!事态紧急,按祝真君指令,传话给南郁林、迟西林、北末河原各支队伍,分派人手支援东楚海岸小队!”
……
东楚海岸愿河三角洲。
“跑?”领头阵修呆滞地看着季明燃,疑心自己听错:“季道友,你这是说真的吗?”
他询问季明燃意见,而后者竟附和流幻谷弟子意见,二话不说就想跑,还劝他们抓紧!
她可是阵修啊!
包括他在内几名阵修都表明留守原地的决心,他本以为季明燃也会与他们一般,拥有与大阵共存亡的觉悟与抱负。
怎么知道,她就连片刻犹豫也不曾有,更连丁点儿假装也没有,就这么直白地说出“快跑”二字。
“季道友,我可看错你!”方才抱怨的阵修道:“原以为你也是铮铮铁骨好阵修,会自觉为护阵而留到最后。结果你竟然要后退,关键时刻护好阵法是阵修的使命!你难道忘记当初抉择修炼阵法的初心了么?”
初心?什么初心?
季明燃一脸问号:“阿?我是为保命才修炼的阵法。”第一个学的就是金刚阵,第二个就是传送阵,时至今日,这两门阵法也是她最顺手的阵法。
她一回头,就看见一群阵修义愤填膺地瞪着她。
好端端地,这群人怎么就突然热血沸腾起来了?
“你既然决定,我们也不会强留你,你走吧。”领头阵修面带痛惜,遗憾道。
“这可不成。”季明燃一口拒绝:“留在这里,恐怕还没等到牺牲,你就不是你了。”
领头阵修不解:“季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明燃没有回应,她的注意力已经重新投放至聚集着大量魔修的对岸。
这么多魔修。流幻谷不是去采药,是去捅魔修窝了么?
虽这么想着,季明燃心中默默评估对面奔来的人虎距离,载着丹修的白虎后脚靠近河岸,前脚就凌空跳跃的一瞬间,宽厚河面光圈连续闪烁,闪至阵修身后一里之外。
一群人虎自光圈越出。一切发生得太快。数十头白虎前脚仍保持前越姿势,后脚扑起,循着惯性,白虎越空前进千米,落地后持续不停地朝前直奔。
一众流幻谷丹修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被传送了,他们已越至对岸与阵修聚集。流幻谷没有一人回头,只继续架着白虎逃离。
失去追逐对象的魔修们在大河对岸嘶吼狂暴,数不清的道术祭出,炸裂于一道又一道的荒洲阵法前。
轰鸣声、撕裂声响彻天际不绝于耳。
“流幻谷他们已经跑到前头,我们也抓紧。”季明燃平静地与阵修们说道。
本与他们一道的单个流幻谷弟子在同门落地那刻命座下白虎随同奔去,眼下此地之余她们这些阵修。
领头阵修下意识惊叹道:“季道友的传送阵,果真不同凡响。”他又回神道:“但我们几人意已决,不打算回去了。”
季明燃正要说话,一阵慌乱的野兽喘息传来。
阵修们也听见并认出这些声音,于是疑惑地朝侧旁望去——果真是载着流幻谷修者的白虎们,坐于白虎上的流幻谷修者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却没有制止白虎的转向。
他们竟折返回来了?
阵修们面面相觑,瞧见彼此眼底的担忧。
季明燃似有所感,忽地转过方向,面朝荒寂右岸。
奔涌的浪潮不止何时静止,远方海平面安静得不同寻常。
下刹那,对岸陷入纯粹漆黑之中,一切光影轮廓归于无踪。
一股纯黑浓厚的雾团正毫无声息地将其吞没。
宗门玉牌忽地悬浮飘起,传出同门三人的急切警告——
“喂!姥姥,我收到消息,原来我们几支队伍被偷偷设下投影石,我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公放着,小心言行!”
“姥姥,方才收到传音,还有一批魔修,就在你后面!”
“明燃,我们正在过来支援!”
第157章 隔岸
右边重重魔修大军压至河岸,下饺子般扑通入河,更有被一股股魔气萦绕的傀儡黑眼骷髅豚兽横趴于激流之上,任防护阵术将它打得黑血飞溅,只为供魔修踩踏渡河。
三角洲气氛压抑凝重,流幻谷弟子们已奔回阵修所在,x看见这一幕,连人带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流幻谷弟子跑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不比一开始来到海岸的位置,他们为采药深入边界,来至愿河三角洲对岸,如今他们虽回至三角洲前端位置,可两岸河道宽阔绵长,只怕他们还没跑出平原,就已被成功渡河的魔修迎头赶上。
御兽宗的三纹白虎爆发速度虽快,但不够持久,撑不到他们回到渡妍城。
崖东柏当下就做出决定,找阵修,让后者合力将他们传送回去,就像将他们从河对岸传送回来一样!
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从魔修包围中突围而出,回至渡妍城。
崖东柏的目光扫向一众阵修,经过季明燃时略微停顿。
这宽袍瘦削女修一直盯着左边对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九成是被这右边阵势给惊着,连看也不敢看。
崖东柏的视线移至领头阵修:“魔修集结大军攻打荒洲,单凭你们几人,拦不住它们的攻势,不要再做无谓之举,保存实力为上,道宗十修定会调整围剿行动策略,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崖东柏口吻不容置疑,望向领头阵修的视线多出几分作为领队者的威严:“你尽快使用传送阵法,将我们全部人送回渡妍城。”
“这……”领头阵修露出为难神色,目光频频望向季明燃:“季道友你……”
“你们回去吧!”季明燃头也不回,一双眸子好像要将浓雾盯出个窟窿般,用力瞪向对岸。
领头阵修呆了一下,品出这句的不同来,忙确认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回去?你……”
他还要追问,却被崖东柏打断,“她若执意留下,我也不勉强,你带我们回去。”
领头阵修摆手:“这可不成,这需得季道友一起。”
崖东柏想要他们这群阵修使用传送阵法将一众人传送回渡妍城,可寻常传送阵法是定点传送,需要提前在选定的传送起点和终点布设关联阵法,无法即刻布设。
像方才季道友那边随心所欲将人闪送至一处的,为特殊阵法,一来不为他们掌握,二来他们也没法掌握。
须知凡便捷好用之物均以精妙高深为代价,如此传送阵,对阵修的灵力敏锐度以及灵力储备要求极高,非一般阵修所能触及。
领头阵修不得不承认,即便掌握该传送阵阵法传承的人是他,以他现今的修为,也无法像季道友这般得心应手地用阵。
现下情况紧急,无暇与崖东柏多做解释,领头阵修急与季明燃道:“季道友,方才你既已打算回去,不若与崖道友一同,我们几人按原计划。”
“不,我改主意了。”季明燃头也不回道,“你们随他回去,我留下。”
“啊?”领头阵修一怔,“这、这如何能够独留你一人在这?况且我们几人也是要留下加固阵法,怎么能离开呢!”
