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白见俞和钟皑对外的说法,他们的感情稳固,已经订婚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是为了顺利取得对钟皑遗产的支配权。


    要想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总得编个故事。


    于是达成合作后白见俞与钟皑见的第一面,一人带了张过去两年的行程表,一起找两人同是假期的时间。


    对外说的时间是已经谈了两年——再往前回溯,回忆的难度着实大了些。


    唯一的坏处是编的太真,连老爷子都信了。


    钟老爷子身体健朗,一路撵着钟皑到处跑。钟皑先沿餐桌遛弯,后来发现餐桌边还是过于危险,一个滑步,躲到白见俞身后。


    老爷子不好对白见俞下手,叉腰道:“你小子出息!怎么着,娶着媳妇了,有人向着你?尾巴都翘上天了!”


    “怎么,就许你动手,还不让我躲了?”钟皑嚷嚷回去。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钟老将军和元帅钟皑,凑在一起却这么幼稚。


    白见俞被隔在中间,一时有些无奈。


    见白见俞还没表态,钟皑急切地摇摇他的肩。


    他被摇得回头,就见钟皑全神贯注,眉眼里有锋锐的少年气,白见俞被光一灼,有些愣神。


    还是钟皑又摇了摇他,才反应过来,无奈道:“对,爷爷您跑得累不累?先歇下喝口水吧。”


    祖孙在一楼闹腾了好长一会,钟皑挨着白见俞坐上长沙发,老爷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白见俞去厨房将泡好的茶端过来,怕烫,又带了一壶凉白开。


    结果那壶茶压根无人问津,白开水里他加了一点蜂蜜,反倒赞不绝口。


    老爷子转了几大圈,不住地气喘,喝下一杯水才稍有缓解。


    放下杯子,还不忘拉踩:“学学人家,多细心。”


    钟皑敢怒不敢言。


    老爷子的神情却平和下来:“这蜂蜜水,当年你奶奶也是这么给我调的,……还是那个味道。”


    此刻白见俞敏锐地察觉到,除了追忆过去,老爷子更多的还在缅怀一些不可追的东西。钟皑暗暗捏了捏他的手,没有说话,但白见俞随即心领神会:钟奶奶多半已经过世了。


    那般飒爽利落的女子,老来大概也会是个风风火火的老太太。没能亲眼见到,白见俞感到一丝失落。


    钟皑在耳边低声说:“以后带你去祖坟见她。”


    白见俞“嗯”了一声,却在心里想:那大概是没机会了。


    但他也没反驳,安静地听着。


    说话间话题又回到钟皑身上,老爷子上下扫他一眼:“没在前线受伤吧?”


    钟皑:“没,就假死费事。”


    钟老爷子一听到这个名词就气不打一处出:“说过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你脱身了,还要把小白推到台面上。瞧把人累的,都瘦了看见没?”


    钟皑悄悄用手肘拐他:别信他的,见谁都说瘦。


    白见俞头一回体会这种“长辈觉得你”瘦,词穷地点点头。


    晚饭的时候,钟皑下厨。白见俞起身想去帮忙,却被老爷子拦下了。


    “好孩子,不着急一餐两餐,以后有机会,你累了一天,先尝尝他的手艺。”


    于是白见俞陪他在客厅下棋。


    说是下棋,还是闲话居多。老爷子絮叨:“现在是忙了点,但对自己还是要上点心的,多注意,不然老来落得一生病怪谁去?”他话语朴素,都是踏踏实实的关切,白见俞默默地听。


    钟皑在厨房高声道:“晚饭好了!过来!”


    钟皑的手艺意外地像模像样,是以把食物烧熟为目标的做法,乍看灰头土脸,其实味道不错。


    临走的时候,老爷子递过一个盒子。


    “钟皑……他父母走得早,这小子是我带大的,我没说过,他也不知道。”他目光平和而郑重,“老头我就代他父母,把这个交给你了。”


    白见俞迟疑着接过,盒子的里面装着一条项链,项链的末端居然缀着一枚空间钮!


    空间钮造价极其昂贵稀有,被垄断在帝国上层手里,一颗就足以卖上天价,况且它的链绳上用银丝编出复杂的花纹,末端还嵌有一颗蓝宝石,造价不菲的同时,意义重大。


    白见俞第一反应想要拒绝,看向一旁的钟皑。老爷子横他一眼:“我给他的,你插手捣什么乱?边儿去!”


