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猛的挣扎起来,他堂堂天机变的领头人, 如今毫无还手之力, 如同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可能!
胡言实在是低估了闲灯的本事,他以为闲灯此人就算是能拔出妖刀云鹊, 实力也只是在中等偏上。而且胡言当年参加过无妄山围剿, 对阴山子也有所了解,当年他绝没有这个本事, 怎么几年不见,他的灵力强了这么多?
殊不知, 当年围剿无妄山的时候, 闲灯的能力先是被阴山裂缝折腾去了大半,而且当年因为记忆没有恢复, 自然也没有现在厉害。
唐棋乐上前一步就要阻止闲灯, 不过天机变的反应更快,胡言被掐住脖子之后短短不到几秒的时间,闲灯就被天机变的人重重包围,动弹不得。
胡言神色痛苦, 闲灯却视若无睹,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众人背后冷汗直冒, 被闲灯的怒气压的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期, 变故陡生, 原本刚才就已经被定海昆仑扇打散的煞气又聚拢了起来, 层层黑雾瞬间就将众人包裹起来。
这些煞气都是从阴山裂缝中跑出来的, 比平时的邪祟更加难对付。兰雪怀的脸色一变,连忙将闲灯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胡言猛的跌坐在地上。
诸多修士扭头看着黑雾,几名定力不佳的人已经崩溃的喊出声:“怎么又来了!刚才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兰雪怀看向闲灯,闲灯当即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我要是想杀他们,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恐怕这黑雾跟凤栖脱不了关系。”
兰雪怀问道:“那你呢?可又受伤?”
闲灯:“我有什么好受伤的,难道你刚才没看见吗,他们都怕我怕的要死……”
话说到这里,闲灯忽然一顿,倒头歪到兰雪怀身上,倒吸一口冷气,嘶嘶开口道:“受伤了受伤了,我感觉我好像真的受伤了……”
兰雪怀顿了一下,虽然有点迟疑,但还是问了一句:“哪里受伤了?”
闲灯闭上眼就是一通乱叫,哀呼连天,半晌过后,才道:“我也不清楚,感觉哪儿都疼的样子。要不然,你让我靠一会儿吧,说不定我靠靠就好了。”
话说到这里,兰雪怀才意识到对方在装病,他面色一凛,凶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撒娇!”
闲灯今时不同往日,面对兰雪怀的“污蔑”,他再也不会吞吞吐吐地解释不清楚,而是厚颜无耻,索性承认了:“撒娇怎么啦?我就想撒娇,兰若,难道你还在生我气吗?我刚才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你还不信我?”
兰雪怀万万没想到闲灯能说出这番话来,他耳根都被说红了,半天才回道:“你说话不看气氛的吗!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说这些话,你觉得合适吗?”想了一下,又怕自己太凶了,古怪地哼了一声,别扭地命令道:“不过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撒娇的。”
闲灯道:“我以前就是因为说话太看气氛了,所以才会有好多话忘了跟你说。我哪知道我们的时间那么短,短到我没反应过来,就匆匆消失了。”
他说罢,似乎想要抓起兰雪怀的手,看闲灯的模样,他是真的不管现场修士的死活。哪怕他们在黑雾中已经被煞气侵蚀了大半,兵器相接打得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闲灯也只顾自己。
黑雾中,一名修士眼尖地看到了闲灯,也注意到闲灯身边并没有受到煞气的影响。这和闲灯的修炼方式也有问题,他在无妄山上并没继续走正道,而是有的修阴之路,靠的就是无妄山的煞气修行。
所以,从阴山裂缝中来的煞气他很熟悉,这些煞气也不会攻击他。这些事情有时候仔细一想就能想明白,可是现在众人被煞气折磨的眼红,灵力低微的修士更是已经倒地不起,尘云观那位观主的儿子,也是方才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侧目看到闲灯悠哉悠哉地站着,丝毫不受影响,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什么血液冲昏了头脑,他大吼道:“阴山子!我要你偿命!”
一把剑带着势如破竹的灵气朝着闲灯飞来,在这乱糟糟的环境中,不管是谁死了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惜,这把剑还没到闲灯跟前,就被兰雪怀狠狠打落在地面。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兰雪怀,像是想不到明德真君的儿子竟然会帮一个邪魔外道,还是当年杀了他的邪魔外道?!
为什么……此人实在想不通,难道,刚才沈子彦说的是真的?兰雪怀真的和阴山子不清不楚?
他脑子混沌一片的时候,又一个声音爆发出来,朝着闲灯吼道:“阴山子,你还不快收手!明德真君在此,你还敢真的犯上作乱不成!”
闲灯冷笑一声,没动,他开口道:“收手?那也要事情是我干的才行吧。这片黑雾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跟我也没关系,凭什么要我收手。”
那人抬剑,劈开黑雾,转头吼道:“你刚才不是有办法让它消失的吗,用定海昆仑扇……对,用扇子!定海昆仑扇一扇就能把这些黑雾全都扇走!”
闲灯静静地等他说要,慢条斯理,故作恍然大悟道:“啊,你说的对,刚才我就是我就是用这一招把黑雾解决的。”
不少人其实都想跟闲灯求助,毕竟这个黑雾实在难对付,况且它还没有实体,源源不断地从无妄山的方向飞过来,打散一片就还有一片。众人的灵力是有限的,可是黑雾是无限的,若是一直在这里消耗下去,必然会灵力枯竭而死。
但是,向一个邪魔外道求助,那可太丢人了。于是大家都沉着气,眼角余光却是都盯着闲灯,期盼他忽然也被黑雾攻击,最好能被拖下水,这样就不得不出手相助了。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闲灯被拖下水,倒是有人先沉不住气向他求救了,众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得救了。
他们心想:不管闲灯到底是阴山子还是度星河,就他方才打伤两名修士以及攻击天机变一事都做不得假,现在这个机会正好能让他将功赎罪,他没理由不下这个台阶啊!
谁知道,闲灯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他说完之后双手抱臂,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笑嘻嘻道:“可是我用昆仑扇也很累啊,你们不过是死几个人而已,但是我却要这么辛苦,我好不划算。”
“你!”喊话的修士瞪大眼睛:“难道你想看着我们去送死!”
“当然。”闲灯负手:“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本来还要浪费我的时间杀你们,现在有人替我出手解决了,我高兴都来不及。”
众人见求助闲灯无果,骂骂咧咧又在黑雾中厮杀起来。忽然,这一群修士中,有一个人趁着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将刚才喊闲灯师尊的几个孩子——也就是谢西楼等人,猛地推到了煞气最浓的地方。
这几个孩子年纪不大,本来在煞气中就是勉力支撑,现在被推到了煞气最浓的地方,必然是死路一条,应付不过来。
闲灯这才暗了暗眼神,打开定海昆仑山,一把将谢西楼等人带了出来,与此同时,定海昆仑扇带出了强烈的飓风,将眼前的黑雾杀灭了大半。
谢西楼死里逃生,看到闲灯,眼神亮晶晶的,想喊师尊,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那眼神中的光又暗了下去,一时间看着可怜兮兮,跟姜楠四个人乖巧地站成了一排。
煞气被昆仑扇打散了之后,剩下的黑雾就威胁不到修士们,没过多久,那些也自然而然的散开了。
众人被闲灯救了,现在跟他说话就不太有底气,就连天机变的人脸色也十分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只有桃花逐水的童掌门,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立刻拱手道:“多谢你啦!”
明德真君紧随其后,也道:“多谢。”
他一开口,众人似乎就没那么拉不下脸来,不情不愿的,有几个修士也敷衍地到了谢。
明德真君见状,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诸位,你们现在愿意把我的话听完了吗。”
现下,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各派的修士基本都带上了不同程度的伤势,也没那个力气再群情激昂的抓阴山子,此刻精疲力尽,有些修士干脆坐在地上开始打坐休息。
胡言冷脸道:“仙尊想说什么?若是想要借此机会替阴山子开脱,大可不必。”
明德真君道:“我要说的是与阴山裂缝近期有关的消息。”
听到这个,众人竖起了耳朵。
“诸位,距离我们来无妄山修补裂缝,布置结界已经半月有余,但效果并不明显,尽管我们已经用尽了办法,可阴山裂缝还是在不停地扩大。”
“方才,我告诉你们,阴山裂缝的扩大并不是自发的,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个人就是凤栖,至于他有什么目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晋州三十万百姓还没有完全撤离,现在的阴山裂缝却是随时都可能继续扩大,甚至里面的煞气下一刻就能将晋州城吞没,届时,三十万百姓的性命都会化为乌有。诸位,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有更好的,能解决阴山裂缝的办法吗?”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
解决办法是有的,但是也不是没提出来过,其中一种就是封印阴山裂缝。但是阴山裂缝岂是那么好封印的,它煞气最浓的地方就在洛水河,洛水河中吸收了煞气而异变的邪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些邪祟在众人修补阴山裂缝的时候,不停的跑出来干扰他们,许多修士根本不是死在煞气之下,而是被这些邪祟害死了性命。
一来二去,众人对洛水河产生了生生的畏惧感。他们本身就惧怕煞气,再加上里面还有依附煞气而生的邪祟……哪怕是明德真君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讨到上风。而进入洛水河,最好的人选反而是天生体质属阴,又跟这些邪祟一样是靠着煞气修行的阴修。
可是,就算是阴修,进入洛水河不被煞气影响,那也有看有没有那个实力躲过邪祟的攻击啊?
明德真君不说话,而是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
半晌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闲灯身上,一人惊讶出声:“仙尊的意思,是要我们和这个魔头合作?”
“合作?”唐棋乐笑了一声:“那倒未必,人家说不定还不愿意跟你合作呢,咱们这叫求人家帮忙。”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可能!”
“要我和歪魔邪道合作,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我派光明磊落,哪怕战死前线最后一刻,也不会跟魔头合作的。”
明德真君顿了一下,问道:“那诸位仙君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这下,众人又哑口无言了。
童星哈哈笑了一声,在一旁大言不惭,幸灾乐祸道:“怎么这时候喊人家邪魔外道宁死不肯合作啦?刚才不是还被人家救了一命吗,我看你们一个个贞洁烈女牌坊立的老高,干脆死了算啦,是我我就死了,我这么冰清玉洁的一个人,竟然被魔头救了性命,我已经脏了,索性以死明志算啦!”
在场一群修士被童星一番话羞辱的脸色涨红,纷纷抿着嘴,最后还是看向了明德真君,等他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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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
若是要听兰舟的想法,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
之所以在他过来的时候背后能跟着那么多修士, 那必然是提前就找了人来商讨的。更别说他找的还是修真界中的说话有地位的人。
这一点, 兰雪怀早就发现了,所以任凭现场出了什么事情, 只要没伤害到闲灯, 他都保持沉默,站在一侧。
兰舟稍稍地停顿片刻, 确认众人不再有其他的意见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我与众多掌门商讨过, 现下真是修真界危机存亡的关头, 倘若阴山裂缝真的被凤栖完全打开,那死的就不是百姓, 恐怕整个尘世都要跟着遭殃。”
换句话说, 凤栖此人打开修真界并不是要杀什么人,而是要直接把人间变成地狱。
明德真君道:“所以,这时候不管有什么私人恩怨,都暂且放到一边吧。”
众修士们听了, 互相看了看, 也没谁说话,但是也没谁拒绝。
明德真君煽风点火, 先递出台阶, 道:“我方才已经与三司二省等仙君商量过, 目下确实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众人又抬头看向明德真君背后的人。
三司二省都答应了?那不就差一个天机变了吗?
众人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天机变, 胡言低眉思索, 像是也在考虑的样子。显然,随大流走,既然人家三司二省和小清洞天都没意见,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到后来秋后算账算不到他们身上。
一个小门派的门主先开口,同意了明德真君的做法。有人开口之后,剩下的人也好说,不消片刻,大家就决定摒弃前嫌,跟阴山子暂时合作了。
闲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忽然笑出声来。
众人侧目看他,他反而笑得更加厉害。
陈莲生不解道:“你笑什么?”
转念一想,他在心中道:是了,闲灯这人装阴山子玩儿大了,好在兰雪怀的父亲是仙尊,替他解围,不然他下一秒就要被抓到天机变里面去。现在劫后余生,似乎笑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
谁知道,闲灯的笑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优哉游哉地拍拍手,“笑你们蠢啊。”
“你!阴山子,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修士中,最开始答应明德真君的小掌门开口说话。
从刚才到现在,陆陆续续都有门派赶过来,人是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水泄不通。
闲灯慢悠悠道:“我有说过要答应你们吗?”
吼他的修士愣住了,半晌,他的声音吼得更大声:“怎么?你还想不答应?!”
闲灯道:“不然呢?我哪点像要答应你们的样子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他们高高在上的站着,不管是惩罚还是恩惠,给闲灯都如同施舍一般,怎么会想过还有闲灯不乐意的一天。他的话,如同裹了寒霜的剑,狠狠地打在了众人的脸上。
闲灯像个没事人一样,转了一下昆仑扇,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掌门想追上去算账,却被童星拦住,说道:“你要做什么?追上去找他麻烦?你是去找他麻烦还是找死?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就不会求人是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快问问人家有什么要求啊,满足了这不就谈成了吗?”
闲灯道:“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你满足他们去。”
童星被打脸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别这么冷漠嘛,不然我替你问问。”
唐棋乐见状,装模作样地开口:“闲灯,你就是不给别人面子,你也要给仙尊一个面子。”
他其实觉得说兰雪怀的名字效果更好,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跟兰雪怀之间又有过微妙的传言,此刻要是再拿兰雪怀出来说事情,岂不就是坐实了这个传言吗?
不过,点到即止,既然说到了这里,他相信闲灯也应该是明白的。
果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说道:“可以,本来我忘记了,但是经过你们的提醒,我又想起一件事情。”
唐棋乐见他回心转意,松了口气,道:“你要什么条件直接开。”
闲灯拍拍手,目光冷冷地扫了众人一圈,一股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心窜到了后背。
“两年前围剿无妄山的门派都在这儿了对吗?”
唐棋乐心中略感不妙。
闲灯淡淡开口问道:“杀叶雨的有谁。”
唐棋乐咯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暗道:完蛋。
兰雪怀转过头看他,闲灯双手抱臂,定海昆仑扇就夹在他的手腕中,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扇身,眼神却是落在脸色惨白的修士中,慢条斯理道:“想不起来了是吧。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们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胡言沉下脸色问道:“你想干什么?”