“你在说什么留下?你们几个阵修须得一道回去,至于她,她说的明白,你们不要再拖拉,随我们回去!”崖东柏极力忍耐着不耐,若非需要清醒的阵修布阵,他早就出手把这拖泥带水的阵修给药晕带走。
“不不不。”领头阵修侧首连连道。
为免崖东柏插话,他紧接道:“季道友,你留下了,哪有我们反而逃走的道理。而且,我们本来就要加固阵法,你这么说,是因为被我们方才的话语所影响么?但如今崖道友需要,你……”
这回到季明燃径直打断他:“方才说跑是真的,我也要跑,只是你们先跑,我突然有事得稍后再跑。我且再看看,顺道加固阵法,你们大可放心离开。”
“还是不行。”领头阵修正要再次劝说季明燃,眸光回转过来这才发现不对。
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季道友的双眸,一直牢牢盯着对岸。
她在看什么?领头阵修心中也生出疑惑。
只不过,领头阵修心底嘀咕,她方才还在盯着右边河岸,怎地转了个方向,望着左边河岸了?
方才季道友宗门玉牌发出的警告他们也听见了,说是他们的一举一动被投影了出去,还说大批魔修就在她后面。
对于前头说的,关于他们的一举一动被投影出去的消息,若放在平时,包括他在内的一众阵修定觉冒昧不妥,但对于当下,不得不说,他心底反而有些高兴——眼前突然发生的态势,渡妍城那头经已获悉,并对这些魔修已有所防备,所以季道友的同门才会向她传来魔修来袭的警告。
至于季道友的同门说魔修在她的身后而非身前,多半是季道友传音的同门搞错了方向。
只是为何季道友竟还在面朝他们,盯着他们身后方向看去?
领头阵修想着想着,心中也生出了好奇,于是扭头望向身后。
左侧河岸漆黑一片。
果然没有什么好看的,领头阵修心想。他正要回头再观察左岸魔修渡河情况,突觉眼睛一花,似瞧见了什么。
揉揉眼睛,忙又重新望向左对岸。
漆黑瘴雾内人影憧憧,露出藏匿在期间的魔修踪迹。
“这、这、这……”领头阵修双眼瞪大,颤声道。
被他的言语所吸引,除本就看向那头的季明燃,在场的其余修者纷纷望去。
同一时间,漆黑似被驱散,障目幕布被揭开,左岸星夜与河流显现,悄然聚集的魔修亦现,数量不比右岸,但来者气势,所形成无形威压,即便隔着防护阵法,隔着宽广河岸,三角洲的修者们亦觉浑身一沉,脚步难拔。
在场修者无不神情肃穆,唯季明燃眼眸一亮。
纵使幽暗不明,妖邪异怪数量众多,季明燃还是一眼认出她要的人。
乌泱泱的妖魔鬼怪群中,一人高挑挺拔,气质格外出众,面容昳丽宛若月下鬼魅,一双漆瞳冷冷望来。
恰好与她的视线相撞,点点星芒柔光融入眸色。
周遭修者一阵躁动,不久,领头阵修破音道:“禹、禹天行?!”
第158章 没想到,又见面了啊!
渡妍城内,针落可闻。
传说中的修罗魔头禹天行,让灵修上下鹤唳风声的禹天行,就这么不加掩饰地出现。
荒洲修者对此毫无防备。
他不是在清洲吗?怎么会出现在荒洲?
而他们同在荒洲东楚海岸的队伍,对比魔头率领的魔修大军,简直寒酸伶仃。
而且,怎地偏偏就让季明燃遇上了这魔头!
她修为虽有进步,但放眼灵修算不得厉害,如今又碰巧站于前首,可不就让那魔头以为她就是领队者,可不就让那魔头以为如今灵修正派无什么厉害人物。
这如何能让魔头产生忌惮。
魔头显是也注意到对面零散的宗门修者队伍,目光直直盯向位于前首的季明燃,挑眉哑笑,“怎么,来接我?”
众修哗然。
这分明就是嘲讽挑衅!
魔头果然看起来颇为愉悦高兴,但他们谁不知道魔头言外之意。
将捕捉降服说成接风洗尘,当真嚣张至极,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固然滞留在东楚海岸的小队无法与他相比,但也不容他如此小看正派!
众修心里正不忿,却见魔头缓缓举起那把浓黑如墨的剑。
神剑藏生。
众修警铃大作。
下瞬,藏生剑指空嗡鸣,一股浩瀚剑击激荡,围聚十里内的魔物瞬间化为齑粉,洒落海岸土壤,暗黑的血渗入黄土,滴落愿河。
十里外的魔物似完全不在意禹天行方才做的一切,瞧见他身边空出位置,疯狂纷涌而上,继续将他围簇。
众修都在为东楚海岸的修者捏一把汗。
一击击杀十里魔物,滞留在东楚海岸的修者,如何能敌?只怕还过不了他手下一招。
而且,禹天行当真是彻头彻尾的疯了,这么敌我不分的滥杀,就连自己带来的魔修大军也要杀上一杀。
如此修为,如此癫狂,无论如何,如今之计,他们只能退。
赶在魔头禹天行渡河之前,赶在支援的大能来到前。
愿河上的防护阵法估摸还能支撑一时半会,只要不自乱阵脚,从容一些,不要被那魔头看出什么,那魔头忌惮对岸,便不会全力进攻,能为赶来的大能灵修争取一些时间。
思及此,众修心里头一咯噔,目光齐齐挪向季明燃。
此人方才还闹着说要跑,如今魔头当前,指不定她要做出什么。
投影石画面内,季小祖宗表情迷茫怔愣。
这是吓懵了么?众修心道。
下一秒,季小祖宗双臂唰地高高举起,朝对岸使劲挥了挥。
她这是做什么x?
“投降?她这是投降?她向魔修投降?”围观的修者喃喃。
低喃化为质问,“她堂堂一宗长老,怎可做出如此丢人之事?!”
一时间,渡妍城内如炸锅般喧闹沸腾
剑击激荡的气流从愿河那头传至这头时,攻势已消散,强压转为柔风,拂过她的脸。
宗门玉牌响起一道又一道焦急的声音。
“姥姥,当心,如今人人都在看你。”
“姥姥稳住,稳住,要不还是先撤回来吧。”
“明燃,两方对峙,如今状况,你和他的关系,低调些为好。”
身后则传来小队修者们的惊呼——
“魔头怎么来这里了?”
他的修为竟恐怖如斯,我们如何能敌!”
