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首辅大人的小太后 > 12、缓和
    一阵死寂的沉默。


    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他们谁都没有动。


    不过梁拾意发现,白居岳似乎在听到她的话后,把呼吸放得很缓。


    但他当再次开口时,语气倒仍同此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娘娘若想寻死,当日就不该向臣求生。”


    “我不想寻死,只是若凌姐姐也没了,我便真活不下去了。”


    梁拾意淡淡道。


    她此刻差不多也算心如死灰,听上去语气,倒和白居岳有那么几分相似了。


    “凌姐姐?”白居岳顿了一下,“两广总督凌长风之女?”


    梁拾意点头答了声:“嗯。”


    “呵。”


    这次倒换成白居岳笑了。


    梁拾意隐隐觉着。


    或许是地道黑暗,全然看不见神情的原因,白居岳的情绪竟反倒更为外露了些,不再是此前那汪毫无波澜、近乎死水的深潭。


    白居岳听完她的回应,利落答道:“她死不了。娘娘以后再想同臣谈条件,不要拿寻死觅活来做砝码,这种招式但凡使上两次,可就不好用了。”


    “当真?”梁拾意并不关心他的后半句,只一下听到凌飞雁不会死,立马便问。


    白居岳却转而说道:“娘娘要记得,答应过臣什么。”


    她赶忙问:“只要我听话,凌姐姐就能活下来么?”


    但梁拾意很快想到。


    她跟白居岳的矛盾岂是她听不听话,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傀儡。


    今日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试图反抗,却根本不可能逃出白居岳的掌心,反倒连自己的双臂都废了。


    方才听到凌飞雁有可能活下来,而充满希望一下挺起的背,又因无望泄气地靠回墙上。


    梁拾意低声喃喃:“我求你救救陛下,他还不是.....”


    白居岳一下将她的嘴捂住,打断梁拾意:“陛下如今好好在娘娘腹中,龙体安康。”


    梁拾意的鼻腔中渗入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一丝凉意。


    她的头一直因为发烧有些许的昏沉,但刹那间,那股昏沉骤然加深,让她瞬时无法抵抗,头向肩上一偏彻底失去意识。


    白居岳接住梁拾意无力垂落的身子,拨开她的领口,取出针,立时准备将她的哑穴再次封上。


    这女子若学不会慎言,自然还是做个哑巴更好些。


    白居岳曾当梁拾意向自己点头之时,早将一切觉悟都全数做好,现今看来,不过全只是一时的头脑发昏罢了。


    滚烫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这女子甚至连烧都没退,穿个单衣就准备跑出去。


    她哪可能凭这副打扮,出去找着她口中的那位凌姐姐,若非是撞见自己,也只怕立马便会被其他宫人发现。


    头脑不清,胆大妄为。


    却又根本无法自保,不自量力地去招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他白居岳竟然在和这样一个人合作。


    白居岳这几日的心思本就沉重,掌心不断传来的痛感,更是让他不虞至极。


    他打燃随身的火折子,针尖很快对准梁拾意颈上的穴位。


    大抵近日心绪浮动、胃口欠佳,加之高烧的缘故,少女的脖颈愈发苍白纤细,呈现出一种如纸般脆弱易折的病态。


    故而也显得,他此前用针在上面留下的一点红,格外醒目。


    昨夜也有一点红色,白居岳见过数种红,早已习惯血色,但少女的红色,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白居岳承认那一刻,他的心绪无可奈何地被搅乱了。


    针尖没有再一次刺进少女的雪肤,白居岳顺道帮梁拾意把两只手也给接上了。


    他把火折子放远,脱下自己的羊毛皮裘,裹在了梁拾意身上。


    接着他熄灭火。


    这条密道他太过熟悉,根本不需照明。


    刚刚不过是以防万一。


    毕竟扎穴之时,一旦有疏漏,便可能让梁拾意真得做一辈子哑巴。


    虽然梁拾意和他走上这条路,一辈子,只怕刚开始便就要结束了。


    白居岳用双手将梁拾意打横抱了起来,一个头脑清醒可以自保的人,又怎么会同他走这条道呢。


    梁拾意的身体轻巧得,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柔弱得完全无法反抗,他不应该担心她会有能力脱离,他预设好的道路。


    至多,他再为密道的门加道暗锁。


    白居岳将梁拾意一路,抱回了乾清宫内。


    恍然忆起,他第一次见梁拾意是于一众秀女的画像之上。


    他没有细瞧,唯有她眼尾那点红痣,的确极为少见,才让他有了些许印象。


    那时,白居岳对于这些宫闱内务,本不欲多言,只道:“陛下的后廷之事不需要过问臣。”


    “先生觉得朕真得可以自己做主么?”


