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这次要去执行的任务是充当首发带队队长, 围剿黑狐。
因为有了前几次围剿失败、全员歼灭的前车之鉴, 这次的任务, 中央召集了众多的上级参谋团长营长局长队长开了一天的行动会议,才敲定了最后的两套行动方案。
分别是plan A 和 plan B。
半天的时间休息准备, 半天后经过筛选出来的行动队员开始集合,进行秘密演练。
一周后,计划正式开启。
*
上级给出的回队集合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傅希返回病房,长腿随意地搭起,坐在扶桑床边,看着女人一张巴掌大的脸蛋,白皙得过分,樱唇恢复了些血色, 但水莹莹的双眸依旧是紧紧闭着,羽睫如鸦羽一般微颤,睡得极不安稳。
他等了好久, 扶桑都没有醒来, 可看她羸弱可怜的样子, 又不忍心叫醒她。
傅希把手伸进被角,摸着女人小巧的手掌, 指节分明, 指骨纤细,无名指那儿一圈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手有点儿冰凉。
傅希把另外一只手也伸进去,包裹住她状似无骨的小手, 轻轻焐热。
最后,抬眸望了眼雪白墙壁上的壁钟,离十二点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他捏紧扶桑的肩,俯身往女人的唇上送。
没有深吻,只是浅尝遏止的亲了亲。
随后,站起身,不带一丝停留地离开。
穆枫痞里痞气地倚在病房门口守着,见傅希出来,站直身问:“要走了吗?”
傅希脚步微顿,点了点头,刚准备继续离开。
一句不算很爷们又有点儿煽情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老大。”穆枫收回了那股痞劲,“当初你培养我,带我进特战队,我知道你是看得起我的。”
傅希眉眼微挑,对他的自大见惯不怪。
“这次行动,你第一个排了我出来,申请让我保护嫂子,我懂你的意思。放心,有我穆枫在,嫂子不会有事。不然我穆枫再也没脸回来见你,你也给我好好的,那些个儿女心思该收的就收了吧,好好干上一场。别因为想女人,害自己缺胳膊少腿的,我可有不少弟兄被你带去了,你别让他们都上天了啊。”
傅希破天荒地笑了笑。
穆枫继续说:“我说真的,活着回来,我叫你一辈子老大。”
*
江眠月最近换了个新工作,原先的工作辞了,起因是她在电影录制片场被宋驭这小屁孩大咧咧地绊了一跤。
当下摔在昂贵的摄像机上,镜片摔坏了。
她因为膝盖碰到了玻璃,扎得血流了一地。
导演见状,立马拎着台词本,一脸不爽地走过去,把江眠月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她赔钱。
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好奇地跑过来,围在一堆看戏一样盯着她,指指点点,讥讽她。
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她的腿流血了,痛不痛?
宋驭舒舒服服地坐在艺人专用的躺椅上,眉梢微挑,装作很认真地背台词。
小助理戳了戳“大少爷”的肩膀,小声说:“驭哥,月姐可是你绊倒的,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宋驭切了一声,“是她自己不小心才摔的,活该。”
话一说完,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瞄到身旁一个高瘦儒雅的身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的金丝框眼镜,眼眸狭长,下巴硬朗不尖细,穿着笔挺的西装,男人味十足。
季影帝?
宋驭原本瘫在躺椅上的身子立马坐正,双眼发光,笑着喊了声:“季老师,你来了?下场戏刚好是我们的对手戏,我昨晚研究了一下台词,有个地方不知道怎么运用情绪,可以请教一下你吗?”
小助理站在一旁直接瞪大了眼,心想:大少爷你昨晚不是在酒吧嗨到了深夜,醉得不省人事才回家的吗?居然还有空研究台词。
季凯没理他,一个正眼都没飘到他的身上。
不知为何,宋驭竟在季凯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嘲讽。
江眠月不知所措地用手撑地爬起来,连手掌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扶正摄影机,然后带着哭腔,弯腰低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我不是故意的这个我会赔偿”
导演气得叉腰:“赔偿是一方面,你耽误了剧组的进度怎么办!?那么多准备拍戏的演员都因为你耽误了进程!”
“就是,几斤几两啊,不就是个十八线小艺人的经纪人吗?还在剧组没眼力价儿地跑来跑去。”
“她是谁的经济人来着?”
“宋驭。”
“剧组有这个人?哈哈不好意思,这个剧组我只认识季影帝。”
围观的众人开始不约而同地议论起来。
“多少钱?”
霍然,一副低沉淡漠的嗓音从不远处由远及近地闯了进来。
季凯穿着下场戏需要的戏服,身高腿长地走进人群,见没有人回答他,又问一遍:“赔偿需要多少钱?”
刚刚开口议论的工作人员一见是季凯,霎时惊讶得捂住了嘴,低呼:“季影帝,哎,季影帝来了。我靠,真人也太帅了吧,这金丝框眼镜,这深邃的双眼皮,好禁欲啊啊啊啊。”
同伴:“花痴!”
导演见男主角来了,笑眯眯地走过来道歉:“不好意思啊,季凯。刚刚有个小姑娘不懂事,把摄影机弄坏了,这边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开始今天的拍摄,不如”
“我说话你是听不见吗?还是听不懂人话?”季凯不耐地打断他,突的发问。
“啊?”导演懵了,“听得见听得见”
导演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并不知道季凯这么发问是为什么,正想问呢。
男人身后的经纪人就已经出面说明了一切:“是这样的,季老师刚刚问您的问题是:这场事故需要这位小姑娘赔偿的金额是多少?希望导演可以尽快给个答复,我们也尽快汇款。”
导演:
平地一声雷!
现场所有人都炸了。
季凯的助理识时务地上前搀扶起江眠月,把她带到了季老师的房车处理伤口。
纵观一切的小迷妹,气得指着江眠月离去的背影,跺了跺脚:“她怎么怎么那么好运气啊,碰上季影帝帮她。”
同伴朝她暧昧地挤眼:“嗳,会不会是季影帝看上这个姑娘了?”
“怎么可能!她算哪根葱?季老师只是不忍心看她受伤了没人理,爱心泛滥罢了!谁让我男人那么温柔,像个翩翩君子,哼。”
江眠月被季凯的助理带去房车后,也有些小激动。
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是想多了,季凯老师只是因为跟她认识,吃过一顿饭,而且还是扶桑的朋友才出手帮助了一把。
这件事过后,江眠月立马回公司辞了工作,再也不做什么大咖经纪人的春秋大梦,老老实实找个安稳的工作干了起来。
*
接到傅希的电话的时候,江眠月一听扶桑在医院,心就揪起来,二话不说请了假赶到医院来看她。
雪白静谧的病房里坐着一个女人,她黑色柔软的长发过了肩头,随着窗外的微风轻轻而动,墙壁上的壁钟时针已经指向“2”这个数字。
下午两点。
傅希不在。
扶桑撇了撇嘴,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地埋进去,内心暗骂几句“大猪蹄子”。
下次回来,她再也不要理他了,永远都是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人影,来无影去无踪的。
把她当什么了!?