“阵法挡不住他,我们需赶紧退。”
道道声音混杂绕耳,季明燃望着对岸,缓缓眨眼。
禹天行击退一波魔物,下一批已簇拥围上,他几乎要淹在魔物里,当她还是一眼发现了他。
眸光望去,恰与遥遥对岸那人投来的视线相触。
她一直在看他,他也是。
“咦?”澄澈如溪般的眼睛一瞬闪过困惑。
真奇怪。季明燃望着那双点漆如墨的眸子,她怎么就能够从一众乌压压的魔中精准定位他。
他又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上次看见神智清醒,能够站立行走的禹天行是什么时候?
噬魂阵中,两百年前。
恍若隔世。
疾风带来的呼啸,耳边的一众惊叫,玉牌传来的呼喊仿佛一下子离她远去。
她愣神原地。
乌云沉压,刮起的狂风扬起她的发,净白的脸浮起笑。
她面向对岸,扬起双臂,挥了挥。
光芒亮起,身后之人转瞬送离。
同一时间,一股寒意以不及掩耳之势袭来,身躯被寒凉扑个满怀。
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不觉得冷。
颤抖的人不是她。
季明燃扬起手,轻轻落在紧紧搂着她的人后背上,笑得灿烂,说话又响又亮。
“没想到,”风送去她的话语,传播大地:“又见面了啊!”
她笑着仰头,望着渡河来至的禹天行。
禹天行稍微松开了她,低头看她柔声道:“你怎么来这里?”
季明燃正要回答,禹天行忽地转眸望向旁处。
季明燃当即感受一股强劲的灵力凝聚冲出击向远空某处,不由问:“怎么?”
禹天行回眸看她:“他们在观察你。”
“哦,投影石啊。”季明燃满不在乎道:“他们爱看就看。”
“我本想假装不认识你。”禹天行漆黑的瞳眸映着她的脸,低声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名声并不好,与我一起,他们定会认为你也是魔修。”
所以他才出言挑衅。
但她朝他扬起手。
禹天行一瞬明白,这是让他来的意思。
身体响应的速度比他思考的速度还要快,看见她动作的下秒,他入她怀中。
与她重逢,与她相拥,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
无论怎样,面对她的相迎,他无法拒绝。
禹天行心想,也许她接下来就会会推开他,若是如此,他便顺水推舟将她掳走。
这样也能保全她的名声。
禹天行做好万全准备,但饶他千算万算,敌不过明燃响亮的一句“又见面了。”
她一向机灵,怎会不知灵修上下正在注视这边的站场。
甚至这一切,极可能就是重珏故意设下的陷阱。灵修大比他站在她这边,重珏定是从中推测到什么。
万众瞩目,她可以做出的选择很多,但她还是选择了他。
禹天行闷声道:“他们真的会把你当成魔修。”
“是吗?”季明燃笑得没心没肺,“可我有必要在乎那些人怎么想吗?”
禹天行没有说话,安静看她,指尖抚向她的脸庞,垂头落下一吻。
季明燃仰头回触落下的柔软,轻声道:“真糟糕啊,禹天行。”
在禹天行的怀里转过身,季明燃环视两岸魔物,两臂张开:“竟然还有这么多。”
她的感应没有错,方才禹天行的藏生剑也印证她的猜想。
两岸乌泱泱的魔物,俱是寄生型变异种。
江潮星将寄生型变异种带至魔修,后者全数覆灭遭遇侵蚀。
禹天行置身于其中,不是率领它们,而是它们在追逐着他。
他当年被这么寄生型变异种和灵修修者围剿,身旁无一人。
如今寄生型变异种卷土重来,灵修修者又再次追捕。
她将禹天行从噬魂阵拉出来,但禹天行又落入当年境地。
“我出阵后,它们似乎也感应到了。”禹天行道:“这段时间,一直追着我不放,我杀了又杀,但一直杀不尽。
“我以为当年已经杀完。”禹天行嗓音里透出一丝无奈。
“附身江潮星的变异种没有死。”季明燃道,“这东西可以分裂。”
“你认识这东西?”禹天行问。
“对。”季明燃坦诚道:“我来的地方,原本很多。”
禹天行想起灵修大比中众生相境所遇见的季明燃记忆:“原本?你杀光了?”
季明燃:“不全是我,这东西存在天敌,是另一种怪物的食物。”末世里的变异种类型繁多,倒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但来到灵修界的,似乎就只有寄生型一种,没有压制,自会爆发性增长。
寄生在江潮星体内的变异种逃走躲藏,待同类增多后,又想尽办法将禹天行从阵中放出来,就是为了让有足够数量同类围剿他。
好让他再陷入绝境,心境动摇,令他重新成为寄生容器。
此时此境,倒也如了它所想。
“我无法左右命运的走向,我可以保证的只有一件事。”她握向禹天行环着自己的双手:“我说过,你未来里有我。”
他不会再只有自己一人面对。
禹天行没有说话,季明燃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的身体被搂得又紧了些,“数量太多,荒洲的阵法拦不了他们都多久,所以,我们过去好了,把它们都杀了。”
与其费功夫固阵,不若灭掉破阵的魔物。
斩杀一波,破阵的魔修变异种数量减少,防护阵被冲破的可能性也就降低。
禹天行眼底浮笑:“你都想好了是吗?”
淡金光芒覆盖二人,季明燃道:“对,所以我将他们都送走了。”
禹天行过来的同时,她把后头的修者一并传送离开。
横竖流幻谷本就想走,眼见禹天行扑来,她又把阵修打包给他们传送到五里之外,流幻谷那伙人定头也不回地跑。
他们才不会想起还有一人留在原地未走。
至于那些个阵修,即使发现她还在原地,也挣脱不开流幻谷那伙人的桎梏,只能被流幻谷的人带走。
禹天行在这里,他们留下反倒碍事。他们走了,自己才能落个清净,跟禹天行好好地将对岸的怪物杀上一波。
光芒淡下,两人同步出现在回至愿河对岸,魔物变异种凶猛扑闪,禹天行单臂环着她,持剑横劈,十里魔物尽灭。
季明燃下秒将二人传送至五里外:“你先前发我的传信是什么?采买单子?后来你怎么都没有传信给我?”
禹天行沉默一瞬,挥剑斩灭五里外的魔物,才道:“那些送你的礼物,本想买齐一起给你。但清洲的还未齐,便被重珏拦下,便转道来荒洲买别的。途中我发现他们强化了传音灵力感应的传阻,担心他们会发现我向你传信,便没有再传信与你。”
“荒洲有什么?”季明燃好奇,施出传送阵,又将二人传至五里外。
“荒洲盛产香料和丹药。”禹天行利落出剑,魔物才踏入剑招覆盖范围,转瞬被碾灭。
他这是在攒成堆成堆的东西给自己呀,季明燃纳闷:“你买这么多东西给我做什么,我也用不了这么多。”
禹天行又默一瞬,才道:“自有用处,会用上的。”像是转移话题般,他反问道:“你呢?你怎么来荒洲了?”