闲灯道:“不干什么,杀人偿命,我的人怎么能白死,要我合作,你们总要拿出一点诚意。想清楚了再来,要是实在想不起来谁杀的他,就不能怪我滥杀无辜了。毕竟我是魔头嘛,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
“怎么可能?”人群中一人大喊:“当初叶雨明明是被围攻死的,他身上那么多剑,谁知道都是谁杀的!”
“那你们就慢慢去找咯。”闲灯笑的邪肆,阴森森地看着他:“找不到我就把你们一锅端了。”
找人?谈何容易。
闲灯这话一出来,就连明德真君的脸色都有细微的变化。
当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且不说还有谁记得叶雨这个人,单说就是记得,当时围剿无妄山的现场那么混乱,他身上有几剑,是谁杀的,这还有谁知道?!
而且,要是闲灯自己点出来要杀人,找那几个门派寻仇也就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可他现在分明就是故意的,偏偏不说是哪几个门派哪些人,要他们自己想,这……谁家门派会上赶着送死?上赶着把人交出去?那不是乱成一锅粥了吗,交谁?谁都不服,谁都不乐意,他倒好,就在一旁看好戏了。
缓过来想,不交也不是不行,只是想要再求闲灯帮忙,那就难了。
是了,魔头既然被人叫做魔头,他行事作风都随心所欲,天下苍生和拯救世界又关他什么事,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而且煞气横溢的人间,他们靠灵气修行的正道是活不下去了,可无疑是阴修的大好福地,代价也不过是死成千上万的百姓,可民不聊生又跟魔头有什么关系呢?
算来算去,都算不到闲灯帮他们有什么好处,有些修士的脸色已经开始绝望了。
“那要是真的找不到呢?”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难道就非要他帮忙不可,我看他才是修真界最大的祸害,何必看他脸色?”
“你没听仙尊说吗,只能他帮忙。而且我们怕什么,当初咱们又没去无妄山,要交人也轮不到我们,别的门派事情和我们无关。”
“那要是别的门派也不交人呢?”
“他们有脸不交人吗,这事情关系到天下苍生!把人交出来,他们门派中死去的修士是被魔头杀的,到时候随便追封个什么名号,后代敬仰一下,也算是为百姓而死,有什么不好的?”
“况且,杀人偿命,难道阴山子说的不对吗?”
窃窃私语忽然变大声起来,当年参加过围剿的门派听着也不高兴,有人反驳道:“你什么意思啊?当年围剿无妄山也是大功一件,你们胆小如鼠不敢去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我们去送死?”
“人死都死了,后世敬仰有什么用?”
“那你们就想不交人吗?”
“不交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他还能杀光我们不成!”
“那不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杀叶雨,凭什么被你们连累?”
“你!”
兰舟被他们吵得头疼,制止道:“好了,吵架能解决事情的话,我给你俩搭个台子吵到天荒地老都没问题。”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兰舟看着闲灯,问了一句:“没有什么回旋余地吗?”
闲灯道:“没有。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之内交不出人,今天在场的各位就都要死。如果想杀我,我也欢迎你们来找死。”
他说话透露着一股极其嚣张的态度,众人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无可奈何。
其中,有人问道:“为什么是两天,不是一天?”
他是无心问了一句,只因为觉得阴山裂缝的事情拖不得,应该越早解决越好,谁知道一问出来,差点儿被自己人给打死——这不是上赶着送死吗?本来就只有两天的商量余地,还嫌多?
闲灯听罢,问道:“难道你们没有私事吗?我当然得拿一天出来谈情说爱。不过,既然你们求死心切,我也只好委屈我自己,以大局为重,明天此时,我会亲自来找你们。要是交不出人,各位就收拾收拾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说罢,闲灯觑了一眼众人,眼神中威胁阴冷之意逼得大家双腿打颤,威胁过后,转身就离开了。
兰雪怀跟明德真君对视了一眼,后者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兰雪怀见状,也直接抬脚离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许久,闲灯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慢到了兰雪怀身侧。
兰雪怀没开口,闲灯咳嗽了一声。
兰雪怀看了他一眼,冷冷问道:“叶雨是谁?”
闲灯原本假咳嗽的那一声咳的更加猛,变成了真的咳嗽,呛的撑着膝盖弯下了腰。
——然后死不肯抬头。
兰雪怀见状,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哼的闲灯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二人的恩怨,要说谁欠谁,谁对不起谁,实在是如同一团乱麻,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不过还好,一般这种欠来欠去的感情,有一个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成为夫妻,如此一来,夫妻之间讲什么外话,还管谁欠谁的吗?
目前,做夫妻看起来是道阻且长。
方才被阴山子吓得不敢动弹的修士真应该跟上来看看他现在这个草包怂样,跟方才的魔头简直是判若两人。
闲灯这个样子落在兰雪怀的眼中,必然就是心虚了。
提到名字就能心虚的人,不能细想,越想越来气。
他不是不知道叶雨,既然能得闲灯重视,必然在修真界里面有点儿名头,卷宗上一查就能查出来。浣花宗的小少主,父母在洛水河除祟时被邪祟攻击,双双葬身江中,适才小少主叶雨年十三,被邪祟掳走后,扔到了无妄山的山脚。卷宗上只写到邪祟被杀,小宗主最后安然无恙地被送回了浣花宗,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得而知。
闲灯却是知道的。
那一日正是他带着无字磐石,记忆全无的一日。醒来后,他并未看到玉兰花树下的兰雪怀,而是独自一人漫无目的下了山,然后沿途一路被无字磐石指引着到了无妄山,正好遇到了被抓的叶雨。他原本是不爱管闲事的人,只因叶雨的身影与兰雪怀有几分相似,闲灯只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于是顺手救下了他,没过几天,浣花宗的副门主就找上了门,将叶雨领了回去。
其实事情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是说出来就变味了。
倘若自己记忆没有恢复也就罢了,现在恢复之后再看自己做的这些事,怎么看都像个……薄情寡义之人。
兰雪怀见他半天不说话,问道:“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闲灯连忙道:“说的说的,他……他是我在无妄山认识的一个朋友。”
兰雪怀道:“你的朋友倒是挺多。”
闲灯擦了把汗:“行走江湖,出门在外不就靠朋友吗。”
兰雪怀问道:“我也是朋友?”
“不是!”闲灯脑子转的飞快,“你情况特殊,要另外算。”
说到这里,闲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惊讶地张嘴,问道:“兰若,你在和我呷醋吗?”
兰雪怀抿着唇,道:“没有,你少自作多情了。”
闲灯已经了解清楚兰雪怀这个人了,说没有就是有,说不要就是要,说讨厌就是喜欢,说自作多情就是赶紧哄哄。
他笑了一下,又严肃着脸色,将兰雪怀的肩膀给掰正,令对方的眼睛不得不和他对视:“你听好了,兰若,接下来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兰雪怀怔怔地看着他。
闲灯道:“你是不一样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在我心里,不管是谁跟你比都比不上你,我永远都把你放在第一位。因为我爱你,非常爱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比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砂石都要多,你明白吗。我永远不会骗你,也不会对你撒谎,所以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等了好半天,兰雪怀才回过神,声音迟缓地问道:“不会对我撒谎?你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闲灯思考了一下,忽然道:“也不完全是真的。”
兰雪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仿佛要打人。
闲灯连忙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立刻严肃澄清:“只说一遍的那句话是假的,我每天都想对你说一遍,说到你烦为止。”
※※※※※※※※※※※※※※※※※※※※
女朋友说不要就是要,说不想就是想,说随便就是你要是猜不到我心里想什么我们就是同床异梦你心里就是没有我你这个乌龟混账王八蛋分手!——但其实只是要你哄哄她啦!
恢复记忆的小灯是个美艳直球型选手
小兰:他怎么这么会说话了!感觉不好招架,不行,我得酷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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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gin Again 20瓶;暮尽寒灯 10瓶;弦止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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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
闲灯生怕自己说的还不够明白,又想再说一遍。
谁知道这时候, 从晋州城内冒出了一支信号弹。闲灯听到声音, 侧目去看,正是他给韩一树留下的那一支信号弹。
他留下信号弹的目的是怕躺在客栈中的师妃仙出个什么差池, 仅此一个, 给了韩一树,如今韩一树把这个信号弹用了,证明客栈那边出事了。
闲灯愣了一下,到不说马不停蹄往回赶, 只是心中略有疑惑, 暗道:师妃仙那边会出什么事?
素音藏身晋州城一事, 基本没有多少人知道。否则,按照天机变的追查速度, 早就被翻出来了。
“怎么回事?”闲灯嘀咕了一声,兰雪怀抓住他的手, 说道:“先回去看看再说。”
闲灯点头,二人立刻往客栈的方向赶。
刚到客栈外面,便看见外面黑压压地站着一圈人, 不是天机变的,似乎是另一些门派的小修士。
客栈大门紧闭, 闲灯到了之后,那些人看到他, 脸色一变。
他脚步一顿, 开口道:“又怎么了?”
这些小修士没有参与方才的对峙, 因此看到闲灯也没认出来,不过有所耳闻,和闲灯这一身衣服气质对上了。僵持不下的时候,韩一树忽然从门内探出了一个脑袋,看到闲灯,连忙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里就要被他们给拆了。”
闲灯问他怎么回事,原来是素音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泄露了出去,一些小门小派盯着素音,估计是想将她捉拿归案,带到天机变的地方,也是大功一件。
只是他们可能没想到,师妃仙也在里面。
闲灯往前走了两步,那些小门派看到他,忽然一下子散开来,如同潮水一样消失干净了。
韩一树见状,纳闷了片刻,将闲灯带进屋子里:“怎么你一来他们就走了,刚才子啊门口喊打喊杀的,我还以为我活不过今天了。”
闲灯问道:“他们是来找素音的?”
“是啊,不知道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韩一树给他到了一杯茶,看到兰雪怀,犹豫了一下,又到了一杯茶。
闲灯目光落在韩一树腰间的那一串铃铛上面,拿着茶盏指了下,问道:“你铃铛哪儿来的?”
韩一树道:“之前一直有,就挂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的事物。”
闲灯又问道:“唐棋乐来找你了没。”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唐棋乐应声而入:“现在来了,还不算晚吧。给我倒杯茶。”
韩一树见了他,咬牙切齿,到了一杯茶之后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唐棋乐道:“别,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我来找你们是有正事的。”
闲灯坐在兰雪怀身边,问道:“又有什么正事,我不是说了吗,等各个门派交了人之后,再来和我谈条件。”
唐棋乐道:“交人是肯定交人。只不过,交了人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做呢?如今凤栖的行踪诡异,并且实力不在你和兰雪怀之下,想要把他找出来比登天还难。敌在暗,我们在明,他要做的还是破坏结界,本身这个举动就比我们制造结界的来的轻松。所以,我是来找你商量办法的。”
晋州城的三十万百姓不可能一瞬间全部撤离,如果凤栖是打算用这三十万的百姓做活祭,企图扭转乾坤,起死回生的话,他一定也不会让这些百姓顺利撤离。
兰雪怀插嘴道:“你有什么办法?”
唐棋乐道:“稍等。”
他说完之后,果然等了片刻,门口又进来了几人,正是方才与明德真君一起的几位修真界的大人物。
唐棋乐一一介绍了一遍,闲灯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一个“菩你老母”。
唐棋乐道:“在你恢复记忆之后,我跟仙尊就找了几位仙君说明了情况,众人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这时候还请诸位都放下成见,好好地商讨一下如何对付凤栖。”
韩一树听他们说话,感觉自己插不上什么嘴,他灵力修为都低,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收了桌上的茶碗就要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坐一会儿。结果唐棋乐却忽然按住他的手臂,道:“韩兄,且慢。不若留下来一同听听?”
韩一树耿直道:“我什么都听不懂,你就是让我听了,我也想不出什么计谋,给不出什么实际性的帮助。”
唐棋乐道:“韩兄只要坐在这里就好,总有你该听的位置。”
闲灯问道:“目下阴山裂缝是什么情况?”
唐棋乐道:“不容乐观。”
这四个字,就说明了一切。何止是不容乐观,阴山裂缝现在就像是一根用头发丝拴起来的铁坨子,吊在高高的悬崖之上,一个风吹草动,头发丝就断了。后果就是阴山裂缝中的煞气流窜人间,直接将人间变成地狱。
唐棋乐铺开一张无妄山地形图,众人围在一起,他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圈出了一块地方:“诸位请看,这里就是洛水河,凤栖用妖刀劈开的阴山裂缝由这里贯穿到这里,再往南就是海。这篇海域沿岸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城镇不等,拢共有上百万人,且不说其中还有几个中转的大城镇,现在的煞气正通过新的裂缝,一边朝着晋州城发散,一边朝着南海发散。”
“朝着晋州城发散的已经暂时被结界压制住,虽然撑不了多久,但这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奔向南海的煞气,这些煞气一旦入了海就难寻了。海中本来就有无数邪祟以及精怪,若是都借着煞气一步登天,恐怕沿海百姓还没有因煞气而死,就被这些邪祟给杀死了。”
韩一树听罢,问道:“可是你说也没有用啊,这个不是历史遗留问题吗。岸上的结界尚且还能布置,海里的你要大家怎么办?我记得,之前就连洛水河的那个缺口都补不了,现在又说南海,南海那么大,岂是一条洛水河能比的?就算——”
他看了一眼闲灯。
晋州城就这么大,闲灯跟那些修士的争执早就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关于阴山子、度星河种种传言,韩一树也不是没听过。不过他交朋友讲究的是一个眼缘,倒不在乎人家是做什么的,并且,他一旦认定这人是自己朋友,护短的心思就表现出来了:“就算你们找到闲灯又能怎么样,在你们眼中,阴山子不是人吗?还是什么邪魔妖怪,能够与天地抗衡?”
洛水河的结界要闲灯出马去封印也就罢了,南海的结界简直是痴心妄想,就算是闲灯有这个精力想要去封印,也没那个本事。
唐棋乐顿了一下,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闲灯,你知道定海昆仑扇为什么叫做‘定海’吗?”