42
“宝贝儿, 听说你病了。你男人让我来看看你。”
江眠月其实这几天心情挺抑郁的, 扶桑有好几次微信找她, 她都状若无事地敷衍过去。一是觉得有点儿丢脸,即便是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二是因为不想把负能量传递过去, 让所有人替她担心。
如今,她在病房门外调整了好久的情绪,被一个寸头男人调戏说像老母鸡,才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推开房门走进去。
扶桑从膝盖窝内抬起头,见到许久未见的江眠月,熟悉感立马就上来了,张开手臂向她求抱抱:“月月, 你这几天死哪去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扶桑的直觉一直都很准。
“没有啊。”江眠月眼珠子转了转,掩饰得极好。
“屁啊。经常打你电话你不接,微信找你聊天牛头不对马嘴的, 敷衍死了。嗳, 对了, 你以前不是老在朋友圈骂那个小屁孩和秃头老板吗?现在怎么不骂了?他们转性了?懂得你的好?”
扶桑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江眠月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能笑着摆摆手, 说:“这些你就别管了, 我想通了,何必老给自己找麻烦, 找不痛快,所以我辞职啦。现在在一个小公司上班, 五险一金,稳定清闲。”
扶桑了然,也很赞成她这样的做法:“什么工作啊?”
江眠月找回了自信:“专业对口。”
“切。”
“对了,你这是什么病啊?连院都住上了,看起来挺严重的。怎么外面还有个男人守着?”江眠月转移了话题。
扶桑原本眉飞色舞开心的表情立马暗淡下来:“什么病?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十年前那场病复发了,但是还不确定。傅希不在,没人告诉我。”
“不是吧?”江眠月惊讶得张大了嘴,她当然听说过扶桑十年前的那场大病,那会儿医疗条件差,发现不及时,还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至于外面那个男的,傅希的手下,说是保护我的,我总觉得他就是在膈应我。”
“啧。”
*
江眠月在医院陪扶桑吃了顿饭后,莫名其妙就被穆枫叫了出去。
江眠月个子高挑,因为刚从工作岗位赶过来的原因,脚下的高跟鞋未脱,伴着包臀裙和正规的职业装,显得整个人有股淡雅脱俗的味道。
走出去时,哒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细微地穿透着穆枫的耳膜,在里面百转千回绕了绕,最后把男人的耳廓都烧红了。
这一自然的生理反应落在江眠月的眼里,竟觉得有些有趣。
她快步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问他:“嗳,你是军人?”
穆枫痞帅的功能自动消失,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开玩笑:“还别说,你这样的样貌挺适合去当卧底的啊。”
“为什么?”
“长得就很坏啊。”江眠月怕伤害这位军人小哥,不敢说得太过分,只粗略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穆枫咬了咬牙,跟上去。
早上只是初步猜测到扶桑的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现在结果已经明确了。
江眠月到医师办公室的时候,主治医师瞧见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问:“咦,你们是扶桑病人的家属吗?那个男人呢?”
男人?
江眠月反应极快:“哦,他有点事离开了,我是扶桑的好朋友,扶桑的妈妈现在已经在来帝都的路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需要决策的我可以打电话征求意见。”
“好,你过来。”
江眠月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穆枫站在门口,从口袋摸根烟出来,刚想点燃,突然想起这里是医院,被一个小护士瞪了几眼后,便咬进嘴里,低着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女人表情凝重地从医师办公室挪出来,才快速拽下牙齿间咬着的香烟,扔进垃圾桶,上前一步问:“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这事可大了。”江眠月从没这么焦虑过,扶桑的确是胃穿孔复发了,其实这种胃病放在医疗技术发达的今天不算什么。
坏就坏在,扶桑是二次发病,这事真的大发了。
江眠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手紧紧拽住衣服的下摆,内心暗骂无数遍扶桑这小妞平时的生活作息饮食到底是有多不规律啊,不多久,她又开始痛恨起自己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怎么没有监督提醒她一下。
走回病房的这一路,江眠月想东西想到入了神,以至于丝毫没发现身旁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痞痞地笑了笑,突然弯腰攥住她的嫩手。
她的手掌很冰凉,他却很温暖。
一大一小两只手重叠在一起,江眠月吓得当即甩开,疑惑地看着他。
穆枫真的是一条不折不扣的万年光棍,除了老姐老妈,就没怎么和女孩相处过,看江眠月这表情意识到自己冒犯了,收回手,还啧啧有理地道:“我不攥着你,你就把你的衬衣拔.出来了。”
江眠月垂眸一看,果然
白色的职业衬衫原本安安稳稳地塞在深黑色的包臀裙里,此时出来了一小块。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脚步加快了些。
*
而另一边,傅希刚演练完第一个部分,坐在残破不堪的矮楼下,看着远方一点点沉落下去的赤阳,橘红的夕阳笼罩住了整个天地,像只红彤彤、光焰柔和的大灯笼。
最后,太阳脱离了,撞在一座山上,天幕逐渐变得深蓝。
夜晚来临。
梁栋拍拍自家队长的肩,刚要坐下跟他说说话。
傅希的口袋一阵轻响,他翻了好几层才把手机掏出来,贴在耳边,“喂”一声。
打电话的人是扶桑——
“傅警官,你在哪啊?”
扶桑没想到自己会打通,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随便问。
女人的声音有些娇软,傅希咳嗽了几声清下喉咙,带着些许磁性地说:“在演练,怎么了?”
“演练?”女人的语气带了些色彩,“那是不是可以回家,是不是演练完了可以来看我?你怎么老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虽然你昨天回了一次家,可我还是觉得好久没见到你了。有点想你”
傅希当然知道扶桑想他,不然以她以往的作风是不可能在他工作的时候打电话过来的。
“嗯,再等等,很快我就能回去了。你好点了么?”
对方撇嘴:“没有。现在双重病症加身,有点难受。”
“双重病症?哪里又难受了?”
