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哦…巴拉恰恰…”
“唔……”
南半球的晨光好得惊人, 它放肆又豪爽,从街上捎了点音乐进来,夏油杰被吵醒了。
夏油杰感觉鼓点一下下敲在太阳穴上, 他睁开眼睛, 看见天花板上有一道金色的光带,再转头,旁边的五条悟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右腿搭在被子外面, 嘴巴微微张着呼呼大睡。
夏油杰侧过身子看他。
好笨哦!睡得跟小猫一样嘛……
夏油杰忍不住偷笑,去戳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
五条悟皱起眉头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夏油杰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看了两秒, 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苏咕噜……”五条悟迷迷糊糊抬手胡乱挥了一下,正好拍在夏油杰手背上。夏油杰耳朵痒痒的,觉得这家伙的鼻音听起来好有礼貌。
“呼…”夏油杰小声捣乱。
“唔…唔…苏咕噜…”
这家伙,都睡着了还一副臭屁猫的样子, 实在太好笑了!
他半撑起身子凑过去想把五条悟的眉头抚平。
只不过他手指还没碰到五条悟眉心, 对方就突然睁开了眼!那双蓝眼睛在晨光里亮得吓人。下一秒天旋地转,夏油杰整个人被一把搂过去压在床垫里。
五条悟凶巴巴吓他:“嗯?这里怎么有个坏家伙~~~吃掉你吃掉你!”
“啊——”
“啊呜!”
五条悟圈着他埋头一阵嘬,故意嘬嘬嘬的超大声!
“哈哈哈哈……”夏油杰被弄得发痒, 整个人软在床上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 笑声也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冒出来。“八嘎…痒死了!”
“叫老子什么?”五条悟又狠狠嘬了一口。
“啊——停下停下停下!”
夏油杰偏过头躲闪推他肩, 五条悟又一改凶巴巴的样子,嘻嘻哈哈用头顶蹭他。
“杰最好欺负了, 是吧?你怎么怎么好欺负啊?嗯?”他得意地说。
夏油杰捏他:“你才好欺负。”
“好咯。你说是就是咯。”
“哈哈!”
阳光爬过床单, 把影子缱绻地揉在一起。他们俩也就这样抱着纠缠,谁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两人在床上闹得有点热。五条悟的腿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夏油杰正准备挣开些距离, 却被对方用腿夹住了。
“别乱动。”他无奈道。
五条悟反而蹭得更起劲,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闷声说:“杰给老子揉揉肚子好不好?”
夏油杰顿了一下。
“干嘛…昨晚不是已经揉过了吗?”
“痒痒嘛。”
可恶!干嘛装可爱。
夏油杰支吾一下,觉得反正以前也都帮过几次忙了,这次再互相揉个肚子也没关系,于是乎就给猫巴做了个按摩,遂后狐巴也得到按摩,两人互相揉了一会儿,直到都舒服得懒洋洋的,才翻了个身爬起来去洗澡。
……
浴室传来震撼人心的歌声。
“chichichi~”
“奇~咪奇咪~~~”
“呜噜噜噜变成干净的小奇咪~”
水声哗啦啦的,歌声断断续续,中间还夹着瓶子掉地上的声音。
突然,浴室门砰地打开!
一只光溜溜的豹豹滴着水跑出来留下一串湿脚印。
“杰!快看~!”
啊?
夏油杰迷茫抬起头。
“怎么样?”五条悟双手叉腰,一脸得意,“是不是超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去洗啦!”夏油杰笑得肚子疼,“地板都被你弄湿了。”
“杰还没说好不好看呢。”
夏油杰敷衍地挥挥手:“不好看,快去冲掉吧,泡沫都要流进眼睛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五条悟这才心满意足地顶着一头用泡沫撮出来的奇怪发型转身蹭蹭蹭跑回浴室。门没关严,又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还有他在里面哼哼唧唧的歌声。
十分钟后五条悟裹着浴巾出来了。
“杰,你赶快去洗澡吧。”
夏油杰还没看完酒店的杂志,拖延道:“嗯!等一下就去。”
“现在就去嘛。“”怎么了?是有什么要让我看吗?“
“没什么,就是……”五条悟的眼神飘来飘去,“反正杰快去。”
“嗯?你又搞什么鬼啦?”
“没有!”五条悟把夏油杰从床上揪起来,推着他的肩膀往浴室走,“快点快点~水都要凉了。”
夏油杰:狐疑.jpg
咔嗒。
门关上。
夏油杰放好浴巾,像平时那样准备好好欣赏一番自己哪里都很帅气的身体,往洗手台随意一瞥。
“……”
镜子上蒙着一层雾气,有人画了一只胖乎乎圆嘟嘟的小奇咪,奇咪手上还很辛苦的举着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原来悟想让我在雾气散掉之前看到这个啊……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浴室外面传来了点猫动静,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两圈,又走远了。夏油杰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出五条悟在外面等着的样子,说不定还在竖着耳朵听动静。
夏油杰嘴角翘成了回形针。
他在小奇咪旁边又画了另一个小奇咪一起撑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苏咕噜!”门外传来五条悟的声音,“你看到了吗?”
夏油杰故意欺负他:“看到了,这是谁画的呀?怎么丑丑的。”
“什么!”五条悟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明明超可爱的好吗!你这个人真是没有审美!!!!”
“哈哈哈哈哈哈。”
花洒张嘴大笑,热水冲下来,浴室里又蒙上雾气,两个小奇咪在水汽里慢慢消失了。
夏油杰挤了一坨洗发液。
窸窸窣窣……
“……”
门把手轻轻转动。
“五,条,悟!”
“喂…老子什么都没做!”
门又关上了。
但过了不到三秒,又有动静。
“我警告你别进来!”
五条悟嘁了一声,在外面大喊:“知道了知道了!才没有呢,你不要乱诬陷老子!”
……
没过多久,夏油杰擦着头发出来了。
五条悟盘腿窝在酒店大床中央,手里捏着半块酥皮塔正在咔哧咔哧看电视。
豹豹鼓着腮帮子嚼嚼嚼:“这个放了一晚上都不脆了,好可惜喔~”
夏油杰走过去开始叠被子。昨晚五条悟睡相太差,被子早就踢到床尾去了。
“别吃到人家酒店床上了。”
“放心啦——”
“屁股挪过去一点。”
“哦。”
“悟,你压到枕头啦。”
“哦。”
五条悟眼睛跟着他骨碌碌转,嘴巴也骨碌碌嚼:“呐~苏咕噜,下午的桑巴舞会我们穿什么?”
夏油杰把枕头拍松:“去保拉女士推荐的那条街逛逛。”
“哦~我们去买衣服吗?”
“嗯。”
“那可不可以买那种超大帽子啊!”
夏油杰摆正拖鞋:“好好好。”
“哦哦哦——那老子也要当菠萝大王。”五条悟莫名兴奋的宣布道。
他们昨晚吃完烤肉回酒店的路上正好撞见了刚参加完舞会不久的人群,其中有好几个人头上戴着巨大的羽毛冠,穿得五颜六色,让五条悟好一阵羡慕。
夏油杰收拾地上散落的衣服:“好好好。”
五条悟:“……”
五条悟声音拖得老长:“杰敷衍老子。”
夏油杰抬头看他,五条悟那副较真的表情实在有点好笑。他脑子快速转动,清了清嗓子:“嗯~说的是呢!菠萝大王挺适合悟的。悟的发色正好配菠萝的金黄色,而且悟很高,戴菠萝头饰肯定特别醒目。”
五条悟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豹豹肩膀微微抖动明显在偷笑,夏油杰心中一哂,开始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啪嗒啪嗒。
身后传来五条悟下床的声音。
“穿上鞋。”夏油杰一边顺脚把拖鞋提过去让他穿上一边回头,然后沉默了。
他看着五条悟刚套上的的皱巴巴灰T恤。
“你就穿这件出门?”
“有什么问题吗?”五条悟低头看了看自己。
夏油杰走过去伸手从他嘴边拿过剩下的半块椰丝塔,直接塞进自己嘴里。甜得发腻的椰丝和已经受潮的酥皮混在一起,确实不脆了,软塌塌的。
“你换那件水红色的。”他含糊地说。
“为什么?”
夏油杰咽下嘴里的塔:“因为我今天要穿蓝色的花衬衫,你穿灰的和我一点都不搭。”
“哦~”
五条悟抿住嘴角,反手脱掉T恤。
收拾妥当后他们便上楼去找家入硝子,硝子倒没他俩起得早,夏油杰两人在门口百无聊赖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好朋友给盼出来。
“硝子——”
“硝——子——”
“硝子——”
怪叫声此起彼伏。
咔嗒。
房门打开。
“走了,别嚎了。”家入硝子黑着脸把两个蹲在地上的大蘑菇揪起来。
五条悟眼尖:“诶?硝子今天化妆了啊。”
家入硝子今天穿了一条阔腿牛仔裤,配了件短腰吊带和薄薄的豆沙色防晒衣。
“哦!今天这种豆沙色的腮红很适合你嘛。”
“你还能认出色号啊,夏油。”
“貌似比你在学校时候涂的淡一点点。”
“哈哈,这是新买的。”
“那……”
三人走出酒店。
昨晚,席尔瓦、保拉和乔纳森告诉几人今天下午在科帕卡巴纳街区有一场本地桑巴舞会,他们昨天在酒店热聊到大半夜,约好了今天要去附近的布匹集市上买舞会衣服。
“……让夏油穿咯~”
“什么啊?喂——我才不要穿那么暴露的衣服!”
“穿嘛,杰。”
“才不要!你怎么不自己穿?”
“杰穿的话老子也穿。”
有些事情一个人做过于羞耻,两个人做的时候就会变成让全世界羞耻的快乐事情了。
聊着聊着,三人路过面包山脚下的小广场。周围环境的喧闹声突然变了个样子,人群不再四散游走,而是聚拢成一个大圈。
所有人都仰着脖子往天上看。
家入硝子停下脚步:“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好像是。”夏油杰皱起眉头,人群中传来的惊呼和哭泣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挤过层层人墙,每往前一步不安的气氛就浓重一分。终于到了最前面,三人同时抬起头,然后同时愣住了!
一个巨大的红色鸟笼悬在蓝天下微微摇晃着。
老式观光缆车不上不下卡在那里,离地面足有六十多米,相当于二十多层楼的高度!缆车是半开放式的,侧面的窗户大开着,从这个距离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挤满了小小的身影。它每晃动一下,就会引起地面人群一阵惊呼。
“天啊,里面都是小孩子!”
一个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正向周围游客解释情况,五条悟立刻凑过去。
“上面发生什么了?”他问。
男人脸上满是焦急:“是小太阳桑巴舞团的孩子们!哎,哎!他们原本要去山顶剧场参加四点的儿童组比赛,这是他们准备了三个月的表演。”他指了指缆车,“二十分钟前突然卡住了,一动不动!!哎!”
“没人来修吗?”夏油杰也走了过来。
男人摇头:“缆车公司的维修人员在糖面包山那边处理另一个故障,他们说至少要一小时才能赶过来。消防队来了,但是——”
他指向广场另一边,一辆红色的消防车停在那里,几个消防员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的云梯车最高只能到二十米,根本够不着。”
硝子问:“那高空作业车呢?”
“要从城市另一头调,”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哎,哎!里约的交通你们知道的,没有两个小时到不了。”
人群中有位年迈的女士开始抹眼泪:“可怜的孩子们……她们一定吓坏了。”
硝子眯起眼仔细观察缆车。医者的直觉让她注意到了异常,她指给其他两人看:“五条,夏油,你们看她的姿势。右边窗户旁边那个穿黄色演出服的小姑娘。”
五条悟和夏油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
有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紧贴着缆车壁,身体僵硬,即使从这个距离也能看出她的不自然。
“她可能恐高症发作了!”家入硝子判断。“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过度换气导致昏厥。在那个高度昏倒……”她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夏油杰转身就走:“不能再等了!悟,硝子!我们去控制室看看。”
二人立刻跟上。控制室就在缆车站台旁边的小屋里,门大开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急促地对着电话大喊大叫,满头大汗,制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看到他们进来,他慌忙挂掉电话。
“你们不能在这里——”
他开口说的是葡萄牙语,不过看到家入硝子几人的亚洲面孔就立刻换成了蹩脚的英语:“嘿!游客,游客不能进来。”
夏油杰打招呼:“你好!我们想来帮忙,你——”
年轻人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叫普罗,是这里的技术员。哦,老天,我也很想做点什么,但是没用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维修组……”
“什么故障?我们能帮忙吗?”
普罗愣了一下,然后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线路苦笑起来:“没用的。主控电脑死机,传动齿轮也卡死了,我想可能是年久失修,也可能是超重……可能今天上去的孩子比平时多。我试了备用电源也没反应。”
夏油杰走到图纸前,发现自己不是很看得懂。
他只好问:“手动系统呢?这种老式缆车应该有手动应急装置吧?”
普罗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立刻黯淡下去:“有是有,但是……”他指着图纸上两个红色的标记,“这个型号的缆车应急系统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一个人要爬到缆车顶部,这里,释放安全制动锁。另一个人要在缆车底部的维修平台,这里,转动应急齿轮。”
“所以?”五条悟问。
“所以根本做不到!”普罗几乎是喊出来的,“要爬到六十米高的缆车外面!而且必须两个人配合得分秒不差,不然缆车会失去平衡,那些孩子……”
他捂住脸。“我不敢想象。”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工具箱在哪?”夏油杰简短地问。
栗发少女和白发少年各自在房间内找起了东西,黑发少年则已经开始原地热身了。
普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疯了吗?”
五条悟手指在复杂的机械结构图上游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三个联动装置,只要按特定顺序操作就可以解开了,也不是很难嘛!”
他怎么知道的?这个细节连图纸上都没标
技术员瞪大眼睛。
“如果顶部的制动锁是纯机械,那就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完全释放。杰!”
“知道了,那你在底部解开它们,到时候我听你信号。”
“等等等等!”普罗冲到他们面前,“你们不能这样做!太危险了!如果掉下去——”
“那些孩子等不了一个小时。”硝子冷静打断他。她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检查了一下频道,问:“普罗,这个能联系到缆车里吗?”
“能,但是——”
“那就够了。”硝子按下通话键,“你会说英语的,对吧?帮我翻译。”
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拿上扳手往缆车的方向跑。与此同时,硝子也通过对讲机联系上了缆车里的老师。对面传来慌乱的说话声混杂着孩子们的哭声。
硝子对普罗说:“告诉她我是医生,我们要帮助他们,但需要她配合。”
普罗快速转达她的意思,缆车那边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一些。
“很好,”硝子继续指挥,“现在让孩子们围成一个圈手拉手。那个恐高的小女孩站在中间,让她闭上眼睛。”
……
一个警察跑过来。
“先生们!你们不能……”
“嘿,我们是普罗请来的专业维修人员!”
五条悟随口撒了个谎,然后不等警察反应就开始攀爬。夏油杰紧随其后,两人的动作都很快,爬到十米高的时候风开始变大了。
缆车的影子投在他们身上时不时晃动着。
五条悟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他回头笑:“杰,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跑到这么高是什么时候吗?”
夏油杰当然记得。
我和悟的生命中有许多这样俯瞰高空的时刻,有时悟拉着我的手,有时我们坐在飞机上,大部份时候我们坐在咒灵上面,但有一点——我们永远都是一起的。
“你们还有多久”
家入硝子的声音通过普罗的对讲机传上来,她告诉两人缆车里那个恐高症发作的孩子情况暂时稳定了。
“快了!”夏油杰喊道。
二十米,三十米,六十米。当他们终于爬到与缆车平行的高度时,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快看上面!那是什么?”
“天啊!他们在跳楼吗?!”
“要报警吗?”
“疯子!绝对是疯子!”
“不,他们想去救那些孩子们……”
底下的人群爆发出惊呼声。
有人捂住了眼睛,有人举起手机拼命拍照,还有人开始祈祷。但对五条悟和夏油杰来说,这不过是他们无数次冒险中的又一次罢了。
豹豹一蹦!
狐狐一蹦!
夏油杰心情超好,他感觉自己的跳跃简直堪称完美。
他刚才在空中调整了姿势,双手精准抓住缆车顶部的横杆,强大的臂力让他能轻松地把自己拉上去。但当他的脚刚踩上狭窄的维修平台时,整个缆车“哐当!”晃动了一下。
“啊——”
缆车里立刻响起孩子们的尖叫声。
“没事没事!我是来帮忙的!”夏油杰大声喊道。
他稳住身形开始寻找制动锁的位置。缆车顶部的平台只有不到半米宽,上面积满了灰尘和鸟粪,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制动锁藏在一个金属盒子里,盒盖已经锈得发黑。
与此同时。
五条悟正倒挂在缆绳上,像个蜘蛛一样向缆车底部移动。缆绳上的润滑油让它滑得像冰面,他不得不用双腿紧紧夹住,一寸一寸地挪动。
“这个设计还真是反人类。”
五条悟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倒挂在缆绳上像个猫猫虫一样向缆车底部移动。“原来如此,主齿轮旁边还有个隐藏的平衡装置”
“悟!”夏油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个盖子打不开!”
“用扳手撬!从右下角撬!”
铛铛铛……
夏油杰用尽全力终于撬开了盖子!盖子一打开,便露出里面巨大的制动锁。这个老式六角形锁头足有他拳头那么大,上面的锈迹厚得像是涂了一层棕色的油漆。
“哇…好脏,这东西至少十几年都没人碰过了。”夏油杰肌肉绷紧用力转动扳手。
扳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但锁纹丝不动。
五条悟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
他找到了主齿轮的位置,但正如他猜那样,三个联动装置牢牢锁住了主齿轮,更糟的是其中一个小齿轮明显变形了。
“杰!等老子一下。”
“好,你别着急,小心点。”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普罗焦急的声音:“那个小女孩快撑不住了!她开始过度换气!”
透过缆车窗户,两人都看到那个穿黄色演出服的小姑娘脸色苍白得吓人,胸口剧烈起伏,旁边的孩子们都慌了,有几个又开始哭起来。
夏油杰着急:“怎么办?硝子!”
“别急,我知道!让老师给她一个纸袋,对,让她对着纸袋呼吸……”
孩子们颤抖的说话声再次响起。夏油杰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继续与那个该死的锈锁搏斗。
五条悟在底下喊:“杰,锈层是不是很厚?你试试先用扳手震松!”
夏油杰立刻照做。
哐!哐!哐!
扳手重重地敲在锁上,一下,两下,三下。果然,第三下的时候有棕色的锈渣掉落下来。他再次转动扳手,这次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夏油杰很激动:“松开了!!”
五条悟则在下面与那个变形的小齿轮较劲。
“可恶。”五条悟咬着牙,硬是把手挤进狭缝里一点点把那个变形的齿轮掰回原位。还好有无下限的保护,否则他的手背绝对要被金属边缘划破了。
缆车里一个小男孩趴在窗边,正好看到五条悟在下面的动作。他用葡萄牙语喊了什么,然后其他孩子都涌到窗边。
“哇哦~超人!”
“是蜘蛛侠!”
“你们看他头发是白色的,好好看哦。”
“他在干什么呢~”
孩子们开始争论起来,暂时忘记了恐惧。
夏油杰努力尝试朝各种方向扳制动锁,汗水滴进眼睛里,他视线都模糊了。
“悟,我好了!你那边如何?”夏油杰大喊。
五条悟双手放在主齿轮的操作杆上,眼睛紧盯卡口,“准备,三,二,一……”
“——现在!”
两人同时发力。
夏油杰用尽最后的力气完成了最后半圈,制动锁彻底释放!
咔。
一秒寂静。
然后,整座缆车发出了一声深沉的轰鸣!齿轮转动,缆车震了一震,然后开始缓缓下降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车厢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孩子们又跳又叫,老师捂着脸哭了出来。
“成功了!”家入硝子在对讲机里大喊,“干得不错,夏油,五条。”
夏油杰一屁股坐下来,大大松了口气。
“苏咕噜~”五条悟小心爬上来,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朝他咧嘴笑。
真好啊。
衣服脏了,手磨破了,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但是真好啊。夏油杰看着自己磨得发红的双手,也露出了一个疲惫但很满足的笑容。
两人挂在车顶随着缆车一起下降。这个高度的风很大,吹得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
哗啦啦!!
整个里约的景色在脚下铺开。
远处是蔚蓝的海岸线,近处是密密麻麻的城市,我们在整个里约城之上!太棒了,夏油杰想。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渺小。
缆车降到离地面还有几米时,两人才从不同方向跳到支撑塔上再迅速爬下来。
缆车门一打开,一群叽哩咕噜的小鸟便飞了出来!