    钟皑却知道白见俞是个界限极为分明的人,不可能无故接受。他摸摸鼻子:“你就收下吧。”


    白见俞动作一滞,这才听从老爷子的指示,默默戴上项链。


    “明天的葬礼,你就戴着去。”老爷子终于满意,“也算我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老爷子走后,白见俞说:“明天之后,我就把它还你,记得放好。”


    项链价值太高,如同烫手山芋。


    “不,这两个月,你先带在身上。”钟皑却拒绝了,老牌的贵族家族都有一个习惯:继承人的妻子间,传承着一份信物,以昭示正牌夫人的身份。钟皑一向不参与夫人之间的交际,一时居然忘了这件事。


    如果明天的葬礼上没看见这条项链,肯定少不了闲言碎语,他简要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白见俞这才勉强点头。


    明天就是钟皑的假遗体正式下葬的日子,两人都早早休息。已经通过匹配度测试,也不用睡在一起,白见俞抬手掩住一个哈欠,走向自己的房间。


    手碰到房门时,钟皑在背后出声:“白见俞。”


    白见俞闻声疑惑地回头,用眼神示意有话快说。


    灯都已熄了,柔和的月色漫涌上来,在脚下蜿蜒成银色的海。淡淡的微光下,他的神情因倦意而略显懵懂,不合时宜的,钟皑回忆起那个吻。


    细微的,柔软的,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深深烙刻在他的印象里。


    或许是夜晚催化,或许是刚结束的、和乐融融的晚餐,气氛温馨而惬意,竟使钟皑产生一种家的错觉。


    直到各自回去,面对冷冰冰空荡荡的床铺,幻觉才被陡然打碎。


    钟皑潜意识里试图挽留,不假思索地叫住了他。


    但纠结的好像只有他一个,白见俞神色如常,可能完全忘记这码事了。钟皑看着他平静的脸,莫名萌生出一种挫败感:“没事。”


    想到席间爷爷不断提起的话题,钟皑又不免有些担心:“明天你身份公布,全帝国都会知道……不担心他们是怎么看你的吗?”


    之前知道白见俞存在的人仅限于小范围帝国高层,明天的葬礼却要面向全星网直播,体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却不想白见俞淡淡反问:“哦,那不是元帅的事吗?”


    “明天他们认识的是‘钟皑的未婚夫’,而不是我。”白见俞说,“如果元帅贪图美色,那他就是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小人;如果元帅忠诚谨慎,那他就是你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爱人,端看民众对元帅如何评价。”


    至于o,他无足轻重,就像是一面镜子,忠实地反应出旁人对元帅的看法。


    “他们怎么想的你,就会怎么看我。”白见俞说,“我担心什么?”


    得到回答,钟皑豁然开朗,白见俞的安慰恰到好处又不着痕迹。夜色中他不由得一笑:“那晚安,明天见。”


    白见俞点头,却说:“合作愉快。”


    第二天杨夏醒的很早,五点的闹钟才响一遍,他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


    按掉闹钟,才想起白见俞已经六七天没有回宿舍,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他需要注意不去打扰的人。


    从作息上说,他跟白见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却意外相处的很融洽。白见俞不常在宿舍,每日很晚回来,只有早上会经常赖床,杨夏却与他完全相反,早睡早起,按时晨练,以至于经常好几天都碰不上面。


    话虽如此,但他们的关系却保持得不错,杨夏敢拍着胸脯保证,翻遍整个帝影,再找不到比他和白见俞更熟的人了。


    白见俞看似冷冷淡淡,其实很能给人一种无限包容的安全感,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完成,吐槽的琐事永远不会往外说。


    杨夏盯着闹钟发了会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醒盹。突然通讯音响起,他被吓了一跳,口气格外不爽:“喂?一大清早的谁啊?”


    “我。”


    听到通讯里冷淡的声音,杨夏一个激灵。他重新确认了眼光幕上显示的名字,白见俞这么早打电话?


    联想到他之前的作息,杨夏惊问:“哥,你不会没睡吧?”


    白见俞确实一夜未眠,但那不是重点。


    他问:“我房间的备用钥匙还在你那吗?”


    宿舍两人一套间,一个公共区域,每人一个自己的房间。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两人都存了一把对方的备用钥匙。


    杨夏手忙脚乱地翻开最底下的抽屉:“在呢!要我帮你寄东西吗?”


    白见俞嗯了一声。“麻烦打开我房间柜子里的小抽屉。”


    “嗯嗯,好的好的……好嘞,”杨夏丁零当啷地开了门,依言拿出一个盒子,“走特快还是加急?”


    “平邮。地址稍后发你,谢了。”


    “咱俩谁跟谁啊,没事,”杨夏锁着门,一边顺口问道:“唉,你这两天还回不回来?工作怎么样了?”正是毕业季,白见俞一直不回宿舍,他默认对方已经跟上剧组了,只是为了保密不好透露。


    他之前早已听说,白见俞被一个剧组面试上。随后却没有了下文,自己舍友的实力有多过硬,杨夏心知肚明,期末全靠他带着躺飞。他猜测是白见俞低调不想声张,由衷地为他高兴。


    “最近忙,论文我帮你改了框架,先发在邮箱了。过段时间再修细节。”白见俞避过不答。


    这就是他不想说的事了,杨夏立刻感激如再生父母,识趣地转开话题。


    “对了。”临挂断前白见俞忽然又道,“如果没事,最近最好不要看新闻。”


    “啊?……哦。”


    杨夏一头雾水,迷茫地答应下来,白见俞却没有再解释,挂断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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