    但他瞥见杨钧翊,略带迟疑却又恳切的目光,还是安慰了一句:“陛下已快冠龄,自当自立,而且这批秀女皆家世显赫,五年前的事,定不会重演。”


    想来,他绝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但在这条路尽头前,他倒也可以完成一些举手之劳的许诺。


    白居岳将梁拾意放回床上,探了探她的脉象是比昨晚好了些,方子不必调......


    若或,能在最后多添一味饴糖。


    ——


    梁拾意醒来时。


    凌飞雁正靠在她的床边打着盹,甚至隐隐可以听到轻微的呼噜声。


    梁拾意颇有些不敢相信地试探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凌飞雁的手前迟疑了半晌,才屏着气下定决心地碰了那么一下。


    ......是极暖和的。


    梁拾意乍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死死地抱在了凌飞雁身上,带着哭腔喊了句:“凌姐姐!”


    凌飞雁猛地惊醒,也是一句:“哎呀,我的好妹妹,咱两可真都是死里逃生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作了一团。


    很快从凌飞雁口中,梁拾意了解到了殉葬最后,由一道让所有大行皇帝的妃嫔,都要为尚在腹中新帝祈福积德的旨意,终止了。


    而凌飞雁不知因着这道旨意,还是因着乾清宫宫内满是白居岳的眼线,至此竟仿若成了白居岳的信徒。


    每日前来探望梁拾意时,三句中便必有一句白居岳的好话。


    “这白阁老能力排众议,议出妹妹你腹中的胎儿才该是大行皇帝的第一继承人。


    又能发觉出相比殉葬,留我们这些妃嫔一条命,才是真正积德祈福之举,他的独断是慧眼独断啊!”


    “姐姐从前同你说的那些昏话,妹妹你都只管全忘了吧。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白阁老岂止是一代首辅,简直就是青天大首辅!以后谁说白阁老白青天半句坏话,便就是我的敌人!”


    甚至,还会满脸慈爱地扶着梁拾意的肚子:“我的好皇侄子,你和白阁老,便是你太妃姨姨的再世恩人啊。”


    每当这时,梁拾意总会捏起一把冷汗。


    不过接连几日。


    替她请平安脉的太医不尽相同,却都异口同声道她腹中的龙儿安康,又让梁拾意不禁怀疑起,莫非自己真的有孕起来。


    梁拾意仍不敢去回想与白居岳的那一夜,但或许是凌飞雁每日在她身边的碎碎念,起了作用。


    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


    杨钧翊之死的确不像是白居岳的手笔,否则他早就该安排好后续的一切事宜,与这个所谓的遗腹子新帝。


    而不是指着自己这一个不稳定因素,赶鸭子上架。


    而且杨钧翊和文院使,似乎都十分信任白居岳。


    文院使赴死前,让她转交药方给白居岳,更不用说杨钧翊让她答应,一定不要害怕白居岳。


    只是害怕这种情绪,属实并非是她能自己控制的。


    这日梁拾意又听凌飞雁,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前朝的事。


    “那兵部左侍郎路挺,可真太无耻了!


    郭次辅去诘问白首辅,为何不让潞王继位时,自己在仁智殿上是一言不敢发。


    结果现在发现是他派人传信去挑唆的,被捕的时候,反而喊起来说什么白首辅哪里才只是赵高,显然就是要做以魏代汉的曹操。”


    这些日子。


    白居岳给梁拾意指得侍女,逼着她看了好些四书五经,梁拾意竟一下从这位左侍郎的话中听出了些意思。


    她将手往肚子上摸去。


    又听:“不过潞王最近,好像要因病被接进宫里来了呢,说是太皇太后哭着说,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潞王是杨钧翊的弟弟,而她这个孩子就算怀上了,也只能是白居岳的孩子。


    “我总觉得这背后有殷婉茹的影子,我跟你说她可真不简单,撞剑的戏都演得出来......”凌飞雁还在继续滔滔不绝。


    可梁拾意却再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被一个想法所占据。


    那天晚上,她的身体再一次全然丧失力气。


    梁拾意很快便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她怕她一旦看见那个人,便将顿时丧失所有勇气,于是在听见暗门打开的一刹,她没有看,便直接问出:“白居岳,你为何不自己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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