“对啊,相思病。”
傅希松了口气,破天荒地倚在一堵小破墙上笑了,隔了好久,才从喉咙中溢出一句暧昧的话——
“桑桑,别闹。”
像是从遥远的远方传来,暖得扶桑心头一震。
上一次说这话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在床上。
其实,江眠月从医师办公室出来后,就把病情毫不掩瞒地告诉了扶桑,扶桑突然打电话也是心血来潮,只是两人腻腻歪歪地说了一堆无关几两的话,她依旧没忍心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他,给他增加负担。
时间嘀嘀嗒嗒地流走,一眨眼一周就过去了。
扶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偶尔的恶心呕吐、腹痛已经不算什么,昨天的一次突发性休克直接把宁婉余吓得差点晕过去。
手术定在第二天的早上。
扶桑这人算是乐天派,什么事情都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这次这么严重的病,她竟然坚强得没掉过几滴泪。
宁婉余坐在病床旁,一口一口给她喂粥,盯着她乖巧喝粥的样子。
突然发问:“你的傅警官呢?”
“出任务呢。”
“哎,你说你何苦啊,非要找个军人。我记得那晚你怎么跟我说来着,喜欢他的安全感?什么是安全感?现在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人影都不见一下,这就是你想要的安全感吗?”
“妈!”扶桑虚弱地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职业,你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老爸就在了?”
两母女突然犟上,江眠月站在一旁,洗了个苹果递给宁婉余,试图打破尴尬:“阿姨,来,吃个水果。傅警官不在,这不是有我们吗?我们来照顾扶桑。”
“是,是!万一有一天连我们都不在了,她就等着自生自灭吧。”宁婉余拒绝了江眠月的水果,独自转身,偷偷抹眼泪。
其实她不是不喜欢傅希,也不是看不惯他的职业,就是太心疼自己的女儿了。
怕她以后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受了委屈都找不到人说。
为了沉淀情绪,最后,宁婉余还是选择出去走走,让江眠月留下来照顾扶桑。
扶桑撅了撅嘴,边打着点滴,边伸出左手摸向床头柜。
江眠月一把扯过床头柜上摆着的一部手机,不让她拿:“干什么呀?给傅警官发消息?想都别想。你好好给我躺着。”
扶桑笑了笑,撒娇:“我就看看。”
“那我帮你看。”江眠月熟知扶桑的解锁密码,当下就划开了屏幕,打开微信某人的对话框。
一系列绿色的气泡框倾满整个屏幕,对面毫无动静。
江眠月肩膀塌了一下,扶桑就懂什么意思了。
她不甘心地问:“连短信也没吗?未接来电?”
“没有。”
两个人就像突然没了音讯,像一颗鹅卵石,投入蔚蓝的大海,激不起丝毫的波澜
43
翌日。
天际泛起鱼肚白, 天空洒下第一缕阳光的时候, 扶桑就已经醒了。
今天是要进手术室的日子, 时间是早上九点。
她穿着医院统一的病号服躺在雪白的被褥之中,自然的长黑直发洒在枕间, 没有化妆的素颜脸除了唇色苍白之外,五官精致得不像话,透着三分羸弱七分清纯。
白皙干净的眼睛睁开,眼巴巴地瞧着天花板,明明天花板上除了简单的吊扇之外,空无一物,她却像看见了什么奇妙的幻境似的,薄唇自然地勾起, 漾出一抹笑。
正在此时,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轻震动,没几秒就停了下来。
应该是有信息进来了。
扶桑双眼发亮, 她努力地从床上直起身, 艰难地伸出手去摸柜子上的手机, 因为过于着急,手肘碰到了桌角的尖端破了点皮。
她迅速拿好手机, 指纹解锁划开来看。
里面果然躺着一条两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估计是碰手机的时间不多, 只微微几个字。
【桑桑,好点了吗?好好照顾自己。】
扶桑捧着手机, 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恋人一般,吃吃地笑了。
以至于,江眠月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这个样子都骂她白痴。
江眠月找张凳子坐下,支着下巴嫌弃道:“你们也太恶心了吧,这才几天没见啊,就油腻成这样?”
“怎么油腻了?”扶桑瞪她一眼,“认真点算的话,我应该也有十天以上没跟他见面了吧?挂念一下怎么就油腻了?”
“好了好了。”江眠月拿掉她的手机,“别玩了,准备做最后的检查,今天你还要动手术呢。手术成功后,随便你怎么玩。”
扶桑看了她一眼,突然有点儿没底:“月月,话说这个手术风险高吗?你们好像没跟我说过。”
江眠月手揪了揪衣摆,犹犹豫豫的:“就还好啊,不算很高,但也不低了,放心吧。睡一觉你就好了,一定会好的。”
扶桑一直都很相信她,勾唇笑笑:“好。”
*
扶桑这边还算比较顺利,但傅希那儿就有点棘手了。
特战队精心细选的几名精英队员穿着作训服窝在一间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对面的精致别墅是黑狐现蜗聚的窝点。
梁栋累得整个人瘫在座椅上,朝刑野勾勾手:“小野,给哥根烟抽抽。”
刑野一把拍掉他的手,严肃道:“别烦我,我在观察呢。”
刑野拎着个望远镜一直在观察对面别墅内可疑人员的活动。
据卧底传出来的消息,明天是黑狐一位特别看重的恩师的生日,届时,他会离开别墅一阵,出发去岭城看望恩师。
中央安排的两个方案,失败了一个,另一个执行的时间刚好就是明天,就在黑狐离开别墅出城的途中。
“话说,梁栋你跟小野平日里在军营一个寝的,有看过他看片吗?还别说,他这拎着望远镜观察的样子,真像偷窥美女洗澡。”另一成员不羞不躁地说道。
气得刑野恼羞成怒,放下望远镜过来揍他。
傅希穿着便服从外面回来,把门关紧,朝他们看了眼,一丝微怒从喉中溢出:“闹够了吗?没闹够去对面闹!”
屋内所有人立马噤声,立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敢再开半点玩笑。
梁栋直起身,掩唇轻咳两下,走过去问傅希外面的情况。
两人大致地讨论一下,发现当时中央制定的方案有点行不通。
梁栋:“可是命令已经下达下去了,不仅仅是我们,这里出动的所有警察都已经得到消息准备就位了,根本改不了。”
“改不了也得改。”傅希摸出根烟,毫无顾忌地点燃,“黑狐这人太精,这次失败了就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而且里面卧底同志的安危我们也不能保证。”
“那你说怎么办吧?”梁栋破罐子破摔。
傅希说出了最好的方案:“你带队按原方案执行,让黑狐误以为我们蠢到不会变通,我带一队去别的地方把他弄了。”
“不行,这样危险太大。”梁栋想要说服傅希,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想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来劝他,让他不要去冒险,可如今怎么想也想不到。
还是傅希先嗤笑着发了问:“不然,那你说怎么办?”