五颜六色的小鸟们扑向被正在鼓掌喝彩的人群包围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叽叽喳喳地用葡萄牙语说着什么。那个有恐高症的小女孩跑到硝子姐姐面前紧紧抱住她的腿。
老奶奶抹着泪走过来,她拉住两位少年的手不停地亲吻他们的脸颊,然后用力抱紧短发少女。
“谢谢!你们救了大家,天呐,亲爱的……”
锡瓦奶奶从挎包里掏出一瓶甘蔗酒:“哦!这原本是要留给舞会的,但它现在是你们的了!亲爱的,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一阵激动寒暄过后,锡瓦奶奶推着小不点们启程。
“来吧,宝贝们,我们要赶紧出发了……”
但孩子们不肯走,一群小萝卜头纷纷摘下演出花环要送给帅气的大哥哥大姐姐。一个小女孩踮起脚尖要给夏油杰戴上,少年不得不蹲下身。五条悟头上很快就堆了三四个花环,夏油杰也被戴上了两个,还有一个最小的男孩坚持要把自己的羽毛头饰也送给他。
夏油杰被一群宝宝围着闹,哭笑不得:“谢谢!谢、真的不用了……”
老师看了看表,惊呼起来:
“孩子们,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哦!来了,锡瓦女士…”
再见!再见!
大鸟带着小鸟们急匆匆飞走了。
“呼……”
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夏油杰头上歪着两个花环,T恤已经彻底毁了。好友头上也一样,而且因为和夏油杰抱着乱蹭的关系,五条悟的脸上也多了好几道机油印子。
家入硝子是最体面的——除了被感激的小女孩哭湿了衣角。
夏油杰看表,随机大叫不妙:“呜哇!!?四点半了!悟,硝子——”
“糟糕!派对!”
三人开始在里约的街道上狂奔。
花环在风中飞舞。
呼哧呼哧。
路人诧异地看着这三个狼狈的游客,但家入硝子他们不在乎,天呐,他们只想赶上那场盛大的桑巴舞会!
年轻人跑过三条街,又穿过两个小巷。
人潮涌来了。
五彩斑斓的华丽服装朝他们走来,羽毛头饰、亮片裙子、彩绘的脸庞,身上还沾着五颜六色的粉末。
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等等,”夏油杰拦住一个路人,“请问下午的桑巴舞会”
“哦,刚结束!”那人显然是在派对上玩了个尽兴,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太精彩了!!!尤其是桑布利舞团的花车!”
五条悟失望道:“诶?结束了?”
“是啊,五点半准时结束的。”对方看了看表,“现在都快六点了。”
更多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对穿着羽毛装的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女人的头饰至少有一米高,男人胸前画着夸张的彩绘,他们愉快聊着天,面上满是疲惫的幸福。一个巴西大妈拉着朋友的手大声聊天,手舞足蹈。旁边一个老爷爷也哼着曲子。
“妈妈,我饿了!”
“爸爸订了烤肉店,就是昨天那家。”
“太好了!我要……”
“席尔瓦先生这次也来参加了呢。”
“我今晚就要向艾米丽告白!”
“哇哦,那她应该……”
人群从身旁分开,又于身后汇合,庞大又眩目的河流不住地向后退去,三块小小的礁石逆着热闹的洋流立于街道中央。
家入硝子笑着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我们这是白跑了哟。”
“怎么会这样!!!完美错过……”夏油杰呜呜嚎。五条悟拍拍他,又顺手扶正头上歪掉的花环:“那现在怎么办?大老远跑来就这样回去?不要吧。老子想在外面玩。”
好朋友环顾四周:“我们照旧过去如何?我记得派距离海滩很近,干脆就去海滩上散散步好了。”
反正来都来了。
于是,三个好朋友逆着回家的人潮向越来越少人的方向走去。
偶尔有人好奇地看他们一眼——所有人都在离开,只有这三个脏兮兮的奇怪游客还在往前走。
越走越安静。
街道变成小路,小路通向沙滩。
夕阳西斜,一切成了金橙色。
他们在沙滩坐下。
家入硝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要吃点什么吗?”
“把这瓶甘蔗酒喝了吧?”五条悟提议。
家入硝子:“你确定?我可喝不完哦。”
“那就做点什么吃吧。”
“行啊。”
来到巴西之后,他们才第一次接触到甘蔗酒。三人都不太清楚要怎么利用这种带着浓厚果味和糖分的酒来制作料理,好在沙滩上有不少专门开车过来举行家庭烧烤聚会的人,夏油杰拎着甘蔗酒过去问,对方非常热情地交代了一大堆话,还笑呵地往这位俊朗黑发少年的手里塞了一大袋子虾!
夏油杰提着虾、奶油、和两颗洋葱赤脚走回来。
“帅哥,战果如何?”家入硝子打趣他。
夏油杰给两人展示袋子里的大虾:“他们说可以用甘蔗酒来煎红虾和牛排,我说我们这有很好的牛肋排,但不太清楚他们说的红虾是什么……然后刚才那个阿姨就给了我一袋。”
五条悟凑过来看:“哇,这虾的壳很结实嘛!”
“大概是他们本地特有的品种吧。”
硝子问:“这个要怎么做?用酒来蒸吗?”
夏油杰摇摇头:“说是要用棕榈油和砂糖来煎,把虾壳煎得干干脆脆再倒酒进去点火烧。”
“哦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火焰大虾!好好好——”
夏油杰笑:“去把那些露营的东西都支起来吧。”
“好耶!”
五条悟把他们之前在宿舍用过的烧烤炉架起来,往里倒了点炭,点上火,接着支上了烤网和锅。
他们刚到巴西的第一天就在集市上看见了各种漂亮的牛肉和猪肉,里约热内卢的集市和这片土地的色彩一样丰富。
“这是我们昨天买的牛肉吗?怎么感觉颜色变得更深了。”
“巴西的牛肉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哈哈,感觉跟和牛一比好健康哦!脂肪也很均匀。”
大多数时候,巴西的牛都会在辽阔的草场上散步,潘帕斯草场的日照长,雨水丰沛,淅淅沥沥的雨水连接着天空,牛群整日散在绿地里,它们大多时候都在低头吃草,偶尔抬头望远,如果馋了,这些牛就会哞哞叫,呼唤农户们给自己喂一些上好的玉米和甘蔗渣。
吃饱喝足的牛群习惯在风里奔跑,他们天然具有更粗的肌肉纤维,风味也更浓烈。
当然,碰到油锅的一瞬间也更有弹性。
其实牛肉入锅前最棒的状态就是刚从牛身上分离不到几个小时的时候,这时的牛肉异常柔软,带着新鲜的温度进入油锅,绝对不会外焦内冷。
呲啦——
棕榈油瞬间炸开,高温逼出了牛排的汁水,牛排表面迅速收紧,一股浓烈的香味立刻冲了出来!
夏油杰晃晃锅,让肉跟锅底接触得更均匀。
“悟,帮我拿一下甘蔗酒!”
“来了来了~”
五条悟打开锡瓦奶奶送的甘蔗酒淋进锅里,呲啦!!火苗腾起!
来自大地的醉人果香一瞬间裹住了肉面,甘蔗酒、棕榈油、砂糖一碰撞,甜香在一瞬间迸发出来!牛排表面多了一层薄薄的褐色外壳,这层衣服把肉的汁水封住了。家入硝子和五条悟眼巴巴围在锅边狠狠吸了吸鼻子——天呐!太香了!巴西热带牧场的牛肉用棕榈油煎过之后会散发出一种青草和乳脂混合的香味,根本遮不住。
海风一吹,不光是他们两个,沙滩周围散步的路人都被牛排的香味迎头一棒,简直遭到了无妄之灾!
“ok了ok了,快放铁网上晾着!”
煎好的牛排还不能马上切,否则里面的汁水会飞快逃走。五条悟忍着馋意把肉拿去晾,等肉一醒神,大家就能吃到鲜美热辣的巴西牛排啦!
夏油杰懒得洗锅,直接就着刚才煎过牛排的一点牛油又补了些棕榈油进去。
刚才给夏油杰送虾的那位女士建议他们用甘蔗酒做香草火焰虾,这是非常经典的一道巴西海鲜菜肴,除了香草和奶油,最重要的主角就是棕榈油了。
南美洲遍地都是热带雨林,棕榈树就在这些热带雨林中成片生长,棕榈林拔高、结果,棕榈油就来自这些香甜的果子。它厚重的油脂能承托海鲜的鲜味,又不会掩盖香草的清香。如果和砂糖、辣椒一起搭配,棕榈油脂会把甜和辣拉扯得更圆润绵长,风味层层叠起。
呲…呲呲!!
橙亮的棕榈油在锅里着急呼吸,不停地翻起细密的小气泡!
来呀!噗啦——
它召唤红虾进入自己的怀抱畅游。
虾一被放下去,锅底的阳光就立刻惊醒了!肥厚坚硬的红虾在锅里尽情舒展身体,啪嗒作响。
火吻上来,虾飞快翻身,蒜粒洋葱伴着它们合奏。
香呀……真香呀!甜味和辛香交替攻击鼻子,夏油杰看着虾壳在锅中煎熬,只盼着它快点!再快点!快点熬成干巴的模样吧,哎,否则他真要忍不住夹一两只出来跟悟和硝子分吃掉了。
这种硬棘红虾生长在巴西海岸的北边,这里阳光炽烈,水域温暖,到处都是海藻和浮游生物充足——虾肉也因此格外厚实,带着天然的甜。
等到那些硬邦邦的虾壳开始噼里啪啦爆响时,夏油杰立刻看准时机泼入甘蔗酒,把火一点!
噼啪!!!!!
一瞬间!烈焰炙紧外壳!蛋白质急速收缩!汁水封在肉心!
噼啪……噼啪……
锅声由爆裂转为低沉,空气里多了一层焦糖味。火光把虾团团包住,这一锅馋嘴虾很快吞掉酒精,只留下甘甜与焦香。
火焰退去,夏油杰又往里面到了红甜椒和番茄丁,它们在锅里慢慢塌软,颜色鲜亮,汁液渗出,把底味托得更厚。接着他再倒入淡奶油,浓厚的乳脂一进热锅就化开了!虾身笼了层柔软的雾,棕榈油脂跟奶油混合,酱汁稠得咕唧乱叫,五条悟也在旁边馋得乱叫,他狠狠抽抽鼻子,称职地丢进去几枝迷迭香和百里香再挤了一颗青柠汁,唰——清凉的香草和水果瞬间把奶香切开,赶走了脂肪的腻歪。
五条悟急得团团转:“好了吗?熟了吗?”
还没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好了吗?熟了吗?”
咕嘟咕嘟。
香草火焰虾可以吃啦!
夏油杰也肚子咕咕叫了,他赶紧关了火,随便用勺子翻搅几下,招呼大家就着锅直接吃:“快来。”
大家都直接上手了。
家入硝子先是把虾头稍微掰开对着缝隙大力吸了一口,“哇哦!”她眉毛高高挑起,飞快地把虾壳周围的酱汁也吸了干净,接着虾壳被硝子剥掉,她嚼嚼虾头,满意地吮一吮,才狠狠一口享用饱满弹润的虾肉!
“太好吃了……”
煎虾之前,夏油杰让他俩帮忙给这些虾都开了背,这帮虾表面服帖,可一下锅,大家就发现它们对甘蔗酒可毫不吝啬!
嘬——
嘬——嘬!!!
五条悟手指捏着虾的头尾迫不及待用力一吮!滋滋,虾肉与壳之间的每个缝隙都渗满了香草、奶油、烟熏红甜椒,还有一点点甘蔗酒的底味……嘬上这么热乎乎的一口,那滋味真要香得让人眉毛都飞起来啦!
哦!他们当然也夹了几只虾送去给那位热心的女士。对方一见到白发小帅哥就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这一家子也在烤肉,但三个小年轻做饭的动静实在太大,引得他们一边吃一边忍不住侧眼偷看。这会儿五条悟端着火焰虾走过来,那位巴西女士简直是两眼放光,嘴里连声道谢,手上早已顾不得礼数迫不及待伸向热腾腾的虾了!
两拨人根本是狼吞虎咽吃完了甘蔗酒烧出来的美味料理,巴西女士一家用一连串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赞美狠狠夸了这几个小孩一通,然后一家人开车离开了海滩。
“剩下这点酒怎么办?”
“分了吧。”
“一人一杯~哈哈!”
五条悟把剩下的甘蔗酒给每个杯子都分了一点,接着硝子翻出菠萝汽水,他们往甘蔗酒里兑了很多汽水。
五条悟喝了一大口。
“嗝~”
豹豹满足地打了一个在夏油杰看来很礼貌又很可爱的嗝。他把脚戳进沙里,咕涌咕涌。
“杰~快帮老子一起!”
虽然不清楚悟要干嘛,但他还是帮忙把豹爪埋起来了。过了几秒,沙子中间突然弹出一根大脚趾!家入硝子被逗笑了,拿夏油杰的包去打,五条悟立刻缩回去,然后从另一个地方弹出另一根。
biu~
夏油杰狂笑,戳戳戳!
“嘿咻!”五条悟突然用脚趾夹住了夏油杰的手指。
夏油杰大叫:“喂!!!”
你、你你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家入硝子笑得前仰后合。
傍晚,里约热内卢所有的快乐升上天。
哦,跳吧!
尽情的舞吧!
接着夕阳来了。它慢慢沉下,最后的光芒让云朵奇迹般的变成了柔软的紫色棉花绸带,海托着它,潺潺的浪涌上天空,粉紫一片,朝霞哺育的玫瑰园。
“哇……”
海滩上所有人同时安静下来。
紫色的海,粉色的天。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跟着它们绽开了。家入硝子支着下巴笑,慢慢抿了口酒。
“那些急着回家吃饭的人都错过了这么美的晚霞呢。”
“是捏~”五条悟拔出脚抖抖沙子。
“我们差点也错过,对吧?”夏油杰说,“如果真的赶上了派对,我们现在大概也在人群里挤着。”
年轻的人类坐在大海面前笑,甜甜的酒落进肚子,天空从粉紫到深紫,再到墨蓝,第一颗星星出现了。
“明年,或者后年,如果不忙的话我们再一起来吧?”
家入硝子问他们。
五条悟和她碰杯:“好啊。”
接着硝子又和夏油杰碰了碰。
夏油杰小口啜酌,侧过脸悄悄看两个最好的朋友。
他感到微醺。
“我们……”
我们头发乱了,衣服脏了。
我们没赶上桑巴派对。
但我们得到了花环,得到了珍贵的自制甘蔗酒,还得到了粉紫色晚霞。
如果去往终点的过程比结果还要快乐得多,那遗憾又何谈遗憾呢?多好,他想。我已经和你们度过了非常完美又快乐的一天。
真好啊。
夏油杰一口饮尽杯中酒,笑着躺到五条悟腿上——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嘿嘿~下一单元宝宝们就要出发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咯!基本上都是天天露营的快乐日子,请大家期待!
第97章 杰,它把你当成妈妈了
三位学生在外游荡期间, 夜蛾正道也扁扁地打来过几次电话。在确认家入硝子平安无恙后,剩下的内容便是随口问问他们的近况,又把总监部针对盘星饭店的新动向说了一遍, 让他们心里有数。于是, 夏油杰一行人告别了乔纳森一家,决定趁着飞回东京之前赶紧在巴西沿海玩一玩帆船。
卡在十月底回去,只要再上一个月课就又能赶上放寒假咯!!!
——某二人狂喜。
“说起来,你们这么强, 居然还要担心期末考试和学校课业?”
拉鲁看看并排坐着掰椰子壳玩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颇觉几分不可思议。
夏油杰盘腿坐在快艇上,两手一摊叹了口气:“我们最主要的身份就是学生啊。”
拉鲁听了笑起来:“哎呀!”
他越来越喜欢这些新的伙伴了。拉鲁回忆了一会儿自己1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说道:“十年前我上高中那会儿最头疼的也是期末考试。我们法国高中要考哲学……我这门课烂得要命,每次轮到哲学考试就写不出东西。”
“哲学?高中就要考这个?真的假的?”
五条悟原本正捏着一撮夏油杰散在肩头的黑发玩,闻言立刻好奇往前探了探。“那你们平时都学什么?考试要写什么东西啊?”
拉鲁耸肩:“会给一个论点,你就得围绕它写一篇文章, 算是你对这个话题的见解。”
家入硝子发现了一个漏洞:“诶……但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哪来那么多值得大写特写的东西?”
拉鲁猛猛点头!
“我们作为咒术师, 见识的东西或许比普通人多点,但说到底,这个年纪对世界的认识还是很浅薄的。就算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我, 真要我去写那种文章, 恐怕也挤不出几个字。”硝子停顿了一下, 视线转向好友,话锋微转, “哈哈~不过夏油那家伙应该有很多东西可以倾诉吧。”
夏油杰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确实啦, ”五条悟整个人挂到夏油杰身上笑嘻嘻地拆台,“杰可是会天天写日记,还经常在日记里莫名其妙伤感的男高中生哦!!!”
“喂!”夏油杰大叫着拍他。
硝子也跟着补刀:“好了, 不要在拉鲁面前拆穿他了,他可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呜哇…我才不是那种人!!”夏油杰终于成功把五条悟从身上撕下来,后者顺势倒在地板上假哭起来。
“哪种人?忧郁少男吗?”家入硝子眨眨眼,“没这么说你,其实我已经对你有点改观了。”
夏油杰大为震惊:“等下、等下!硝子,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过这样的印象?”
“就刚开学不久的时候啊。”
五条悟在地板上滚了半圈,撑起脑袋大声附和:“哈哈哈,硝子~你高估他了捏,杰其实现在还是忧郁少男啦!”
忧郁少男再度恼羞成怒伸手去打他。
“嗷呜~嗷呜呜呜~苏咕噜好凶~~~!”五条悟立刻嗷嗷装哭,整艘小艇上都充斥着他夸张的叫声,弄得其他几人都一阵好笑。但同一时间,附近突然传来了比五条悟刚才那阵叽里哇啦还要奇怪的叫声。
“什么声音?”
家入硝子手搭在额前遮挡阳光四处张望。
又是一声,更凄厉了。
五条悟表情古怪地坐起身来:“这叫声怎么听着像驴叫?海上哪来的驴?”
家入硝子无语:“怎么可能,应该是海鸥吧?”
“海鸥不是这么叫的。”
“我真觉得有。”
“肯定不是。”
夏油杰摇摇头,侧耳细听。
“啊!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五条悟指向西南方向,那里有几块浮冰漂着,在南美洲的海域显得格外突兀。
“诶!!走走走,开过去看看。”
他们绕过一块较大的浮冰,震惊地发现有只小企鹅正狼狈趴在冰块边缘嘎嘎叫!
什么——企鹅?!?
小家伙羽毛乱糟糟的,看起来瘦得可怜。它头顶盘旋了两只贼鸥,时不时就俯冲下来啄它。大鸟展开翅膀后几乎是它的一倍多!小家伙拼命挥动翅膀抵抗,可左翅使不上力,每次挥动都会痛苦地尖叫。
家入硝子着急:“喂!走开!走开!”
夏油杰迅速解开上衣扣子:“你们看着船,我下去把它弄上来。”
“杰,等等。”五条悟拉住他。
白毛人类捡起了船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朝那些坏家伙扔过去,它们不甘心地叫了几声,在高处盘旋了一会儿才飞走。
“把发动机关了吧!我们划近一点!”
拉鲁应道:“好——”
船慢慢靠近浮冰。
嘎——
嘎呜——
小企鹅警惕地往后退!
哦,可怜的小家伙浑身湿漉漉的,害怕极了。但冰块就那么大,它退无可退,只能瑟瑟发抖地盯着他们。
“别怕,小宝宝。”夏油杰放柔声音,慢慢伸出手。
“嘎呜!!!”
小企鹅突然张开嘴冲着这群目的不明的人类凶巴巴地抗议,同时努力拍打那只完好的翅膀,试图示威。
五条悟乐了:“脾气还挺大~来,让哥哥抱抱。”
人类刚伸手,小企鹅就狠狠啄了他一口!
嘎!
嘎——???
怎么啄不动!嘎!嘎呜!