“道宗十修召集修者围剿魔修。”季明燃道,“我们被派来荒洲。”
她兴高采烈地望向被劈砍出一道又一道缺口的魔修大军:“你看,我是不是做得挺好的?”
“是。”禹天行将她搂得紧了些,淡笑道:“你一向都很好。”
话音落下,他忽地警觉扬头,藏生剑旋飞疾冲,挡下从空而来携着雷霆之力的一击。
长枪枪头与黑剑相持,枪身当即回旋,强横的斩击从侧击来。
藏生剑迅捷赶上,当空劈落,截断斩击。
长枪疾驰,回冲半空,稳稳接下从高空落下之人。
衣玦翻飞,祝火立于长枪之上,眉眼凌厉,目光扫过禹天行。
视线触及他怀里的人,眸里阴霾覆盖,祝火厉声道:“竟敢掳我宗弟子,禹天行,放开她!”
"这算什么?她这是在做什么?我们都看见了!”
渡妍城内,投影石x前,各支队伍领队者已带着任务小队回至城内,目睹投影石前的一切。
短短三息,他们的心情可谓大起又大落,起伏摇摆不停。
投影石显现东楚海岸魔修大军的画面当下,渡妍城内的传讯弟子将消息递给第一逗留在外的任务小队。
各支领队者收到传信,当即抽调队伍一半人员折返渡妍城。
领队的长老修为不低,几乎不过半柱香便率先回城。他们已听说季明燃萌生退意扬言逃跑的消息。
各长老虽对她不屑,但也能理解。毕竟魔修来势汹汹,愿意留下守阵的阵修固然让人心生敬佩,但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结果他们回到的当下,便目睹季明燃面朝魔修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的一幕。
先是开口说跑,而后举手示意放弃抵抗,一而再地,她退了又退,这哪里还有一点身为名门正派修者的风范?
她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她是一宗长老,更是灵修大比菁英榜榜首,某种程度上,她一举一动,代表着灵修界各宗。
如此做派,可谓丢尽正派的脸面!
当然这个时候,各宗长老自不会把季明燃划分为己方阵营,他们下意识就把季明燃归为鼎盛宗弟子。
是鼎盛宗丢脸丢大发了!
沈汀斜睨沈轻洛一眼,冷哼道:“鼎盛宗出了这样的弟子,其宗门门风可想而知。”
祝盛礼面沉如水:“这哪里有一个身为一宗长老应有的模样。世白,你还要拿这样的人做同门吗?”
鹤貅:“季小友,这是,唉。”
各领队长老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暗自恨恨地看了南门泓一样。
该死的南门泓,开启投影石竟也不通知他们一声。
回城看见硕大投影展现在半空之中的画面,他们的心都凉了半截——他们此前与鼎盛宗三名小辈所说的话语,也不知道被看见多少!
若是被渡妍城内修者也还好,但他们都知晓,这投影石不仅连接渡妍城,更是连接五五洲!这意味着,几乎整个灵修界的参与围剿行动的修者都会看见此幕。
幸好!魔修大军的出现,以及季明燃做出的怯懦之举,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如今也无人有心思回想他们方才的举动。
堂堂一宗祖宗,做出如此丢脸的举动,只怕鼎盛宗从此又要被灵修上下耻笑百年。
三名领队长老心中冷笑,祝火火急火燎地跑去,怕也是料到她们的小祖宗就是如此的不中用,才去救火。
可惜啊,她到底晚了一步。即便她是化神期,无法做到一步横跨千里之外。
众人心里正暗自讥笑着,却不想下一秒那魔头竟朝小祖宗冲去!
糟糕!季明燃必死无疑!
看见此幕的修者已然季明燃当做死人看待。
眼底里的不屑、轻蔑之意瞬间转化为不忍与同情。
即便再胆怯、再废物,他们亦不忍一条鲜活生命死于魔头手下。
在东楚海岸的修者无一是魔头的对手,千里之外的他们更是鞭长莫及。
可怜的小祖宗,竟要成为这场围剿行动的第一个牺牲者。
修者们心中感慨,撇开眼睛不欲去看残忍血腥的一幕。
但是,魔头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还未等视线挪开,那一抹黑色的影子已冲过辽阔的河道,闪瞬冲至,那柄通体发黑的剑更是嗡鸣疾冲,直直刺向季明燃胸口,而后——
剑尖转了个方向,代替剑刃冲向季明燃的高挑身影扑闪而至,一头扎进季明燃的怀里。
高大的身形低下头颅,弯下腰背,紧紧搂着那俱单薄瘦小的身影。
正为季明燃点蜡的围观修者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到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魔头新研究处的控人招数?
如同蟒蛇一般将人给活生生绞杀?
天呐,好狠的招数,果真是毒辣的魔头!
围观修者视线重又投向季明燃。
瘦弱的身影几乎被高大的魔头完全遮掩,一只手艰难地抽出,摇摇晃晃地举在半空。
濒死之际的挣扎。
围观修者脑海刚冒起这一念头,却见那只手轻轻拍在魔头的后背。
魔头似有感应,身影微动,被他遮掩的人恰好仰首,露出白皙的脸。
围观修者以为快要死掉的人,星眸弯弯,笑得灿烂,投影石里再次传出愉悦轻快的声音——“没想到,又见面了啊。”?
啊??
她在说什么?
围观修者正疑心他们听错,但投影石画面内,魔头闻言竟完全松开她,轻轻道:“你怎么在这里?”
饶是再不明白情况,围观修者从这三言两语中也反应过来。
他们二人竟相识?
他们如何会认识?
一众器修心急如焚,巴不得看见更多,急忙调试数颗投影石,好投放出更多不同视角的画面。
怎知一个投影石才亮起,魔头充满寒意的漆瞳便望过来。
纯粹的黑仿若能将人元魂摄去,刹那,全部投影石画面一瞬熄灭。
围观修者心底生寒,被、被发现了。
器修们手忙脚乱,试图修复,尝试一番无奈放弃:“灵力感应被完全截断。”
领队长老面色难看。
“她竟敢与魔修厮混不清!”沈汀嘴角紧绷,扭头就与沈轻洛道:”这就是你的朋友,你看走眼了,你还要说什么?”
“说明在我举目无望,她定也会不顾一切助我,而非向祝家弃我如敝履。”长刀悬起,沈轻洛如离弦之箭,嗖地飞离。
“观小友,不必灰心丧气。”同一时刻,鹤貅朝垂头不语的观妄臻道,“虽则她是你们鼎盛宗的长老,但她既露出真面目,你们也能够及时肃清潜伏之敌。”
“她这种厉害人物的想法。”观妄臻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欠打,抬头露出被火光映照的脸庞,“岂是你这些上蹿下跳的小丑可以理解的?”