梁栋还是不同意:“不行啊队长,这次抓不到黑狐我们可以再想别的方法,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兄弟了,警队不能没有你啊。”
“你也知道已经牺牲那么多兄弟了,若是不成功,以后的路只会更难,只会死更多的人。”
“可是嫂子你不想想吗?”
梁栋第一次情绪那么失控,他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里回响,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刑野抓着望远镜的手有点紧,他咬了咬唇,终是没说什么。
“怕个屁。”傅希嗦了口烟,整个人带着点正经的痞,“我不就比你们晚几天回去吗?回去了帮我看看,她的病好了没?”
而后,梁栋没理他,也没答应帮他带话,看看嫂子病情。
独自一人生着闷气,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想方案,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
什么军校高材生!放狗屁!!!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没用。
第二日清晨,他顶着黑圆圈,一拳打在床边的墙壁上,手指关节处破了皮,渗出几点血丝,傅希已经准备就绪,即将离开了。
梁栋起身一把拦住他:“你想好了?”
“滚开,别耽误了行动。”
傅希一把挥开他的手,梁栋不怕痛似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拦上来。
再次发问:“傅希我告诉你,你带去的几个不仅仅是你的兄弟,还是我的。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还有嫂子,要是黑狐把你整死了,我们谁也不会保护她,我看你怎么办?”
傅希扯了扯嘴角,没跟他废话,径直走出去。
他们十分隐晦地上车,然后离开。
一天后,梁栋按原计划去了围剿黑狐出城车辆经过的路段,却发现连黑狐的影子都见不着,队长说得没错,他们果然是被耍了。
于是,他快速上报中央,带队前往队长所去的地方进行支援。
狭窄昏暗的小巷中,旁边是废旧的工厂,两辆车迎面相撞甚是惨烈,甚至还有几点火花在车轮边缘迸出。
梁栋手持手.枪,慢慢靠近,发现车内无人。
再带人进入工厂内部,却毫无意外地发现了几具死人的尸体,鲜红涟漪的血液流得满地都是,梁栋倾身靠近,发现几个熟悉的面孔,伸手摸向鼻孔,没有了气息。
看来已经死亡。
这里的死亡人数高达九人,有牺牲的烈士,也有通缉榜赫赫有名的几个犯罪分子。
却偏偏少了黑狐和队长。
梁栋揪紧的心渐渐松下,开始命人排查周围,看看有没有队长和黑狐的身影。
可终究一无所获。
“黑狐”,真名李志真。
是一位六十高龄的老人,头发花白,有些驼背,先前的职业是一名高校教授,学识渊博,因为妻子被人强.奸,而犯罪嫌疑人因后台强大,关了不到一年就被放出来了。
甚至还在李志真妻子买菜回家的途中又猥亵了她一次,扬言见一次干一次。
害她精神崩溃自杀。
李志真对政府、罪犯怀恨在心,直接拿刀把他捅死,开始走上犯罪之路。
因其聪明的头脑躲过了无数次警察的追击,逃亡了将近二十年,成了赫赫有名谁都不敢惹的A级罪犯。
*
半个月后。
李志真从美国的别墅醒来,不久前差点被人要了命,刚动完手术,坐在轮椅上看着被绑住手脚,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傅希,咬着牙说:“小伙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弄死你吗?你杀了我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弟弟,还差点要了我命,我却留着你。”
他手指轻敲桌面,一字一句说:“欢迎你加入黑狐。”
身旁的随从帮傅希松了手脚,他当下支撑不住跪下去,脸上的伤痕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样貌,但依旧气度不凡,背脊挺直,有着一股军人般的傲气。
他抹了下唇角,低低笑了声,问:“我,你都敢用。不怕我再杀你一次?”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都成了我的阶下囚了,却还在想着如何为国家卖命,你以为你是狗吗?不,你是狼。你不是狼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赏识你。但是,狼啊狼,你有没有想过,半个月过去了,中央虽然还没有放弃找你,却已经撤去了对你女人的保护,我随时都可以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傅希暗黑的眸抬起,轻扫他一眼:“你当真是杀人不眨眼啊,曾经学问渊博的大学教授,现在变成全国通缉犯,像个过街老鼠一样,逃亡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惜,我跟你不同类。”
李志真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关到你想当老鼠的那一天为止。”
44
那天, 扶桑的手术做得很成功, 就是麻药的劲怎么散也散不去, 迟迟没有醒来。
醒来的那一刻是在深夜,女孩双目空洞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背脊发凉,额角接连不断地渗出丝丝缕缕的汗珠。
她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黑狼与黑狐的梦,黑狼被困在狐狸堆里折磨得不成人样,可铮铮傲骨让它并没有妥协。
最后,一日一日地被困,原本的傲气磨得渣都不剩,骨瘦嶙峋地在绝望的牢笼里渐渐死去。
术后的康复治疗很简单,没几天扶桑就可以出院了。
主治医师让她以后注意一点, 一定要注重好饮食规律和作息,少吃辛辣生冷食物,交代好所有的一切后, 就让她在宁婉余的陪同下办了出院手续。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 医师对扶桑已经有了熟悉感, 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多嘴问了句:“最早送你来医院的那个男人后来怎么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是见义勇为的路人吗?我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小伙子看着和你挺配的啊。”
扶桑有些脸红地低头一笑, 点点头,没否认:“是男朋友。”
“这么说我猜对了?看他那么急的样子就不像是个陌生人。后来怎么一直没见他?”
“出差了, 工作需要。”为了保密傅希的工作,扶桑随口胡诌。
“原来如此。什么公司那么狠啊, 出差了那么久,我看他应该也挺想回来看你的吧。”
天气越来越冷,扶桑裹紧身上的白色羽绒服,抬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呢,快回来了吧。”
算算也有差不多大半个月没见面了。
梁栋一直都没有放弃去找傅希,特战队发了疯似的,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在四周利用着自己警方的人脉去找人。
那天是星期六,中央发动大量警力搜寻的最后一天,若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大量的搜寻人员将会被撤回,逐渐减少
也就是在这一天,辅助搜寻的岭城警方无意间在一条山边狭隘的小路上发现一辆自燃过的轿车,车里空无一人,车辆处在悬崖的边缘,稍有不慎,就跌落无尽的深渊。
下面饿狼丛生,就算是活人落下去,没几天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原本警方只是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交通事故,或许车主跳车时不慎落了悬崖,或许车主早就逃生,让车在这儿自生自灭。
可清理车辆时才发现,里面有一枚红黄交错的军徽和中间图案是一匹孤狼仰天长啸的队徽勋章。
孤狼特战队的队徽产出有限,只有特战队内部人员才有,由上级中央特别定制,有专门的反真伪标志。
不法分子绝对不可能造假。
除了已经牺牲的战士,特战队所有成员都已经顺利归队,唯一一个没归队的就是队长,傅希。
刑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大眼看向梁栋:“哥,这他妈是队长的队徽?怎么可能,那队长去哪了?”