“嗷呜……”五条悟缩回手,“这小东西下嘴真狠,一点也不客气嘛。”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你们几个块头太大吓到它了,让我来。”
她从包里翻出一条毛巾缓慢靠近。
奇怪的是,这只毛茸茸的小不点虽然还在害怕发抖,却没有攻击家入硝子。硝子用毛巾轻轻裹住小家伙然后小心翼翼把它抱起来,大概是太累了,小企鹅在她怀里挣扎几下,很快就安静下来。家入硝子趁机给它简单做了个检查。
“啊,它左翅膀果然有伤,还有点发烧…身体太虚弱了。可怜的小宝宝。”
“怎么……”
几个男生凑过去想看看,小企鹅立刻又开始尖叫,拼命往硝子怀里钻!
夏油杰和五条悟双双心碎。
“硝子,它好像只让你碰。”
“哈哈哈哈,那就没办法了,你们在旁边打杂吧。”
家入硝子抱着小企鹅到遮阳篷下面,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旁边帮忙递毛巾递水,好让硝子腾出手来用淡水清洗它的伤口。
嘎——
嘎呜……嘎呜~
小企鹅的叫声越来越小,它从毛巾里伸出脖子左右乱看。
“它好像饿了,刚才那些海鸥应该是在和它抢食物,这家伙太小了……得给它找点吃的东西。”家入硝子摸了摸小企鹅的肚子,有点瘪。
夏油杰说:“我记得企鹅会吃鱼和磷虾,要不我们去抓?”
“不用不用,狱门疆里有鱼,拿条大的给它吃!”
五条悟从狱门疆里面找了条波赫约拉大湖的鲈鱼,这种生活在冰水里的鲈鱼肉质结实鲜美,他觉得应该没有动物不爱吃。
不出所料,这只灰溜溜的小企鹅对大鲈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它挣开毛巾屁颠屁颠走过来围着鱼嘎嘎大叫,试图用小得可怜的鸟喙将这条美味的大鱼一口吞掉!但它左试右试,连这条大鲈鱼的脑袋没啄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嘎呜!
嘎呜——
听到这小家伙可怜的控诉,负责开船的拉鲁也笑着扭头出主意:“你们看看它的嘴巴是不是没有可以撕咬的牙齿?我记得海洋馆的企鹅都是直接一口吞掉鱼的,它这么小,这鱼比它脑袋还大,咱们是不是得找些小鱼喂它?”
夏油杰挠挠脸:“有道理哦!”
……
两个裸着上身的男生扒住船沿往下看,试图找找底下有没有鱼群。
“怎么样?杰酱,这里有吗?”
“没有!再往前开一点。”
“差不多了吧?”
“过了过了……”
拉鲁一直频频回头,刚才他真的很想亲自下海抓点鱼跟小企鹅亲近亲近,但家入硝子要照顾小企鹅,腾不出手,他还得负责开船,便只能由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下海捉鱼。
“可以了!就在这边泊着吧,拉鲁。”
“好嘞。”
……
扑通!
海水比想象中凉。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海域距离里约热内卢的港口已有1000多海里了,旅行出发前夏油杰直接拍板买了一艘崭新的小行动力风帆艇,经过五天航程,大家从温暖透亮的巴西海域来到了拉普拉塔平原入海口附近。
南美洲北部有大量淡水河,不过都被巴西高原挡住了,几乎不会流入大西洋。而往南驶去,巴拉圭河与巴拉那河的泥沙将从拉普拉塔平原的入海口汇入大西洋,海水被冲淡,脚下的海床不再坚实,大量浮游生物得以在泥沙和潮汐中生长,因此,这里总聚集着丰沛的鱼群。
两人潜下去游了一小段。
阳光穿过海水,淡蓝色的光柱穿过两人的身体。几圈银色的龙卷风正在不远处享用肥美海藻,他们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哗!
刚靠近,鱼群就散开了。
此前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抓过不少大鱼,原以为抓几条小鱼不在话下,结果这些小鱼滑不溜手,抓它们的难度反而比抓大鱼更高!两人在水里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收获五六条小鱼。
不过,这些小鱼个头不过中指大小,夏油杰盘算着这么几条鱼大概不够让小企鹅填饱肚皮,便干脆叫出陀艮噼里啪啦甩了百八十条小鱼上来。
嘎喔~嘎喔!!
小家伙闻到鱼腥味,兴奋地哒哒拍打翅膀。
人,太厉害了,竟然可以抓到这么多鱼!
“来,别怕——”
夏油杰试探着放了一小块鱼肉在手心伸手过去,小企鹅犹豫了一下,慢慢凑过来,然后快速地啄走鱼肉!嘎!
“诶~哈哈哈,小不点进步很大嘛。”
五条悟也拿了块鱼肉逗它。小企鹅在四人中间转来转去,阳光把它的羽毛渐渐晒干了,小鼻嘎一下子变成了蓬松的小鼻嘎。
“哟~你叫小屁墩怎么样?”五条悟戳戳它的脑壳。
夏油杰哭笑不得:“喂!太敷衍了。”
“那你起一个嘛~”
夏油杰想了想:“派波怎么样?像它叫声的拟声词。”
“派波……”硝子念了一遍,“还挺可爱的。”
小企鹅歪歪头看他们,短促嘎了一声。
“看,它同意了。”夏油杰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这次它没有躲开。
“咕嘎~咕嘎~”
小企鹅的胃口大得惊人,他们抓上来的小鱼一半以上都进了它的肚子。等吃饱了,小家伙就挺着鼓鼓的肚皮绕着几人转圈大声,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满足。它还赖在夏油杰两腿之间不走,想往下蹲,蹭得夏油杰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杰,它把你当妈妈了。”
夏油杰脸上一热:“喂!!!!!”
他正要说什么,小企鹅又仰头叫了一声,然后在他脚下咕嘎咕嘎转个不停。
“……”
可恶,太可爱了!
小鼻嘎毛茸茸的像个玩具一样,声音也奶得过分,家入硝子和拉鲁两人看着看着也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夏油杰低头用手指点点小不点的脑袋:“派波~”
“咕嘎~”
“哈哈哈哈……”
正聊着,几人把目光落回桶里那些剩下的小鱼。
小鱼被派波吃了大半,还剩几十条。家入硝子问道:“剩下这些鱼要怎么办?这么小又这么腥,应该不适合人吃吧?”
拉鲁开口了:“你们不考虑把它做成酱吗?”
“酱?什么酱?”五条悟挠头。
拉鲁解释:“这可以做成凤尾鱼酱嘛!我们那边很常见的,抹面包、拌意面都很好吃。”
几人同时恍然:“原来这就是凤尾鱼啊。”
见过熟的,没见过活的。
“对,就是这种。”拉鲁笑着点头,“南美这边应该叫鳀鱼吧?肉不多,骨头软,味道鲜,用大蒜橄榄油和香草一起油浸最好吃了。”
鳀鱼多在浅海近岸活动,成群结伴跟着洋流走。它们喜欢温度适中的海水,也依赖营养盐丰富的水域,所以河口和陆架边缘常能见到大片大片的指头鱼在这里聚会。海鸟和大型鱼类一天能吃掉十几吨的鳀鱼群,不到十厘米的小鱼养活着庞大的海洋。
这些小不点肉质细软,油分足,鲜味浓,不适合整条烹煮,却超级适合腌渍!在阿根廷和乌拉圭一带,人们常把它腌在酸橙汁或者柠檬汁里催熟再加香草和辣椒拌成沙拉,智利和秘鲁也会把这些小鱼用盐和油封起来,做成抹酱或搭配面包的佐料。
“呐呐!杰,我们之前在……啊,银座!我们在银座那家很多玫瑰的餐厅吃到过凤尾鱼酱做的脆吐司吧?老子记得上面有洋葱、一种绿绿的香菜,还有一堆小番茄片。”
“噢噢噢噢!”夏油杰也想起来了。
“对对对,那次的味道挺特别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好像也在杂志上看过!阿根廷还是秘鲁吧,有一种做法是叫赛维切:用酸橙汁、柠檬汁,加砂糖、辣椒、香草和红葱头,把新鲜的鱼肉拌在一起。可以当沙拉吃也能夹在面包片里。”
他说完,大家都咽了咽口水,随后一致点头。
家入硝子举手赞成:“听起来挺清爽的,就做这个吧,就做这个吧。”
五条悟开心道:“老子去把吐司片给煎了,要不要切小块?还是就一整片厚厚的吐司那样抹着吃?”
夏油杰想了想:“在船上吃就别切了吧?”
“行。”
五条悟掏掏狱门疆,拿出两颗拳头大小的甜柠檬。
“哦!好香啊!”
“你看,这种血橙也好吃。”
“两种果汁都用吗?”
“嗯。”
“我们还买了一些青皮的柚子。”
“诶…品种还真多呢…”
“哈哈哈,我那天看到夏油买了很多。”
南美洲的集市上永远摆着五花八门的柑橘,在这里,酸橙和柠檬几乎是生活的底味。
它们总是被日头照得通透。
雨水来,海风也来。
果树淅淅沥沥长大,皮薄汁多,油囊紧紧鼓在里面,轻轻一挤就冒出沁人的香气。
夏油杰拿小刀沿着鱼腹一剖,摊开,用手指拨起来一挑,接着再用刀背把鱼肉刮平去头,五条悟紧跟着把鱼肉全部浸泡到挤了柑橘汁的盆里晃一晃。
嚓嚓——
生活在热带的人习惯用酸汁把食材“收一收”,烤肉要挤,海鲜要拌。一点点果汁就能让鱼肉的蛋白质紧实,腥味也安分下来,只剩鲜润丰美。
嚓嚓——
再刮一些皮屑进去。
“好清新啊!”
“再加点。”
“别忘了砂糖。“
橘皮油囊里的柑橘精油黏在橄榄油和海盐上,整盘菜一下子立体起来。
接下来,要再放点辣椒,放点红葱头。
“你拿错了,五条。”
“什么东西拿错?”
家入硝子指指白毛笨蛋手上的东西:“这个不是红葱头,这个是洋葱。”
五条悟:“哈啊???红葱头不就是洋葱吗?”
“肯定不是啦。”
五条悟疑惑但没兴趣继续问下去:“你说是就是咯,洋葱不都一个样~”
家入硝子眯起眼:“……”
她推推夏油杰:“夏油,你把红葱头找出来给这个城巴佬见识一下。”
夏油杰掏掏:“喏。”
某城巴佬小猫:“……喂…这根本就只是缩小版的洋葱而已吧,哪里不一样了?”
家入硝子挑眉。夏油杰见势不妙,赶紧弹了一下五条悟的脑壳,假装批评实则包庇道:“好了,你赶紧去把红葱头切了,别在这里惹硝子生气。”
五条悟撅着嘴走了。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带着切成细圈的红葱头过来支支吾吾说道:“杰,这个味道好像确实比洋葱柔和一点,还有点甜。”
“悟切得真好,帮了大忙呢。”
红葱头带点甜的辛香,拌进去是脆的,还会渗点汁,跟辣椒砂糖混在一起会让舌头被刺激得一亮!鳀鱼肉里的油腥气就不显得沉。
鼠尾草和百里香则在酸味里慢慢散开,凉凉的,把鱼肉厚重的氨基酸稀释掉了。
腌拌好的鳀鱼赛维切鲜艳又清爽,他们手边摆了一大篮子烤的两面脆脆的吐司片,每人都往面包上头夹了一大团菜!哦!小心,汁要滴下来啦——
夏油杰非常喜欢百里香和红葱头蘸了甜辣汁的味道,他往面包上夹了满满一兜。但他手腕没举平,那些酸甜的柑橘汁麻利地见缝插针往下悄悄坠!夏油杰赶紧抬高手腕,侧着头先咬了一大口!
“唔……”
先是酸冲在前面。
紧接着,甜和辛辣涌上舌头,一激灵之后,最终才回到那股干净的鲜味。所有人都抓紧品尝这些最新鲜的食材,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早知道我们多买点甜柠檬了。”夏油杰惋惜道。
他想了想,如果不按照秘鲁传统做法的话,他可能会把那些香草单独换成罗勒,因为甜罗勒叶和甜柠檬更搭配。醋的话……好像没有什么工业酿制的醋能比得上这些清香可口的柑橘汁。
哦,不对,葡萄酒醋配橄榄油还是可以的!
那样的话做成鲷鱼酱汁似乎更好?上次做的黑醋橄榄油淋鲷鱼片悟就很喜欢,呼噜呼噜吃了好多呢……
“纸巾~”
“给。”
“我也要——”
日头西斜,海天低沉。他们找了个小海湾停船过夜。派波窝在毛巾里偶尔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夏油杰坐在灯下看着熟睡的小企鹅。
“在想什么?”五条悟递给他一瓶水。
“想它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夏油杰接过水,“企鹅的家应该在更南边的南极吧?它这么小,肯定是走散了。”
家入硝子推测:“会不会是洋流?或者遇到了风暴。”
“可能吧。”
夏油杰轻轻碰了碰派波的小脚蹼。
“真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
派波在睡梦中动了动,往夏油杰的方向挪了挪。
“它真把你当家长了。”家入硝子笑。
夏油杰也笑。
夜晚的海风有点凉,大家穿上长袖进船舱休息。
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远处的海浪拍打礁石,几个当地渔民的船经过,船头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南半球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派波醒得很早。
咕嘎~
小家伙对着大海叫唤。
“早上好,派波。”夏油杰揉揉眼睛坐起来。
派波转过头看他,摇摇摆摆走过来用喙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饿了?”夏油杰笑了,“等着,这就去抓鱼。”
这次有了经验,抓鱼顺利多了。派波吃得很开心,吃完还用头挨个儿蹭蹭大家的腿道谢。
拉鲁心软地摸摸它:“哎哟,真是个懂事的小家伙……”
“咕嘎~~”
他们继续沿着海岸线航行。
派波站在船头迎着海风乱看,每次有海鸟飞过,它便兴奋地叫几声朝它们打招呼。
船向南航行到接近下午的时候,他们路过了一个小渔村,当地人看到船上的企鹅都很惊讶。一个乌拉圭老渔民告诉他们前几天确实有场大风暴,可能是风暴把这小家伙吹来的。
“可怜的小东西。”老人给了他们一些小鱼干,“希望它能平安回家。”
……
第三天,暴雨来了。
“悟,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位置。应该再往南走一点就能到南极海域了,说不定过些时候就会碰到派波的族群!”
五条悟凑过来看地图:“你确定?老子怎么觉得已经偏离航线了。”
“诶??不会吧……罗盘总不会骗人。”
西边的天空堆满了黑云,海面开始起伏。家入硝子抬头看看天色:“主要问题是这天气,夏油,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避,这雨如果下起来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了。”
派波紧紧抓着船沿:“嘎呜~”
雨来得比预想的快。
“都进来!”
“把发动机关了吧,水都溅上来了。”
“拉鲁,接着这个!”
“来咯!”
“快让派波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海浪一个接一个地拍过来,船被推得东倒西歪。他们看到了一块大浮冰,好不容易靠近浮冰背风的一面,四个人都累坏了。雨水混着海水一阵一阵飘进来,大风一刮,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刺骨。
“咕嘎~”
派波缩在家入硝子怀里发抖,看起来有点不安。
“别怕,马上就好了。”
硝子用厚毛巾裹住它。
这片海域比之前冷得多,水下能见度也很低,只能看到几米远的地方。鱼群也少了很多,偶尔有几条游过,速度快得根本抓不住。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只抓到三条小鱼。派波吃得很快,吃完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这次实在找不到鱼群了,夏油杰翻出十来条巴掌大的沙尖鱼,和拉鲁、硝子他们一块儿亲手把鱼肉切成小块喂饱派波——他们不敢让陀艮提供海鲜,毕竟咒食只能给人类吃。
五条悟支着脑袋和它聊天:“对不起啊,派波。今天找不到那种鱼了,你就先吃这些小鱼干吧,明天再给你抓。”
“咕嘎~”
……
第四天,天气更糟。
风大得船几乎无法前进,浮冰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比他们的船还大,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夏油杰一行人必须小心翼翼绕行。
“那是什么?”五条悟突然指着前方。
远处的一块大浮冰,上头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企鹅!哦!那些黑白相间的肥胖身影在冰面上移动,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
拉鲁兴奋起来:“是企鹅群!派波,看,是你的同类!”
派波站起来伸长脖子张望。
它发出几声急促的叫声,翅膀扑腾着,明显很激动!
船慢慢靠近。
这群企鹅个头都和派波相近,每一只企鹅都长着有点搞笑的羽状眉毛,大家猜测派波的还没长出来。有几只小企鹅混在其中,毛茸茸的,和派波一样还没褪完胎毛。
“太好了。”夏油杰松了口气。
派波可以回到族群了。
黑发少年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把派波抱起来轻轻放到冰面上。派波回头看看他们,又看看企鹅群,犹豫着不肯走。
夏油杰推了推它:“去吧,它们是你的同伴!”
派波摇摇摆摆地走向企鹅群。几只大企鹅注意到它,歪着头打量。派波发出友好的叫声,试图靠近其中一只小企鹅。
“派波在交朋友。”家入硝子笑着说。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找到企鹅群啊。”
“这些企鹅块头真大。”
“派波以后也会这么胖吗?”
“大概吧。”
“派波!再见——”
夏油杰最后看了派波一眼。小家伙正跟在一只大企鹅后面,努力跟上队伍的步伐。
船渐渐远离。
企鹅群变成小小的黑点。
在他们走后不久,天气越来越恶劣。海面翻滚着白色的浪花,乌云低低压下,随时都会有大风暴来临。
拉鲁把锚放下去:“你们把篷子都拉起来!”又对硝子道:“硝子桑,你先进舱室休息吧,这边我们来就行。”
“哦——”
五条悟大喊:“杰,快回来,我们必须马上找地方避风啦!”
“就来!”
海上空无一物,最近的小海港也要一百多海里,他们拼命稳住船只,开向最近的一块大浮冰试图暂时避避风。
夏油杰正准备放出大章鱼咒灵帮忙扒住船底,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在水里扑腾。
“咕……咕……”
一只小企鹅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
它游得很吃力,身上有好几处新的啄伤,有的地方还在流血。
“派波!是派波!!快过去!”夏油杰想都没想就跳进海里。
水冷得像刀子,夏油杰打了个哆嗦,快速游到派波身边一把抱住它。派波认出是他,可怜的咕嘎咕嘎起来,声音很微弱,鸟喙也在发抖。
派波紧紧贴着人类的胸口。
“杰!!”
五条悟扔下绳子把他们拉上船。
派波浑身发抖,羽毛乱糟糟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啄痕。“怎么会这样?!它被其他动物攻击了。来,派波,把手抬起来我看看……”家入硝子赶紧蹲下来检查它的伤口。
夏油杰抱着发抖的派波,鼻子一酸,心脏被狠狠捏了一下。
他情绪很低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它留在那里。我应该想到的!它们个头不一样,叫声也不一样,怎么可能是同一种企鹅呢?”
现在仔细想想,那群企鹅体型更大,脖子上的斑纹也不同。那些企鹅眉毛上的黄色冠羽派波一个都没有。
“咕——哦——”
大家往船边一看。
透过风雪,能看到一群大企鹅在快速移动。风暴要来了,它们在往更安全的地方转移避难,而派波被丢下了——毕竟自然界中的动物会天生排斥与自己不同类的个体,这是谁都无法责怪的事情。大家也在心里默默希望这群企鹅能安全度过风暴。
“如果我们没有经过这里……”
夏油杰抱紧派波。
“别想这些了。”家入硝子拍拍他肩膀。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手扶着舱壁一手护着派波,派波突然挣扎着从他俩怀里出来,摇摇晃晃地爬到地板上。
咚!
“派波,回来!”夏油杰想抓它。
但派波充耳不闻,它趴在船舱中央张开翅膀,用圆滚滚的肚子压住船板!每当船剧烈摇晃,它就很努力地调整姿势。嘿咻——嘿咻!小屁墩的重量虽然不大,但从心理作用上的确让船稳了一点。
拉鲁吃惊地捂住嘴:“派波在帮忙!它想用自己的重量帮我们稳住船。”
大家看见派波的眼睛害怕地紧紧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始终保持着一样的姿势随着船摇晃起伏,雨水从缝隙飘进来打在它身上,这个小笨蛋也不躲。夏油杰的眼眶有点发热,他脱下加绒外套盖在派波身上,没有阻止小家伙的行为。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风终于小了。四人外加一只大章鱼咒灵都筋疲力尽,派波的小肚子贴着船板,一动不动。
“派波?”夏油杰轻轻碰碰它。
派波睁开眼睛:“咕…”
它想站起来,但摇晃了两下又趴下了。“辛苦了,小家伙。”夏油杰把它抱起来,“你救了我们。”
派波靠在他胸口满足的咕噜。
风暴过后海面上漂着很多残骸,有些木板,有些海草,还有十几条被浪打晕的鱼。五条悟赶紧把那些新鲜的馈赠全都捞起来,虽然不多,但绝对足够派波大吃一顿!