燃起的符箓在其指尖消解,轻嗤一声,红发少年身影虚散。
他也走了!
还未等祝盛礼开口质问,祝世白不咸不淡地声音从后传来:“此事背后另有隐情,我们会证明。”
祝盛礼忙转身,眼眸被银光一晃,回神之际,祝世白已乘坐银白纸鸢飞离,化为天际一星。
鼎盛宗这三人都疯了!
如今情景,他们竟然还支持她。
“他们定是被那季明燃给蛊惑了!”祝盛礼怒道。
“我沈家长女,从前最顾大局。”沈汀似抓住证实想法的契机,沉声道:“就是近了季明燃,才会变得如此目无尊长,她就是个祸害!”
鹤貅摇头道:“没想到啊,弘焱尊者师妹,竟与魔修牵扯不清,鼎盛宗要作何解释。”
传音玉牌响起,传出重珏的声音:“道宗十修都看到了,鼎盛宗季明燃,与魔头禹天行关系匪浅。”
他停顿一下,语气沉重:“我接收到修复弘启宗噬魂阵的阵师最新传信,他们启动回溯阵法,瞧见阵法瓦解那刻,走出阵法之人。
“就是她,季明燃。”——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给大家跪下,我才发现设定发布的日期给设置错了,天呐天呐[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第159章 我非魔修,从未堕魔
不远处的海岸潮声滔滔,空气也愈发沾染潮湿绵意。
季明燃一路传送,在无数变异种中劈开一道路,往海岸而去。
变异种追随着禹天行,本靠近愿河的魔修大军尽数掉头折向。
一边斩杀魔物一边将它们带离愿河的机会算得顺利,不想迎来不速之客。
星月当空,马尾高束的修者长袍飞舞,与立于原野之上的二人对峙。
祝火立于长枪之上,俯视周遭空无一物的二人。
“明燃,这位是?”轻柔的气息扫过耳畔,禹天行低语贴近季明燃侧脸,幽幽响起。
季明燃向他介绍:“我的师姐,鼎盛宗燿峰峰主,祝火。”
“原来如此。”禹天行忽地抬手,为她梳理略微散乱的发,而后又施了个净术,给二人洗去血污。
季明燃就这么看着他又将自己和她的衣袍捋了一番,确认收拾齐整,这才正经向祝火俯身行礼。
“晚辈禹天行,见过祝真君。”
祝火眯眼,她真要疑心自己眼花。
怎么这个冷血弑杀的玉面修罗,这般轻声细语地跟人质也即她的师妹说话?而且瞧见自己后突地拘束起来,紧张兮兮地拾掇一番,还不忘给她家师妹把脸擦干净,而后再规规矩矩地朝自己行了一个——礼数周全的晚辈礼?
若非明燃师妹在他手里,她那里耐得下性子,早就一枪过去。
祝火眉头跳了跳,举掌拒绝:“大乘尊者的礼,我可担不起。”
季明燃一头雾水,扭头问:“你这是作甚?”
禹天行面不改色:x“你宗门里的长辈来了,首次见面,我该好好表现留个好印象。”
留个好印象?季明燃抬起手,摸向禹天行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地说出这么糊涂的话。
她提醒道:“你可是远近闻名的大魔头,大伙儿能对你能有什么好印象。”
禹天行唇角浮起淡笑:“但你还是选择了大魔头不是吗?所以我要尽可能给你争脸,日后相处才少些阻碍。”
这人在说些什么?季明燃还要问,却听禹天行态度真挚地说道:
“祝真君,真是抱歉,我不会放开她。”
“也不打算放开她。”
若非禹天行说话语气十成十地谦卑,季明燃真觉得他这是特意气祝火。
这两句话足够令祝火暴跳如雷、火冒三丈。
果然,季明燃看见祝火猛猛深呼吸几下,手中长枪回至掌中,枪头直指禹天行:“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就这,还想给我留下个好印象?”
禹天行随意挥手,十里外爆发惊天轰鸣,蠢蠢欲动的魔修与魔物被凌空落下的炙热闪电一瞬炸得灰飞烟灭。
祝火冷笑:“什么意思。”
禹天行淡然道:“祝真君,你对我或许有些误会。我所屠灭的,是被邪物控制的修者,无论正邪,他们被邪物吞噬,已不再是他们自己。”
感受到怀中之人身躯散发的热意,长久萦绕周身的冷寒似也被驱散,禹天行又将她环紧了些。
怀里的人似乎感受他的不安,在他动作同时,身体自然地贴近他的胸膛。
禹天行垂首凝望怀里的人,听见胸腔传来的声响。
咚、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响,震荡着他的耳膜、锤打他的元魂。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
心魂停息多年,他一度以为,它不会再跳动。但如今,它不止跳动,跳动的声响,比预想的还要有力。
它在告诉他,他能够活过来,他可以不是死人。
禹天行抬起眼帘,注视作为季明燃长辈的祝火。
他想和明燃在一起。
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所以他必须要洗清安在自己身上的罪名,换来她宗门的认可,以及祝福。
两百多以来,他第一次开口为自己正名。
“我非魔修,从未堕魔。”
一字一句,清晰坚定。
季明燃闻言,忍不住仰首看他。
禹天行话音平稳,但她隐约觉得,这句话好像还蕴含着旁的情绪。
这话说的,更像自语。
“哦?”祝火无所动容,视线紧盯被他紧紧桎梏的季明燃,“你就是打算靠这番说辞让灵修放过你?”
禹天行平静道:“灵修各宗,本就不该抓捕我。”
“于是你从噬魂阵逃出?”祝火话说一半,传音玉牌忽地悬起。
祝火分神凝听,神色微讶,一上一下地抛着传音玉牌,“明燃师妹,重珏黑心鬼说,是你破了他们的噬魂阵法。”
她的眉梢上挑,冷厉的视线向季明燃扫去:“这么说,是你将他放了出来?”