闲灯看了一眼兰雪怀,他从怀中拿出扇子,昆仑扇上伤痕累累。
其中一道最大的裂缝,是度星河当日在无妄山上围剿阴山子的时候扇出来的那一扇,其余密密麻麻的裂缝则是后续闲灯在使用的时候,从扇面上衍生出来的。
唐棋乐道:“昆仑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有移山定海之能,移的什么山,定的什么海,我认为各位已经明白了。”
“移山定海,那不是一个传闻吗?”韩一树不解。
他虽然从小也是听着昆仑扇的威名长大的,可这把扇子真有那么厉害,能移山定海吗?要是有这个能耐,为什么度星河不用?如果真的有,事情又好办了,既然它有这般神通,直接用昆仑扇平定南海邪祟,镇压无数精怪,又可将无妄山移到阴山裂缝之前,挡住煞气泄露。虽然挡住煞气不是长久之事,但若是能镇海,却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
闲灯发出疑问:“当真可以?”
他摸了摸昆仑扇面的伤痕,有些不确定。
唐棋乐道:“自然可以。不过,用的不是你手中的扇子。倘若你要用你手中的昆仑扇去移山定海,按照它的损坏程度,只怕下一秒这把扇子就要灰飞烟灭。”
兰雪怀道:“不用这把扇子,那用什么?定海昆仑扇难道还有第二把不成?”
唐棋乐道:“没有第二把,世间就只有一把昆仑扇,只不过一分为二,你手中的这一把只是它的形,而昆仑扇的魄还在骊山之中,没有与形合二为一。”
韩一树惊讶地看着扇子,心道:昆仑扇还有魄?
他又想道:也是,既然这昆仑扇与云鹊齐名,自然也是一把有灵识魂魄的武器。妖刀可化作一只灵鸟翱翔,那昆仑扇呢?它的精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长得像扇子的魂魄啊?
“一把光是形的昆仑扇就有如此骇人的威力,那要是形魄合一,岂不所向披靡?”他惊喜地摸了摸扇面,连忙抬头问道:“骊山在什么地方?”
却不料,闲灯打断了他:“别想了。”
此话一出,韩一树在内的几人都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闲灯身上,闲灯摆手:“骊山已经不在了。”
兰雪怀问道:“什么叫不在了?”
韩一树也问:“是找不到地方了吗?还是改名了?”
“都不是。”闲灯坐下,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兰雪怀的发尾,当着众人的面,他丝毫不避讳,反而叫众人看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闲灯声音中有一丝疲惫,“骊山消失了。我是说,整一座山,自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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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有点短!!我尽量抽时间二更!!上班真的好忙!!
我最近好像都在走剧情,放心主要是过了这一段紧张激烈的决战之后,就是甜蜜蜜的日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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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骊山
“一座山凭空消失,怎么可能?”韩一树惊呼出声。
在座的各位也是面面相觑, 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匪夷所思的言论, 心中不由冒出想法:该不是他在骗我们吧?
毕竟闲灯这个阴山子的名声在外, 说的话可信度不是很好,他要是想骗人的话,张口就来。
闲灯见到他们半信半疑的样子,嗤笑一声, 说道:“不信我就算了, 你们大可以自己去找,找到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说完,他站起身就下逐客令,准备回屋睡觉了。
众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又是在这么个千钧一发的时候,恨不得一刻钟的时间掰成两半瓣用,他倒好, 优哉游哉, 现在还有心思睡觉。
可是谁也不敢对闲灯不满,看着他进屋之后, 大家的目光又落到了唐棋乐身上。
韩一树犹豫片刻, 问道:“唐棋乐, 你听懂了吗?闲灯的话?”
唐棋乐道:“曾经听说过。”
韩一树:“什么?”
唐棋乐道:“我是说, 曾经在古籍里面看到过, 确实是有山消失的记载。准确来说, 用消失也不合适, 它是自动封山了。”
韩一树问道:“封山又是什么意思?”
唐棋乐道:“山有灵,当年老君一死,骊山便自行封山,它应该就在原处,只可以已经找不到入口进入了。骊山本来就难找,若是它自己封山,在我们看来可不就消失了吗。换个说法,比如你韩一树不想见别人,你可以掐一个隐神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用死了来形容你也不恰当,因为你只是肉.体消失不见而已,我如果想要找到你就得先撕了你的隐神诀,骊山就是这个道理。封山便是这个意思,它不是消失,而是找不到了。”
韩一树听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照你说的,骊山好端端的怎么会消失呢?就算是老君死了……也不该啊。”
唐棋乐道:“你想要知道骊山封山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要问一问上一任天机变阁主杨槐林。”
当年,天机变带队奉命搜查无字磐石,一路追杀到骊山,与老君大打出手。后来,因为老君是强行出关,灵力不支,又受天劫反噬,命陨天机变,她的两个徒弟下落不明,天机变气势汹汹地追出来之后又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事情,忽然间就对外公布,说兰雪怀只是被妖人所惑,并不存在传言中的欺师灭祖行径。后来,小清洞天事变就被全部压了下去,以至于在之后的肃清门派,将小清洞天内部的几个长老全部换血的动静,就更没有几个人知晓了。
韩一树听得一知半解,显然是对小清洞天不太了解。
在座的几个仙君,除了几个在修真界有资历的老人之外,后起的新秀也很少听到当年血洗小清洞天的故事。大部分的传言都是从坊间听来了的,修真界似乎真的在打压这事儿,至少他们从来没有听长辈提起过。
韩一树问:“唐兄,那你来找闲灯又是什么意思呢?”
唐棋乐道:“你装傻?这还不明显吗,因为黎山老母其中一个徒弟就是闲灯。”
韩一树心里咯噔了一声,道:“我又不知道。十年前,我才七八岁!”他顿了一下,又问道:“黎山老母几个徒弟啊?她的那些门生呢?封山之后岂不是都死在山里了,十年……就算山里有再多的野果子吃,也活不下来吧。”
唐棋乐道:“黎山老母哪有门生,她这一辈子拢共就收了两个徒弟,当年一战中,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公明司插嘴:“唐兄,我们要找昆仑扇的精魄,和骊山有什么关系?”
公明司此人眼睛生的大,圆滚滚的,做事十分公正严明,但是由于太公正严明,一板一眼,一丝不苟了,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呆呆愣愣的,十足老实乖觉。
唐棋乐也毫不犹豫的抓着他的弱点欺负,仗着两人之前在桃花逐水有点儿交情,他道:“你笨啊,竹斋兄,定海昆仑扇乃老君的法宝之一,它的精魄当然就在骊山了。不然还能在无妄山吗?”
公明司反应过来,道:“说的也是。那我们如何才能找到骊山了?”
唐棋乐道:“这就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了。想要进骊山,恐怕还需要闲灯的帮助不可。”
韩一树问道:“那另一个徒弟呢?”
唐棋乐看了他一眼,忽然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放在韩一树手中:“之前本来打算叫明德真君替我转交给你的,结果我一想,还是我自己给你比较合适。”
韩一树拿在手上看了一眼,问道:“你给我锦囊干什么?你又不是小姑娘。”
唐棋乐道:“锦囊中是你保命的招数,算是我上回对不住你,给你的赔罪。”
韩一树瞬间想起,他跟唐棋乐之前还有一笔旧账没算。这段时间忙的晕头转向,他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下意识,韩一树摸到了自己背上背着的“爱你一万年”。
“救命锦囊?我现在能打开吗?”
“不能。”唐棋乐制止了他:“只有在你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才可以打开它,要是提早打开的话,就没有用了。”
韩一树将信将疑地收下了锦囊。
唐棋乐转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了解闲灯这个人,再逼下去就真的要翻船了。等明天我再来问问。”
韩一树道:“那我送送你们。”
他出去时,眼神还往另一个侧间看了一眼,暗自担心躺在那里的师妃仙。外面动静这么大,素音肯定听见了,依照她的脾气到现在都没跑出来吵架,实属难得。
唐棋乐他们这一头出去了,闲灯这头到了屋子里,却是一头倒在床上,他回到房间内,原形毕露,打了个滚,作势就要往地上摔。
兰雪怀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闲灯连忙坐直了身体,便听兰雪怀冷脸道:“你幼稚不幼稚。”
闲灯现在脸皮厚了,但是被兰雪怀一凶,心里还是有点怕。他准备好要说的话到了嘴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二人切切实实地分开时间,太长了。
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要闲灯说,他是先道歉还是又如何呢。
可是兰雪怀真的想听他道歉吗?
闲灯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要不然,就这么让他过去吧。否则说的话又该说什么呢?
他正纠结着怎么跟兰雪怀说自己这些年做过的事情,兰雪怀先开口问他:“为何会去修阴。”
阴山法门这一派,在闲灯开创之前,修真界还没有出现过这么邪门的路数。追溯整个修真界的历史,在卷宗记载中,阴山法术这种路子野,拔苗助长的修炼方式不利于成大道,往往是一些投机取巧的邪修才会做的事情。又或者有心术不正,根骨不佳的外门弟子急于求成,在修行之路上动了歪念,一时走火入魔,也可能会去修行邪术。
这种邪术分门别类的话,又有无数个流派,最早起源于南疆,也正是南疆王室,兰雪怀母亲青瑶之手。
南疆在青瑶来中土之前,与中土修真人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中土的修士也瞧不上南疆这种小族王室,认为炼蛊下咒的法子是为不耻,效果虽然比正统修仙来的猛烈,但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是不能逆转的。
因此,南疆血脉稀薄,王室血脉就更少,适合修邪路的到最后,只剩下青瑶一个天纵奇才。青瑶之后,便是兰雪怀,不过兰雪怀之父明德真君又是出自中土最有名望的蓬莱仙岛,传说距离成仙只差一步的“半仙”之地,嫡传的血脉到了兰舟这里,被青瑶一搅和,叫兰雪怀成了个半仙半魔的血脉。
按道理说,兰雪怀才应该是最适合阴修的人选。并且,倘若他要走邪路,天生血脉加持,又有兰舟保驾护航,蓬莱仙岛鼎力相助,将来必然是第一个能位列仙班之人,届时,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消除名门正派对邪道的偏见也不是不可能。总之,细细想来,怎么看都是对修真界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不知道。”过了很久,闲灯才回答:“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在用阴山法术。”
闲灯是个根正苗红的修真体质,名门之后,得天地造化之镜青睐,出生于灵气四溢的骊山,天生慈悲心、多情种,若不是中途陡生劫难变故,日后未尝不能成为度星河。他的人生和兰雪怀一样,像是突发了什么变故,把一个本来多情之人变得无情,一个心善慈悲之人变成魔头,人人喊打,人人喊杀,以至于到了现在,走到了这步田地。
“老君曾经说我命里有劫,难道就是这个生死劫吗?”他抬头看着兰雪怀,只见兰雪怀也眉头紧蹙,闲灯问道:“对了,兰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唐棋乐是无字磐石的?”
兰雪怀道:“一开始就知道。”
闲灯听了,暗道:果然如此,那他们俩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耍我玩儿吗!
闲灯又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也是一开始就知道,从棺材里出来为止?”
兰雪怀犹豫了一下,道:“不是。”
闲灯:?
那他可就不乐意了!
兰雪怀竟然能一开始就认出唐棋乐,但是没有一下子认出自己,闲灯抿着唇,闻到了屋子里一股酸意:“那是什么时候?”
兰雪怀道:“第二次,你拔出折枝的时候。”
世上只有两个人能拔出折枝,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能召唤折枝的,也就只有闲灯了。
不过,兰雪怀还是察觉到闲灯的心情不太好,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之后,不动声色地解释了一下:“那是因为我知道唐棋乐死了。”
闲灯心里一跳,当年的记忆如同一把利刃,又挑开了二人之间的伤疤。
兰雪怀自知失言,正想道歉,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韩一树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吗?”
闲灯转头看他,韩一树道:“唐棋乐他们走了,我来问问你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闲灯道:“什么打算?”
韩一树:“刚才唐棋乐都跟我说了,你现在和仙门各派几乎闹翻,万一他们死不肯交人,你难道真的要杀吗?就算你要杀……”他看了一眼兰雪怀,意思很明显。闲灯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当阴山子的时候没有牵挂,也有人管着他,他不怕拖累任何人,所以做事随心所欲极了,想杀谁就杀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现在他来人间走一趟,沾上了烟火气息,再想肆无忌惮就不可能了。
正如韩一树暗示的一样,他杀人,众人必然会把账算到兰雪怀头上。
闲灯道:“我自有主张,你少管闲事。”
韩一树道:“我哪儿管的上你的闲事啊,咱们修真界过不了多久就全完了,大家要死一起死,我在乎这个干什么。”
他的心态倒好,阴界裂缝逐渐扩大,结界逐渐失效的过程中,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韩一树又道:“不说这个,你不打算来看一下师妃仙吗,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动静了。要不是还有脉搏呼吸,我都要以为她死了。”
闲灯道:“洗心池的雷劫岂是那么好痊愈的,她没死就是奇迹了。不过,她死了到也不好办,如今修真界能用的人不多,师妃仙若是能醒来,到可以帮我一个大忙。”
韩一树道:“她的灵器法宝都被洗心池给收回去了,怎么帮你忙?单打独斗吗,靠两个拳头?”
闲灯道:“我要她醒来帮我的忙,当然是有好处给她。师妃仙常用的那个白绫叫什么,挽在她手上飘来飘去的,是不是叫照世明灯?”
韩一树:?
闲灯笑道:“这样的布绫,我也有一条。只不过我的可不是什么伟光正救苦救难的白绫,我那条是黑色的,专门用来镇压妖邪,吸纳煞气,极其妖邪。”
兰雪怀道:“锁妖绫?”
韩一树道:“有所耳闻。”
闲灯:“不错,就是锁妖绫。我送她一条不成吗?”
韩一树:“师妃仙用锁妖绫?你开什么玩笑?人家好好地一个修真界未来的希望,直接被你绑上贼船了,你可知道,要用锁妖绫,必要认主,师妃仙怎么可能甘愿堕魔?”
闲灯:“你懂什么?她要是不愿意,你就把素音绑起来,捅她几刀,你看师妃仙松不松口。正好素音这个小魔头现在灵脉全断,没有反抗之力,你一只手就能提起来了。”
韩一树无语片刻,“你真的是魔头,天生的,不带一丝作假的。刚才我还怀疑别人污蔑你是阴山子,现在我完全相信你就是他。”
兰雪怀道:“你既然要得锁妖绫,势必就要再开骊山。可是骊山已经消失了,你待如何?”
闲灯:“不如何,消失了就再找到。反正待在客栈里面是怎么也出不了结果的。再说了,你看唐棋乐那个崽种急吗?他不急就是留有后招,一般这种后招都很好套出来。”
兰雪怀微微侧目,问道:“你准备怎么套?”