派波吃鱼的时候周围几个人类一直看着它。
不过小企鹅好像很喜欢被这样关心,它吃得很香,吃完还用头蹭蹭夏油杰的手。
夏油杰小声说:“对不起,是我们太笨了,差点害死你。”
派波歪头看他。
小企鹅听不懂人类的话,它只知道它顺利留下来了。“咕嘎~”派波摇摇摆摆爬到他腿上蜷成一团。
“它原谅我们了。”家入硝子摸摸派波。
夏油杰也摸摸派波的羽毛。
湿润,温暖,软乎乎的。
“派波~”
“咕咕嘎~”
“派波是个小宝宝。”
“咕嘎!”
所有人都嗷嗷叫着把脸埋到派波的肚皮上使劲吸!
“我们一定要带派波找到真正的家!”
“咕嘎~!”
……
第五天,太阳从云层露了出来。
睡醒之后,五条悟站在船边远远看见了几群小黑点,大概靠近海港了,这里一定有城市!五条悟和夏油杰站起来挥手,派波也跟着叫起来,咕咕,声音在海面上传得很远。
船越来越近,是一群渔船。船上的人看到他们都露出一脸惊讶。
“嘿,需要帮助吗?”
“是的,我们迷路了。”夏油杰回答。
渔民告诉四人这里已经接近阿根廷海域了,风暴歪打正着把他们吹向了更南边。
“唷!!这企鹅哪来的?”
夏油杰简单解释了一下。一个年长的渔民认出来了派波的品种。
“这是帝企鹅呀!这种企鹅不该在这里,它们的家在更南边。”
“对对对,在南极洲。”
“往哪里开能到南极呢?我们会送它回去的。”
渔民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摇头道:“太远了!而且很危险!你们这样的小船根本到不了。”——
作者有话说:[奶茶]嘿嘿嘿~咪咪大人很喜欢自己做秘鲁赛维切吃!
一定要用新鲜的柠檬汁和酸橙汁喔,这样可以让鱼肉蛋白质变性熟成,吃起来就像熟鱼肉一样,但是又比熟鱼肉鲜嫩!然后没有生鱼肉那么腻。
柠檬汁,有时候咪会单独放,有时候要跟橄榄油一起摇晃到乳化才放进去[猫爪]
然后千万不可以用大洋葱,因为生洋葱太辣了,红葱头就柔和一点点,还要放砂糖,北方宝宝容易买到小茴香就可以切碎了一起放进去拌,咪这边会用金不换和紫苏来拌。
用三文鱼来做赛维切超级好吃!有时候芥末酱油吃腻了,咪就会这么做![彩虹屁]
第98章 我们要永远一起生活!
几位咒术师这下犯了愁。
好在年纪稍长的渔民告诉他们, 再往西走一天就能到阿根廷,阿根廷最南端的火地岛有个海洋救援站,也许那些“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家伙”能上帮忙。于是一行人道过谢, 朝着渔民指的方向前进。
……
几人往南开, 发现越来越冷了。
“嘶嘶嘶嘶嘶……”
怎么会这么冷???连在北海道玩时穿的羽绒服都根本不够保暖!
夏油杰赶紧把所有的厚衣服都翻出来让大家穿上,然后把派波这个小胖墩放到中间拱着。
沿着阿根廷海岸线附近航行,他们找到了一个冰蓝色建筑。
建筑就立在岛边缘,还有一个高高的瞭望塔, 周围停了几艘冲锋艇。他们的动力帆船一靠近,塔上就有人急匆匆喊了句什么,接着打了手势让他们停到码头边上等着。
不多时, 一个穿着橙色羽绒服的女人出来了。
“你们是谁?船只有预约登记吗?”女人很高大,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眼角有被海风吹过的细细纹路。
“啊!您好,女士。我们没有预约, 我们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只小企鹅, 它和自己的家人失散了,其他地方的渔民告诉我们这里有个救助站。”
夏油杰站起来,派波立刻躲到他身后。
女人惊讶, 随后目光紧紧落在派波身上:“哦!天啊, 帝企鹅幼崽?”
她蹲下来仔细打量。
“咕嘎……?”派波警惕地往后退, 夏油杰伸手护着它。
“把船绳子系上,都跟我进来吧!”女人招招手让四人一鸟赶紧进室内取暖, “这里到了傍晚会越来越冷, 我们火地岛这边靠近德雷克海峡和比格尔海峡,西风带可是很猛烈的……今天虽然有7度,不过体感温度可是已经到零下了, 你们穿这点衣服可真行……”
“快起来,别趴着了,派波!”
大家赶忙抱起摸不着头脑的派波进屋。
“咕嘎~”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手电筒:“你们可以叫我玛尔塔,我是一名海洋生物学家。能让我检查一下它吗?它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哦,宝贝,放松点……”
派波发出不安的叫声,小爪子紧紧贴着夏油杰的腿。
“没事的,她是来帮忙的。”家入硝子戳戳小胖墩的脑袋。夏油杰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握着它的小翅膀摇一摇:“派波,乖。很快就好。”
“派波?你们给它起名字了?”玛尔塔一边检查一边问。
“对,因为它叫起来就像在说‘派波’。”
玛尔塔笑了:“很贴切。”
检查持续了半个小时。派波被翻来覆去地看,量体重、测体温、抽血,最后还照了X光。四个人全程陪着,一直没离开过派波。
“结果出来了。”
一位眼镜青年助手指着电脑屏幕让大家看:“这是只大概两个月大的雄性幼崽。营养不良,有轻微贫血。左翅曾经骨折过,不过很奇怪的是恢复得非常好!”
玛尔塔说:“看这个位置,它经历过撞击,结合你们发现它的地点……它应该是被南极风暴卷起来的。两周前南极边缘有过一次超强风暴,很多企鹅幼崽失踪。它太小太轻了,或许是被风暴带起后落入洋流,然后一路漂到了这里。”
夏油杰心疼地看着派波。
天啊,两个月大,独自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难怪这么瘦弱。
夏油杰道:“我们想把派波送回到它的栖息地。”
“理论上……”年轻人推推眼镜,“帝企鹅的繁殖地在南极陆地架上,如果能找到企鹅群,也许能尝试让它融入。”
马上,他又补了一句:“但不保证它们会接受一只失踪这么久的幼崽。”
众人沉默。
“咕嘎~”
“你还忘了一点,鲍勃。”玛尔塔突然说,“现在是10月份,没有破冰船会在这个季节跑到那里去,如果运气不好……”
“帝企鹅的栖息地在哪啊?”夏油杰问。
“这里,看,这个是南极半岛,它是整片陆地架的小尾巴,没那么耐寒的小型企鹅就会住在这里,还有些海豹海象也一起生活。”
“玛尔塔女士,如果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出发过去要多久能到呢?”
“你们疯了?”玛尔塔瞪大眼睛,“那地方几乎零下六七十度!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玛尔塔女士。”
“呜呜嘎~”
“哦……你们是认真的?”
“嗯!我们答应过要送派波回家。”
这位科学家皱紧眉头:“听着!我看得出来你们大概不是普通人,我同事也接触过类似的组织,我知道你们大概有一些特殊办法能够去到南极洲,但那里真的比想象中危险……”
夏油杰保证道:“我们不会傲慢到以为自己能征服自然的。所以,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
玛尔塔挑眉。
她仔细端详他们一阵,最后叹了口气。
“看来你们还算聪明。”
五条悟吐吐舌头。
“你们来的时候看见那栋红房子没有?”
“是的,女士。”
“港口有艘补给船后天出发去南极半岛的科考站,船长是我朋友,我会让他带上你们,但是到了岛上之后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船只不会再深入腹地了。”
“太好了!!!”
“先别欢呼,我建议你们现在就去买点装备。”
“外面……”
这位友善的女士帮了大忙,大家感激不尽,当晚便留在研究站休息。派波看上去精神明显也好了很多,它在水池里扑腾了一身水。
“哈哈哈…开心了?”
夏油杰擦掉脸上的水笑。
咕嘎——
派波叫了一声,潜到水底又冒出来。
……
三日后,大家出发了。
补给船的甲板比他们之前的小船稳得多,夏油杰站在船尾看着阿根廷的海岸线逐渐消失在雾气里,他觉得心情非常舒畅。而派波趴在他脚边,小肚子贴着地板,时不时抬头看看他。
“冷吗?”夏油杰蹲下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裹在派波身上。
派波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用嘴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它同大家表达亲昵的方式。
五条悟端着两杯热巧克力从船舱出来,看到一人一鸟的互动忍不住咂舌,笑道:“杰!它现在被你惯得好娇气啊!!哈哈哈哈哈……”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夏油杰,“给。那个大胡子船长说还有三天才能到南设得兰群岛,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吹风?”
“看看海嘛,悟也来。”夏油杰接过热饮。
五条悟倚着栏杆笑,把自己的围脖给好友戴上了。
“悟!”
“戴着吧,你这么怕冷。”
“你呢?”
“老子有无下限呢~”
“无下限不能隔绝冷空气吧……”
“那你把派波放到老子脚上来暖暖。”
“哈哈哈哈…派波,过去。”
“这家伙像颗球一样。”
“悟暖起来了吗?”
“嗯,你的手也给老子。”
“话说,越往南温度越低了呢。”
确实,才离开阿根廷半天,气温就明显下降了。海水从深蓝变成灰蓝,偶尔能看到零星的浮冰从船边飘过。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俩人呼一口气,就有好一阵白雾从嘴巴喷出来。
家入硝子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出来,夏油杰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
“硝子。”
“派波的药该吃了。”
夏油杰低头拍它:“听到了吗?派波——”
派波看到药瓶就想跑,但被五条悟笑嘻嘻地一把抱住。
“小胖鸟不乖哦~吃了药身体才能好!啊~呜!真棒。”五条悟佯装大怪兽凑近派波吓它并顺手掰开它的嘴,家入硝子迅速把药片塞进去。
“咕…”
派波不情愿地咽下药,把脑袋埋进夏油杰腿中间叽叽咕咕表达不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海上的浮冰明显多了起来。有些冰块甚至比补给船还大,船长不得不减速绕行。派波变得异常活跃,频繁跑到船头张望。
“噢…呵呵,企鹅有很强的方向感,它知道离家近了。”船长是个满脸胡子的老叔叔,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他就会带着大烟斗跑到驾驶室外面透口气,他很喜欢派波这个小家伙。
“嘎——嘎!!”就在这时,派波突然发出急促的叫声并用翅膀拍打大家。
“怎么了?”船长跑过去。
派波焦急地看着右前方,不停地叫。可那个方向除了平静的海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夏油杰疑惑:“派波??”
小胖墩只一个劲儿跳起来着急。
“可能派波想让我们不要往这里开,”五条悟问船长,“相信它吧,能不能改变航向?”
船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调整了方向。
十分钟后,原本的航线上突然浮出一座巨大的冰山!
如果按原路走肯定会撞上。
船长惊讶地看着派波:“噢……老天!!这小家伙救了我们!它是怎么知道的?!”
派波得意地挺起胸摇摇摆摆走了一圈。所有的船员都跑来和这个大功臣打招呼,给它投喂小鱼小虾。
“聪明的小家伙。”
老叔叔摸摸它的头。
接下来的几天,派波展现出了更多让人惊讶的能力:每次风暴来临前它都能提前感知天气变化,还能找到鱼群聚集的地方带着大家去最好的钓鱼点。
“喂——大家!派波说这下面有鱼。”
“派波说?”家入硝子笑了,“五条,你什么时候学会企鹅语了?”
五条悟抬起胳膊扭扭做了个小鱼游泳的动作,再嘴巴一张一合假装吃东西,派波立刻点头!
“看。”
“哈哈哈哈哈哈……”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派波确实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交流方式。摇头表示不,点头表示是,拍翅膀表示危险,伸长脖子用嘴指方向表示那里有东西。它甚至能分辨出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不同情绪知道什么时候撒娇是有效的——是的,这只小企鹅对人类的依赖越来越明显,夏油杰也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
有次他去厕所,不过五分钟派波就开始焦虑,在船舱里转来转去找他,咕咕叫唤。直到夏油杰回来它才安静下来紧紧贴着他不肯离开。
“它可能只是害怕你丢下它,就像之前我们把它留在跳岩企鹅群那样。”
夏油杰心里一紧。
那次的经历肯定给派波留下了阴影。
“不会的。”他抱起派波,“这次不会了。”
……
2006年10月22日,南极。
补给船到达南设得兰群岛。
灰绿白相间的岛屿一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所有人类都兴奋了起来!啊,灰黑色的岩石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企鹅,黑白相间的身影在冰雪中格外显眼。叫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个市场。
“企鹅!好多企鹅!!”
五条悟拿出相机拍照。
派波也激动起来,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不停地叫。
船靠岸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带着派波接近企鹅群。
这些企鹅个头中等,背部全黑,腹部雪白,眼圈周围有一圈白色。
船长说这是阿德利企鹅,南极最常见的企鹅种类。虽然它们不是派波真正的族群,但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让派波总是和人类待在一块,它可以和其他邻居聊聊天、玩一玩,于是就也带着派波摇摇晃晃下了船。
“咕~~嘎?”
派波试探着靠近一只成年企鹅,发出友好的叫声。那只企鹅转过头看了它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派波跟在后面,想要加入它们的队伍。
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阿德利企鹅的叫声短促有力,而派波的叫声更加尖锐。它们的体型也不一样,派波明显比人家的幼崽肥了一圈!胖墩墩灰茸茸的样子在一群光滑的阿德利企鹅群里特别扎眼。
一只年轻的阿德利企鹅好奇地凑过来闻闻派波,然后突然啄了它一下。
嗄!嗄!走开!
派波吓得后退,撞到另一只企鹅,又被推开。真可怜,小家伙在企鹅群里转了几圈,没有一只企鹅理它。
最后它垂头丧气地回到夏油杰身边小声咕嘎。
“没关系,没关系~派波宝宝。”
夏油杰把它抱起来,“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们还要再继续往南呢。”
两天后,他们到达了南极半岛西侧。
这里的地形更加崎岖,冰川直接延伸到海里,形成壮观的冰墙。企鹅群就在冰墙下的平地上,数量比之前更多。
“这次是什么企鹅?”家入硝子问。
“颊带企鹅。”船长指着它们下巴上的黑色条纹,“看见了吗?是,是,就像戴了头盔的带子。”
这次派波甚至没有下船。它站在甲板上远远地看着,然后摇摇头,转身回了船舱。
夏油杰跟着派波进了船舱。
小家伙蜷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翅膀下面。
“派波?”
没有回应。
夏油杰坐在它旁边什么也没说。过了很久,派波才抬起头,眼睛有些湿润,对他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叫声。
夏油杰一下子内心酸软,温柔地抱住它拍拍。
“嗯……我知道你想家。我们都知道。”
“咕嘎。”
又是一天航程,补给船到达了南极科考站。
科考站建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原上,几栋红色的建筑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特别醒目。
“嘿!布鲁老兄。”
“噢——噢!!你们可来了,哈哈哈哈……”
“是的,我们还顺路捎上了四位比较特殊的客人。”
“来,东西就让威尔逊开车来搬行。”
“我们这次……”
“你刚才拿错了,是搬这个。”
“给。”
“谢谢。”
工作人员都穿着厚重的防寒服,走路都有点笨拙。听说正是因为这样,这边的企鹅都认为科考人员们是另一种很大的企鹅——除了它们自己,整个南极只有人类是用两只脚走路。
“嘿!都过来!”
白茫茫大地,陆续登岛的人们如蚁群爬过棉布。
站长是个高大的南欧人,讲话的时候卷舌音很重,眼睛像熊一样。他打量了陌生的客人一圈,有点惊奇地说道:
“法拉翰,你说的客人就是这些帅哥美女吗?噢!看起来都还是些孩子。”
“哈哈哈哈哈!!”船长大笑,“别小瞧人家,这可不是普通人啊。”
站长拍拍肩上的雪:“我可没这么说。”
法拉翰叔叔又指指身后。
“还有它。它叫派波。”
“企鹅?年轻人,哇哦,你们带着企鹅旅行?!”
“我们要送它回家。”
站长看看派波,又看看他们几个:“哇哦……哇哦!哈哈哈,你们知道南极腹地有多冷吗?那里没有人能生活。”
“知道。”夏油杰说,“但我们必须去。”
“祝你们一切顺利。”
“谢谢。”
在科考站等待的两天里,派波简直成了这里的明星。
各色皮肤的科考队员们都来看这只小企鹅,大家给它拍照,喂它吃鱼。派波一开始很害羞,后来发现这些人没有恶意,也就大大方方接受了关注。
“你们真的要去南极内陆吗?”
一帮科考队员都对他们的行程好奇极了,有人也劝他们等暖和点再过去。
“那边比这儿冷很多很多吗?“五条悟好奇。”天啊!可不是冷很多,是你们如果没做好防护,手都会被冻断的!“”布鲁恩站长的老师耳朵就是这样坏掉的。“”怎么又提这个,我不想想起来的!“”抱歉。“
五条悟记下:”所以尽量不能把皮肤露在外面对吧?”绝对不能!!你们买了耳罩没有?“”哇哦,还没买,谢谢提醒。“”快去买吧孩子。“”嘿!不用让他们花钱了,把没人用的几个耳罩借给他们就行。“”这也不错,陈,你房间不是有……“
另一个人接话:“我们这边白天顶多零度上下,夜里还是零下十几度。我们天天冻得手都伸不出来。”
家入硝子很吃惊:“每天都如此么?”
“我想想……也不是。南半球的十月相当于北半球四月吧!”
“七八月最冷。”有人插话。
“有时候雪化一点,黑色的岩石勉强能露头,可一阵风过来又全盖上。”
“那风不是普通的风啊!”一个红衣服队员说道,“西风带,你们听过没?会整圈绕着南极刮。”
“对对对!我上次去德雷克海峡,船差点被掀了。”
南极半岛的气候本就被西风带掌控。
那是一圈常年环绕的强风,十月,正值它活跃的季节。
“哎!西风带最讨厌了,刮上几天船都不敢开。”有人接话,“比格尔海峡、德雷克海峡,那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那浪能直接把船掀翻。”
“别忘了还有南极绕极流。”一位戴眼镜的黑发女士插嘴。
“天气好恶劣啊……”拉鲁咂舌。
“嘿,你这个南欧人,在这里和我们说天气!”
“哈哈哈哈哈哈!!!”
南极半岛被南极绕极流包裹——这是地球上最大的一股洋流,自西向东环流,就是它把冷水锁在了陆地架周围。
十月的南极,就是在西风带和南极绕极流的双重夹击下形成了阴冷、强风、浮冰密布的环境。因为这样恶劣多变的气候,科考站一般都会建在南极半岛。
相比腹地,这儿还算“能活下去”的地带。
但再往南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真正进入南极内陆,冰盖能有两三千米厚,整片大陆都被冻在玻璃下面,就连海面普通的浮冰都厚得像十几米的铁板一样!浮冰一块接一块封住海面,万吨巨船的螺旋桨也推不动它们。气温常年零下三四十度,西风一吹,温度能降到零下六七十。
跟南极半岛的“温暖”比起来,腹地就是另一种世界:干冷、死寂,没有一丝余地留给人类。
2006年10月27日,中午。
咒术师们带着采购齐备的物资向真正的南极腹地出发。
气浪轰然一卷,虹龙腾空而起,带着他们离开科考站的红色屋顶。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托着一行人闯进那片白色荒原。
他们一路穿过大海和冰川。
天是白的。
脚下也白得发亮,一望无际,冰川顺着山脊一直压进海里,从碎裂处拖出蔚蓝得令人动容的冰缝。
远远的,冰山像一面又一面墙。
影子沉进海面,阳光打在山上,那些宏伟的蓝冰一闪一闪。
整片南极架正在呼吸。
风呼呼地刮——
巨大的虹龙在天上只是小小一点。
我们真小啊!夏油杰想。
但因为渺小,反而能看见这块世界的辽阔和荒凉。
黑发少年紧紧握住一个人的手。
飞得越高,他感觉心跳就越急,刚才那一下子夏油杰甚至有点害怕一低头就会被冰雪吞进去。但那种震撼又让大家舍不得移开眼睛。
拉鲁的眼睛被风吹得通红,他看了很久很久。
“哇哦。这辈子能跟你们一起看到这种景色……真是值了。”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拉鲁。”
这位南欧咒术师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能在世界尽头俯瞰大地,他心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满足,等心里那股咚咚跳的狂劲儿过了,拉鲁才想起来要拍照。家入硝子把围巾勒得紧紧的,也举起相机。
五条悟和夏油杰把派波夹在中间。小家伙缩成一团,毛茸茸的身体暖乎乎贴着他们。
“派波,别乱动。”
“咕嘎~”
五条悟兴奋极了,他频频回头冲挚友咧嘴笑,说些什么。夏油杰看着他,也笑,接着倏忽生出一种错觉。
悟这家伙好像从这里出生的一样。
你像一个冰蓝色的宝宝。
你的性格像西风带。
你有一颗冰川那样纯净的心。
“悟和这里很像呢。”夏油杰说。
“有么?”