禹天行面容冷峻,不动声色地侧身后退半步,以身遮挡祝火的视线,警惕她的动作。
“没事。”怀里的人道。
季明燃从他怀中探出头来,爽快承认:“是我放的。”
“好呀。”祝火看她一眼,扯出冷笑,长枪垂落的红缨根根炸起:“禹天行,你竟蛊惑我宗弟子。放开她,我好杀了你。”
“师姐,首先按你这么个警告法,拿我做人质的人就不会放开我。”季明燃举手示意:“其次,他没有蛊惑我,是我自己去放的。而且他没有告诉我他在哪里,是我自己碰巧找到的。”
“明燃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祝火手中长枪飞出,枪头每指一个方向,震耳欲聋的砰砰声连响,冲进三里内的魔物被轰炸得粉碎。
“你活像个满脑子只有情爱,一心维护自家郎君的小姑娘。”祝火眼内冒出火光,“我与你虽没打过几回照面,但据我所知,你并非这样的人。起码,笑乂绝不会收这样人做她的弟子。”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绝对你是蛊惑了她。”祝火冷眼看向禹天行,“无论是用你的皮相,还是别的控魂手段。放开她。”
禹天行启唇开口要答,身影却随突地生出的光芒消失,身影虚散同时,一头张开獠牙的长黑发鬼面魔兽咆哮咬来。
吃了满嘴空气的魔兽不甘心地张嘴咆哮,摆头寻找凭空消失不见的目标,一扭头,一把短刃噗嗤插入其左眼,刀切豆腐般从其后脑贯出。
沾血的利刃悬飞至魔兽上空,陡然变大,横空斩落,将魔兽迎头竖切两半。
魔兽尸首未落,十数道光芒连接亮起,瞬息间将魔兽尸首片切成十数块。
悬浮半空的利刃同一时间缩小,疾冲回旋。一手探出,正握回旋而至的剑柄,将其挂落腰间。
季明燃挂好匕首拐杖,禹天行抛出的藏生剑亦已同时荡清十里内的魔物。
藏生剑入手,禹天行凝出一帕,为季明燃腰间滴血的拐杖拭去血迹。
“抓好我。”季明燃嘱咐禹天行,“免得等下传送不小心就把你落下了。”
禹天行拭血的手一顿,将凝起的帕子化散,重将季明燃抱入怀中。
排除方才突入的干扰因素,顺便再清扫一波魔物,再将迎敌姿势摆好。季明燃与禹天性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祝火矗立半空不动,冷眼观望着一切。
半晌,她道:“出手利落,脑子算得清晰。配合契合,你们相互认识。这是你要告诉我的?你没有被控制。”
掌中长枪竖起,眉目凌厉的修者垂下睫羽,红唇下撇:“所以,还是你特地放的他,为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祝师姐,我很清楚我要做什么。”季明燃仰首与祝火笑道:“你瞧,我金丹了,可以应付这些魔物。我破阵,是为吞食噬魂阵的阵力,他在或不在阵中,我都会破阵。我要变强,吸纳消化噬魂阵的阵力,是最为快捷高效的做法。”
“是吗?”板着脸的祝火眉目变得柔和,高高凌空的长枪陡然下降数十米。
祝火朝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吞食阵转化灵力提高境界,有趣,明燃师妹,你也知道我一向崇强,你用这个理由解说,我的确能够接受。若你并非被情爱所拘,能够想出并做到这个提升境界的法子,那么你果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只是,”她不赞许地撇一眼禹天行,“你需考虑清楚,还有一个他。”
一截被片开的魔兽尸首被紧接传送至长枪之下,季明燃继续道:“祝师姐,方才你也看见了,是那些魔物追着他打,不是他带着魔物带过来,至于原因,因为这些魔物变异了,而变异的魔物可以吞噬他人元魂,操纵其身,禹天行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他当年杀的,是被魔物吞噬的修者。”
“除了面前的这些,我在灵修大比中,也发现旁的变异妖兽,与这些不同,但它们也是变异了。”季明燃一口气说出所发现的事实。
送至祝火面前的魔兽尸块筋肉骨血如蛆虫翻涌扭动,祝火注视一会,抬眼看她,笑容敛下,安静不说话。
季明燃回望祝火。
她并不指望祝火相信她。扭曲怪状的魔兽成千上百,祝火很可能会认为这些不过是一种罕见的魔兽,除非寄生型变异种突地现场来个寄生并自动跳出承认,她难以证明寄生型变异种的存在。
既难以证明,那它作为对禹天行当年血洗五洲事迹的辩驳,更是苍白无力。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明燃师妹。”祝火轻声说话间,右手扬起,又朝三里外的魔物轰出一击。
唤出金刚阵法挡下飞溅的血沫,季明燃道:“师姐,我要杀光它们,这并非仅为禹天行。我好不容易过些安生日子,并不想回到过去。”
澄净的眸眼没有迟疑:“我希望我的世界繁华安宁。”
她获得机会来到与从前不一样的世界,可命运告诉她,摧残她原来世界的怪物也来了。
她不能接受。
她要赶在这些怪物造成危难前,将它们剿清。
“明燃师妹,你果真不是一个脑子里仅有情爱的人。”祝火目光同情地瞟一眼从头到尾不吭声的禹天行,“师姐我教教你——
“首先,你不该当着他的面,说你做的一切不为了他。”祝火慢慢道,“有时候,骗骗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其次,”她反手划出一枪,歼灭逼近的魔兽,“单打独斗能成什么事。明燃师妹,你既然背靠宗门,你的身后,便不会空无一人。”
季明燃一怔:“师姐,你相信这事?”
祝火挑眉:“为何不?你觉得我们鼎盛宗,会像旁x的宗门一样犹犹豫豫?”她长吁一口气,道:“当年鼎盛宗遭遇灭顶之灾,我也在场。”
她缓声道:“我亲眼看见,天空被打开一隙,掉落下让人看来就恶心的东西来。这事发生的突然,鼎盛宗自顾不暇,只顾得上眼前。后来这事过去了,灵修界也算得安稳,你若不说,谁能想到,当初掉落的东西,不过是换了方式祸害灵修。”
回落的长枪直捅魔兽尸块,祝火细细打量,“此事兹大,若你说的是真的,这并非你和他之间的事。这是整个灵修界的事,我会回去告诉道宗十修,让他们彻查。但若如你所说,此魔可轻而易举地夺舍他人躯体,这就难办。我们如何能够知晓,站在我们身边的人,不是被这些魔物侵蚀的人?”
“他的剑。”季明燃攥住禹天行握剑的手,抬起:“可以识别这些变异魔物,对其绞杀。”
“难怪这些东西要追着你杀。”祝火了然。
话音落下,远方一道烈焰从空落下,以惊人速度朝他们方向一路燃烧而来,意图将近烈焰的魔修和魔兽被烧得霹雳作响,尸首更被从烈焰蹿出的水流及疾风击得东西飘散。
烈焰迅猛接近,几近身前,祝火眼皮抬也没抬一下。
与烈焰齐同接近的还有观妄臻的大嗓门声音:“姥姥,我们想出了一招!点把火让它们不敢靠近,这样它们就不好掠夺我们的身体,咱三聪明吧?”
距离祝火一尺,烈焰霍然停下,高蹿的焰火忽地熄灭,露出藏于其中的三道身影。
沈轻洛率先收刀跃下,朝祝火一拜:“师尊。”
“祝姥。”观妄臻傻眼,“你怎么在?”