梁栋和穆枫一直都不说话,两人紧紧抓住拳头,冲队徽肃然敬了个礼。
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寝室,开了一打的啤酒,滚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喝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愿先开口。
因为他们三个都说过:“别搞笑了吧。你们其中一个要是死了,我打死都不会掉眼泪的。”
穆枫说梁栋不在了,他终于可以进1队跟着队长大干一场,再也不用畏手畏脚。
梁栋说队长不在了,他就是队长,再也没人训他,管他。
“你们都给我好好的,别他妈让我如愿以偿!”
去他妈的狗屁!!!
穆枫年纪小,从裤袋摸了根烟出来,深吸一口,鼻涕都落在烟嘴上:“哥,咱们以后怎么办啊?退休吧。”
“退什么休。”梁栋仰头灌了一口酒,笑着看他一眼,“队长都还没退休呢,轮得到我们?没他批准你就别想了。”
“你醒醒吧。队长都没了,这特战队早晚要被我们搞毁,就我们这群毛头小子,能干出什么大事啊?”
“穆枫。”梁栋抱住膝盖,突然喊了他一声,“你真的相信队长死了吗?就那破悬崖,就把给他吞了?”
“中央已经派人下去看了,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但是我听说那悬崖下很多狼,没什么人敢去。这车都烧了十几天了,队长要是还活着,估计早就凶神恶煞地出现在咱们面前骂咱们了。”
穆枫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梁栋无话可说。
最后,两人煽情了一会儿,穆枫问:“那嫂子怎么办?结果下来后,葬礼很快就会办,咱们队长级别不低,到时候追加烈士,早晚要知道的。”
梁栋没什么心情跟他讨论这些,迈开长腿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准备睡觉:“你去说吧。能晚一点就晚一点,队长可宝贝她了,别把她吓着了。”
*
扶桑出院回家没几天,宁婉余就回苏州了。
苏州的外婆有老年痴呆症,离开的这几日一直交由邻居来照顾,如今扶桑已经康复,宁婉余也应该回去把外婆接回来了。
扶桑安安静静地收拾好行李,把家整理了一遍,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浴室洗澡。
自傅希在贵州剪她头发后,扶桑就没再剪过头发,如今头发已经长长,过了肩膀。
她伸手用皮筋绑成一个丑陋的丸子头,接而赤.身裸.体踩进浴缸,待脸蛋被氤氲的热气熏得通红时,才不紧不慢地擦干身子走出来。
躺进柔软的被褥,打算立马入睡。
可惜到了半夜还是没有睡着,她翻来覆去,最后摸出手机给男人拨个电话,对面是生硬又礼貌的女声,提示她手机已经关机,无法接通。
扶桑没多想,顺手打开微信刷一下朋友圈。
她百无聊赖地扫了几眼,顺手点几个赞。
其中一个朋友的转发链接标题是【警方牺牲10人,A级罪犯仍未落网,让我们致敬这些烈士。】
她的朋友有一半是军区大院出来的,纷纷点了赞,评论区一票的【敬佩】【致敬】。
突然,2秒钟前,孟括的一句评论【卧槽!!!我看到了谁的名字!!???】
让扶桑瞳孔一缩。
右手的手指犹犹豫豫着还是没有点进去,因为她以前看过不少这类的文章,经常会配一些案发现场的图,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可她就是不敢。
她手脚快速地想把手机的信号关了,继续睡觉,临关闭前,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一条短信冒了进来。
发信人来自穆枫——
【嫂子,明天有空见个面吗?】
微信的信息提示音不断传来,孟括发了连环问号来关心慰问她。
一连串的消息中,熟悉的两个字眼让她当下奔溃。
扶桑的手机炸了,消息连续不断地涌入,她吓得一个甩手,把它扔下床,谁也不理,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继续睡觉。
黑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星辰无两。
连微风也没有。
压抑的氛围害扶桑差点喘不过气来,她再也睡不着了,手紧紧地攥住被角,死死地咬着红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滑落,沿着光滑的肌肤沾湿被褥,晕开一片深色的水花。
乌压压昏暗的房间,持续不断地响起女人近乎奔溃的抽泣声。
声音很小,却透着绝望。
最后,扶桑哭累了。
躺在床上浅浅地睡了过去,卷翘的睫毛依旧挂着几滴冰凉的泪珠。
第二天。
天光大亮。
扶桑早早地起床,先去附近的超市买好食材,穿的是那件温婉的羊毛绒长裙和高领毛衣,回家亲自下厨煮粥。
端到饭桌上,一口一口安宁静谧地用勺子吃着,时不时会走神,望着对面的椅子,陷入沉思。
她的模样很美,杏眸水盈,经常带着一丝无辜和俏皮,焉薄的红唇微微上翘,有着几分小女人的娇俏。
傅希说过,这是他怎么也不会去拒绝的类型。
曾经,他还流氓地占完她的便宜后,不要脸地冒出一句:“抱歉,你太美,情难自禁。”
来讨她欢喜。
扶桑简单收拾了碗筷,进卧室化个淡妆,接而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
看着街上腻腻歪歪的情侣,搂着对方的纤腰,俯身低头,咬耳朵说一些让对方脸红的话。
扶桑坐在公园草地的长椅上,望着蔚蓝得不见一缕浮云的天,突然很想回苏州一趟。
穿着旗袍行走在湿润无人的小巷,走一遍他们从机场回家的路。
去市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买菜。
去旗袍店一件一件地试着旗袍。
去岭长大街,认认真真地看一遍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
不,这次换一个喜剧。
不要再看悲剧了。
他们还没有一起去看电影,没有一起旅行,没有结婚,没有
这该死的男人,就知道上床。
她应该告诉他,让他打了结婚报告,拿了结婚证才能碰她的。
可惜,什么都晚了。
现在,谁来娶她?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扶桑无声穿过慌乱的人群、街道,不多时,便来到了分区警队。
营地前的大片空地安静得不像话,没有一个人经过。
扶桑兀自站在营地大门前,盯着上面明晃晃挂着的鲜红涟漪的徽章,控制了一早上的情绪,莫名其妙就失控起来。
眼泪一下子掉落,她捂着脸,低着头,死死咬着红唇食指,眼泪哗哗哗地掉
红黄交错的军徽,威严中带着几分敬畏,上面的红色是军人的血吧?