看来杰对老子的滤镜很重啊。
五条悟支着下巴笑。
不过,他想——
我的心也是一个旁人不可踏足的地方,你进来了,冰川就从海面升起,因为我要把你放在高高的山顶上,千万年不能融化。
我……
两个人突然各自笑得毛茸茸起来,派波夹在中间,完全搞不明白怎么家长莫名其妙就把它紧紧箍住了!
“咕咕嘎~”
……
不多时,他们看见了帝企鹅的踪迹。
风雪中,成千上万只帝企鹅紧紧挤成一圈。
黑白相间的雄鸟们都低着头把蛋稳稳夹在脚背上用下腹的育雏囊盖着,外圈的企鹅身体并在一起挡风,里面的伙伴则偶尔换班休息。
这个时节正值北半球迎来秋收,不过,同时也是南极腹地最难熬的时节。雌鸟进入海里觅食,雄鸟必须在风雪里一动不动站上两个月,把它们共同的宝宝保护到重见天日。
咕嘎~是同类!是派波的同类~
派波非常兴奋!
“嘎——————”
“哦……”家入硝子捂住耳朵。
区区一只小屁墩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虹龙慢慢飞近地面,地上不少雄鸟把脑袋从企鹅堆当中拔出来观察,在听见幼崽的叫声之后,这一群帝企鹅也此起彼伏的“嘎”了起来!
这群企鹅的叫声高亢,很有穿透力,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派波、派波”。
夏油杰兴奋得大叫:“派波!!派波,你到家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
五条悟扭身将小屁墩一把抱住举起来!派波被他的大掌托平了举着,刚开始它还有点害怕,但马上,它就被这种基因里从来没体验过的飞翔感觉给迷住了!
哇哦!
派波是第一只会飞的帝企鹅~
“咕嘎~嘎~”
咒术师们一落地,鞋底便立刻没进冰雪!硬邦邦的冷意直透脚心。夏油杰赶紧把脚拔出来,喊五条悟从狱门疆拿冰靴给大家。
“嘶……好冷好冷,天呐。”
五条悟一边穿鞋套一边笑:“哈哈哈哈哈!杰,你看~派波很开心呢!”
夏油杰先帮家入硝子系好鞋套,又给自己和五条悟戴上厚厚的耳罩跟护目镜,接着才艰难地蹲下来推推派波的屁股墩。
“快去吧!”
小家伙立刻兴冲冲跑过去,但快到企鹅群边缘时又停住了。它回头看看夏油杰,又看看企鹅群,来回踱步。
“嘎!”
“?”
夏油杰疑惑。
“派波……?快去吧,它们是你的同类。”夏油杰走过去轻轻用腿拱了拱它。
派波一阵犹豫。
“怎么了?”家入硝子问。
派波在雪地里兴奋得狠狠滚了一圈,咕嘎!一颗芝麻胖糍粑沾满了雪花,它嘟噜噜摇摇毛茸茸的羽毛,扭到夏油杰和五条悟几人面前挨个儿用头蹭大家的腿。
五条悟忍不住笑:“啊啊啊……太可爱了,它舍不得我们!!”
“嘿嘿嘿~小派波!”家入硝子笑着蹲下来一把抱住小屁墩,使劲顺顺它的脑袋毛。
派波啾啾叫,让他们跟它一起走。
家长群那边也注意到了它,有几只成年企鹅走到里他们稍近一点的地方歪着头打量这个陌生的小家伙。
派波试探着靠近它们,主动示好:“咕嘎——啾啾咕嘎——”
“嘎!!嘎——”某只大企鹅伸长脖子回应了它。
声音和派波的很像。
夏油杰看见派波明显兴奋起来,但当那只成年企鹅转身走回群体时,派波又停在了原地。
家入硝子推测:“是不是派波害怕又被排斥?”
毕竟上次被跳岩企鹅们攻击的记忆还太鲜明,派波不敢贸然靠近。
就在这时,一群小企鹅扭了过来。它们和派波差不多大,也都还没完全褪去胎毛。
“咕咕~”其中一只好奇地靠近派波。
派波也叫了一声。小企鹅回应了,声音几乎一模一样。然后另一只也扭过来,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很快,派波周围围了一圈同龄的小企鹅。
“哈哈哈哈哈哈!!”
“哇,怎么都这么胖!”
“啊啊啊好多毛茸茸……”
五条悟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苏咕噜,它找到家了。”
夏油杰松了口气,心中有些感慨:“我们居然干了这么件大事啊。”
“哈哈!杰是不是还不想回?”
“是有点。”
“反正回去除了上课也没别的事嘛~”
“那我们干脆在这住一天?”家入硝子突然提议。
“诶!!!?!在这里?”
还从来没以“同伴”身份参与过露营的拉鲁发出惊叫。
夏油杰点头:“没事的,我的式神可以搞定。”
看其他人都一脸淡定的样子,拉鲁挠挠脸,也接受了。
……
咒术师们在背风区域扎了营。
夏油杰先是让漏瑚和雪童子搭伙砌了三面挡风的冰墙,接着又安排另几只咒灵把两个大帐篷钉牢,再让疲幽町撑起了一小扇隔绝冷风的屏障。
“拉鲁,这顶橙色的帐篷给你哦。”
“好好好,我自己收拾就行。”
“悟!”
“啊?干嘛?”
“你帮忙把硝子的枕头被子都铺好,她蹲不下来了。”
“喂。”
“哈哈哈哈哈哈哈…硝子睡哪边?这里?还是这里?”
“放夏油枕头左边就好了,我才不要睡中间。”
“诶,硝子……”
“……”
随着他们这边动作,一群小企鹅和正在孵蛋的大企鹅各自的家长和伴侣都从海边捕食回来投喂。
但派波落了单。
它还没找到自己的父母。
意识到这一点,几名人类立刻认为自己留下来的决定非常正确!!!
走!去给派波抓点小鱼吃。
帝企鹅们的觅食地在冰层较薄、食物丰富的极地冰缘,夏油杰跟着雌企鹅的足迹找到了那片地方。
“天啊,这么多企鹅!!!!”
人类惊呆了。
春天一到,浮游植物在冰缘带爆发。磷虾成群聚来啃食海藻,而大鳕鱼便沿着冰下的冷水层追着磷虾游走。帝企鹅成群结伴下海,它们先吞掉磷虾,再逮鳕鱼补足脂肪。能量就这样一点点从海水里挪进它们圆滚滚的身体里。
五条悟观察了一会儿,问:“我们也要下去抓嘛?”
家入硝子小惊失色:“别吧。”
太超乎想象了喂!
夏油杰想了想:“不如我们在岸上钻个冰窟窿钓鱼吧?”
家入硝子举双手赞成。
裂口女往冰上督了个窿,窟窿一开,冰层下的鱼虾们都寻着氧气来了。
家入硝子提着网兜在另一边舀水。
透明的小东西在桶里翻腾,哇!是一把把跳动的磷虾。一旁的拉鲁蹲着整理他们钓到的鱼,顺便把鳕鱼鳞片直接在这刮掉。
他抬头喘了口气,笑道:“从没想过能在南极钓鱼,太离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多久,周围传来一阵“嗄嗄”的声音。
十几只企鹅摇摇摆摆靠过来,眼睛黑亮,脖子伸得老长。
“喂——”五条悟冲它们摆手直乐,“小宝宝们,想尝尝吗?”
“嗄?”
“咕嘎咕嘎~快来吃!”
五条悟掐了一条小鱼甩到冰面上。
企鹅们扑棱棱挤上来!
一只抢到后高高扬起脖子几口吞下,剩下的急得拍翅膀围成一圈把他们包在中间,叫声此起彼伏。
“嗄——”
“咕啾啾!!咕嘎啾啾!”
“嘎呜!嘎呜!”
一般而言,企鹅等南极动物都认为人类是缺乏捕食能力,很容易被饿死的涉危动物。
但眼下的场面却颠覆了企鹅们的认知。
咕嘎咕嘎……企鹅们用力点头。嗯!不错。如果这种技巧在人类中普遍存在,那么就可以解释“人类究竟是如何捕食”这一困扰南极动物学界多年的问题了。
人类这次收获颇丰,喂完派波后剩下的三大条鳕鱼和一桶磷虾已足够大家饱餐一顿。
夏油杰把锅架在漏瑚头上。
锅里的油一烧到滚烫,他就飞快把鳕鱼片放了进去!呲啦……鱼肉立刻炸出几声脆响。
在南极这片能量稀薄的冰洋深处,生活着一种生命节奏截然不同的鱼类——南极深海鳕。
它们隐匿于数百米下的永夜与严寒之中,为了在零下的海水中生存,它们演化出了神奇的“防冻蛋白”。时间和温度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将它们的肌肉纤维雕琢得无比细腻、含水量极高。这造就了其入口即化、吹弹可破的极致鲜嫩,却也令它们在脱离水域后,显得格外脆弱易散。
所以夏油杰现在只能一手护着锅柄,一手用铲子轻轻推。
鳕鱼肉快速收紧,纤维间藏着的汁水松散开来。
水汽蒸腾。噼!噼啪!
金黄的边缘“嗞嗞”冒油,带出一点点奶香。鱼煎好,几个人把凑热闹的企鹅推开,围上去就着锅趁热开动。
吃完鳕鱼,拉鲁把锅擦了擦,接着把拌好的磷虾面糊倒了进去。
哗!!
虾糊进锅,又是“滋”的一声热浪扑面。虾壳和肉在油里混着面粉凝成片,慢慢摊开,变香,变红。
整片南极大陆的生命都系在磷虾身上。
它们随着季节成片迁移,把浮游植物一扫而空,再被鳕鱼、企鹅、海豹、海象和鲸鱼吞食,尤其帝企鹅必须靠磷虾补充能量才能撑过长达几个月的孵化期。没有磷虾,所有生物都会失去最主要的能量来源。但如今人类大规模捕捞磷虾,再加上全球变暖,海冰融化,浮游植物减少,虾群缩小,连鲸鱼都会挨饿。冰原依旧辽阔,却越来越难以养活那些依赖它的生灵。
派波又和它的小伙伴们跑过来咕嘎咕嘎叫,显然认出了这股气味。
“好啦,派波,你不能吃这个。喂,派波!派波——”
夏油杰手忙脚乱捏住鸟嘴。
派波脑袋一缩,其他小胖墩又把脖子伸了过去!
“喂,不行,喂——”
场面乱作一团,夏油杰只好和家入硝子频频伸手阻拦,外加一个看似阻拦实则在偷偷摸人家脑袋的帮倒忙的家伙,小馋鸟们还以为这些“大脚高个子企鹅”在和自己玩。
“漏瑚!你往旁边走两步!”
于是乎——
“嘎?”“咕嘎?”
“……”
“咕嘎~!!咕咕嘎~”
“嘎嘎嘎嘎!!!”
“咕嘎啾啾!啾——啾——”
“嘎嘎嘎嘎嘎嘎!!!”
火山头突然站了起来!它开始头顶煎虾饼边走边给饼翻面,拉鲁举着铲子追漏瑚,两位老板身后跟了一串小企鹅。
怎会如此!
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看大事不妙,干脆也追上去直接伸手从漏瑚头上拿走了虾饼塞进嘴里!咔擦咔擦咔擦……小屁墩们一看香喷喷的虾饼被大脚企鹅们吃掉了,遂失望散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它们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嗯,好脆。”
“感觉味道有点像章鱼烧嘛~”
“你们要不要抓点回去吃?”拉鲁问。
五条悟摇摇头:“不了,我们别和企鹅抢吃的。”
“哈哈!说的也是。”
“我还要一点。”
“给……”
南极腹地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吃饱饭的帝企鹅们召唤幼崽回来睡觉,大脚直立企鹅也掐着时间点钻进帐篷里睡了。
一夜好梦。
次日早晨,五条悟他们帐篷门口传来了“督督督”的动静,一下一下督在布料上。
五条悟翻了个身。
“谁啊,这么早。”豹豹不满嘟囔。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掀开拉链,冷风灌进来,他愣住了!
派波正站在门口,脑袋摇来晃去,后面还跟着两只成年帝企鹅。
三只企鹅齐刷刷盯着他。
“……!!!”
地上摊着几条带着湿漉漉口水印的鱼,还在微微抽动。派波“咕嘎”叫了一声,翅膀扑腾两下,好像在显摆。
家入硝子探出头笑得直抖:“哈哈哈哈哈哈哈,派波居然带了早餐来串门。”
“哇,这是你爸爸妈妈吗?派波!”
“嘎!”
五条悟揉揉头发,揉揉眼睛,笑着把派波抱过来玩。“啊啊啊啊啊啊!!!你这家伙,一个小屁墩还这么可爱!可~恶~”
派波湿漉漉地贴着他。
小屁墩和白毛大脚企鹅贴了一会儿,又钻进了黑毛大脚企鹅怀里咕啾乱蹭。派波想让他们和它一起生活。
“听着,派波。”夏油杰抱着它,隔着肥肥的羽毛受着它快速的心跳,“你属于这里,我们只是人类,我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但它们可以,它们是你的家人。好吗?派波。好了好了,派波,你要认真听我说话,不要一直钻……”
“咕嘎~”
派波拔出脑袋看他。
夏油杰一狠心,偏过头托起派波的屁股迅速跑出去把它放到父母旁边!
“快回家吧!派波!谢谢你们的鱼——”
夏油杰喊。
大家对它挥手。派波的父母也简单啾了两句与人类道别,转身扭走。
“咕嘎啾啾——————”
派波叫了一声,长长的。
然后它转身义无反顾地奔向冰原。
营地边的人类看着派波在企鹅群中穿梭。距离太远,已经很难分辨哪一只是它了。几千只黑白相间的身影混成一片。
家入硝子眯着眼睛找。
“哪只是派波?”
“不知道。”夏油杰说。
放眼望去,天地连成一色。这片白色的大地每一年都有新的生命诞生。
太阳升起来了。
在亘古不变的白色冰原,生命遵循着永恒的规律。帝企鹅像它们的祖先一样繁衍生息,也许派波也会谈恋爱,也许它也会像其他成年雄企鹅一样肩负起孵蛋的责任。等下一次他们踏足这里,说不定派波已经长得很大了,甚至会有一只小企鹅跟在它脚边。
真好呀!
快快长大吧,派波。
五条悟和夏油杰相视一笑。
我们也将一起长大。
我们将如两棵并肩的小树,我们的根会在泥土里悄悄牵绊,我们的枝叶会在阳光下温柔的摩挲彼此。等多年后,我们的年轮会合为一体,我希望每一圈都能写满你的名字。我们要永远一起生活,我想和你一起很好很好的长大——
作者有话说:[彩虹屁]嘿嘿~写的时候自己很喜欢这一章
小企鹅最可爱了!
第99章 牵手和拥抱已经不够了
“硝子的包!!!!”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边!跑到那边去了!!”
“吱吱吱——”
“该死……哦!走开, 走开!它们太多了!”
“吱吱!吱吱吱——”
“啊!!!”
行李箱倒了一地,至少二十多只猴子在候机室里横冲直撞!
它们荡来荡去,有的翻垃圾桶, 有的去扯游客衣服。一个小孩的薯片被抢走了, 哇哇大哭。他妈妈尖叫着抱着他躲到椅子后面。一个穿制服的地勤人员举着对讲机大喊什么,声音被淹没在混乱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追着那只抢包的猴子跑到室外。毛里塔尼亚毒辣的阳光往水泥地打,热气蒸腾。这里和南极完全是两个世界。
几小时前,他们还在冰天雪地里。
虹龙载着四个人自南极腹地一路向北, 冰原在脚下越来越小,灰蓝色的海水填满视野。他们原本打算顺路飞到肯尼亚去看看,米格尔在电话里说那是个靠海的地方。
“往东一点, 再往东。”
夏油杰指挥虹龙调整方向。
他们看见了非洲大陆的轮廓——褐黄色的土地,非常辽阔,像烤焦的面包片一样平坦!
海岸线上有个彩色的豁口,那里停着几百货船。
“就是这里了吧?”
虹龙降落在码头附近的空地上。
这地方有一股很大的柴油味, 而且没什么树荫, 但米格尔说肯尼亚有很多很多草原和湿地……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非洲大草原不太一样啊?
家入硝子掏出手机看了看地图。
家入硝子:“……”
“喂,夏油。”
“怎么了?”
“我们在毛里塔尼亚。”
“啊?哪里?”
“毛里塔尼亚,北非, 撒哈拉沙漠西边。”她把手机屏幕转过来, “肯尼亚在东边!我们差了整整大半个非洲。”
五条悟挠头:“啊?可米格尔说靠海啊。”
“非洲两边都靠海。”拉鲁小声提醒。
“……”
几分钟后电话那头的米格尔听到这个消息,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们现在在毛里塔尼亚?认真的?”
“嗯。”被群体选举出来打电话的夏油杰十分尴尬道。
“哈哈哈哈好吧,听着, 努瓦克肖特机场每天下午有一班飞肯尼亚的班机, 你们赶过去还来得及。我在内罗毕机场接你们。”
机场在城市边缘,他们打了辆破旧的出租车。司机是个瘦高的黑人,会说一点英语。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 窗外是低矮的土房子和晒得发白的荒地。偶尔能看见骆驼慢悠悠走过,少年人们惊奇极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们:“第一次来毛里塔尼亚?”
“对。”家入硝子回答。
“这里很热,要多喝水。”司机笑了笑,露出白牙,“机场那边靠近好几个动物保护区,有很多猴子,要小心它们,会抢东西。”
当时谁都没把这话当回事。
机场比它们想象中要简陋不少,所谓的候机室是个半露天的水泥建筑,几排座椅,一个小卖部,连空调都没有。去肯尼亚的航班是架中型飞机,停在不远处的小跑道上。
夏油杰买了几瓶水,递给家入硝子一瓶:“还有四十分钟。”
“那也快了嘛。”
五条悟扇扇衣领:“啊~啊~热死了~苏咕噜~早知道就直接用虹龙飞过去啊~”
“太远了,我们又不认识路,万一又迷路找错地方了怎么办?”夏油杰说。
“哼呜……好热哦…”
也就是在这时候,第一只猴子出现了!!!
它蹲在棚子的横梁上盯着下面的人。
家入硝子刚巧在翻包找纸巾,背包敞开搁在旁边的椅子上。
然后。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猴子突然跳下来一把抓起背包就跑!“吱吱吱!!!”“呜桀桀桀!”更多的猴子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整个候机室瞬间乱成一锅粥。
“吱吱吱吱——”
“啊!我的包!”
“这里怎么会有猴子???!!”
“快报警!”
五条悟两人瞪大眼睛,马上起身追了出去!
“悟!左边!”
他们动作很快,但猴子反应更快。那只抢包的家伙把背包扔给了同伴,然后就玩起了传球游戏。
“可恶!”夏油杰咬牙。
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他又不能跟国外的猴子计较!夏油杰试图预判它们的路线提前绕到前面去,但这些猴子太聪明了,看出他的意图后立刻改变方向,其中一只还冲他呲牙威胁。
拉鲁试图用长棍子去够树上的背包,家入硝子去找机场工作人员求助了,但那些人也手足无措。有个保安拿着扫把挥舞试图赶走猴子,结果扫把也被抢了。
“它们是柏柏尔猕猴。”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这是撒哈拉特有的品种,专门抢劫游客。”
“我拜托你,现在不是科普的时候!”旁边的女人急得跺脚。
“啊!我的眼镜!”
猴群在候机室里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垃圾桶被掀翻散了一地,一只猴子抱着一袋花生坐在房顶上大快朵颐。另一只在翻游客的行李箱,把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夏油杰蹭蹭跳到屋顶,他看见那个黑色背包在猴群中传递,已经被带到了百米开外。
不行——
如果让它们跑进保护区里,硝子的包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杰!过来这边!”
五条悟站在另一栋建筑的屋顶上指指前方,猴群正朝那个方向移动,两人同时加速!
终于,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把猴群截住了。
夏油杰大喊:“把包还回来!!!”