祝火扭头,凉凉抛出一句,“如此说,你们三个早就知道。”
观妄臻摸摸后脑勺,“就比你早一些吧。”
祝世白礼数周全地朝祝火行礼:“祝师叔,此事过于骇人听闻,我们本想找到齐全证据后再向宗门说明,并非存心隐瞒你们。”
沈轻洛低头道:“是的,师尊。”
祝火单手斜靠长枪,“瞒而不报,燿峰执掌惩戒堂,就罚你们,收拾这边的魔物。”
师尊这是选择相信她们。沈轻洛惊喜抬眼,弯唇道:“谢师尊。”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祝火道:“此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如今说来说去不过都是片面之词。”
“只有你的剑能够辨认邪魔之物。”祝火撇眼禹天行,“这话说的更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噢,对呀对呀。”观妄臻草草向祝火拱手当作打招呼,火急火燎地朝季明燃喊道:“跟你说过安了投影石,怎么你还是这么冲动,这下好了,他们真把你当作魔修来看。”
祝世白道:“妄臻,姥姥并非冲动。她只是不在乎罢了。”
“不在乎,这能不在乎?回头重珏老儿就带人来削你!”观妄臻瞪眼,“你们两个,真要做什么亡命鸳鸯不成。”
“想个法子。”祝火道:“将能够夺舍的邪魔禁锢于一躯体,让它不要到处乱窜,我拎回去,自有专精此道的大能能够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有一个法子。”季明燃道,“这回过来,我本也想验证验证。”
她向禹天行说道:“抓一只过来。”
禹天行:“好。”
话音才落,一道黑影疾冲而至,被藏生剑剑身窜着衣领的魔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吱哇乱叫:“放开我、放开我。”
察觉不对,魔修抬头,发现被一众修者围观,一双眼珠子霎时瞪大,瞳孔地震。
下秒,他僵住不动。
将他包裹的圆弧形状薄膜显现,微微颤动。
“束魂阵法。”季明燃道:“能够桎梏元魂。我猜也能把它给定住。”
藏生剑剑峰指向薄膜,不住颤鸣。
“它在里面。”禹天行确认道。
“可以。”祝火凑近观察,“我带它走。”
“祝师姐。”季明燃道:“我使用束魂阵法暂时困住它,据我观察,此物最擅钻摄人心,若是心境不稳,极易被其控制,我用束魂阵不知道可以困住它多久,若它逃窜,你有自信对抗它吗?”
长枪一挑,穿过魔修肩胛将他挑起,祝火轻松笑道:“师妹,如果它就是唯一的致命点,那它遇到我,可真就是遇错人了。”
“我方才问你,你为何破解噬魂阵法,若你是为了他,这个理由我不会接受,连带你,我也会放弃。”
“但你吞掉噬魂阵是为变得更强大,那我巴不得你吞掉一百个阵法。如果我可以,我也愿意。”
“我与你一样。”
“变强,是我求道的唯一。”
“查清此物还得注意避开已被侵蚀的修者,估摸要花费一番功夫。与其担心我,不若好好想想,在道宗十修查清楚此物之前,如何解决重珏发起的责难,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160章 宗门的选择
棋盘落下一子,白棋被黑棋围堵地严严实实。
季明燃抬眸。
面前漆黑瞳眸倒映着她不忿的脸,禹天行低沉笑道:“还要继续吗?”
“哎呀!”蹲在她左边的观妄臻捂脸没眼看。
“嗯”坐在她右侧的沈轻洛撇开眼睛,摇头叹息。
坐在不远处摆弄藏生剑的祝世白头也不抬道:“早与你们说过,姥姥的性子,不擅此道。”
季明燃嘟嘟囔囔地把棋子扔回棋盘中:“这种古老的东西不适合新颖的我。”
观妄臻啧一声:“姥姥,下棋不精就老实承认,你这直来直去地下法,谁都能赢你。”
禹天行一一将季明燃囫囵放入棋盒的黑白棋子拣出,重新按颜色放回对应棋盒,柔声:“你明明有必胜之法。”
说着,执棋的修长手指停顿,禹天行似想到什么,墨瞳溢出浅浅笑意:“不过不忍对我使出。”
季明燃低头瞧一眼输了整整十五局的棋盘,迷茫道:“我有吗?”
观妄臻左看看右看看二人,挪至沈轻洛旁,小声嘀咕道:“瞧见了吗?情爱当真会让人智力下降,禹天行好歹是相当当的人物,也能睁眼说瞎话。咱两是要做大做大的,须得谨记,远离情爱。”
沈轻洛一手推回红脑勺,蹙眉认真思索,“明燃的必胜之法,这会是什么?”
“不知道。”季明燃从棋盒执出一白子:“再来吧。”
棋子正要放下,一只大手霍然拍落棋盘,震得棋盘一抖。
摆着棋盘的桌案一侧抬起一颗脑袋,眼神迷离、发型凌乱。
“呃——”酒鬼打出一个酒嗝,大字型重新仰倒地上,打着呵欠道:“你们几个兔崽子,不晓得不要惹事,只晓得惹事后一窝蜂跑回来,跑回来也不见,全挤在这处下棋。”
他翻了个,大着舌头道:“祝、祝火就是不靠谱。”
“师尊,你听棋一日,也听得高兴不是吗?”祝世白交还藏生剑,与禹天行言谢后,走前搀扶自家师尊。
阖目静立于古槐树下的白发长者闻言睁眼,笑道:“他这是酒后胡话,当不得真。”
醉酒者,泉峰峰主柳至清。
白发者,圹峰峰主齐擎翎。
两名峰主受宗门宗主元留所托,齐至銮峰,负责看顾被宗门小师祖带回的魔头禹天行。
那日荒洲东楚海岸,祝火抛出一问,紧接给出一答:
“你们,都回去。”
回到鼎盛宗。
她料到禹天行会开口拒绝,抢先道:“此事仍需辩证,若是真的,你会是最好的助力。”
季明燃指着禹天行,确认道:“沈师姐,你就不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我引狼入室,把魔头带回宗门吗?”
为免争议,她本打算与禹天行解决变异种之事再返回宗门,不想祝火提出这一建议。
祝火嗤道:“你的师兄师姐还没死光。我们不好出远门,不意味我们没有这个实力解决争夺。而且,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才更好看管。”
鼎盛宗五名峰主,加上护宗大阵,只要他们愿意,确能护下。
难的是愿意。
季明燃眼眸亮晶晶,甜声道:“谢谢诸位师兄师姐。”
祝火展颜笑道:“不客气,小师妹。”
利眉扬起,她转头挑衅般问禹天行:“你呢?你敢来吗?”