正因为有他们,才有了这世间的和平与安定。
扶桑拎出手机,给穆枫回了那条短信——
【我到了。】
几分钟后,穿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从营地走出来,短短的几层台阶,他走得格外得慢,手里还捧着一套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军装常服。
穆枫面无表情,脸上的那股痞劲荡然无存,来到扶桑面前站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很勉强地笑了笑,说:“嫂子,好久不见。你病好了吗?”
扶桑抬手抹掉眼泪,微红的眼眶让人看得想要怜惜,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穆枫手上捧的那套军装,失神了好久。
那是傅希的,即便特战队所有成员都穿一样的军服,扶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就好。这是老大去执行任务前让我们问的。”
穆枫把手往伸前了一点,把军装递给她。
“这是老大平时在军营训练的时候穿的,本来要回收给国家陪着下葬,但是我们坚持把它留下来了。给你。”
穆枫的嗓音越说越哑,他甚至不敢看扶桑,一对上她的眼就觉得自己特内疚。
今天的天空真的好蓝啊,偶尔有两只无忧无虑的鸟儿从天上飞过
扶桑接过军装,他收回手,抬起胳膊抹了把脸,望了眼碧蓝的天,“里面衣兜里装着一封信,老大写给你的,打开看看。既然胃病好了,就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老大不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想他了。”
“如果可以,忘了他吧。”穆枫话一说完,根本不敢看扶桑的表情,直接就转身跑了回去。
低着头,走回寝室的途中,眼泪啪嗒一声掉落,打在他军靴的鞋面上。
扶桑抱着傅希的军装,捧到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有一滴泪晕染在衣服的胸口,化开一片水渍。
她慢慢地走回家中,无意识地走在喧嚣的马路边,走得累了,实在忍不住,就开始奔跑,像个疯子一样,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议论她。
扶桑快速跑回家里,反锁上门,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待世界一片黑暗,乌压压伸手不见五指后,她才霍然软了身子,跌落在地,坐在床边,累得眼睛一闭,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积蓄已久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像小时候一样,抱膝缩在一角,呜呜咽咽的,一抽一搭,哭得响天动地。
满屋子都是她的哭声。
“傅警官呜呜呜傅警官你在哪啊扶桑好想你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我的病好了,你就你就不见了呜呜呜呜呜你不是想娶我吗为什么为什么又不来找我”
“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说话,你就走了我以后怎么办啊,让我怎么活,扶桑真的真的好想你呜呜呜呜呜”
宁婉余也从孟括那儿得到了傅希牺牲的消息,她发消息给江眠月,让江眠月快速去扶桑的公寓看看,提醒扶桑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胃了。
江眠月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赶到公寓的时候,扶桑正蜷在角落发呆,双目空洞望着角落,眼角的泪无声落下。
连听见门铃都毫无反应。
江眠月不厌其烦地按着,按到扶桑终于有动静,软趴趴地站起身,走出来开门后,迈进门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餐桌坐下。
又快速去各个窗户,拉开窗帘,打开窗。
橘红的夕阳洒落进来,美糜的色彩晕在扶桑的侧脸上,显得她既苍白又羸弱。
江眠月摊开拎上门的饭菜,进厨房洗好筷子,送到扶桑的面前。
见她毫无动静,硬生生塞进她的手里。
怒道:“扶桑!你吃点,为了你的病,你再怎么吃不下也要给我啃下去。你生病的时候,阿姨没日没夜地在照顾你,你不想想你自己,你也要为她考虑一下啊。她就你一个女儿!”
“月月。”扶桑终于有动静了,抬眸看过来,声音是许久未说话导致的沙哑,“我好难受。”
扶桑忍着眼泪,捶了自己的胸口一下,低着头,楚楚可怜地说:“我真的好难受我好想傅希啊”
江眠月眨了眨眼,看着她,薄唇抿紧:“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扶桑,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傅警官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他一直这样一跌不振,不吃不喝。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可以哭,可以想他,但是千万别对自己身体不好,可以吗?”
扶桑垂下眼睫,沉默了半响,最终淡淡地嗯了一声。
开始慢慢地扒饭,大口大口咽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中央撤回了全部的搜寻人员,确认傅希已经牺牲,追加烈士。
葬礼在四天后举办。
扶桑穿着一袭西装黑裙,海藻般的长发随着微风一飘一荡,站在梁栋的身后,默默盯着最前方傅希的照片,突然扯了扯前方梁栋的衣袖,发问:“你们队长尸体呢?”
梁栋不太懂扶桑为什么问这个,一五一十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她。
扶桑皱了皱眉,轻飘飘地哦一声。
没再说什么。
而是独自琢磨着,梁栋话里的来龙去脉。
从葬礼回去以后,江眠月本以为扶桑又要丧好长一段时间,结果那小妞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微博诈尸说自己要填坑。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窝在书房画自己的连载漫画。
有时还心情极好地上网搜了无数教程,亲自去市场买菜,亲自下厨,学了好几道菜。
日子越过越顺利,橘里老师的这个笔名也因为《风沙》改编漫画的逐渐完结渐渐走红,甚至名声大噪。
唯一不反常的是——
《风沙》完结后的第四天,秋秋和橘里老师两人约了一次国外旅行,两人行走在异域风情的国度,一边聊天,一边品尝着当地的美食。
聊天的时候,秋秋极有眼力价儿地不提扶桑的感情问题,一直聊的都是漫画圈的一些趣事。
正在这时,扶桑吃了口鱼丸,突发奇想:“秋秋,下本漫画我已经想好画什么了。”
“什么呀?”旅行聊工作,秋秋听得心不在焉,“你是想画条漫啊,还是出版页漫?或者我看看能不能再帮你搞个大IP来改编一下。稳一下你的神格。”
扶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大IP就算了吧,我对名气不怎么在乎。我想出一本筹备了很久很久的页漫,分镜草稿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回酒店我给你看看”
“什么什么?”秋秋不敢相信,拖稿成瘾的橘里大大竟然说自己已经把下本漫画的草稿撸出来了,这还是以前的她吗?
回到酒店,扶桑把前段时间劳心劳肺赶出来的分镜草稿摊在桌面时,秋秋直接惊得瞪大了眼。
漫画的男主人设是一名军人,墨绿色的迷彩军装,身材比例极好,身高腿长,掩在军装中的上躯是标准的倒三角形,宽肩窄腰,硬朗冷毅,帅气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女主的人设则是宅破天际的漫画家,圆脸圆眼,性格娇俏可爱。
书名就叫《星星落进我怀里》。
秋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是你和你的傅警官吗?以你为原型画的?”
扶桑勾唇笑笑,点了点头。
“所以,这是一本军漫?为什么叫《星星落进我怀里》啊?”
为什么呀?