猴子们围成一圈,互相叫着,好像在商量对策。那只拿着背包的大猴子突然把包高高举起,作势要扔进树林深处。
就在这时,麻醉枪的声音响了。
“砰——”
大猴子晃了晃,背包从手里滑落。夏油杰立刻冲上去接住。
保护区的管理员终于赶到了。三个穿卡其色制服的人,每人拿着一支麻醉枪。他们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
“都退后,让我们来处理。”领头的胖叔叔说道。
麻醉枪一响,猴子们立刻作鸟兽散。有几只跑得慢的被麻醉镖击中,摇摇晃晃倒在地上。管理员们把它们装进笼子里。
“这些家伙又跑出来了。”中年人摇头,“上个月刚修过围栏,不知道它们怎么弄坏的。”
“真是太离奇了……这种事经常发生吗?”夏油杰哭笑不得。
“一个月两三次吧。它们太聪明了,会开锁,会挖洞,还会假装生病骗管理员开门。”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
一个月两三次……吧?吧???
夏油杰把背包递给家入硝子:“硝子,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东西。”
家入硝子打开拉链,钱包证件都在,就是包上多了几个爪印和口水印,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夏油杰拍拍她:“别伤心,硝子。回头你过生日我和悟一起送你个新款的。”
硝子勉强笑笑:“那就提前谢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三个人同时转头。
五条悟大惊失色:“我们的飞机!!!”
那架去肯尼亚的飞机正在跑道上加速!几秒钟后它离开地面,越飞越高,变成天空中的一个小点。
家入硝子喃喃道:“我们的飞机。”
“飞走了。”夏油杰呆滞。
机场工作人员脸上带着同情走过来:“你们好,很抱歉今天没有别的航班了,明天下午才有下一班。”
一行人站在乱糟糟的候机室里互相看着。地上还有猴子留下的花生壳和垃圾。几个游客在骂骂咧咧收拾散落的行李。那个哇哇叫的小孩已经不哭了,抱着妈妈新买的薯片。
夏油杰给米格尔发了消息说明情况。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
“——喂,不是吧?夏油,你们被猴子打劫了??”
对面人的声音听起来正在努力憋笑。
“米格尔。”夏油杰无奈叫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实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米格尔又笑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你们现在在哪?”
夏油杰看了眼窗外,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我们四个在机场附近的小旅馆,明天下午才有航班。”
“别等明天了,我来接你们吧。你们人生地不熟的。”
“你从肯尼亚过来?那要多久?”
“我现在就出发的话,明天晚上能到。但你们不用在那里干等着。”米格尔顿了顿,“听着,努瓦克肖特港口那边有条货运铁路,是运煤矿的,横穿整个撒哈拉沙漠,号称世界最长的货运线路。你们可以坐那个火车到祖埃拉特,就是矿山附近的小镇,一天一夜就能到。”
他们可以在小镇上跟米格尔汇合。
五条悟凑过来听:“货运火车?老子还没坐过长途火车呢~能坐人嘛?”
“当然能,当地人都坐那个。我想你们不是比较喜欢这种体验吗?那个小镇的北非蛋早餐特别好吃,还有炖羊肉,香料饼……如果运气好没有沙尘暴,晚上还能看到银河。”
银河!
五条悟和夏油杰突然想起了他们之前在冲绳因为睡过头而没能看到的星星。
“撒哈拉沙漠的夜空没有光污染,你们肯定没见过。”
四个人便立刻打车回了港口。
货运站比客运站还要破旧,到处堆着煤块和铁矿石。空气里弥漫着煤灰和机油的味道。工人们推着小车来来往往,没人有空搭理他们。
“你好!请问火车票在哪买?”拉鲁抓住一个路过的工人问。
工人摇摇头,说了串阿拉伯语就走了。
他们在站台上转了十分钟,还是摸不着头脑。这里没售票窗口,没指示牌,甚至看不出哪里是候车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装货的装货,修车的修车,开叉车的开叉车。
“要去哪里呀?”
一个洪亮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四人回头,看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皮肤黝黑,包着彩色头巾,手里拎着两个大编织袋。
“我们想去祖埃拉特。”夏油杰说。
“哎呀,太巧了!”女人的脸上绽开笑容,“我家就在那里。你们是游客?”
“算是吧。”
女人打量他们:“第一次坐这个火车?不知道怎么买票吧?跟我来,我做一遍你们照着做就行。”
她领着他们穿过站台,走到一个小木屋前。里面坐着个老头正在看报纸,女人和他说了几句,掏出一叠钞票。老头数了数,撕了一张纸条递过来。
“这就是票?”五条悟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对,上面有日期和座位号。”女人指着纸条上歪歪扭扭的数字,“来,你们的钱给我,我帮你们买。”
买完票,女人带他们去找车厢。
火车睡在轨道上,长长的看不到头。
每节车厢都装满了煤矿,只有最后几节是给工人坐的。爬上车厢,夏油杰愣了一下。
这哪是车厢?简直就是个铁皮盒子!
没有窗户和座椅,地上铺着几块破毯子。最离谱的是车顶居然是敞开的,能直接看到天空。
“这个车厢怎么没有顶?”家入硝子仰头看。
“本来就这样。”女人把几个大编织袋咚地甩到角落,“我们国家穷,造不起好火车。这条铁路修了二十年才修好,能通车就不错了!再说了,有顶没顶的,反正不下雨。”
她坐下来,拍拍身边的毯子:“来,都坐下吧。火车要半个小时后才开。”
五条悟爬到车厢边缘,探头往外看。
这片土地真遥远啊。
铁轨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两边是黄褐色的荒地。风吹过来,卷起一阵沙尘,五条悟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对了,我叫法蒂玛。你们呢?”女人问。
夏油杰几人简单自我介绍。
“你们从日本来的?”法蒂玛眼睛亮了,“我在电视上看过,有富士山,有樱花,还有那个,那个……哎呀,我女儿最喜欢看动画片。”法蒂玛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旧手机,翻出照片,“看,这是我女儿,今年十三岁。”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灿烂。
“在上学?”家入硝子问。
“对,她在首都的高中,成绩很好。”法蒂玛的语气里满是骄傲,“我就她一个女儿,再累也要供她读书。”
“女士,您做什么工作呢?”拉鲁问。
“开餐厅。”法蒂玛拍拍编织袋,“这里面都是鱼和虾。我的餐厅是镇上唯一能吃到海鲜的地方,所以每周都要跑一趟,从港口运新鲜的回去。”
呜呜——
火车突然打了个喷嚏,车厢微微震动。
“车要开了。”法蒂玛站起来。
“你们第一次坐,我教你们。火车开起来会晃,要扶好。晚上沙漠会有点冷,毯子要裹紧……对,你们买的那种大毛巾是很好的!哦对了,想上厕所的话等停站的时候下去解决,车上没厕所。”
“没厕所?”拉鲁瞪大眼睛。
“哈哈哈哈!习惯就好。”法蒂玛笑了,“还有,一会儿经过大沙丘的时候可以爬到车顶上看。风景很美,就是风大,小心别被吹下去!”
火车缓缓启动。
港口的建筑物慢慢后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太阳升得很高,五条悟脱掉外套用手遮着眼睛。
“热吧?中午最热,到傍晚就好了。”
夏油杰从包里拿出水壶递过去。
“悟,喝点水。”
“嗯。”
五条悟咕咚咕咚仰头喝了几大口,水被晒温了,他又把大壶递给家入硝子。
女人看着几个小孩子,舔舔干燥的嘴巴,抿嘴笑。
火车越开越快。
风从敞开的车顶奔来带走了些热气,远处的沙丘起起伏伏,在阳光下长出了不同的颜色。有的是金黄,有的是红褐,有的几乎是洁白的。
“那边是艾尔阿比德沙丘。”
夏油杰看向法蒂玛大姐指着的方向,他听说那里埋着一座被沙暴吞没的古城,有时候风大,还能看到城墙的轮廓。但夏油杰使劲往那头瞧也没瞧出什么来,喝了口水又坐下了。
五条悟爬到车顶。他回头冲夏油杰招手:“杰!上来!”
夏油杰也爬了上去。
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衬衫贴在身上乱翻滚,他俩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艘沙舟上往世界边缘行驶!从车顶看出去什么遮挡都没有,视野开阔得惊人,好像这个世界是无限的。
沙漠延伸到天边,和天空连成一片。
他们偶尔能看到几棵枯树,五条悟回头,那颗白色的树孤零零地立在沙地里,远处有个黑点在移动,可能是骆驼,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动物。
“第一次见到沙漠?”法蒂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对!”
夏油杰心情澎湃。
火车接着又经过一片岩石地带。这里长满了通红的岩石,沙漠里有一个艺术家,成日呜呜地将它们吹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撒哈拉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有整个美国那么大。法蒂玛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十年,还是会被它的美震撼到。
“你们日本有沙漠吗?”她问。
家入硝子说:“没有!只有海和山。”
“海我见过,就在港口。听说日本的山上有雪?”
“富士山顶常年有雪。”
“雪是什么感觉?冷吗?”
“很冷。”夏油杰想起刚离开的南极,努力措辞让法蒂玛能理解,他说:“摸起来软软的,但握久了会化成水。”
“唉。真想见识一下!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慢慢的,太阳开始西斜。
气温降了下来。
法蒂玛从包里拿出饼和椰枣分给大家。饼很硬,要用力咬才能咬动。椰枣很甜,黏黏的,嚼两下就会粘在牙上。
“这是我们的传统食物,沙漠里水少,食物都是这种能放很久的。”
五条悟嚼着硬饼,觉得下巴都要脱臼了。他看了眼夏油杰,发现对方也在艰难地咀嚼。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法蒂玛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意思……早上还在冰天雪地里,现在就在沙漠里啃饼。”
“冰天雪地?你们去北极了?”
“南极。”
法蒂玛瞪大眼睛:“南极!那里不是只有企鹅吗?”
“还有海豹、鲸鱼、磷虾。”五条悟扒着车顶朝下面露出半个漂亮的脑袋,“我们还和企鹅一起钓鱼了~”
“和企鹅钓鱼?”法蒂玛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可真会开玩笑!!”
他们没有解释,只是跟着大姐一起笑。
夜更深了。
月亮还没出来,拉鲁靠着车厢壁轻轻打鼾。家入硝子也蜷缩在毯子里闭目养神。两个男孩在车顶上不知道玩什么,只有法蒂玛还醒着,时不时站起来看看她的鱼虾。
夏油杰从车顶爬下来,坐到家入硝子旁边。
法蒂玛抬头看了一眼。
“睡不着?”
“不太习惯。”夏油杰说。
“第一次坐都这样。”
“哈哈,不过能有这样的体验太好了。”
“你们年纪轻轻就能到处旅行,真好。”女人看着少年,“我这辈子最远就去过首都。”
“您的餐厅生意怎么样?”
法蒂玛笑了:“还行,镇上就我一家有海鲜,不愁没客人。就是累……每周都要跑这一趟。但为了女儿,累点也值得。”
五条悟也爬下来。
“老子来咯~杰!”
“小心点。”
“嘿咻!”五条悟坐下来。他贴着好友打了个哈欠,夏油杰揉揉他头发,他把下巴交给了夏油杰。
“你女儿以后想做什么啊?”
“医生。”
醒着的人都看见了这个黑人大婶眼里闪着光。
“她说想当医生,回来给镇上的人看病。我们那里只有一个诊所,医生还是七十岁的老头,什么设备都没有。”
“她一定能考上的。”家入硝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看得出来她很聪明。”
“借你吉言。”
法蒂玛听说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是医生,她一路对硝子非常热情,此时一听这话,咧嘴笑得很开心。
火车在深夜里停了一次。
站台上有几个人上车,都是当地人,背着大包小包。他们看了眼四个外国人,用阿拉伯语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法蒂玛和他们打招呼,聊了几句。然后她转过来对夏油杰说:“他们说前面可能有沙尘暴,火车可能要停一会儿。”
“沙尘暴危险吗?”拉鲁醒了,紧张地问。
“小的不危险,就是沙子多,迷眼睛。大的才危险,能把整辆火车都埋了。但现在不是沙尘暴季节应该没事。”
果然,凌晨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片黄云。
风突然大了起来。
呜呼——
脾气不定的艺术家卷着沙子往车厢里灌。大家赶紧用毯子捂住口鼻。
“都趴下!”法蒂玛喊。
沙子在铁皮上持续打了半个小时。
等到风停下来,整个车厢都覆盖了一层细沙。大家的头发、衣服、包里,到处都是沙子。
再之后,火车哐当哐当经过了许多不知名的小站,天完全黑了下来,五条悟和夏油杰也累得没劲玩了,他们和家入硝子挨着休息,小声聊天,火车摇摇晃晃的,他们不知不觉睡着了。
“呼……”
撒哈拉闭上了眼睛。
……
“醒醒,快醒醒!”
夏油杰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胖大婶的脸在黑暗中晃动。
“怎么了?”夏油杰揉揉眼睛。
法蒂玛已经动作麻利爬上了车顶。
“快上来看银河!!这种天气不常有的!”
夏油杰懵懵地戳了一下五条悟,五条悟也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跟着夏油杰往上爬。家入硝子和拉鲁也陆续爬了上去。
哐当……
哐当……
火车慢慢前进,凌晨两点的撒哈拉沙漠气温降到了十度以下。夏油杰刚爬上车顶,冷风就灌进了他的领口,他赶紧把扣子扣上,又把脑袋上的毛巾围好。
然后他抬头看见了天空。
“我的天。”拉鲁喃喃道。
五条悟仰着头,嘴巴半张。
“啊,这……”家入硝子突然就升起了一股热泪盈眶的感觉!
密密麻麻的星星铺满了整个夜幕,多到让人头晕。
银河从东边延伸到西边,我们来啦!星星们叽叽喳喳的来玩耍了,这是一条真正的发光河流。多纯净啊,每一颗星星都那么亮,那么近,火车上的人伸手就能碰到。
法蒂玛有点得意:“漂亮吧?这就是撒哈拉的夜空。我每次坐火车,最期待的就是这个。”
五条悟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仰面躺在车顶上,整个人摊开成一个大字。星光照在他脸上,眉目疏朗,惊人的瞳孔里映着万千光点。夏油杰在他旁边躺下,枕在他的胳膊上,也不说话,也仰头看天。
五条悟望着银河。
虽然眼前是这样巨大的、陌生的世界,但他却感觉心里升起了一股奇异的宁静。
夏油杰。
夏油杰,你现在在想什么呢?你在看哪一颗星星?你和老子在看同一颗星星吗?我们彼此正在看的星星隔得远不远呢?你躺得舒服吗?你饿吗?你会不会也觉得皮肤有点干呢?你也想站起来张开双臂吗?你想跳下车在星空下狂奔吗?如果我们现在一起狂奔,你会不会回头对我笑?要是你吃了一嘴风沙,会不会像上次我们在海边玩的时候一样打嗝呢?
老子一想到那种小小的,礼貌又可爱的思噎竟然是从你的胸腔里蹦出来的,就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
夏油杰,你这个人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我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你这样的人,但这份独特性甚至并不是我对你感到不可思议的全部。
你与世界上所有的小动物一样。
你偶尔会有点害怕这个世界。
可你是多么的努力要让自己成为一棵亭亭的大树呢!在盛夏来临之前,你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古怪桀骜的样子简直是全世界全宇宙都找不到的。
五条悟心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同样的星星,就算两颗体积相似的星星发出了一样亮的光,也不可能认为它他们是同一颗星星!
就像你一样。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温柔的人,有很多善良的人,有很多强大的人,有很多常常心生怜悯的人,有很多爱护幼小的人,有很多坚持正义的人,有很多桀骜不驯的人,有很多浪漫的人,有很多内向的人,有很多敏感的人……地球上有几千万和你拥有一样特质的人。
可是几十亿人当中,只有一个温柔疏离、善良强大、心生怜悯、执着公平正义、爱护幼小、浪漫、多思多虑、桀骜不驯、喜欢出风头、爱逞强、嘴硬、说话拐弯抹角,还喜欢故意谦虚掩饰的人。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再诞生一个几十亿分之一呢?
就算有一个荣幸和你拥有所有同样特质的家伙存在,那家伙会有怪刘海吗?
那家伙会故意装作松弛的样子逞威风吗?那家伙的指甲会和你一样修的那么整齐干净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像你一样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膝盖往右边打开?谁会天天要求老子洗袜子,但自己懒的时候也把袜子到处乱丢?
你的不可思议,就是这所有的一切。
哈哈。除了你,老子还会和谁在臭臭的火车上过夜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个人突然就笑出声了。因为心脏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五条悟突然间觉得,光是这样牵手拥抱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
“法蒂玛,那个最亮的星座是什么?”家入硝子指着南边。
“那是蝎子的尾巴。我们这里的人说,天蝎座出现就意味着雨季要来了。”
“雨季?沙漠也有雨季?”
“有啊,一年下两三次雨。”法蒂玛笑了,“下雨的时候整个沙漠都会开花,红的黄的紫的,漂亮极了。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硝子道:“对我们而言现在就已经够美了。”
“哈哈!”
火车慢慢爬上一个缓坡。
从这望去,月光把远方的沙丘照成了银白色,沙丘起起伏伏,像海浪一样。
“你们知道吗?我女儿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带她看星星的。”
女人声音忽然变得很柔软。
“那时候她才五六岁,个子小小的爬不上车顶,是我抱她上来的。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一直问这个星星叫什么,那个星星叫什么。”
“她现在还喜欢看星星吗?”家入硝子问。
“不看了。”法蒂玛收起手机,“长大了就不看了。要读书,要考试,哪有时间看星星。上次我让她跟我一起来运货,她说火车太脏太慢,还不如在家复习功课。”
风吹过来,法蒂玛裹紧头巾。
“也好,读书要紧。”她又说,“等她当了医生,想去哪就去哪,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用像我一样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地方。”
“您没想过搬到城里去?”夏油杰问。
“想过啊。但城里房租贵,生活费高。我这点小生意……在镇上还能维持,去了城里连房租都交不起。再说了,我走了,镇上的人去哪吃鱼?”
五条悟好奇:“您丈夫呢?”
法蒂玛沉默了一会儿。
“死了。”她轻声说,“十年前,矿上出事故,埋在里面了。”
车顶上安静下来。只有火车的声音和风声。
“对不起。”五条悟说。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法蒂玛摆摆手,“撒哈拉就是这样,今天活着,明天可能就没了。沙尘暴、矿难、疾病,太多东西能要人命了。我们早就习惯了。”
她顿了顿,又说:“所以我才拼了命也要送女儿读书。读了书就能离开这里,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不用像她爸爸一样下矿,也不用像我一样每周坐这破火车运鱼。”
家入硝子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有些安慰太轻飘飘了,说出来反而显得虚假。
“不说这些了。”法蒂玛拍拍膝盖,“来,我教你们认星座。那边那个仙王座”
大人一个一个指给孩子们看。
哐当,哐当。
星星一颗颗消失。
天空从深蓝变成浅蓝。
天亮的时候,火车终于到达了祖埃拉特。
这是个不大的镇子,土黄色的房子散落在铁路两边。能看见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还有几个早起的人在路上走动。
火车减速,最后停在一个简陋的站台边。
“硝子,硝子。我们到了。”
“……嗯?哦,来了。”
“杰!这种小镇和游戏地图里的好像啊……”
“是吧,我也觉得!!”
“孩子们!来,把东西递给我。”
“法蒂玛女士,这个也是你的吗?”
“对,对!都拿走!”
三位绅士帮忙把法蒂玛大婶沉重的编织袋搬下来,这时候,车厢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几十只羊挤在货运车厢里,咩咩叫着要下车。赶羊的是个瘦小的老人,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我去帮忙。”夏油杰跳下车。
五条悟也跟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帮老人把羊往下赶。羊很倔,有几只死活不肯下来,要连推带抱才行。羊毛上的味道也很重。
“哦…孩子,哦!谢谢,谢谢你们。”
老人不停道谢,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笑容。
好不容易把羊都赶下车,夏油杰和五条悟身上沾满了羊毛和煤灰。家入硝子看着他俩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五条悟不满:“不准笑。”
说着就伸手把灰抹到硝子身上。
“我才不要。噫~好恶心,夏油你看他!”家入硝子躲开。
“好了悟,别这样。”
下一秒——
“夏油!!!”