闲灯转了转脖子,拧着手腕,把关节折的咔咔作响,狞笑一声:“不孝子不听话,打一顿不就好了。”
※※※※※※※※※※※※※※※※※※※※
我感觉我正在缓缓收尾!!大家有猜出剧情吗!
其实我今天有一个感悟,我以前有点在乎读者的感受,一般大家想看什么我就写什么,有时候没人看了我就匆匆结尾,今天忽然觉得每一个故事就像一直陪伴我的朋友,我感觉写一章之后,和故事里的朋友们相处时间就少一点了,他们是我创造出来的,如果我完结了,他们就彻底消失啦~我觉得我应该好好珍惜和这些朋友们每一点相处时光,感觉写一点就离分别近一点了,哎,我大早上的开始伤春悲秋哈哈哈哈!
所以对大家的负责就是我要把我写的都写好,把这个故事最完整的一面呈现出来,有时候可能这里让大家不满意,那里让大家不满意了,都是有的,我做到不写崩,不烂尾,不加速完结就行!
其实我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不过从点击来看好像大家不咋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好!屁话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还差3名就上季榜啦,上去之后就会有更多读者看到小说啦,但是收藏和留言不过,所以特来打滚卖萌希望的大家可以多多收藏,多多安利,多多评论呀!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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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女婿
“救命啊!!!”
唐棋乐捂着脸,弯着腰, 在房间里抱头鼠窜。
闲灯捉住他的领子, 问道:“你再仔细想想,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唐棋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俨然是被揍过一顿的样子。
事情的起因就在刚才,他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 谁知道闲灯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二话不说就开打。
唐棋乐无奈地笑了一声,道:“能不能别打脸。”
一拳重重地打在唐棋乐的脸上。
唐棋乐惨叫一声,闲灯诧异道:“无字磐石也会痛吗?”
“废话!”唐棋乐捂着脸:“我现在也是有肉身的好吗。”
闲灯道:“你强占我师弟的肉身还有理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顿了一下,问道:“唐棋乐去哪儿了?”
唐棋乐开口:“你不是猜到了吗,还来问我?”
闲灯松开他的领子:“确认一遍而已。”
他看了一眼门外,兰雪怀正在替他望风。
唐棋乐不知道怎么混到明德真君身边去的, 地位还挺高, 住的房间有诸多天机变的修士把守。刚才来过两三批修士听到唐棋乐房间的动静,想来查看他具体怎么回事, 都被兰雪怀拦在了门外。
兰雪怀长了一张极其具有说服力的脸, 又是明德真君的儿子, 众人听他说没事, 虽心有疑问, 却也没进来看。
唐棋乐在里面挨揍挨够了, 心态良好地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 不会就是打我一顿的吧。”
闲灯居高临下地问道:“骊山怎么开?”
唐棋乐道:“你都不知道骊山怎么打开,你来问我?”
闲灯冷道:“我看你是没被我打够对吗?”
唐棋乐哀叹一声,道:“我真是上辈子作孽啊,这辈子才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他说话尽是张口就来,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他一个幻化出灵识的书卷,哪儿来的什么前世今生?
闲灯道:“或者,我换个方式问,当年唐棋乐死后,骊山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老君和唐棋乐接二连三的殒命,闲灯自己又发着高烧,种种事情接踵而至,打的他来不及作出反应。小船顺流而下离开骊山,紧接着没过多久,唐棋乐忽然又“复活”出现在兰雪怀面前,这时候,他应该已经是无字磐石了。
这就说明,在他们离开骊山之后的一两天,骊山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唐棋乐从怀中摸出造化镜,扔到他面前:“这么想知道,那你自己看咯。”
造化镜哐当一声摔在桌面上,闲灯拿起来,没有开阵,倒是用手摸了摸造化镜上面的裂纹:“它的裂缝好像更大了一些。”
从上次将记忆归还给闲灯开始,造化镜的裂缝就越来越大。如今这条裂纹从上到下几乎贯穿了整个镜面,照镜子的时候,人的脸都被分割成了两半,十分诡异。除了这条最大的裂缝之外,边上还密密麻麻地有些小裂缝也正在缓缓地蔓延开来。
唐棋乐道:“那当然了,你也不想想造化镜多少年了,老东西了嘛,用久了总是会坏的。”
闲灯却半信半疑,造化镜是生于天地间靠灵气出现的宝贝,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坏,偏偏就这个时候坏?
闲灯道:“我不用,造化镜现在看起来别说是一次了,半次都撑不住。你故意诓我?我要是进去了之后出不来怎么办?”
唐棋乐笑吟吟地收回造化镜,道:“怎么可能。”
闲灯把话题饶了回去:“你在这儿跟我打了这么久的太极,现在可以说了吗,当年我离开骊山之后,唐棋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死而复生?”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问道:“为什么他的东西会在韩一树身上?”
唐棋乐道:“他确实是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闲灯的手捏紧了茶杯。
唐棋乐施施然道:“五脏六腑全都碎成渣了,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不过,我那时候正好需要一个肉身来和你们见面,情况紧急,只能将就着唐棋乐的肉身用了。”
闲灯追问道:“那他呢?他去哪里了?”
唐棋乐道:“你师弟肉身虽损,但魂魄还没有消散。我将他的魂魄带在身边,一直到了三个月后,才遇见了一个合适的人。”
那时候,唐棋乐的魂魄已经很微弱了。无字磐石的灵力护持不了多久,有没有一个可以装魂魄的法器,若是放到造化镜中,又怕在造化镜中抵抗不了镜中灵力冲撞,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他一直将唐棋乐的魂魄养在一盏白色的灯笼里,三个月后途径云浮岭,在山脚下遇到了一名小孩。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一名小孩,他身边似乎还有一个行乞的妇人,看模样,两人应该是母子关系。蓬头垢面地妇人已经命在旦夕,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她身边还散落着一个药包,药包里抱的是煮药用过之后的残渣,就算是有药效,基本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尽管如此,女人还是执意要她的儿子将药渣吃下去。
他儿子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看着不像七八岁,到只有五六岁的身形。那妇人见到无字磐石一直站在她们面前,忽然对着他猛地磕起头来。传闻,人在要死之前,天灵盖的阴阳眼会打开,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无字磐石不知道这名妇人是不是看穿了他的身份,只知道她磕的头破血流,哑着嗓子“啊啊”乱叫。
他发现,她是一个哑巴。
无字磐石问道:“你要我救他?”
妇人点点头。
无字磐石道:“可以。只不过,我救回来的人,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儿子。”
妇人茫然地看着他。
无字磐石笑道:“尽管如此,你还是要我救他吗?”
妇人又开始磕头。
闲灯听到这里,打断了唐棋乐的话,问道:“你是说,你把唐棋乐的魂魄塞到了他儿子身体里?”
唐棋乐点头:“是啊。他儿子已经要死了,留下一个躯壳也没什么用。我是征求过他母亲同意的,先说好,这可不是强盗行为。”
闲灯问道:“那为什么我见到韩一树的时候,他要说他是封门村的人?”
“因为那个孩子的记忆还在。”唐棋乐道:“那孩子已经长到七八岁了,我将唐棋乐魂魄放进去的时候,他还保留着仅存的记忆,所以认为自己是封门村的人,一点也没错。”
闲灯道:“那他属于唐棋乐的记忆了。”
唐棋乐摸了摸杯沿,道:“既然忘记了,又何必再想起这一段伤情的往事。我为他取名为树,是希望他能够像树一样无病无灾的长大,前尘往事已经是他上辈子的事情了,记起来又如何,有时候忘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闲灯冷道:“你到想的通透,如果真想你说的那样,在我跌落无妄崖醒来之后,为什么又将他牵扯进来?”
唐棋乐道:“我只是一本顺应天道的预言书,命运做出的选择是我无法左右的。”
闲灯看着他的脸,分明是唐棋乐的脸,但他却从这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以前熟悉的地方。处处透露着高深莫测,处处透露着诡谲,叫闲灯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心生了不耐烦之意。
唐棋乐说话根本就没有说完整,而且到处给他挖坑。他确实是想揪着他的领子问清楚,许多不明不白的地方就这么被他含糊过去了,比如他为什么会救封门村的人?为什么会去云浮岭?为什么要特意化出灵识与兰雪怀见面?当真是为了救他吗?可是他与无字磐石素不相识,对方上赶着救他是什么原因?更别说后面的一堆烂事情,他到底是怎么修上阴山法术的,哪怕是他恢复记忆,这一段的过去也不清不楚,想不明白。还有后来无妄山围剿之后,他跌落悬崖,唐棋乐又为什么要冒充普通修士,在他一睁眼的时候就开始忽悠他。
无字磐石总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去做这些事。
他正烦闷,兰雪怀在门口却是等不及的敲门了。
对方没好气道:“讲完了没?”
听他的口气,有些不爽。
闲灯心里一个激灵,想道:算了,这时候问无字磐石,它肯定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这种法宝修出的灵识没有人性,无悲无喜,威胁这条路子肯定走不通,来日方长,先解决兰若这个醋坛子吧。
他连忙打开门,果然见到了兰雪怀有些发黑的脸色。
“讲什么话,要讲这么久?”
闲灯笑道:“没什么。你渴了吗,我给你倒杯茶。”
狗腿至极,唐棋乐看了都忍不住发笑。
兰雪怀哼了一声,想要进去又拉不下面子,闲灯立刻说:“是我要你进来的,我舍不得你在门口站着,你进来坐坐。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不对,反正这里就只有一个外人,你,唐棋乐,你看哪儿呢说的就是你,你这个外人,自觉起立,把凳子让出来!”
唐棋乐道:“你们夫妻吵架就不要波及到我这个无故人士了吧。”
兰雪怀很受用“夫妻”二字,只是闲灯还有点脸皮薄,这主要是他完全知道,唐棋乐讲这话中的“妻”指的是谁,要是说他是“夫”,那他也可以没脸没皮,说不定还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只是被比作女人就罢了,他也不是没装过女人,只是唐棋乐赋予了这个女人一个妻子的身份,这就让闲灯很尴尬了!
兰雪怀道:“说了这么久,有问出什么吗?”
闲灯看了一眼唐棋乐,说道:“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唐棋乐摸了摸眼角的淤青,倒吸了一口冷气,控诉道:“闲灯,说你重色轻友都是把你往好了说,你看看你现在狐假虎威的德行!”
闲灯乐道:“我就狐假虎威怎么了?”
兰雪怀应景地瞥了唐棋乐一眼。
唐棋乐顿感压力倍增,仿佛说错一句话就要被揍了。他比了个大拇指,道:“黑心夫妻。”
兰雪怀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关于骊山的事情。”
闲灯道:“唐棋乐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对吗?”
唐棋乐叹了口气,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把我的办法藏起来不成。闲灯,你很聪明,我确实有解决办法,当年骊山封山是因为老君的死,老君一死,骊山无主,自然要封山。若你想再开骊山,必要成为骊山之主。”
闲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唐棋乐道:“意思是,你成为骊山之主,代价是你这辈子都只能呆在骊山,哪儿都不准去。不然,你以为老君为什么这一生都没有出过骊山。”
兰雪怀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抓住闲灯的手臂,生怕他一动嘴就答应了:“不行!”
闲灯嘶的一声,道:“小仙君,你捏痛我了。”
唐棋乐见他装模作样地喊痛,实在是难以直视,只能端着茶杯假装自己喝茶。天知道,阴山子被围剿的时候,定海昆仑扇魂魄把他撕裂都没听过他喊疼,怎么这里捏一下就疼了?
唐棋乐心中吐槽道:咋了,捏到你魂魄不成了?
兰雪怀面容冷峻,斩钉截铁道:“不行,绝不可能。除了这个办法,还有没有其他的。”
唐棋乐双手一摊:“我没了。要不然你们自己去想想办法?”
兰雪怀饱含杀气的眼神狠狠地剜了一眼唐棋乐,吓得他后退了一步,讨饶道:“我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要想定南海,只有定海昆仑扇能解决这个问题。定海昆仑扇的精魂就在骊山,可是骊山不开谁也拿不到啊……”
闲灯心里猛地一跳,想道:兰若肯定是不愿意我一辈子都被捆死在骊山的。
唐棋乐一边擦汗一边安慰道:“小仙君,你别着急。这样,你看,你换个思路想一下,虽然闲灯是不能嫁去蓬莱仙岛了,但是你可以选择做上门女婿嘛……”
兰雪怀脸色飞起一抹红晕,怒道:“你住嘴!”
唐棋乐果断闭嘴。
闲灯听完,捧腹大笑,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因为唐棋乐这么一句啼笑皆非的话被打散了。
唐棋乐见闲灯笑,自己也觉得挺好笑,于是跟着闲灯笑了几声,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又痛的捂住了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闲灯几乎笑的停不下来。
兰雪怀冷道:“你觉得很好笑吗。”
闲灯看到兰雪怀黑气沉沉的脸色,猛地止住笑声:“不好笑。”
他拍了一巴掌唐棋乐。
唐棋乐飞来横祸:“哈哈哈哈哈……哎哟!”
闲灯反水,狗腿地骂道:“说你呢,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唐棋乐捧着半边脸,惊呆了,缓缓改口:“……我觉得也不是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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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a!
去骊山的事情,还是被兰雪怀给制止了。
唐棋乐不敢再提, 闲灯也没有表示什么,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一起忘记了定海昆仑扇的精魄。
二人从唐棋乐的房间离开, 到了客栈楼下,闲灯的脚步顿住了。
兰雪怀自然是要回他的住处的,那自己去哪儿?
按道理说,他也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过往种种也都记起来了, 想要黏着兰雪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可坏就坏在,他说了那么多之后,没有得到兰雪怀一个准确的回答。
对方不回答,他总不能觍着脸上去吧。
虽然闲灯以前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绝了,但是面对这种人生大事,他还是有些胆怯的。
自己客栈里面住了师妃仙和素音,闲灯自从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自己阴山子的身份之后, 现在思考来, 若是再回以前的住处对师妃仙她们就会造成影响。先不说师妃仙那处还有叛逃师门这一件烂事没解决,先说素音就都还在天机变的榜首挂着, 要是修真界这些人打算破罐子破摔来找他, 岂不是连累了那两人。
师妃仙实力强悍, 闲灯有意将她变成自己人, 这样一来也能成为自己的一份力量, 所以目下还是得保护好素音和她。
思来想去, 闲灯犹豫了片刻, 做出了一个决定:要不然,还是睡在唐棋乐这里吧。
反正这个唐棋乐也不是以前的唐棋乐了,无字磐石又不需要睡觉,到时候将他赶到外间去,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想好了之后,闲灯道:“兰若,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兰雪怀侧过头疑惑的盯着他。
就送自己到这儿?