禹天行作揖行礼:“谢过诸位峰主。只是这些邪物四处寻我,它们极可能会随我到极无洲。”
祝火:“我们小师妹唤醒的宗门大阵,不就到用上的时候了。”
她当下做出指挥:“不要废话了,先合力清扫东楚海岸的魔物,再挑出十头藏有寄生型变异种的魔修或魔兽给我作为证据带走,剩余的人再齐同返回鼎盛宗。
不容置喙,几位年轻修者被她撵着行动。
留守鼎盛宗的峰主早已接到祝火传出x的消息,守在极无洲渡口接应。
返宗顺利,季明燃带着禹天行暂居鼎盛宗銮峰冠才苑。
鼎盛宗一众当刀立断、里应外合,待荒洲围剿行动修者扫除战场残余魔修,汇报道宗十修,再到重珏带人赶至鼎盛宗,已是季明燃回到鼎盛宗隔日之后。
鼎盛宗所做行动并非出于一时冲动。
为求稳当,留在宗门的三名峰主,霖峰峰主东陆负责监测宗门边界动静,泉峰峰主齐擎翎、圹峰峰主齐擎翎则直接来至銮峰,名为与师妹联络感情,实为看管禹天行。
凡过銮峰者,需经历一番道术禁止的洗礼。
且不说銮峰弟子本身,即便是鼎盛宗其余峰弟子对此心中亦有顾忌,道术尽数无法施用,这对于使惯道术的修者而言自是难以接受。
直白地说,也即没有安全感。
禹天行抵挡当日,鼎盛宗各峰弟子被宗主元留下令回峰不许外出。
两名峰主,一名在銮峰那头,一名在燿峰这头,警惕着这臭名昭著的魔头动作。
只是这面容冷漠的俊美少年,紧紧跟在他们的小师妹后头,来至悬桥,脚步停也未停,眼也不眨地接受道术被禁的压制。
过了桥,面容冷漠无波的少年回眸望悬桥一眼,跟上季明燃,低头询问:“若有机会,我给这桥加多些板子,日后你好走些,你觉得如何?”
立在銮峰这头的柳至清亲眼所见,魔头纾尊降贵释放的善意,他们的小师妹是甩也不甩:“别费这个劲儿,这桥一时一个样,修了也白搭。”
分神期修者柳至清,双目清明,一眼看出魔头肩膀微不可见地耷拉毫厘。
而后面容冷峻的魔头巴巴跟在他们小师妹身边,低声道:“好,我再看看旁的,你有需要就跟我说,跟以前一样,好吗?”
柳至清:“”
为保持高度警觉状态,戒酒三日的柳至清即刻重新埋头酒水之中,大喝特喝。
其亲传弟子元留不明所以,对师尊恨铁不成钢,只得忧心忡忡再派自家师弟祝世白前来照看。
祝世白来了,观妄臻和沈轻洛自也来了。
落寂多年的冠才苑,难得这番热闹。
“柳师兄。”季明燃侧头望向醉醺醺的酒鬼,又看向白发长者,笑眯眯道:“还有齐师兄,多谢你们。”
季明燃突地言谢,禹天行望她一眼,放下棋子,极为自然地转身面朝柳至清,作揖道谢道,“多谢柳峰主。”
旋即转向齐擎翎,又作一揖:“多谢齐峰主。”
齐擎翎眸光一亮,呵呵笑道:“不错。”
禹天行抵达鼎盛宗当日,已一一拜见过鼎盛宗各峰峰主及宗主,态度平和,礼数俱全,进退有度,一言一行尽显名门大家弟子风范。
若非人尽皆知,谁能想到这位矜贵清雅的俊逸修者,正正令灵修上下风声鹤唳。
柳至清一抖,道:“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师尊。”浑浊的眼睛盯向禹天行,“我是因他而来,不必多想。”
这话刺耳,季明燃仍是笑嘻嘻的模样,“我听东陆说,这回四峰一致同意,让我和禹天行一同来。”
柳至清难得嚼字清晰,慢慢道:“此事涉及三百年险些导致宗门覆灭的天灾,即便是蛛丝马迹,鼎盛宗也绝不会放过。”
“柳师弟,话虽如此,但你愿来此院甚是难得。我们也真的是许久未来了。”齐擎翎捋着长须,遥看白云,眯着眼睛叹道,“此处光景,真是让人怀念啊。”
观妄臻蹿到齐擎翎身旁,悄声问道:“怎地,老头子你说的好像另有隐情一样。你们之前不来,是因为柳酒鬼吗?”
座下亲传弟子口出妄言,齐擎翎只伸手轻轻敲敲他的前额,道:“自是担心你柳师叔醉酒过悬桥,一不小心掉到悬崖下去。”
“老头又唬人。”观妄臻撇嘴,蹿回到季明燃身旁,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吃下。
化神境修者,过个区区悬桥,有啥又担忧的。
季明燃则问:“齐师兄怀念什么?”
齐擎翎乐呵笑道:“自是怀念已经忘记的岁月。”
“老头子又说胡话。”观妄臻道:“都忘记的岁月还能怀念什么。”
观妄臻开口就是顶撞,齐擎翎只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红发。
就在此时,系于其胡子末梢的宗门玉牌悬浮而起,齐擎翎掠一眼,“重珏来势汹汹啊,元留小娃恐怕招架不住。”
柳至清又翻了空,让欲扶起他的祝世白扑了个空:“哼!他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哪会应付不了。”
“哎哟,都闹到宗门之境了。我仔细看看,”齐擎翎抓起一把胡子,擦了擦宗门玉牌:“弘启宗、御兽宗、祝家、沈家、合欢宗、流幻谷,道宗十修来了过半,难怪他够呛啊。”
祝世白神色微凝:“这阵仗,不像来讲理。”
柳至清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让元留这小弟嘚瑟,还不信师尊我,报应。”
“报应啊——”头发糟乱的酒鬼似突地发起酒疯,冲出门外。
季明燃怔愣:“柳师兄他没事吧?”
齐擎翎道:“他口是心非罢了!季师妹,”他肃容道:“事态严重,这看管魔头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严肃的老者朝眨眨眼:“据老夫一日观察,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
季明燃爽快点头:“好。只不过,”她其实一直疑惑:“鼎盛宗这么做,值得吗?”
以她在灵修所见,名门正派,最为爱惜名声。
她选择站在禹天行这边,也已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如今的她,若鼎盛宗为维护宗门名声选择与她切断关系,她也能坦然接受。对鼎盛宗而言,这么做也是最为便捷妥当的选择。
齐擎翎放声大笑:“你那木讷的师兄木讷多半没有告诉你,三百年过去,我们鼎盛宗只是低调了些而已。我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模范门派!”
“季师妹且宽心呆在这里,就由老夫,去会会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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