“救命啊~硝子打人咯~”
借着拍硝子肩膀的功夫把手上的灰蹭到衣服上的某人大笑着迅速逃跑。
……
法蒂玛领着他们往镇上走。
清晨的小镇很安静,只有几家铺子开了门。空气里飘着烤饼的香味和香料的味道。
铺子旁边停着一辆改装过的哈雷,黑色车身,镀铬排气管闪闪发光。车把很高,座椅很低,典型的美式机车风格。在这个偏僻的北非小镇上,这辆摩托车显得格外扎眼。
夏油杰眼睛一亮:“哇哦!好帅。”
拉鲁问:“这是你们邻居的车吗?”
“不知道,以前没见过。可能是哪个游客的吧。”
法蒂玛的餐厅就在广场边上,是栋两层的土房子。门口挂着个褪色的招牌,同时用阿拉伯文和法文写着店名。她用钥匙开门,一股香料味扑面而来。
“快进来,我请你们吃早饭。”
餐厅里很简陋,几张木桌子,十几把椅子,墙上贴着泛黄的海报。厨房在后面。
“洗手池在那边。”大婶指指角落。
夏油杰走过去。
水很凉,有股铁锈味。他洗掉手上的羊毛和沙子又捧起水洗脸,水滴顺着好看的下巴滴落,衬衫领子湿了一小片。夏油杰感觉舒服多了。
“嘿嘿~”五条悟挤过来,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冲完之后他甩甩头,溅了夏油杰一身。
“喂!”
“哈哈,清醒了吗?”
“你这家伙……”
他俩用余光看见法蒂玛大婶端了一个大平底锅出来,便赶紧凑过去看看这是准备做什么。
“北非蛋!我的拿手菜。”
“我们能在旁边看吗?”
“当然可以!好孩子。”
夏油杰以前在餐厅吃过魔改版的,大概知道些骨架——
番茄、洋葱、甜椒、蒜,锅里把酱煮到“咕噜咕噜”黏起来,再打几枚蛋下去焖熟,然后用面包蘸着吃。
北非蛋这道菜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奥斯曼时期。
热腾腾的烘蛋先从马格里布的厚铁锅出炉,它在突尼斯、阿尔及利亚一带流行,再一路被摩洛哥、毛里塔尼亚的人照着做。
北非蛋一路传播,大家各自把其中的食材换成家乡的油和香料,味道各有各的狠劲。
到了毛里塔尼亚,锅里会更朴素些。
呲啦!
法蒂玛先在平底锅里倒入当地产的花生油,接着洋葱丁下锅。
五条悟好奇:“这个洋葱是橙色的诶!”
法蒂玛笑:“这些洋葱是从镇子边缘的小块绿洲地里挖出来的,个头不大,但味道很辛辣!特别好吃。”
毛里塔尼亚的土地大部分是沙漠,只有靠近水源的地方才能种植。
当地人在这些珍贵的土地上种植椰枣、小米、高粱,还有一些耐旱的蔬菜。番茄在这里长得很小,皮厚,但糖分高。法蒂玛把四个番茄切碎,连皮带籽一起扔进锅里。
因为要给身体补点营养,许多人会在番茄酱里先掰进半罐沙丁鱼,法蒂玛女士也这么做了。
咕嘟…!咕嘟!
番茄汁在热油中翻滚,溅起许多红色小泡。
接下来是辣椒。
大婶做的北非蛋可不会用那种温和的甜椒!太淡了,她说。法蒂玛撒了满满一勺小镇特有的沙漠辣椒,整个厨房立刻充满呛鼻的辣味。家入硝子在餐厅里打了个喷嚏。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的哈里萨辣酱。”法蒂玛一边搅拌一边说,“比你们亚洲的辣椒还要辣。”
孜然粉、香菜籽粉、一小撮盐。
香料在热油里爆出香味,和番茄的酸甜混合在一起。法蒂玛用木勺不停搅拌,酱汁慢慢变稠。
鲜红变成深红。
她在酱汁里挖了四个小坑,打入鸡蛋。这些鸡蛋是镇上人家养的鸡下的,个头稍小,不过蛋黄非常黄!
法蒂玛盖上锅盖。
“好了!孩子们,现在就让它慢慢烘熟,你们可以来和我一起烤饼。”
撒哈拉的主食是饼。
饼用小米粉和小麦粉混合制成,质地粗糙,夏油杰觉得闻起来有股特殊的谷物香,他问法蒂玛,对方说这是用很多种小米高粱磨的,被辣汁泡软了也很有嚼劲。
饼在炭火上“嗵嗵”烤。
两面焦黄,表皮酥脆,里面还是软的。
五分钟后,夏油杰帮忙掀开锅盖。蛋白已经凝固了,不过蛋黄还是半流动的状态,轻轻一碰就会破开!
咒术师们狠狠吸了吸鼻子,哦!太香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有多好吃!
大家帮忙为这锅北非蛋撒上新鲜的香菜碎,又滴了几滴橄榄油。
“吃吧!!孩子们!”
火红的辣番茄肉酱里躺着四个完美的小太阳。
家入硝子用勺子挖了一口,先是番茄的酸,然后是铺天盖地的辣!!天啊,把她辣到眼泪都出来了。
“嘶……好辣好辣!”
但……?
家入硝子又吃了一口。
这东西真的很好吃,辣味过后,香料复杂的层次就会漫上舌头。孜然苦香,香菜籽清新,还有番茄本身的酸甜可口!
夏油杰拿了一张最大的烤饼:“悟,我们分这块。”
五条悟和夏油杰各自撕下一块饼,他们把饼对折了捏成尖戳破蛋黄,嘶!金黄的蛋液飞快流出来和红色的酱汁混在一起。五条悟把饼放在里头蘸了又蘸,酥脆的饼皮吸满了酱汁,性格立刻温柔了下来。
高粱的孩子变得湿润。
浓郁的蛋黄液中和了辣味,夏油杰又铲了一口进嘴巴,饼皮很扎实,越嚼越甜,再酸,再辣……饱满的粮食味让嘴巴越吃越圆润了!五条悟被辣得不停喝水,但还是停不下来。
这种辣不是单纯的刺激,而是带着香料的温暖,让人从胃里热起来。
正说着,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逆光看不清脸。那人金色长发,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
“老板,有吃的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时转头。
女人走进来。
他们这下看清了。
她很高,一米八出头,浅麦色的皮肤,五官立体,是个利落强大的女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肌肉线条,手臂和肩膀的轮廓把皮夹克撑得满满的。太漂亮了,家入硝子心想。
对方看见他们,挑了挑眉。
“嗨。”
“你们的饭菜看起来很香,我也想要一份一模一样的——”
法蒂玛高兴应下新生意:“好,好!”
九十九由基一屁股坐到家入硝子旁边,冲女孩一笑,然后撑着下巴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
她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突然问道:“长发小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嘴馋的宝宝可以吃M记的北非蛋汉堡套餐作为平替![奶茶]
[彩虹屁]咪桀桀桀桀……咪桀桀桀……(发出小声邪笑)
第100章 在这种时候出柜吗?!
夏油杰闻言差点呛到。他放下水杯,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请问你是——”
“九十九由基。勉勉强强算是你们曾经的前辈吧。”
九十九……啊!是她。
在自己和五条悟升为特级咒术师之前日本唯一的特级咒术师,他记得夜蛾老师说过,这位特级咒术师曾经也是高专学生。
“啊, 学姐。”
“不用叫学姐也没关系。”
“原来你就是传闻中‘满世界乱跑不务正事的特级’啊。”
女人:“……”
“也没有让你们这么不尊敬前辈的意思啦。”
夏油杰目移:“啊哈哈, 话说真巧啊,为什么学姐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出现?”
家入硝子也插话道:“学姐,那辆哈雷是你的吧?”
“眼光不错!”九十九由基笑了,“我刚从埃及骑过来, 屁股都要颠散架了。”
接着她继续追问夏油杰那个问题。
黑发少年迷惑:“……等下,前辈,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啊?很奇怪诶。”
“回答就是了。”九十九由基托着下巴, 眼睛亮晶晶的,“长发还是短发?温柔型还是活泼型?”
夏油杰:“……”
夏油杰摸了摸后颈:“我没特别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过?哈,十六七岁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想过。”九十九由基挑眉转向五条悟,“那你呢?白毛小子,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五条悟正在吃饼,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闻言他抬起头,十分自然地说道:“你为什么认为老子必须喜欢女人?”
“……”
家入硝子瞳孔地震!!!
等等,这两个家伙要在这种时候出柜吗?在非洲小镇的餐厅里?对着刚认识五分钟的特级咒术师学姐???
九十九由基愣了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有意思。”
她的目光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来回打量, 露出了然。
“算了算了, 不问你们了。”她摆摆手,转向拉鲁, “大个子, 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拉鲁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想了想:“温柔、体贴、有自己想法的人吧。最好是那种表面看起来随和,但实际很强大的类型。”他说着,不自觉地瞄了夏油杰一眼。虽然性别不对, 但夏油杰确实是他欣赏的那种性格。
“标准答案。”九十九由基评价道。
“前辈,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一见面就问这种问题。”
“因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品味可以体现出他的性格。”皮衣女人耸耸肩,“我想看看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毕竟高专的最强新生值得了解一下。”
五条悟抽了张纸巾胡乱擦嘴。
“这结论哪来的?”
九十九由基道:“纯粹个人观察。你看——喜欢温柔型的男人通常缺乏安全感和爱,需要被照顾,而且通常自己比较强势,需要一个能包容他们的人。喜欢独立型的呢,往往是因为自己也独立,不想要负担。而那些声称‘只看感觉’的,多半是不了解自己。”
家入硝子露出思考的神情:“那反过来呢?女人对男人的品味也能体现性格?”
“当然。”九十九由基笑了,“不过女人的情况更复杂。社会期待、原生家庭、过往经历……影响因素太多了。”
“按这说法,人对伴侣的选择标准其实是在投射自我缺失或渴望的部分?”
“没错!更接近无意识的自我补完。”九十九由基打了个响指,“性格决定审美倾向。”
夏油杰无意识转动吸管。
他确实没具体构想过理想型,但若要说吸引他的特质……强大的意志力?稳定的精神内核?夏油杰突然意识到,当把性别模糊后,脑海中浮现的形象反而具体起来——要有能与他匹敌的力量,理解他的大义却不盲从,偶尔任性肆意但关键时刻可靠……这些特质拼凑出的轮廓莫名熟悉得令人心慌。他忍不住把头偏了一点,从余光里瞥见五条悟正把吸管纸捻成小团弹向硝子。夏油杰垂眸抿住嘴角。
夏油杰用手指轻敲桌面:“那这算不算把一切都归结到了潜意识和性?真的合适么?”
九十九由基摆手:“我只是觉得人的选择一定能透露很多信息。比如,白毛小子刚才那句话就很有意思。”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五条悟。
“有什么意思的?老子只是实话实说。”他可不喜欢被框定。
五条悟往后一靠。
椅子吱呀吱呀。
“实话实说最能暴露本质。”九十九由基的视线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游移,“你们两个……嗯,很合拍。”
夏油杰端起水杯喝了口。
咚咚咚。
心脏沸腾了。
合拍?什么合拍?啊,嗯。他们本来就是最好的挚友和搭档嘛。夏油杰目不斜视,咕咚咕咚平复了胃里那种古怪的叫嚣。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这两个傻子的作态,决定转移话题:“那前辈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啊……”九十九由基拉长声音,“独立、聪明、有自己事业的人。最好还有点叛逆精神。”
拉鲁若有所思:“这么说,确实能看出你的性格。追求平等自由,不喜欢依附关系。”
“宾果!”九十九由基打了个响指,“大个子很聪明嘛。”
五条悟看看夏油杰,歪着头似乎自顾自想了些什么,忽然凑近他:“诶?杰,按她这理论,你没想过喜欢的类型,是不是代表你不了解自己?”
夏油杰伸手戳开他脑袋:“我很了解自己,别在这乱猜。”
九十九由基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个面容有点漂亮的黑发少年:“其实不想这个问题,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需要想象。”
夏油杰顿住。
“或者——”
只听这位学姐继续道:“你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喜欢什么。人类最难的就是认识自己,不是吗?”
窗外是非洲的午后。
烈日绵绵,把影子拉得很长。
五条悟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饮料,开始捉住夏油杰制止的手去明目张胆偷喝他杯子里的饮料,被大型猫科动物理所当然占据了个人空间的杯子主人表面无奈实则纵容,这两人的丝滑小动作被家入硝子尽收眼底。
啊。好蠢。
她转着玻璃杯垂下眼帘。
某些人啊!嘴上说着没想过,身体倒很诚实呢。莫比乌斯环一样的关系。她心想。
“算了,不聊这个了,”九十九由基伸了个懒腰,从皮夹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
“说起来,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高专的任务?”
“不是。”夏油杰摇头,“大概算是旅行?”
九十九由基挑眉:“环球旅行?高专现在这么闲了?给,硝子——”
“我们刚完成了一个大任务,顺便休息一下。”家入硝子心里有点高兴地接过九十九由基带着淡淡木质香味的皮夹,也抽了一支细烟出来。
九十九由基帮她点烟:“哦?什么任务值得这种奖励?”
夏油杰和五条悟交换了个眼神。星浆体的事情太过敏感,不能随便说。
“保密。”五条悟言简意赅。
九十九由基也不追问,吐出一口雾:“我呢,离开日本快三年了。这三年,我一直在世界各地寻找彻底解决诅咒的办法。”
“彻底解决?”夏油杰来了兴趣。
“对。不是单纯的祓除咒灵,而是从根源上让诅咒不再产生。”金发女人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你们知道诅咒是怎么来的吗?”
“负面情绪的累积。”家入硝子回答。
“没错。只要人类存在,就会有负面情绪,就会产生诅咒。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改变这个机制?”
“怎么改变?”
“两个方向。”九十九由基竖起两根手指。
“要么让所有人类都能看见诅咒,都能对抗诅咒。要么让人类不再产生负面情绪。”
“都不太现实啊,前辈。”
“所以我才要满世界跑,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不同的可能。”九十九由基说,“比如非洲,这里的咒术体系和日本完全不同。他们有自己的方式处理‘恶灵’。”
“什么方式?”拉鲁好奇。
“仪式、图腾、祭祀。虽然看起来原始,但某些方面很有效。而且我在埃及见过一个部落会用特殊的纹身来对付诅咒。”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个奇怪图案:“这是我在那里学的。能在一定程度上消化咒力。”
消化?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
夏油杰道:“说起来,我们最近也找到了一个很可行的办法。”
九十九由基眉毛一挑:“哦?说来听听。”
“前辈,你也清楚我的咒术是咒灵操术,可以收服并操控咒灵。”
夏油杰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思考要怎么和对方解释咒食的性质,“其中有个技能叫‘咒食转化’,我可以把诅咒转变成拥有咒力的特殊食材。”
“咒食……?”
夏油杰点头。
“之前有个普通小女孩被诅咒附身过,吃了我用咒食做的料理后诅咒残秽就消失了。嗯……而且据悟还有其他几个咒术师的感受,咒食对咒术师也有增益效果。”
九十九由基眼睛睁大了。
“等等——你是说,你能把诅咒变成食物?然后吃掉就能消除诅咒???!!”
“准确地说是转化成特殊食材,需要烹饪后才能发挥效果。”五条悟插话,“最开始只有杰自己能看见和使用,后来老子也能看见咒食的形态了,现在范围扩大了很多!都很好吃哦。”
九十九由基猛地站起来!
她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找了三年……没想到答案会在这里碰到。”
女人开始在餐厅里来回踱步,手指不停地打着响指:“天才!这简直是天才的想法!如果能大规模生产这种食材,让普通人也能通过饮食来防御诅咒……不,等等,转化率是多少?一个诅咒能产生多少食材?保质期多久?”
“取决于诅咒的等级和种类。”夏油杰说。
“保存期限呢?”
“咒食形态可以永久保存,烹饪后的料理则和普通食物一样。”
五条悟竖起手指得意道:“比普通料理好吃哦!”
九十九由基眼睛越来越亮。
“目前还在试验阶段。”夏油杰说,“我和悟开了一家咒术餐厅,偶尔会面对个别咒术师售卖我的咒灵产出的咒力食材。”
最常卖的就是山姥的各种菌菇以及御馔津的大米。
“股东算我一份。”九十九由基立刻说道。
五条悟挑眉:“哈啊?”
九十九由基掰着手指头慢慢数:“我可以提供资金、人脉、还有我这三年收集的各国咒术资料……这些都能用在你们的研究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交换了个眼神。
“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信任我们?就因为都是特级?学姐,你看起来不像会因为这种理由就白送资源的人。”虽然一瞬间很高兴,不过夏油杰还是谨慎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十九由基坐回椅子上,叼着烟笑了:“就当是你们让星浆体活下来的答谢吧。”
餐厅瞬间安静了。
连法蒂玛都感觉到气氛不对,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厨房。
“你怎么会知道?”五条悟声音变冷。
夏油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星浆体的任务是绝密,天内理子被送到芬兰的事更是只有他们几个知道。连夜蛾老师都只知道他们放走了星浆体,没追问具体去向。高专对外的说法是星浆体在任务中遇刺身亡。
“别紧张。”
九十九由基撑着脑袋,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因为我就是上一任星浆体。”
“!”五条悟猛地盯着九十九由基。夏油杰也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上一任星浆体?可是上一任不是应该已经
“惊讶吗?上一任星浆体应该早就和天元同化了,对吧?”
烟雾缭绕中,她的表情有些模糊。
“十四岁时我被告知自己是星浆体。他们说我很特别,说我被选中了,说整个咒术界的未来都系在我身上。”学姐哈哈大笑,接着表情冷下来。“很可惜——”
“我是强者。”
“所以你离开了日本。”家入硝子轻声说。
“对。”
九十九由基像摁死蚂蚁一样摁灭烟头:“从被选中那天起,星浆体就不被当作人了。咒术界的那些老东西会告诉你这是荣耀、是使命、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我讨厌咒术高专,讨厌日本咒术界,讨厌那个把人当工具的体制。不是讨厌里面的人,是讨厌它代表的意义。”
夏油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日本咒术界。”女人的声音很平静,“星浆体是工具,但咒术师其实也是工具。死了就换下一个。”
她站起来,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上:“早餐我请。我也要出发去下一个地方咯,咒术餐厅的事我是认真的,12月我会回东京一趟,到时候见。”
女人转身要走。
“九十九前辈。”夏油杰叫住她。
女人回头。
“天元真的需要星浆体吗?”
九十九由基沉默了几秒:“谁知道呢。反正这么多年世界也没毁灭,也许整个星浆体就是个谎言,也许天元根本不需要同化。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推开门。“重要的是,我们都选择了不让无辜的人成为牺牲品。这就够了。”
门关上了。
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声。
“她是上一任星浆体。”家入硝子喃喃道,“难怪她会离开日本。”
夏油杰盯着桌上的烟灰出神。如果九十九由基没有逃走,就不会有天内理子。如果天内理子没有逃走,就不会有下一个女孩。这个循环会在他们这里停止吗?
“哎呀——”
法蒂玛端着新的茶出来:“你们的朋友走了?”
“嗯,她赶路。谢谢。”家入硝子接过茶。
“很酷的女人。”法蒂玛评价道,“骑哈雷的女人都很酷。”
家入硝子赞同:“我也这么想。”
九十九由基离开后不到半小时,餐厅外面传来低沉的引擎轰鸣。
一辆改装过的丰越野车停在广场上,整辆车看起来就是为了穿越沙漠而生的。车门打开,米格尔跳下来。
他还戴着上次见时的布帽子,接近两米的个头,一身肌肉,只是回到肯尼亚之后皮肤好像晒得更黑了。
“终于找到你们了!”
米格尔大步走进餐厅。
“米格尔!”夏油杰站起来。
法蒂玛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道高大结实且矫健的身影撑满了自己餐厅那扇可怜的小门,像豹子一样,她高高挑起眉毛“哇哦”了一声。
“哦!!孩子们,这是你们的朋友?”
米格尔上前和法蒂玛礼貌拥抱了一下:“您好,叫我米格尔就行。”
法蒂玛乐得合不拢嘴:“米格尔,你单身吗?”
几个学生:“!!!”
米格尔忽略掉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有拉鲁挤眉弄眼的样子,冲法蒂玛耸耸肩笑道:“是的,不过我的工作很危险,所以暂时还没有考虑过结婚。”
法蒂玛打量了一圈米格尔结实的身板和鼓胀的肌肉,颇有点可惜地说道:“太遗憾了。”
米格尔哈哈笑道:“能让您这样优雅的女士赞叹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
夏油杰他们瞠目结舌。
米格尔黑线:“摆出这副样子干什么?”