闲灯什么意思?
他难道不跟着自己一起回去吗?
闲灯尽可能自然道:“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兰雪怀隐约察觉不对,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闲灯道:“不是什么大事。”
兰雪怀问道:“你要在这里处理?”
闲灯把自己的考量说了出来:“我现在不方便回以前的住所,怕素音她们被发现,所以暂时住在唐棋乐这里。”
兰雪怀的脸色一下就拉下来了。
闲灯连忙住嘴,可惜迟了,兰雪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要住在唐棋乐这里?”
他其实更想说,你这儿想法是不是欠妥当了?
闲灯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之前把他压在水里面告白的人是别人?既然不是别人,为什么再说了那些话之后,现在又要来划清界限?
考虑到闲灯已经恢复记忆,兰雪怀心中疑虑陡生,问道:“你故意的?”
闲灯心里咯噔一声,想道:来了,这个熟悉的句子!
“不是故意的……”闲灯道:“兰若,咱们话说明白,你想说我什么是故意的。”
兰雪怀冷着脸道:“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住在唐棋乐这里。你自己之前说过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这话说的,十分有质问的意思。
闲灯一想就想明白了,主要是他也纠结这一点呢。
他的表白并没有挑在最好的时候,还没等到兰雪怀回答,就被修真各派围攻了一遍,此后回到住所,又急急忙忙地解决了师妃仙的事情,唐棋乐又在这时候到访,一直忙到现在,一刻都没停歇过。
以至于兰雪怀的回答是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收到。
闲灯踟蹰了片刻,问道:“那我能去你住所吗?”
兰雪怀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闲灯现在知道他的性格了,没说拒绝就是接受。兰雪怀又不会给人递台阶下,如今这个就是同意了。
他美滋滋地跟在兰雪怀身后,到了兰雪怀的住所。闲灯累了一天,一进客栈,兰雪怀就让客栈小二准备了沐浴的热水,白色的中衣放在了木桶边上,闲灯感慨一句兰雪怀的心细,也懒得道谢,直接钻进木桶里享用了。
闲灯有很久都没这么放松,惬意地泡在热水中,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心里还想到,要是这时候有杯酒喝就好了。
兰雪怀在外面等了三刻钟,没听到屏风后面的动静,他在心中纠结了一番,没想好要不要去看。
若是屏风后面是其他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闲灯。
他二人的关系跟普通朋友本来就不同,兰雪怀虽然没有把闲灯当一个女人来看,可是这么贸贸然地进去……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
兰雪怀心道:我在坐一会儿,然后就去找他,他应该已经穿好衣服了。
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寒冷,再热的水端上来,这时候也快冷了吧。兰雪怀还是没听到屏风后面有什么动静,别说是穿衣服了,这回就连水声都没听到。
这下,他是真的坐不住了。
兰雪怀起身看去,发现闲灯已经坐在木桶里睡着了,他头发半干半湿的垂在两侧肩上,睡着的他脸上少了些苍白阴冷,多了几分稚嫩。
兰雪怀心道:真是个白痴,这样都能睡着。
他弯下腰去抱闲灯,这一个动作把闲灯给惊醒了。
他一醒来就看到兰雪怀近在咫尺的脸,首先被一张俊脸给惊到了,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兰雪怀准备把他抱出浴桶。
闲灯就算是再厚脸皮,这时候也被兰雪怀这个动作个吓得不轻,瞌睡全无,险些一个鲤鱼打挺从浴桶里面蹦出来:“别别别别!!!”
闲灯死死按着兰雪怀的手,一张脸涨的通红。
兰雪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闲灯百思不得其解,心道:兰若怎么一点表现都没有?
据他所知,兰雪怀是个脸皮极其薄的人,就是他脱件外套,对方也要赶上来骂一句不知羞耻。
现在怎么回事??
闲灯惊悚道:“小仙君,你、你先出去,我自己穿,我醒了我醒了!”
兰雪怀似乎不相信:“你真的醒了?不会再睡过去吧?”
闲灯摇头:“不会不会!”
兰雪怀将信将疑地松了手,闲灯看他出去之后,火速穿好了中衣,披了一件外套。客栈的小二又敲了房门,原来是第二桶热水烧好了,闲灯自觉地打开门,放店小二进来。
那店小二放下木桶之后,疑惑地看了一眼闲灯,又疑惑的看了下兰雪怀,大概是没想到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
闲灯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转头便对兰雪怀说:“温度差不多,可以了。”
兰雪怀却用一种古怪地眼神盯着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闲灯没觉得自己给兰雪怀试水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兰雪怀本来就是一个小姐脾气,二人在一起,也总是他多让着对方一些。试试水而已,这种照顾人的方式几乎都深入闲灯的骨髓了。
闲灯看他半天没动,站在屏风的另一侧,心里很奇怪,暗道:水温都给他试好了,他怎么还不动?难不成还要我为他解衣服不成?
转念一想,闲灯又道:他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说不定真等着我来动手。也罢,左右这里也没有别丫鬟给他使唤,只能委屈本人了。
闲灯上前一步,伸出手,双指扣着他的腰带,轻轻一挑,腰带就能被他挑开。
他做的心无杂念,并且浑身疲惫,只盼望伺候好这个小祖宗之后,自己能迅速爬上床睡觉。哪知道还没等他把兰雪怀衣服脱了,他的腰忽然就被对方狠狠往怀里一搂,闲灯身高不及他,直接懵着脸撞进了他怀中。闲灯抬起头,正想问怎么回事,兰雪怀便扣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实在是来势汹汹,毫无防备。
闲灯直接被他咬了一口,眉头紧紧地蹙起,作势就要推开他。结果他的双手一有动静,兰雪怀就察觉到了,直接将他的两只手并在一起,捉住了手腕。
这样一来,闲灯便反抗不了,被他结结实实地吻住了。
兰雪怀又凶又狠,闲灯躲闪不及,尚未学会如何换气,对方就离开了他的唇,辗转往下,在他的脖子处用力的咬了一口。
“好痛!”
闲灯嘶地喊出声,脸色已经如同充血一般变红了。
他的脖子又长又细,肤色很白,嫩生生的,咬一口就出现了一个明晃晃地牙印,遮都遮不住。兰雪怀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之后,复又吻上了闲灯的双唇,这一次不仅仅是压着他的唇亲,而是撬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吃住了他的舌头。
闲灯闷哼一声,被迫吞咽了几次,还是觉得口中湿湿润润,吞不干净,多余的水便从嘴角溢出来,兰雪怀抽空用拇指替他抹掉,顺势又按住了闲灯的脖子,五分用力,十分具有侵略性地令他倾向自己。
闲灯不知道兰雪怀为什么这么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少年时期,那时候兰雪怀单纯可爱的像一张白纸,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不过是码头分别时他在他额头上落下的一个比羽毛还要轻的吻。哪有现在这样又吃又咬,凶得闲灯毫无招架之力。
闲灯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他一被亲就腿软,止不住往下滑,全靠兰雪怀抱着才没坐在地上。头被兰雪怀按着,也动不了,只能乖乖地被吻,最吃不住的时候,也只是喘息的厉害一些。
这个吻既缠绵又漫长,既凶狠又霸道,像是讨债,也像是报复。
足足过了半刻钟,吻势减缓,兰雪怀亲够了之后,又在他嘴上依依不舍地啄了一下,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闲灯看东西都看不清了,双眼全是泪水,朦朦胧胧,连忙揉了两下眼睛,退后两步。他双唇水滟滟的,微微红肿,靠近嘴角的边上还被咬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兰雪怀提醒道:“衣服穿好。”
闲灯低下头,这才发现中衣在刚才的缠绵中蹭开了大半,难怪不得这么冷。他竟然完全没发现衣服被蹭开了,实在是心有余悸,方才看兰雪怀那个凶巴巴地样子,闲灯险些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摁倒床上了。
他嘴里打结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又去试了试水,发现水温还是热的,连忙道:“你先洗吧。”
闲灯硬着头皮开口说了一句,匆匆忙忙合拢自己的衣服,往里间跑。
太凶了!
闲灯脑子里不止一次冒出这么念头。
实在是太凶了!
他想道,兰雪怀不仅仅是凶,而且越来越让他看不透,越来越觉得难以猜测!
怎么回事?闲灯坐在床上扪心自问。
特别是在他恢复记忆之后,兰雪怀就变得愈发强势,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对方占有欲太强,令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就像是刚才,莫名其妙地就吻他,气氛也没有,招呼也不打一声,当然,重点是……
自己被吻的太丢人了吧!
闲灯捂脸,终于找到自己最不甘心的地方了。在他心中,自己是比兰雪怀懂很多的,更何况兰雪怀还躺了十年,按道理来说,他的人生经验可比兰雪怀多,甚至,他都想好了,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定要和兰雪怀进行一下人生的探讨——这个探讨,必然是自己教他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
作为一个又酷又帅修真界闻风丧胆地大魔头,被吻的双腿发软?说出去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不行不行!
闲灯站起来,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心道:我一定要扳回一局才行。
最起码,要从兰雪怀口中听到他对自己的心意吧!思及此,闲灯暗下决心,今天他就要来撬一撬兰雪怀的嘴。
他想通之后,立刻下楼叫了店小二,拿了两坛好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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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被锁,总之大家抓紧时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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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
酒,闲灯不太会喝。
小时候在骊山的时候, 老君从来不让他们接触酒, 喝的最多的是老君烧好的凉白开。
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在小乘听法会的时候, 闲灯和唐棋乐两人尝鲜,一个怂恿一个,在众人认识的新好朋友的拥簇下,一群少年坐在钱塘的菜馆子里, 七八个人叫了一坛桃花醉, 一人到了一小杯,一口喝下去,众人的脸色全变了。
唐棋乐则是一口把酒吐了出来,辣的眼泪直掉,猛地给自己灌了两大碗白开水,症状才稍稍缓解。其他少年表现各有不一,总之头一次喝酒, 没人觉得好喝就是了。
唯独闲灯, 他这人从小就有点儿死要面子,就算是难喝, 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出丑, 硬是撑着把这口酒给咽了下去, 其中滋味可见一斑。
少年们看到他如此厉害, 纷纷惊叹, 围着闲灯就开始一通夸赞, 闲灯心中虽翻江倒海, 但是对夸赞是很受用的,到也没白费他喝这么一口。
之后的喝酒次数就更少了,第一次喝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倒不是说不能喝,就是喝得少。
后来,闲灯记得他在桃花逐水还喝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喝断片了,记不起来醉后发生了什么事。今日可不能喝的太多,要不然没等兰雪怀醉,自己先醉,那怎么行?
闲灯接过店小二的酒,打开窗看着外面的天气,又叫了点热腾腾的饭菜上来。
兰雪怀沐浴完毕的时候,闲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的房间位于整个客栈最高的地方,在四楼的走廊尽头,推开窗,外面还有个十分别致的小亭子,架空在阁楼上面,很有些雅趣。
闲灯此刻正坐在小亭子里,桌上是冒着热烟的炖鲈鱼,白嫩嫩的汤汁咕噜咕噜地翻滚,小小的铁锅之下还有几道下酒的小菜。
他给自己到了一杯酒,看到兰雪怀,装作无事发生,仿佛完全忘了刚才的那个吻,热情的招手道:“小仙君,你过来!”
兰雪怀脚步顿了一下,忽然回到了屋子里。
闲灯招手招到一半,略感尴尬,摸了摸鼻子,心想:不会吧,他难道这么厉害,还没过来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没过多久,兰雪怀又出现在连接了亭子和房间的一段走廊中,这段走廊很短,并且只能从兰雪怀的房间出来,十分隐秘,兰雪怀抱着一件狐狸毛的斗篷,一过来就给闲灯盖上了。
闲灯被鲈鱼的热气烤着,没觉得多冷,直到兰雪怀给他披上外套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冰冷。
兰雪怀道:“现在是什么天气了,还敢穿这么一点就出来。”
闲灯道:“我都快忘记现在是几月了。”
他第一次醒来时,正是入春的时候,中间他男装女装乱穿,连自己性别都快搞不清楚了,哪儿还有心情搞天气。
如今,他往右边一看,灰蒙蒙地天气已经开始下雪。晋州城是北方的大城,一下雪就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在半空中,被风吹的四下乱飘。
闲灯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骊山一年四季如春,下雪也只是一些小雪花,而且那根本就不能叫下雪,那就叫敷衍了事!
他站起来,很是新奇地用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手心里,紧接着又落下许多的雪片,在他的手里渐渐堆积起来。
“好大的雪,我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
兰雪怀道:“大雪,只会加重晋州百姓撤离的困难。”
闲灯的手立刻收了回来,他看着兰雪怀,问道:“你很担心。”
兰雪怀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
闲灯心道:是了,他与我不一样,他是小清洞天长大的人,心系苍生几乎都成了他做人的本能了。
兰雪怀反问他:“你担心吗?”
闲灯道:“我不担心。”
他倒了杯酒给兰雪怀,挑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兰雪怀停顿了一下,说道:“没有。”
闲灯道:“我不想骗你,所以我才说的实话。老实说,你觉得我冷血也好,不可理喻也好,晋州三十万百姓,说白了与我何干?他们是为我做了什么,还是我欠了他们什么,值得我以性命去救?若是放在两年前,我兴许还会干一干这种傻事,但显而易见,我两年前做过同样的事情,不过得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名声,连死都死的那么不体面,死后还要被万人唾骂,谁知道这三十万人里面有没有人骂过我。”
他道:“我已经在一个坑里面摔了一次,总不会再跳回去继续摔一次。”
兰雪怀问道:“两年前各门派围剿你,你为何不还手?”
以闲灯的实力,就算仙门各派以人数取胜,也不至于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最后被一剑穿心,连个躲避的动作也无,直接就滚落了阴山裂缝中。
这是兰雪怀最疑惑的地方。
闲灯拿起他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白生生的,里面还有鲈鱼上最鲜嫩的一块肉。
“因为阴山裂缝不是第一次裂开,两年前它也裂开过一次。”
兰雪怀道:“为何?”