扶桑眼珠转了转,眼中隐隐打转的泪珠被她硬生生忍住,掩饰得极好。
她说:“曾经听人说过,人死了根本就不是真的死去,而是上了天空,变成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如果可以,我愿用半生的年华,换回来一颗,紧紧抱在怀里,哪怕一天,一小时,一分一秒。我都觉得是此生最大的馈赠。”
——傅希,你是星星吗?
——快睡吧
——不,一定是上帝把星星揉碎了,落进我怀里,然后变成你。
你不是星星。
你是落进我怀里的,那个人。
45、45
《星星落进我怀里》讲述的是一个军人队长和可爱漫画家相知相识, 互相治愈, 共同成长的故事。
扶桑对自己和傅警官的故事做了改编, 增加了许多让少女激动得冒泡尖叫的暧昧情节,又将正确积极向上的爱国理论灌输其中。
后经秋秋上报杂志社主编霍砚池, 杂志社召开了一次会议后,决定将《星星落进我怀里》放在青羽社周刊上连载,橘里因为《风沙》的成功改编和前段时间拿了漫画盛典的新人赏,这两项成就直接让她成为了青羽社少女漫的头牌。
所以,《星星》毫无意外地被插在周刊前列。
秋秋激动得打开扣扣,立马敲扶桑,把会议决定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她:【破橘,刚刚开会, 你都不知道杂志社的高层领导都是怎么称赞你的。真是骄傲死我了!!!】
扶桑不羞不躁:【怎么说?】
秋秋装腔作势,把领导的口气打了出来:【这个橘里,手头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品不多, 但是天赋还不错, 每一次的连载都有肉眼可见的进步, 《风沙》还成功封了神。除了老喜欢断更拖稿以外】
秋秋瞬间转移了话题:【这次你应该不会再断更拖稿了吧?】
几秒钟后, 扶桑对话框上中央的[WIFI在线]莫名其妙消失。
下线了!!!???
秋秋气得脸滚键盘:【】
*
转眼间,时间匆匆而过。
三百多个没有傅希的日子,扶桑都艰难地熬下来了。
江眠月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 除了偶尔会来公寓里吐槽一下穆枫对她有多贱外,季凯这个人貌似已经消失在她世界里。
扶桑想起前几天季凯来家里吃饭,男人依旧是那身儒雅淡漠的装束, 翩翩君子,谦和有礼,只是在看见公寓里每个角落都能察觉男人居住的痕迹后,剑眉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尽量委婉地问:“扶桑,你”
“怎么了?”扶桑看他吞吞吐吐的,有些不明就里。
“你交男朋友了吗?”
扶桑嗤笑,眼里不见任何的阴霾,像是在叙述一件和吃饭一样很平常的事情似的,温吞吞地道:“门口的拖鞋,是他以前来这里都会穿的。阳台上挂的风衣,是他冬天去出任务前换军装换下来的,丢在了我家,最近天气很好,好半年没碰过了,我就拿出来洗了一下。还有浴室里的沐浴露啊,洗发水是他喜欢的牌子,我最近帮他换上的。”
听着她慢条斯理地解释,季凯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像是有人伸进他的胸膛,握着他的心脏,狠狠地捏着,捏得他窒息的疼。
扶桑眉眼低垂,鬓角有几缕微长的秀发落下,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感,有种水乡女子的柔情。
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
即便那人不在,她还是为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贤惠的女人。
季凯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句:“扶桑,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好啊。”扶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同情的,咧开嘴笑着说。
这一年,她的生活无处不存在傅希的影子,连工作都是在画他,除了偶尔睡觉做噩梦了,摸到身侧一片冰凉,她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要说不甘的,应该是从来都没有正式跟他说过一句再见吧。
分手还能打分手炮,吃顿饭,或者互骂一顿,再去酒吧把自己灌醉,充满仪式感地结束一段感情。
何况是永别呢。
傅希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她的眼前,如一滴水落进大海,没有声音,没有波澜,没有踪迹。
连去找他的机会,都完全剥夺。
季凯无话可说,留下来吃了顿饭,就匆匆离开赶通告去了。
扶桑起身把碗筷收拾好,然后慢悠悠地刷碗,待所有清洁都搞完,手机一阵轻微的震动,江眠月又发了微信过来。
江眠月:【你说,穆枫是不是污妖王转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色的男人!】
扶桑眉梢一挑,看来两人有发展。
她刚准备勾唇笑笑,又一条微信进来,这次是穆枫的。
穆枫:【嫂子,大冬天的,她把我赶出了公寓。女人是什么生物,胸大就她说了算吗?】
扶桑本想回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可她关注点侧歪,当下回复:【你怎么知道她胸大?】
穆枫:【咳。】
扶桑:【你们那啥啥啥了?】
然而,几分钟过去,穆枫并没有回复她。
扶桑想象了一下男人站在屋外,女人站在屋内,两人隔门对骂。
江眠月迅雷不及掩耳地解释:【我们就盖被子纯睡觉。】
扶桑:【好,我什么都知道。】
江眠月一头雾水:【你知道什么了?】
扶桑:【穆枫打三垒了。】
江眠月:【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穆枫:【嘻嘻。】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复。
扶桑掩唇低笑,不再跟他们瞎扯。
明天是傅希的忌日,扶桑简单收拾了一下,把最近的周刊更新传给秋秋,然后随意涂抹了一点护肤品,睡得特别的早。
第二天,她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刚好穆枫的车从旁边经过,载了她过去。
有人说,一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忘记一个人真的绰绰有余了。
可今天的氛围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车厢内坐着梁栋和穆枫,他们谁也不说话,都在装镇定,装冷静。
殊不知内心早就奔溃,坍塌得一塌糊涂。
去到了墓前,扶桑微微倾身,把花放在地上,望着照片中英俊的男人,沉默了许久。
为了缓解气氛,她突然发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难得跟你们老大见一次面,就不聊一下天?”