五条悟:“啊……”
夏油杰:“只是没想到……”
拉鲁:“原来你在黑人里是很帅的类型啊。”
米格尔:“……”
“哼,我本来就长相不错。”米格尔转头问几人:“那趟运煤火车感觉怎么样?”
“棒呆了。”家入硝子说。
“哈哈哈!其实开车更好。从这里到肯尼亚,一路上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坐飞机就错过了。我们可以先去看撒哈拉之眼,然后往东经过白沙漠,晚上在绿洲过夜。明天继续往东,三天后就能到我的村子。”
“撒哈拉之眼是什么?”拉鲁问。
“一个神奇的地方,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收拾好行李和法蒂玛道别。大婶硬塞给他们一大袋吃的,有椰枣、饼干、还有几瓶她自己腌的柠檬。
“再见!法蒂玛大姐。”
“再见——”
车子开出小镇。
公路很快消失了。大家进入了真正的沙漠,越野车在沙丘间穿行,米格尔偶尔还会故意开上陡坡,让车子飞起来。
“哇哦!”五条悟抓着扶手兴奋得大叫。
夏油杰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沙丘。
沙子的颜色不断变化,从金黄到红褐,再到灰白。偶尔能看见几株仙人掌顽强地生长。开了一个多小时,地形开始变化。平坦的沙地上出现了岩石。
“快到了。”
车子减速。
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巨大的同心圆展现在面前,一圈套着一圈,从中心向外扩散。每一圈的颜色都不同,深褐、赭红、土黄、灰白,层次分明。整个结构直径将近五十公里!像是大地睁开的一只眼睛。
为了让大家都能看清,米格尔把车停在一个高点,拿了几瓶水招呼大家下车玩。
“这就是撒哈拉之眼。”
家入硝子忍不住问:“天啊……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样一只巨大的眼睛躺在沙漠里,除了太阳、月亮、和云朵每天与它朝夕相伴,恐怕没有什么人会专门找到沙漠正中心。
夏油杰问:“这么庞大的景观,走在里面恐怕都也不会发现是一只眼睛吧?除非在天上飞。”
米格尔点头说道:“对!就是有一位宇航员从太空看见的。”
“诶……”
“到底怎么形成的呢?”夏油杰喃喃道,他满目震撼地拿出相机。
“没人知道,可能是地质隆起后被侵蚀,也有人说是陨石撞击。不过我们更愿意相信这是神的眼睛在注视着撒哈拉。”
五条悟摘下墨镜。
六眼全开的状态下,他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有很古老的咒力在地下流动。”
夏油杰也感觉到了。
那种咒力很特别,不像日本的诅咒那样充满恶意,反而有种原始的纯粹。夏油杰他们听米格尔说,他们部落的长老说这里是精灵居住的地方,每年都有许多地方的人专程来这里祈祷。
五条悟爬上最高的岩石。
真热啊。
他站在顶端眺望。风很大,吹得他的头发乱飞。他张开双臂对着空旷的沙漠大喊:“苏咕噜——”
咕噜——
咕噜——
声音传出很远,咕噜咕噜地在岩石间回荡,最后消失在风里。
“幼稚鬼!!!”夏油杰在下面笑。
五条悟招手:“杰,你也上来!”
夏油杰眼睛弯弯地叹了口气,轻快跃上岩石。
撒哈拉之眼的全貌朝他张开。
“像不像咒阵?”五条悟问。
夏油杰仔细看了看:“确实有点像。说不定古代真的有人在这里布置过什么。”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快一个小时。家入硝子找到了一些特殊的矿石说要带回去研究,夏油杰翻了个小袋子给她装石头,三人嘀嘀咕咕上了车。
“走吧,该去吃午饭了。”米格尔看了看手表,“前面有个绿洲镇,那里有家摩洛哥餐厅特别棒。”
车子继续前进。
正午的太阳十分毒辣,即使开着空调也还是能感觉到外面的热浪。路边偶尔能看见动物的尸骨被太阳晒得发白。
一个半小时后,绿洲出现在视野里。
大群的椰枣树围绕着一片水域生长,镇子就建在水边,漂亮的沙色夯土房一栋挨着一栋。
米格尔把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房子前。
这餐厅门面很小,招牌上的字都掉了一半。但五条悟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香气结结实实轰了一拳!
太香了!!!
这是什么味道?
几个年轻人到处张望。
老板是个胖胖的摩洛哥人,他一看见其中的黑肤青年就笑了:“米格尔!好久不见!”
“萨利姆!”
两人拥抱。
“萨利姆,给我的朋友们上最好的菜。”
“呵呵呵呵…好嘞!”
萨利姆的餐厅里很凉快,墙上的风扇吱呀呀转。夏油杰他们随便找了一张大桌子坐下,桌子铺着彩色的桌布,墙上挂着地毯和铜盘,到处都很漂亮。
“你好!叔叔,我们想看看菜单。”
胖萨利姆笑了起来:“呵呵呵……不用看啦!我的店只有一道菜!”
“诶——?!”
夏油杰瞪大眼睛。
他还没见过这种店呢!就算是在日本有一些所谓的荞麦面专门店,但为了客人,店里还是可以吃到其他菜色的。
看来这个老板对自己的招牌菜非常自信啊。
五条悟也超级好奇!“什么菜啊?”他问。
胖老板笑呵呵道:“羊肉塔吉锅!”
“我们能看看是怎么做的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们是米格尔的朋友,没问题,没问题!”
“为什么叫塔吉锅啊?”
“哈哈哈哈,因为这个锅的名字就叫塔吉……”
塔吉锅里,通常会出现杏仁、杏干和大量香辛料。当然,最灵魂的还是羊肩肉和羊腿肉。
摩洛哥的羊是沙漠里的诗人。
它们生在撒哈拉西缘,那里的土地被大西洋的咸风日夜雕刻,每年七月,西非季风会从几内亚湾带来短暂的雨水,沙漠里突然冒出星星点点的绿:骆驼刺开出紫色小花,金合欢树抽出嫩芽,还有一种叫“沙漠百里香”的香草趁机疯长……羊群就在这时候最快活!
它们啃食这些带着辛香的植物,嘎吱嘎吱嚼,香味慢慢渗进肉里。
当地牧民都说,羊要在日出前赶出去吃草。
清晨的露水会让草叶变软,羊最爱吃,吃得多,才长得壮。而中午太阳毒辣,羊群就躲在金合欢树下打盹,偶尔站起来啃两口树皮。树皮里的单宁让羊肉没了膻味,反而带着一种干净的甜。
萨利姆家的羊肉就是从这样的羊群里挑的。
“要挑两岁的公羊。”萨利姆一边准备香料一边说,“太嫩的没味道,太老的嚼不动。最好是吃过雨季香草、又经过一个旱季的。那样的羊是好羊!哎呀,肉紧实,油脂分布有很均匀……”
胖老板把羊肩肉切成核桃大小的块。
夏油杰自己也做过番茄炖牛尾和咖喱牛腩,他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牛羊肉若太大,就炖不透,若太小,又没什么吃肉的满足感,稍微切大一点炖出来的肉块才完整不会散!
接着,他看着老板用石臼捣碎香料。
先是肉桂。
要用摩洛哥南部阿特拉斯山区的野生肉桂,它们皮厚味浓。
然后是生姜。
不可以用嫩姜,必须要用老姜,因为老姜虽然纤维多但味道迅猛,它们才能降伏住摩洛哥的羊。
接着,小茴香籽在干锅里烤到微微冒烟,香味像爆米花一样炸开!然后是孜然、盐、胡椒……
最后是藏红花——整个北非最贵的香料。
“你们来,来!看这个颜色。”
萨利姆把几根深红色的花丝泡在温水里,水立刻变成金黄色。
“好像日落的颜色!”
“是吧!呵呵呵呵……”
胖老板粗粗的手指头捏了把洋葱往锅里一挥!
呲啦!
飒——
羊油爆香洋葱。
接着,羊肉块下锅。高温把羊肩肉和羊腿肉的表面迅速封住了。汁水锁紧,肉块在油里跳舞,愉快地滋滋唱起歌来!
这时候就要加香料了!
香料粉均匀撒在肉上,姜黄、茴香和孜然都是油溶性的籽实,遇热便释放精油。火一燎,整个厨房都是香的——闻着可不是单一的香,是层层叠叠的丰饶气味,如沙丘一样此起彼伏。
哎呀,就是这个味道!
五条悟目不转睛,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锅子。他们一进门闻到的就是这个!!!
“现在要加果干咯!”
“这是黄桃吗?”
“不不,是杏子和李子。”
杏干是从绿洲来的。那里的杏树喝着地下河的水,果实特别甜,晒干后的杏子糖分浓缩,变成了一颗又一颗琥珀色的小太阳。
李子干呢,就来自阿特拉斯山脚。
山上昼夜温差大,李子积累了充足的糖分。这些果干并非配角,它们的甜会渗进肉里,中和羊油的腥腻。
接着萨利姆倒了一壶滚水入锅,再盖上塔吉锅的盖子。
“为什么盖子是这个形状?”拉鲁好奇。
“我们沙漠缺水嘛。”老板解释,“蒸汽升到帽子顶部凝成水滴,就会沿着盖子流回锅里。这样一滴水都不浪费!”
一滴都不浪费……
天啊,那得有多好吃!?
咒术师们眼巴巴闻着羊肉的香味,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塔吉锅要小火慢炖,一行人在桌子上不停的喝各种花茶,直直聊了两个钟头。
时间随着香味慢慢流逝。
终于,锅盖掀开!
哗!!!
蒸汽像精灵一样窜了出来!
汤汁收得刚好,浓稠得能挂在勺子上。羊肉炖到用筷子一夹就散,每一块肉都吸饱了香料和果干的味道,像海绵一样饱满。
夏油杰叉起一块羊肩。
肉微微颤动。
刚入口,这位咒厨师马上眼睛一亮!
先是藏红花特殊的香气,然后是肉桂的甜,接着姜的辛辣在后面追赶。羊肉的纤维在舌尖散开,油脂包裹着香料滑进喉咙,杏干化在汤里,甜味恰到好处地平衡了肉的厚重!
天哪…天哪!
他急急忙忙捞起下一块,胡乱吹了两下便赶紧放进嘴里!
他还从后味当中尝出了一股非常独特的清新感。是柠檬汁吗?夏油杰猜到。但是好像又比柠檬汁要厚重一些。
“叔叔,那个柠檬味是什么香料啊?”
萨利姆惊奇:“哦?你还能吃出来啊,那是我亲自腌的咸柠檬。”
摩洛哥阳光充足,城市里随处可见柠檬树,人人都爱吃皮薄汁多的迈耶柠檬。以前没有冰箱,为了在非柠檬产季的时候也能享用到这些美味的甜柠檬,人们便发明了用大量盐来将柠檬腌制起来的办法。
不得不说,这种咸柠檬和炖羊肉实在太搭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他们都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搭配。
新鲜柠檬给我们提供的是尖锐、清爽的酸味。
而咸柠檬经过几个月的腌制,酸味变得非常柔和、醇厚,这种深邃又奇妙的香气会给浓郁的孜然和姜黄,提供一种全新的明亮感。这是单纯加柠檬或者单纯加盐无法替代的!
真奇妙呀!
沙漠中的羊吃着沙漠香草长大。
沙漠中的人使用沙漠香料炖煮沙漠羊。
撒哈拉的味道沉甸甸的落进了大家的肚子。
萨利姆老板又给大家端来了饭后甜点,点心份量也不小呢!是一盆泡在糖水里的金黄色炸球。
“尝尝吧,这是炸面球淋蜂蜜。”
面球炸得金黄,外脆内空,蜂蜜深深渗透了每一个气孔,整盆点心上撒着开心果碎和玫瑰花瓣。
家入硝子尝了一颗。
“噫!太甜了。”
“真的吗?老子尝尝……唔…还不错啊!!!很好吃诶!”
“悟,你把我的这个也吃掉吧。”
“好~”
……
吃完饭,他们又在镇上逛了逛。
集市很热闹,卖什么的都有。
香料摊上堆着各色粉末,红的辣椒,黄的姜黄,绿的香菜籽。布料店里挂满了色彩鲜艳的布匹。还有卖银饰的、卖地毯的、卖陶器的……五条悟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这是什么?”他拿起一个皮革小袋。
“护身符。里面有特殊的草药,能保护你不受恶灵侵害。”老妇人伸出五根手指。五条悟付了钱,把黄色护身符挂在夏油杰脖子上。
“好看!适合杰。”
“是吗。”
夏油杰摸摸小香包,心里高兴。
“我也给悟买一个。”
一分钟后五条悟也美滋滋戴上了蓝色小香包。
……
下午三点,他们继续上路。
夏油杰把车上的空调开大:“我们接下来去哪?米格尔。”
“去白沙漠。你们肯定没见过白色的沙子。”
车子向东起起伏伏。
红色的沙丘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灰白岩石。风化的石柱像雕塑一样立在沙地上。
又开了两个小时,白沙漠出现了。
纯白色的沙子铺天盖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风吹过,沙子像流水一样移动,波纹潺潺,整片沙漠覆盖了一层雪。
“哇!!!”
五条悟摘下墨镜瞪大眼睛。
太白了。
白得刺眼,白得让人头晕。
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这片奇特的景色。五条悟跳下车脱掉鞋子踩在沙子上,沙子很细很凉,从脚趾缝里漏出去。他抓起一把撒向空中,呼啦!沙粒在阳光下变成了闪烁的钻石。
夏油杰也脱了鞋子赤脚踩在沙上。
“烫吗?”
好友喊道。
“还好!沙子很细!”
夏油杰往前走了几步。
风很大。夏油杰的头发被吹散了,乌发在风里飞舞,这是洁白沙漠中最浓烈的颜色。他穿着在小镇集市上买的白色长袍,宽大的袍子被风鼓起来,袍角猎猎作响。
五条悟看他。
他的朋友赤脚走在白沙上。
那些细小的、闪闪发光的白色钻石从阳光里跑出来崇敬地亲吻夏油杰的脚趾。风是这尊身体忠诚的护卫。不准亲吻他!它生气道。于是这些小精灵们沙沙叫着跑走了。
夏油杰被这一阵风拱得发笑,他把发丝挽到耳后,张开双臂迎接这清凉。
风来了。
风从四面八方吞吻它的神明。
这骑士是多么的贪婪啊!它展开身躯裹住夏油杰,指使单薄的袍子鼓起来,好让它进去。
呼呜——呼呜——
少年皮肤上那些小小的绒毛在风的轻拂中柔软倒下。骑士被神明顺从的样子取悦了,它像受了鼓舞般继续刮过这片丰润的大地,仗着这股得意,风沿着脚踝一路轻巧地舔舐而上,蜜色身躯上生长的小小麦穗被吹得东倒西歪激起一层浪!笑声中,夏油杰的手摁住袍子保护它们不被风继续摆弄。
“哈哈哈哈……”
风悻悻地被太阳赶了出来。
风呜呜质问:
你为何将我驱逐?
太阳无声压下:
我不许你如此戏弄地吻他!
太阳穿过风,一望无际的雪白沙丘没有任何遮拦,它热烈地注视着自己所爱的神明。
阳光也多么爱他啊!它倾注的爱意太多,沙丘上的空气都炽热得扭曲了。
金色的细雨洒下。
风也紧跟而来。
它跟着太阳一起在夏油杰身上流连,共同隔着白丝袍放肆揉捏夏油杰的腰臀,它们躺在这里亲吻,重重地!呼啸地!袍子展平成一道弧,鼓鼓的沙丘软得发涨,把五条悟的心思给撑满了,吹乱了。
它们绕着赤脚少年的发丝亲吻,柔柔滑过少年脸颊,带着发丝缠上脖颈。
太阳和风往夏油杰的胸膛吹拂。
一道若隐若现的沟壑。
五条悟看见两座丰饶的沙丘。它们沐浴着金光,包裹在光滑的丝稠下,是那样的柔软、结实、有力!他曾无数次投入那片流着奶和蜜的圣地之中!
五条悟的心脏突然变得无比香甜。
他想让沙丘躺下,接着俯身亲吻这一切。恍惚中,他错觉一座金身渡海而来——
五条悟迎上去。
夏油杰被一把抱住,他对于挚友脸上傻乎乎的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本来要干的坏事。
“悟。”
“嗯?”五条悟嘟囔。
“你看看我脸上。”
小猫美滋滋瞪大眼睛。
下一秒,沙子劈头盖脸洒过来。
“噗——”
小猫被坏狐狸洒了一头!赶紧闭眼睛。
“诶……你,”夏油杰也没想到他竟然忘了开无下限,一时间愣了一下,接着他马上找补:“悟是笨蛋吗?反应怎么这么慢?”
一边说着,五条悟就看到夏油杰试图悄悄往后退。
“哇哇哇哇哇!!!”
五条悟张牙舞爪扑过去。
夏油杰转身就跑!
白袍在身后张扬地飞了起来,夏油杰跑得很快,但在软沙上踉踉跄跄的跑不稳,五条悟三两步追上从后面一把搂住他。
“哼!抓到你这个坏家伙了!”
“啊啊啊——”
二人笑着倒下滚作一团。
夏油杰笑得发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挠!喂,好了,我错了嘛,快放手。”
“不放。哼哼~嘿~咻!”
五条悟板着脸假装凶巴巴地打了朋友两下。?!
喂!连他妈妈都没这么打过他!夏油杰不可置信地捂住屁股瞪大眼睛,耳朵通红:“喂、喂!!!!!”
“嘻嘻。”
“你这家伙——”
两人又叽哩哇啦闹起来,在沙丘上你追我打。
最后,连太阳都玩累了。
两人并排走。
手牵手。
风不停地吹。
风把沙子吹成各种形状。和少年的心一样,有时候是波纹,有时候是小丘。
夏油杰捏捏朋友的手。
“这里好安静啊。”
如果悟在东京每天晚上睡觉也有这么安静就好了。
确实很安静。五条悟想。白沙漠一望无际,没有风的时候他们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远处,地平线笔直,天和地在那里相接。
“……”
“……来!”
他俩回头望去,米格尔很激动地朝他们俩招手,接着跳下岩石,大步冲向车子。
“怎么了?”
“不知道,过去看看。”
……
“该死!该死!!”
“怎么了?”
等两人小跑回到停车的高丘,夏油杰被米格尔的反应吓了一跳!他不是个张扬的性子,他们还没见青年这么激动过。
“该死,我还不确定是不是……”
他双手微微发抖,在后备箱里翻找拽出一个望远镜,接着把另一个望远镜塞给夏油杰。
夏油杰举起望远镜。
血。
白沙上大片的血。
三个褐色的身体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不,不!!!”
米格尔已经朝那个方向跑去。
众人也追上去!
越近越能闻到血腥味,混着一股在干燥空气里格外刺鼻的火药味。
米格尔跪在尸体旁边。
三只剑羚横尸沙地。角被电锯锯掉了,切口粗暴,皮肉翻卷。头骨露在外面,白森森的。
“混蛋!”米格尔眼眶通红,一拳砸在沙地上,“这些该死的混蛋!!!”
家入硝子走近,脸色阴沉。
这些生灵显然已早早停止呼吸了,血从腹部的枪口流出,已经凝固成黑色。其中一只剑羚肚子隆起,明显怀着崽。
拉鲁低声骂了句脏话。
家入硝子蹲下检查,揪心道:“它们死了不到三个小时。这只雌性至少怀孕六个月了。”
“六个月……”
“六个月啊……哦!哦……”米格尔重复着,声音发抖,“天哪,再有两个月就它能生下小宝宝了。”
五条悟看看地上的拖痕。
血迹断断续续延伸出去十几米,在一个小土坡后面停住。他走过去,看到了最后一只剑羚。
这只更小。
可能是亚成年。
它中弹后爬了这么远,前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
夏油杰拳头握得咯咯响。
“这是……这是偷猎吗?”
少年们从未亲眼目睹过这样的惨状!
米格尔眼睛通红。“我认识它们。这个族群一共十一只,我看着它们慢慢从两只增加到十一只……现在野外的弯角剑羚不到一千只了,不到一千只!!!这些该死的混账!”
他踢飞了一颗空弹壳。
“为了角。”米格尔指着血肉模糊的切口泪流满面,“就为了该死的角!黑市上能卖二十万美金,它们的命就值这个价?”
五条悟蹲在一个小小蹄印旁边,犹豫指道:“这应该是有幼崽跑了吧?米格尔”
“跑不远的。”
米格尔痛苦地闭上眼睛。
“没有族群保护,幼崽活不过三天。”
就在这时,风送来了声音。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从西北方传来,还有汽车引擎的轰鸣。
夏油杰猛地看过去:“他们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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