闲灯:“我不知道。”
他眼神落在兰雪怀的酒杯里,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兰若,你不喝酒吗?你慢慢喝,我慢慢讲给你听。”
兰雪怀果然没察觉到闲灯的心思,听罢,又喝了一杯酒。
闲灯给他倒上之后,说道:“你不是知道吗,无字磐石一直都在我这里。当年我去无妄山的时候,它曾经给我过提示,就是关于阴山裂缝的。”
无字磐石是一本无字天书,因此闲灯当年失去记忆之后,也觉得它十分神奇,但不知道来头。此后,隔一段时间,无字磐石中便会出现一句话,每一句话,都预示着人间的变化。起初,闲灯并不在乎,但是等到他发现,未来真的如同书中的字一样正做着细微改变时,他终于无法无视这一本预言天书。
而阴山裂缝的煞气泄露,是无字磐石上面出现过的最后一句话。
“两年前,我不太把阴山裂缝放在心上,对自己十分自信,总觉得可以凭借自己把裂缝重新封印。为此我找了很多阴修,我当年的想法和你们现在是一样的,无妄山上的结界是好布置,但是洛水河中的结界需要大量的阴修共同封印。结果就是这个举动,被修真界一棍子打成我要对付他们。不由分说就集结了一帮人来围剿我。”
后面的话,闲灯就没有再说了。
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要拿出来添油加醋的说一番,自己多么多么可怜,多么多么弱小,以此博得同情。不过今日他志不在此,撒娇的事情要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兰雪怀给灌醉。
不过,就算是闲灯不说,兰雪怀也能从他看的卷宗上面,以及修真界众人对那年围剿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战况多么激烈。
倘若没有度星河的那滴心头血,闲灯又如何应付自如?
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不敢细想。
兰雪怀喝了几杯闷酒,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年少时豁出性命也要救的人,和他出生起就扛在肩上的名门正派的道义,在此刻无比纠结的缠绕在兰雪怀心中,令他不得不多喝了几杯。
闲灯眼见兰雪怀乖乖上钩了,心中一阵窃喜,倒酒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他给自己弄了一碗鱼汤,夹了几块肥美的鱼肉在嘴里,鱼肉口感嫩滑,入嘴即滑,汤汁鲜美可口,抬头又能欣赏到兰雪怀面颊微醺的脸蛋,可谓是美人美酒,人生最畅快不过如此。
闲灯一面赏人,一面赏雪,又嚼了嚼兰雪怀这个名字,认为他母亲很有先见之明,取得是真的不错。人如雪一般纯洁,也如雪一般孤寒,当真像极了他。
他兀自沉迷在雪景中,终于等到了兰雪怀支撑不住,右手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犯晕。
闲灯见此,两只狐狸耳朵都快跟着竖起来了。
醉了?
他的尾巴摇的十分欢畅。
闲灯连忙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把凳子拖到兰雪怀身边,用手戳了一下兰雪怀的脸颊。
“小仙君,呼!”
他吹了下兰雪怀额前落的两缕发丝,兰雪怀依旧是没有一点动静。
“真的醉啦?”闲灯稀奇极了,他查看了一下兰雪怀,喝的不少,一坛酒都快见底了:“酒量也不差嘛,难道背着我偷偷练习过?”
兰雪怀醉了之后很乖,几乎是立刻就要睡去。闲灯哪儿能这么轻松的便宜了他,好不容易把人灌醉,当然是要好好的审问一番。
他捉住兰雪怀的手臂,兰雪怀没了支撑点,身子倒向一边,闲灯接住他,轻声问道:“兰若?听得到我说话吗?”
过了半天,反应迟钝的兰雪怀才开口:“听得到。”
闲灯心中窃笑不已,故作严肃道:“你听得到就好,我问你,为什么故意靠在我身上?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他学着兰雪怀的样子质问兰雪怀,想要他也尝尝被诬赖之后百口莫辩的感觉。
谁知道兰雪怀不按套路出牌,不但不想他那样认怂,而且还肯定的点点头:“对!”
闲灯:???
对什么?
什么对??
兰雪怀说完这个字,便反客为主,将闲灯揉吧揉吧成了一团,抱进了自己的怀中,还毫无章法地在他嘴上乱啃一通。一回生二回熟,闲灯都不觉得惊讶了,只是兰雪怀这么一咬,又没找对地方,他的下巴都被咬出了一圈牙印。
“你对什么对啊小仙君!”闲灯挣扎着要起身,兰雪怀仿佛察觉出了他的意图,把他抱得更紧,直到闲灯动都动不了。
闲灯欲哭无泪,心想:兰若怎么回事,喝醉之后脸皮这么厚,他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他正挣扎着,耳朵贴到了兰雪怀的心口,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闲灯忽然停了下来,诧异片刻,又想:他在紧张吗?
兰雪怀像个抓着自己心爱玩偶的小孩,目光坚毅,神情严肃,任凭外面如何风吹雨打,反正死不松手。
闲灯不由好笑出声,说道:“兰若,你心跳声好快,你是不是害羞了?”
兰雪怀抿着唇沉思片刻,半晌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一点点。”
太可爱了!
闲灯被他这个“一点点”的软糯声音毫无抵抗力,又有点腼腆又有点酷酷地,闲灯叹了口气:“我的天呐……你可别再跟我说话了。”
再这么说两句,恐怕自己就要狠不下心来欺负他了。
闲灯定了定心神,说道:“你先松开我,我跟你玩个游戏怎么样?”
兰雪怀一口否决:“不玩。”
闲灯:……
“为什么不玩?”
兰雪怀酷酷地说道:“因为我要抱着你。我没空玩。”
……诚实的令人发指。
闲灯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吧,那你抱着我玩怎么样?”
这个意见提的不错,兰雪怀醉醺醺地脑子里倒是听进去了,并且认真的考虑了一番,觉得可行度高。
闲灯煽风点火道:“你看,你又能抱着我,又能跟我玩,不是两全其美吗?”
说动兰雪怀了,对方手一松,放开了闲灯。没等闲灯坐直身体,下一秒,他就被兰雪怀抱在了怀中,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闲灯心道:还好还好,我要比他矮一些,不然这个小鸟依人的姿势还真是做不出来。
他咳嗽一声,说道:“兰若,现在要玩游戏了,这个游戏呢,很简单,我说一句话,你跟着我说一句,知道吗?”
兰雪怀问道:“奖励呢?”
闲灯:“你怎么醉了都这么精明?”
这人!
自己还真是在他喝醉的时候都治不了他。
闲灯松口道:“好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兰雪怀道:“你亲我一下。”
闲灯想道:这算什么给他的奖励,这不是便宜我吗?
“好说好说,这个简单。”他吻了一下兰雪怀的嘴唇。
兰雪怀点点头,闲灯道:“现在可以开始玩游戏了吧?好,我要说第一句了,兰若,你听好了。”
兰雪怀紧紧地盯着他。
闲灯毫不怯色地回望着他的双眼:“兰若,说你喜欢我。”
兰雪怀重复道:“你喜欢我。”
闲灯道:“不是你喜欢我,是我喜欢你。”
兰雪怀重复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闲灯:……
细细评味一下自己的话,好像兰雪怀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不对!
他是要听兰雪怀对他表白的,现在怎么能被兰雪怀牵着鼻子走?
闲灯心道:我得下一剂猛药。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学着兰雪怀的口气命令道:“兰若,说你爱我……不对不对,是我爱你。”
兰雪怀道:“我没听清。”
他双眼茫然,仿佛真的没听清。
其实闲灯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也全红了,说的跟蚊子似的,不怪兰雪怀没听见。
闲灯提高了声音,道:“我说我爱你。”
兰雪怀疑惑地皱着眉头,摇摇头:“听不见。”
闲灯诧异道:“这都听不见?”
第一次说爱你的时候,他说的很生涩,好像从来都没说过和两个字,其中饱含的情谊和承诺几乎将自己的心脏都给撑满了。说第二遍的时候,比第一遍要熟练许多,仿佛将爱你这件事深深地刻在了心里,再说出来就是一件自然无比的事情。
闲灯说第三遍的时候,他已经顺利的吐词清晰,这两个字和他浑然一体,爱他的事实说出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他笑道:“我说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很爱你——”闲灯像个聒噪地知了,不停的重复:“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我爱你!这下听到了吗?”
闲灯心道:再听不到就是故意的了!现在总能好好地重复一遍了吧。
谁知,兰雪怀严肃地点点头,道:“听到了,我同意了。”
闲灯:?
同意什么?自然是同意闲灯这一串表白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兰雪怀套路了,哭笑不得。
“你这人!你就不能满足我一次,让我一次吗!”
闲灯正想好好地“教训”一下对方,却不料兰雪怀忽然捉住他的手,与他额头相抵,虽然醉着,但说出来的话无比清晰:“那你听好了,我爱你远超过你的想像,比你眼里看到的星星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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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法三章
兰雪怀说完之后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闲灯半扶着他, 将他带到了床上去。房间里已经被店小二清理过一遍了, 两个木桶也被拿到了楼下, 地上的水渍干干净净,窗户半开着,外面的雪花飘进来了不少。
闲灯给兰雪怀盖上被子,又去关了窗户, 伸了个懒腰之后, 自己也睡到床上去了。
他一上床,兰雪怀的手就伸了过来。
闲灯被他抱得猝不及防,没动,而是问了一句:“你醒了?”
兰雪怀闭着眼睛没说完话,看起来是晕得很,但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闲灯转了个身,顺其自然的钻到了兰雪怀的怀中, 双手抱住了他的腰:“你抱着我不热吗?”
他身体偏寒, 体质又怕冷,以前在无妄山一个人睡的时候, 到了冬天, 一晚上都不敢动一下——因为睡觉的时候只有自己身体贴着床的部位是暖和的, 其他无论什么地方都冰冰凉凉。
现下和兰雪怀一起睡, 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这一觉从来没睡得这么好过, 早上兰雪怀起来好久之后, 他都还在赖床。
晋州的事情又多都乱, 闲灯起床看到兰雪怀还在,颇为诧异:“你怎么没走?”
这几天,他耽误兰雪怀太多时间了。放在之前,晋州这边乱起来,他是根本看不到兰雪怀的身影的。
兰雪怀坐在他对面,脸色有点不好。
闲灯喝了两口粥,兰雪怀犹豫了很久,问道:“我昨天喝醉了?”
闲灯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兰雪怀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我说了什么?”
闲灯心里一顿,噗嗤一声笑出来。
兰雪怀紧张地险些站起身,“你笑什么?”
闲灯摇摇头。
兰雪怀对昨晚上喝醉的记忆不完整,也不是说完全记不起来,但只有零星半点,想起来也足够自己后怕了。
他不会乱说了什么不该说东西吧?
闲灯闷头吃饭不说话,他越不说话,兰雪怀心里的疑惑就越多。
不过,没等兰雪怀质问,闲灯说起了另一件事情:“仙门各派的人今天都应该准备好了吧。”
兰雪怀坐直了身体。
闲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再等两个时辰,中午的时候我便去找他们。”
他说完,起身换了一套衣服。这套衣服和他以前穿得到有几分相似,黑蓝相间,无故透露着一丝阴邪的气息。
兰雪怀道:“你真要杀了他们?”
闲灯问道:“小仙君,你说呢?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不成你要阻止我?”
兰雪怀没说话,闲灯忽然站在他前面,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如果你藏在心里,我就永远不知道你想什么。”
兰雪怀等了一会儿,开口:“封印无妄山需要大量的灵力,当年——”
“当年杀了叶雨的都是大门派,仙门世家,我说的对吗?如果我现在要杀了他们,是不是就会让修真界损失很多战力?兰若,那你觉得我该杀吗?”
声音稍稍有些提高。
闲灯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开口:“对不起。”
兰雪怀看着他,闲灯连忙重复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
他抱住兰雪怀,像是示好:“我不该问你这个,是我不好,我没有要你做选择的意思,这件事情跟你无关,你当做没看见吧。要不然,你当我没说过吧。”
闲灯心中懊恼,又暗道自己不会说话。
兰雪怀本来就和他不同立场,他父亲是明德真君,如今自己要杀仙门中的人物,他就是夹在中间最不好做人的一个。
但是叶雨的仇能不报吗?
不可能。
当年叶雨是如何死的,如何魂飞魄散的,他记得清清楚楚,恢复记忆之后更是一刻都没有忘记。
兰雪怀道:“你不必跟我道歉。”
“要的。”闲灯闭上眼:“要道歉的,你不要生我气。除了这件事,以后我事事都听你的。”
兰雪怀放在他身上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闲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过云鹊,带了一把伞,撑开伞就下了楼。
兰雪怀望着他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手渐渐地捏紧了,他到底失去了闲灯十年,这中间有什么人和他走了这一段人生,又在他心中留下了什么回忆,他一概不知。
闲灯这边下了楼,抬头一看,外头的风雪依旧很大,他慢慢地往明德真君下榻的客栈走去。快到的时候,他在路上遇到了陈莲生。
陈莲生穿得像个毛茸茸的熊,把自己裹成了一团,手上抱着一个汤婆子,边上还有一个婢女给他撑着伞。
看到闲灯,陈莲生招手道:“闲灯!”
闲灯停下脚步,隔着大雪看着他。
一张嘴,吃了一口的雪,他呸呸呸了几声,陈莲生跺跺脚,追了上来:“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理我?”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他总觉得闲灯现在的气质很冷,很疏离,跟以前有着天壤之别。不过陈莲生天生就少一根筋,就算闲灯的气质大变,他也没察觉出什么问题,陈莲生问道:“我昨天去你的房间找你,只看到了韩一树,没看到你,你跑哪儿去了?”
闲灯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有事!”陈莲生道:“你是不是跟仙门各派约架了,你疯了呀,那天就提醒过你了,你就算要面子也不用这么入戏吧,还真把自己当阴山子了?我跟你说,你打不过他们的,你还是早点认错吧!”
闲灯笑了一声:“何以见得?你是来给我通风报信的?”
陈莲生点点头:“虽然咱们之间过去有点儿矛盾,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还是一个不错的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所以我来提醒你,唉,算了,现在提醒你都晚了,昨天他们就已经找出了一群人,我看是要对付你。毕竟,他们总不可能白让你杀,你这样,你跟我来,我找我父亲解决办法。我父亲有人,你只要跟他们在一起,仙门各派就不敢动你!”
闲灯道:“你父亲?”
他想起来了,陈莲生的父亲陈遇春是个有野心的人物,当初把他弄过去,不就是为了在这一场乱子中坐稳他一派之主的地位吗。陈遇春手下却是有不少野派人物,只是这些野派人物虽然听陈遇春的话,但陈遇春到底差了一点实力,修仙者本就幕强,陈遇春就算是现在用金钱压制住了这批人,等到以后他们实力越来越强,陈遇春说的话还管用吗?
陈遇春自己恐怕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急不可耐的找了一个和阴山子有些相像的人物,想借阴山子的名头,放在门派中威慑野派修士。这批修士大都是阴修,对阴山子自然是尊敬非常,崇敬非常的。
陈莲生道:“对,我父亲和他的人已经赶来晋州了,只是现在还在城门外面,没进来。”
闲灯道:“他来了?”
陈莲生道:“我父亲的修士,阴修为多,他们正派人物怕煞气,我父亲他们可不怕。到时候阴山裂缝一开,谁赢谁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闲灯道:“你父亲有多少人?”
陈莲生挠挠头:“不知道,几千人应该有吧,否则他们早就到晋州了,就是因为人多所以过来的才慢。”
闲灯一听有几千人,眼珠子一转,忽然道:“陈莲生,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陈莲生道:“什么交易?你还是先保证自己死不了再说吧!”
闲灯道:“不,这个交易准确来说不是跟你做,而是跟你父亲做。”他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用手指虚虚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将这一张纸撕下来,递给陈莲生:“你把我的话带给你父亲,如果他要合作,就让你来找我。”
陈莲生光明正大的打开着这张纸,准备看里面写的什么,结果这张纸被加过符咒,他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再抬头的时候,闲灯已经不见了。
而明德真君下榻的客栈中,人声鼎沸。
客栈的后面有一片空地,之前应该是一个水榭台,中间有个不用的戏台子,面积挺大。下面的水已经干枯完了,毕竟晋州城的百姓已经撤离了出去,客栈没有人打理,自然有些地方就荒凉了不少。
晋州里面,当初围剿过阴山子的门派都在客栈中了。
众人等了一个上午,大门忽然咔哒一声响了起来,声音虽小,但是客栈内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忽然间,大门被砰地一下踹开。
门外,站着一个阴冷邪肆的男人,面容苍白,唯独嘴唇殷红,穿着一身黑衣,正是闲灯。
没恢复记忆前,闲灯在众人面前路面,往往都穿着一件劲装短打,并且总是把自己的头发扎起来,用一根簪子固定。那个打扮看着十分乖觉,因此也没人把他往大魔头身上靠,如今这一身打扮,不怒自威,跟曾经掀起修真界腥风血雨地阴山子一模一样,再加上这里站着的又是当年经历过无妄山围剿的人,见到他,纷纷双腿不自觉发软。
明德真君见到他,温声道:“你来了。”
像是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闲灯也给足了明德真君的面子,十分尊敬地拱手,嘴角却坏坏地勾起,“大哥。”
明德真君听到这个称呼,险些脚下一滑,硬着头皮道:“说笑了说笑了,上来坐吧,位置已经给你备好了。”
闲灯的这两个字一出,下面窃窃私语。
“什么大哥?”
“他怎么管仙尊喊大哥?”
……
唐棋乐捂脸,暗道:这小子……给他恢复记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现在一肚子坏水,无法无天,管都管不了了!
明德真君自然听得到下面的说话声,并且众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他,他不解释都不行。
好在闲灯替他化解了这个尴尬,没等他解释,闲灯便嚣张自如地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上,定海昆仑扇在他的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他漫不经心道:“我叫一声结拜义兄的为大哥,没什么问题吧?诸位有什么意见可以大胆的说出来,反正我不会听,你还要倒霉,有人想说吗?”
此时,底下洗剑门的掌门沈云问兰舟道:“仙尊,你何时与这个魔头结拜了?”
明德真君道:“这说来话长……”
闲灯笑道:“你们仙尊还要喊我一声义弟,你叫我魔头,是不是有点儿对不住仙尊?”
沈云跟闲灯素来有仇,闲灯昨天还打伤了他的儿子,他憋了一肚子火,被闲灯一挑衅,彻底憋不住了:“你!”
闲灯冷眼道:“我什么我?人呢?”
他目光在众人面前冷冷地扫了一圈:“没准备送人?你们的意思就是一起上黄泉吗?”
唐棋乐道:“闲灯,人是有的。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们的条件,鉴于我太了解你这人,说反水反水,阴晴不定,所以我们跟明德真君商量过,要立字为据,约法三章。”
明德真君惊讶道:“啊?还有这事吗?”
唐棋乐扶额道:“我刚想的,你这时候能不能不要跳出来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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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真正的吃醋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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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
明德真君恍然大悟,合掌道:“抱歉, 你继续说。”
闲灯道:“不用说了, 我不干。为什么要跟你们约法三章?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今天这里的人就能不死吗?”
话音一落,众人心里一惊,骇然道:他什么意思,出尔反尔吗!不是说好交人就合作的吗?
闲灯往下一看, 便看明白他们的意思, 笑吟吟道:“我有说过这种话吗?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合作嘛,那倒不一定了。你们要是交了人,兴许我会考虑考虑,不交人,就是死路一条。我现在说得够明白了吗,还有人不懂吗?”
闲灯恢复记忆之后, 身体中曾经失忆时用不熟悉的灵力也跟着翻滚, 威压十足,一番话说出来, 竟然没有人敢吱声。
毕竟闲灯这话说的也没错, 现在是仙门各派的求他, 上赶着把自己门派中的人交出去给闲灯宰割, 自然是没有谈条件的能力。况且凭借闲灯的能力, 要他们这里所有的人死似乎也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无妄山脚下本就是他的地盘, 就算有天机变和明德真君……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仙门中如今最富有盛名的兰雪怀——众人是不指望了。
要说正事传的不快,那种风流趣事在仙门中却是插翅膀飞的,那日兰雪怀跟闲灯在河里不清不楚的一幕经过一两日的发酵,已经被传的极不堪入目,明德真君的儿子不幸被魔头染指,正是近来众人扼腕哀痛的一件大事。
兰雪怀必然是不会为了他们跟闲灯闹翻的,此人已经被魔头蛊惑,那天看着他们挨揍都不帮忙,更别说今日他还默许了闲灯“滥杀无辜”,索性眼不见为净,连人都不来了。
因此,唐棋乐这话说出来就被拒绝,也是在众人的理所当然之内。
众人有些是脸皮薄,有些气红了。
也有些事不关己不痛不痒的,觉得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同门有些丢人,认为他们当年敢杀叶雨,现在却不敢以命偿命,实属懦夫。
不过——唐棋乐是谁,自己上赶着求人还提要求的,古往今来第一人。
他不但没觉得羞耻,甚至厚颜无耻,大言不惭道:“我就知道你会拒绝,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唐棋乐压低声音,道:“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你也替兰雪怀考虑一下嘛。你今天搞这一出,要这么多人的命,你是魔头你自暴自弃无所谓了,那兰雪怀呢?他怎么办?”
“你替叶雨报仇是可以,但是他呢?”
闲灯原本没什么感触的心动摇了。
事关兰雪怀,闲灯不得不慎重考虑。
唐棋乐拿捏住他的软肋了,闲灯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如何约法三章?”
唐棋乐道:“好说。今日各位仙门名士愿意站出来,便是愿意随你处置。但同时,你也要答应,你的条件达成了之后,你要遂我去骊山取定海昆仑扇之魂,镇南海,平阴山。”
闲灯道:“这有何难。”
唐棋乐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爽快的性格。”
闲灯忽然道:“唐棋乐,你是装疯卖傻呢,还是胸有成竹?到现在为止还能笑得出声,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他们?”
唐棋乐道:“虽然话本上总是写魔头到最后都能找到良知,洗心革面,或者忽然善心大发,收手了。不过换成你,我是不会相信你有善心大发的这一天。”
闲灯问道:“我以前不够善良吗?你怎么知道度星河的性子不会在我体内作怪?”
唐棋乐:“足够。但人心总是在变,就算你的心头血回来又如何,下一秒的你永远不可能是上一秒的你。”
他顿了一下,换了一副悲悯天人的脸,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座椅:“况且,人总会死的。一个人死和一百个人死比起来,那一个人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闲灯反问他:“一个人的命不是命?”
唐棋乐笑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人命啊,天下太平的时候是多么尊贵,乱世的时候又是多么卑贱。如果一天要有三十万个人消失,我又如何顾暇一人的性命。”
闲灯不解道:“为何人人都说我是魔头,我看你这个披着人皮的天道比我更无情,更残忍。”
唐棋乐淡淡地看着他:“世人痛恨七情六欲,只因它是软弱无能的,因此有杀妻证道,灭子成仙一说。人有欲望才是人,仙没有欲望才是仙,众人此去求仙,便是要灭人欲存天理。大道孤独,大道无情,闲灯,有一天你也会懂的。”
闲灯道:“少磨磨蹭蹭,我已经答应你了,你们的人呢。”
约法三章之后,下面的人自动散开,露出了闲灯要的修士。距离无妄山围剿的事情过去两年,这些人到没什么变化,一共二十一人,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也有小一些的,看上去才二十出头。
就是这些人,断送了叶雨的前程。
洗剑门的门主沈云当年虽参加了无妄山围剿,但是没有伤过叶雨,他难以相信眼前这二十一人曾经斩杀魔头的英雄好汉,今日就被修真界这么交出去任魔头残杀,如果修真界不能保护他们,那他们当年奋勇杀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且慢!”沈云道,他对明德真君以及天机变说道:“仙尊,此事是否还要考虑一下。这二十一位仙门名士当年是为了黎民苍生才误杀了叶雨,再者,是那叶雨先跟魔头为伍,若不是他执意护着魔头,又怎么会误杀?”
“误杀?”闲灯笑了一声:“你也说得出口?难道你们的剑还能自己飞出去杀人?”
沈云道:“就算不是误杀又如何,叶雨先叛变正道,他既然要帮助魔头,被杀也是活该!”
“笑话。一口一个魔头,一口一个叛变,沈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魔头了?你又有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这魔头的名声不是你们给我的吗,要围剿不也是你们先打上来的吗?敢问我何错之有?”
沈云正色道:“阴山法术为祸人间,这还不是魔头吗?”
“正道杀人杀的少吗?不比我这个魔头少吧。为何我是魔,你就是仙。”
沈云道:“两年前你纠结阴修想要攻打修真界是真!”
闲灯阴森地笑了:“你又是哪里来的证据说我攻打修真界是真?从别人哪里听来的?是了,我知道你们这地的传统,真相不是事实说了算,而是说得人多了就是真相。我说的对吗?”
沈云道:“你诡辩,强词夺理。”
闲灯瞥了一眼唐棋乐,开口道:“我两年前在做什么,有人比我更清楚。”
唐棋乐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明德真君。
正因为清楚,所以更说不出什么理所当然的话拒绝闲灯。唐棋乐就不说了,此人奇奇怪怪,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规律,一会儿帮正道,一会儿又给他这个“魔头”放水,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明德真君与唐棋乐一起,恐怕也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叹了口气,终究没有阻止闲灯。
妖刀云鹊在他的腰侧嗡嗡震动,仿佛得知了自己要见血,兴奋地发出了争鸣之声。
闲灯冷冷瞥了一眼沈云,冷道:“你要是想跟他们一起死,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或者你看不惯我的做法,要用自己换人,展现自己大公无私大义凌然的气度,我也允许你来换。”
二十一名修士的目光落在沈云的身上。
沈云只是看不过去闲灯,与他发生了一些口舌之争,彰显一下自己的不满,要真让他去以命换命,他是不愿意的。他堂堂洗剑门的门主,身份不知道比这些修士高到哪里去,何必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于是侧开脸,沈云哼了一声,拂袖钻进了人群。
妖刀出鞘,站在闲灯面前的第一个修士梗着脖子,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他。
“怕了?”
那名修士吐了口唾沫:“魔头!你不得好死!”
闲灯微微一笑:“眼下看来,你必然是比我先不得好死。”
他顿了一下,缓缓道:“天音阁外门修士林翰烟,你是左手使剑。”
话音一落,不等林翰烟说一声“是”,忽然,一道血柱飙升了三米多远,一声惨叫打破了现场的宁静,林翰烟的整一只左手被齐齐斩断,血舞弥漫,众人侧目,大惊失色。
云鹊斩断了他的左手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扎进了他的心肺,林翰烟睁大眼睛在地上没挣扎多久,便瞪大着眼睛断了气。
闲灯冷着脸望向下一名修士,那名修士尚且年轻,二十出头,见到这一幕早就吓得腿发软,跌坐在地上:“不要杀我!我、我还小,我那时候不懂事!”
闲灯道:“是啊,你还小,不懂事。可是叶雨也不过及冠的年纪,就要被你们万箭穿心,说来,他死的那一日,还是他的生辰。你们怎么没有人对他心软呢?”
他等了片刻,看着这名修士,笑道:“你,当日刺穿了他的喉咙。”
——闲灯都记得!
此话一出,不是唐棋乐惊讶了,就连周围的修士都面露诧异。
若是闲灯念出第一个修士的名字,众人还觉得是巧合的话,那么等他表示在自己记得第二个修士的时候,众人已经打消了巧合的念头。
绝不可能是巧合,他甚至连这个小修士当日的那把剑刺穿的哪里都记得!
果不其然,下一秒,云鹊的刀身就穿过了那修士的喉咙,正如同当日叶雨所受之苦。
闲灯眼中隐隐有血丝迸现,道:“你最该死。”
那一日,叶雨分明有话和他说,却因为喉间这一个伤口,说的断断续续,费力万分,每说一句话,脖颈的伤口便裂开一寸,口中便吐出一口浓血。
要有多痛,多苦,多难熬,多绝望!
二十一人,每一个人的剑当日是什么刺穿叶雨的身体,他都记得,每一张脸他都认识。越杀越恨,是他当年太自信,太狂妄,才会觉得被围剿是一件小事。
是他一意孤行,也害了无妄山上将将踏上阴修之路的年轻修士。
害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害了他们妻儿父母。
唐棋乐曾经问过他,你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时候。
闲灯做什么事都不后悔,这件事情他这样做了,他就要承受此事给他带来的后果。没有谁的人生是一样的,也没有人可以决定你走的人生是对是错。只要你这一脚下去,你的选择如此,这就是人生。
后悔?
他走的路就是他的修行,他的人生就是他的道,何来后悔一说?
但他想起唐棋乐的话,却是捏紧了手中的刀。
后悔……他有。
第二十一修士在他的手下生气断绝的时候,闲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他有悔,悔不该在围剿无妄山的那一天跟叶雨大吵一架,悔不该见最后一面之前,他依旧口出恶言,悔不该在他及冠生辰这一日,害死了他。
他抬头,发觉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与围剿无妄山那一天的雪一样大。
那一日,叶雨头一次对他发火,要他立刻离开无妄山:“你若不离开,又要怎么脱身?就算你和他们说势必要清算一次,那也等来日方长,你现在根本不可能与他们抗衡!”
他举起刀,横在二人之间,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从不争来日方长,只争朝夕。”
闲灯冷眼待他:“你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不想死就给我滚。这句话奉还给你,去当你的浣花宗少宗主,你也来日方长。”
叶雨顿了一下,咬牙问道:“若我也只争朝夕呢!”
闲灯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争便是,与我何干?”
往昔历历在目,闲灯闭上眼,感受晋州的雪落在脸上,将他的脸打湿。朦胧间,他忽然听到有人从很远的地方吼道:“阴山子,你去死吧!”
闲灯睁开眼,往前看起去。以他的反应,迎面刺来这一剑,立刻就能躲开。但是在看到刺他的人是何人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这一剑,便要从他的右肩穿过去。
不过,在这把剑将将挑破了闲灯的皮肉时,一股十分强悍的灵力直接将这把名剑斩断成了两截。闲灯身体一空,往后退了一步,落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
他一愣,连忙回头看,正看到兰雪怀,对方的脸色十分阴寒,盯着送剑之人,冷道:“王掌门,你是什么意思?”
对闲灯忽然发动攻击的正是浣花宗的王掌门,也是叶雨的小叔叔。
当年在无妄山上抱着叶雨的尸身,一个三十多岁的仙门名士,哭得肝肠寸断。现如今,他看到闲灯,依旧是双目通红,布满血丝,剑虽然断了,但依然指着闲灯。
“阴山子,你害我侄儿命丧黄泉,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了吗!”
闲灯冷眼盯着他:“我不要任何人的原谅。我替他报仇,是我欠他的。如今杀他的人已经全部死在我手,我和他便两不相欠。”
王掌门目眦尽裂:“你以为你欠他的还的了吗!若不是你,我侄儿怎么会与魔道为伍,他为你死了两次,我侄儿元神散尽,只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凭什么活着!”
唐棋乐插嘴温声道:“王掌门,那你想要如何呢?当年杀了你侄儿的人现在已经全都死了,闲灯如今要为黎民苍生取定海昆仑扇,你若是执意让他陪葬,岂不是拿百姓的姓名开玩笑?再者,你侄儿自散元神也不过是要护闲灯一程,你又何必在叶雨死后还要与他作对。”
“闲灯方才没躲你那一剑,如果不是兰雪怀赶到,他恐怕就要被你杀了。你可知道他要是死了,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要死?王掌门,大局当前,孰轻孰重,你应该拿捏清楚。”
好一个大局当前,好一个孰轻孰重。
唐棋乐每一句话都砸在他的身上,砸的王掌门步伐沉重,浑身颤抖。是,他们修仙之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苍生永远摆在私人感情面前,以至于人命都不像人命,人命成了最不值钱,最下贱的东西。
王掌门死死盯着闲灯,像是要吃了他的肉,要他偿命,最后却猛地扔了自己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仰天长啸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
唐棋乐叹息一声,回头看着闲灯:“你要杀的人都杀了,事不宜迟,现在就与我回骊山。”
闲灯开口:“稍等我片刻。”
唐棋乐看了一眼兰雪怀,点点头:“你若是有话对他说,尽快长话短说。”
他走后,闲灯看着兰雪怀,问道:“你没有想问我的话吗?”
兰雪怀道:“没有。”
闲灯道:“你说谎。我为叶雨报仇,你不高兴,我说的对吗?”
兰雪怀被拆穿了心思,脸上有些发白。
闲灯忽然靠在他怀中,无比疲惫道:“我这辈子没欠过别人什么,只欠了你和叶雨两条命,欠他的我都还清了。”
兰雪怀抿着唇,虚虚地抱着他。
闲灯道:“欠你的我不愿意还,我要永远欠着你,永远不要两清,要你心里永远都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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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灯只喜欢小兰!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但是有没有人喜欢他那就难说了哈,毕竟长得这么好看,有人单相思也很正常[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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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尾蝶
兰雪怀开口似乎想问,最后看到闲灯疲惫的神情, 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闲灯在他的怀中靠了一会儿, 意识仿佛清醒了一些, 兰雪怀道:“你肩上有伤口,我给你上药。”
闲灯摸了下自己的肩膀,看了眼伤口,道:“上药不至于, 这伤口也太小了, 就是挑破了一点衣服罢了。”
那个小伤口确实没什么大碍,兰雪怀来的及时,王掌门的剑尖只划破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肩膀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现在连血都止住了。
唐棋乐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了,上前道:“要说的都说完了没?”
闲灯开口:“你准备几时去骊山?”
兰雪怀看到明德真君,喊了一声父亲。
明德真君道:“事不宜迟, 就现在吧。”
“现在?”
明德真君看向闲灯:“你还有疑问?”
闲灯道:“我要带一个人去骊山。”
唐棋乐微微一笑:“巧了, 我也要带一个人去骊山。”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声。
·
半个时辰之后, 韩一树被人从客栈里面提出来。
“你干嘛呀!”他张牙舞爪地抱着自己的七星宝剑。
唐棋乐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什么啊, 咱俩还有账没算完呢, 你整我的事情我可没打算跟你一笔勾销。别以为你现在混到明德真君身边做个狗头军师我就不敢揍你了。”
唐棋乐:“等去完这一个地方, 你可以慢慢跟我算账。”
“我要是相信你的嘴, 母猪都能上树了。”犹豫了一下, 韩一树还是决定相信母猪上树:“去哪儿啊?”
唐棋乐道:“骊山。”
韩一树重复了一遍:“骊山?骊山离这里这么远,现在是什么紧要关头,你们怎么要去骊山?”
话音刚落,闲灯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长如玉地白衣少女,周身如仙如冰,气质如霜如雪,正是师妃仙。
韩一树诧异道:“她……醒了?”
闲灯道:“算一算时间,也该醒了。”
唐棋乐开口:“你要带师妃仙去骊山?”
闲灯道:“不错。”
唐棋乐微微抬头示意:“她同意了?”
闲灯道:“不同意还能站在这儿。”
唐棋乐说道:“我是说那个小魔女,她同意你带师妃仙走了?”
闲灯道:“她能不同意吗,我又不像你,专门害人。”
师妃仙的脸上蒙了一块三指宽的黑纱,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双眼,她似乎还不习惯眼盲,听到唐棋乐说话的时候,微微侧耳,道:“唐前辈。”
唐棋乐道:“你还记得我?”
师妃仙点点头,闲灯道:“别废话了,要去骊山赶紧去。”
四人一同下楼,兰雪怀正在一旁等待。看到师妃仙的时候,他用眼神示意闲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闲灯低声解释道:“我要带她去骊山认一件法宝。”
兰雪怀立刻想起了他之前的打算,问道:“锁妖绫?但锁妖绫十分邪气,你确定师妃仙会用。”
“会。”闲灯道:“素音如今已无灵力傍身,我让陈莲生将素音接到了他父亲的账下,在师妃仙跟我们去骊山的这一天,好躲过天机变来找麻烦。师妃仙如身受重伤,灵力亏损,短时间之内想要恢复如初不太可能。她如果想要保护素音,保全自己的安危,势必要走一走邪路。”
韩一树一直在边上听着,此刻忽然插嘴:“师妃仙乃洗心池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从小就受仙门正道影响,怎么可能说修邪道就修邪道?”
闲灯:“所以我也没有一口咬死要她修邪道,我只把锁妖绫教给她,至于后面的考量,那就看她自己。”
韩一树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说动素音的?你刚才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是跟素音起冲突了。”
闲灯道:“她怎么会跟我起冲突,在她眼里,是她害了师妃仙。师妃仙大好的前程全都断送在了她手中,一个修真界的天纵奇才,如今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如果我告诉她,我有办法让师妃仙重新站在修真界的巅峰,你说她同不同意?”
韩一树听完这话,恍然大悟:“你互相利用她们!”
闲灯眉头一挑,“什么叫互相利用?”
韩一树没说话,但是心里却吐槽,闲灯这不是在利用她们是什么?
先抓住素音的软肋威胁师妃仙,再利用素音的愧疚逼素音放人。
兰雪怀肯定道:“你帮师妃仙另有目的。”
闲灯点头:“是有目的。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怎么搞得过修真界这帮老狐狸,他们知道拉帮结派,难道我不会吗。再说了,是他们先放弃师妃仙的,我捡个漏怎么了。”
兰雪怀同意闲灯的看法,若到时候与凤栖真有一战,闲灯便是不死也伤,如果修真界到时候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就算有兰雪怀在,也无法保全闲灯。有师妃仙便是多一张王牌,此举可行。
闲灯道:“而且,封印无妄山的结界不是需要阴修吗,他们拿得出什么阴修,我倒是有现成的,只不过没有利益,对方也不与我合作。”
兰雪怀道:“什么现成的阴修?”
闲灯:“你还记得陈莲生的父亲吗,他的人已经到了晋州城外,足足三千多的阴修,想要封印无妄山洛水河下的裂缝问题不大。只不过,那些阴修不好管教,陈莲生父亲陈遇春空有一笔钱,没有实力可以镇压住这批阴修。到了无妄山,又有阴山裂缝,这些阴修多半有恃无恐,陈遇春控制他们就更难。”
“他既然想开宗立派做个宗主,我成全他的一番豪情壮志,送他一个实力与威严并存的帮手又有何难?”
兰雪怀道:“你想要师妃仙去稳住他们?”
闲灯点头:“陈遇春出生昆仑,昆仑一带是洗心池的地盘,他受洗心池庇佑长大,对师妃仙必然存在着几分敬畏,也不怕他不相信我。我若是有了陈遇春这一颗棋子,就算他们修真界要反水,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唐棋乐在不远处道:“你们俩说完了没,说完了就要出发了。就算是御剑飞行,从晋州到骊山也要两个时辰,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师妃仙目盲,又是刚刚醒来,御剑飞行着实为难了她,韩一树主动开口:“师姑娘,你与我同乘一把剑。”
师妃仙拱手道:“多谢。”
唐棋乐御剑也不是很熟练,但灵力勉强能支撑起自己到骊山。闲灯就更不用说了,他根本不会御剑,看到兰雪怀召出折枝之后,二话不说就往兰雪怀的怀里跳。
剑行上空,整个晋州城都收入眼底。
幽蓝色的结界在无妄山上空隐隐闪烁着光,越往上,雪下得越大,并且因为剑上速度快的缘故,雪片割在脸上就跟刀割一样。
闲灯双腿发软,不敢往下看,紧紧抱住兰雪怀,躲在他的斗篷里面。
“下面怎么样了?”
兰雪怀肃穆道:“大雪封山。”
不仅仅是他的神色不好看,唐棋乐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飞在上空,能更好的看清楚晋州城的面貌。三十万百姓还在缓慢的撤离,这两天因为大雪的缘故,山路全部都被堵住了,长长的人群被堵在了晋州城的一座荒山前。除了百姓,那里还有负责撤离百姓的修士,现在正与晋州百姓一起搭建临时抵御暴雪的帐篷。
唐棋乐叹息道:“这样撤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抬头望去,不远处,阴山裂缝正翻滚着滔天的煞气和怨气,那地方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而被凤栖劈开的那一道新裂缝,里面的的煞气正在源源不断的灌入南海,海面风平浪静,海水的颜色却逐渐的变深,下面藏着什么因为煞气而变异的妖物,已经不得而知。
越是平静,唐棋乐在觉得越是可怕。
三把剑穿过结界,一路朝南前行,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骊山。
原本以为到了骊山之后,这边的天气会温暖许多,却不料这一路过来越来越冷,大雪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下越厉害。
半空中,韩一树忽然道:“唐棋乐,你看那个是什么东西!”
众人被他一说,都不由转头看去。
只见下面的两座山中,夹着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流中又一条不知道是虫还是蛟的庞然大物,触须密密麻麻,吸盘布满全身,正仰天长啸,这条长虫怪物身边还有几个穿着小清洞天校服的学生,一面打一面跑,其中有一个仿佛受了重伤,跑的慢了些,眼看就要被长虫吞之入腹。
韩一树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妖怪!”
唐棋乐拧着眉头道:“先救人。”
四人从剑上一跃而下,率先动手的是闲灯,他有定海昆仑扇在手,只需一扇,就能将妖物扇的魂飞魄散。定海昆仑扇开扇之后,那长虫被一击后并未倒在地上,而是忽然化作了一团黑烟,朝着众人冲过来。
韩一树退后几步,大喊道:“这又什么玩意儿啊!”
折枝剑光一闪,从黑烟中穿了过去,兰雪怀诧异道:“打不散。”
昆仑扇和折枝都是修真界赫赫有名,以强攻为主的法宝,这两件东西都打不散的黑烟,必然来头不小。
闲灯腰间云鹊震动,忽然变作一只玄鸟,像一把利箭飞了出去,与黑烟相撞,纠缠在了一起。
闲灯眉头紧锁,开口道:“这黑烟与阴山裂缝中的煞气有几分相似。”
韩一树道:“闲灯你快看!”
闲灯凝神,一抬头,只见与云鹊厮杀的那一团黑烟变作了一直十分诡异的黑色凤尾蝶,云鹊一口咬住了凤尾蝶的翅膀,那蝴蝶死命的挣扎了两下,最后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是蝴蝶?”
众人谁也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一幕,先是一只骇然的大长虫,最后又变成一团黑烟,然后成了一只蝴蝶……
韩一树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了两根竹筷子:“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筷子刚拨弄了一下蝴蝶,这一双竹筷立刻化成了一团灰烬。闲灯瞳孔一缩,拍掉了他的手:“松手!”
兰雪怀道:“凤尾蝶身上有毒。”
此时,方才被妖邪追杀的几名少年见到兰雪怀,几双眼睛齐齐一亮,喊道:“兰老师!”
兰雪怀转头,发现这几名少年正是上回和他一起去封门村历练的几名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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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最后一卷了!之前准备把化蝶写成一卷的,但是好像中间还要写一卷,所以现在拆成“破茧”和“化蝶”两卷啦~~~~
打完小栖就大结局了嘎嘎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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