穆枫歪着头,笑得有些勉强,想抽烟,但忍住了。
扶桑:“说说呗,告诉我一些傅希的事情,时间过了那么久我都快忘记他有多高,有多帅,平时说话的声音有多好听,连在我记忆中的样子都差点模糊了。”
“老大就是个大直男。”感慨而起,梁栋突的开口,“我还记得从羌塘回来的那几天,他有几个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我问他怎么了?他给我的回答是:你懂个屁。后来他又有几个晚上焦虑得不行,还是睡不着觉,我又问他怎么了?他才抽了根烟,特烦躁地告诉我说,自己喜欢的女孩冲他表白了。”
扶桑笑了,扫了眼墓碑上男人的脸,那一天在阿尔金雪山上的对话历历在幕。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用跟人炫耀尺寸的语气显摆着说,她说那句‘傅警官,其实我喜欢你’的时候,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抱起她按在怀里狠狠地亲一口。可他特欠扁地回了另一句话,害那女孩特不待见他,这才让他焦虑得睡不着。”
梁栋扫了眼地上摆着的他一年内见过无数次的花束,轻飘飘地说:“嫂子,你看,连花都是你给他送的,可见咱们老大是有多不懂情趣啊。我们私底下都在吐槽,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一身猛劲,连哄女孩都不怎么会,怎么就让你栽在他手上呢。”
扶桑嘴角下垂,敏感地反应到梁栋接下来可能要说什么。
“我知道,这一年里你来了这里无数次,我们也是,我们谁都放不下老大。还有葬礼那天,你问我老大的尸体为什么不在,我看见你的表情,明显是放松了不少。我知道你肯定在想老大没死,你不相信他死了,却摆出一副你已经相信他死了的表情,然后再让我们相信你已经释怀。其实你就是在等他,对不对?”
穆枫抹了把脸,梁栋知道自己很残忍,但还是继续说:“一年了,有一件事儿我瞒了你很久。我觉得很有必要告诉你,嫂子,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是我们没有劝住他,让他去冒险。”
扶桑握紧了衣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疼到窒息,她喘不过气来了。
梁栋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在宣判着傅希的死刑,宣告她与他感情的终结——
“当时告诉你老大没有尸体,是因为老大已经是一堆白骨了,警方DNA验出那堆白骨,确实是老大。”
扶桑忍不住了,双目含泪不敢相信地看向他,身子颤了颤,脚根差点稳不住整个人摔在地上。
梁栋被她看得心脏一颤,像是一把尖刀,把他刺得遍体鳞伤。
他感受着女人冷如冰封的视线,然后听到她带着压抑的哭腔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转身走掉。
穆枫走过来贱痞痞地说:“哥,难怪你单身,当真是杀人于无形。为什么要骗她啊?给人留一份念想不好吗?”
“她跟我们不一样,一年过去了,老大要回来,也该回来了。她没必要用自己的青春去等一个怎么等也等不来的人。”梁栋还是那句话,“老大可宝贝她了,他也不希望她整日怀揣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吧?”
穆枫淡淡地唉了一声,边离开墓园,边抽了根烟:“回去后,铁定又要大哭一场了吧。但是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
扶桑回苏州了。
但她只字未提梁栋跟他说的事儿。
秋秋坐在办公室内摸鱼,突然虎躯一震,想找橘里老师聊天,就心灵感应似的,接收到了橘里老师的QQ消息提示。
扶桑:【秋秋,我说一件事情,你别大惊小怪啊TvT】
秋秋自认为内心很强大,强大到可以抗住所有的困难。
可在看见橘里下一条消息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吓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什么!!!!
反响这么好的军漫,她竟然说要BE。
秋秋忙敲字过去:【为什么?呜呜呜呜呜呜大大别这样,你不想要饭碗,我还想要呢。为什么要BE呀?当初不是说好的吗?说你会改编,即使咳也会把结局圆回来,让消失一年多的男主回到女主身边吗?】
扶桑很丧地耷下嘴角:【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秋秋:【??????】
秋秋不敢戳她痛处,只好委婉地回:【那我请求一下主编,问问他意见?】
杂志社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隆重投票了刚刚扶桑提出要把《星星落进我怀里》BE的问题。
在场10个杂志社编辑,1个主编。
编辑们两两分派,有的坚持说要HE,读者是来看喜剧消遣的,而不是悲剧,有的编辑则尊重作者意见,或许她有新的想法,没连载上去,谁也不知道反响。
平票后,唯一剩下没投票的就是那个半吊子主编霍砚池了。
霍砚池什么都不懂,富公子哥一个,玩着手机突然被提醒要投票,随手点了黑板上的一个方案。
编辑们瞪大眼睛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正上面大咧咧潦草地写了“BE”二字。
半数编辑气得差点晕过去。
得到了杂志社的同意,扶桑结局画起来就比较随心了。
偶尔她会从房间哭得鼻尖红红,眼眶湿润地走出来,宁婉余叹息一声,摸摸她的头顶说“乖女儿,也是时候放下了。”
她总能啧啧有理地回:“不是啦,是因为最近在画一本悲剧军漫。”
宁婉余放心了不少,也没再管她。
事实上,扶桑到底在为何事伤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
另一边,美国。
傅希快速换上这栋别墅保镖的服饰,一个女人风情万种地倚在地牢墙壁上盯着他,看着他转身脱掉长裤再穿上另一套,肮脏不堪的衬衫也脱了,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和分布均匀的腹肌,换上另一件衬衫后,整个人英俊干净许多。
系衬衣纽扣的途中。
女人忽的走过来,想在他的腹肌上摸一把,却被男人精准逃开。
女人撇了撇嘴,连生气都是娇媚的表情,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希,你也太小气了吧?你让我帮你,我的条件是让我舒服一晚,你不愿意。我都自愿帮你了,就摸一下都不可以?”
“你不帮我,过不了多久,我一样可以出去。”被关了一年多,男人的语气依旧强势狂妄。
“我知道。”海蕾丝毫不生气,主动帮他系上最后一颗纽扣,咬着牙说,“你比外面那老头强多了。”
傅希没回答,不置可否。
“我要的东西呢?”
海蕾不知从什么地方掏了一把手.枪给他,撇着嘴说:“不好意思,我只搞到了这个。”
“够了。”傅希接过手.枪,熟练的手法不用几秒就拆开,扫了眼子弹数,“他在哪?”
海蕾严肃了不少,用拗口的中文,认真地说:“他最近身体不好,现在应该刚吃完早饭,在卧室补眠。”
傅希迈开长腿,刚要离开这个破地方。
海蕾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希,你真的可以吗?就你一个人?其实我帮你是有私欲的,我父亲一年前为他治了一次枪伤,救了他一命,却死在他手下。我母亲受不了父亲的离去,也自杀了。我换了个身份潜入这里就是为了报仇,但是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直到发现了你,我知道你很恨他,我才决定来帮你,想要你帮我报仇。现在,我有点怕,怕你解决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你一命。”
傅希低头嗤笑:“你看我像是怕死的人吗?被关在这里,我宁愿出去放手一搏。有你帮忙,我胜算大了不少。看好时间,记得报警。”
海蕾点头,笑了笑,就知道他很厉害:“你说你在这里被关了一年多,我在想,那个害他下半身瘫痪的枪伤是不是你做的?”
傅希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快速点头,避开地牢里的摄像头,走了出去。
海蕾关上牢房,表情自然又礼貌地走出去跟守地牢的美国人闲聊。
美国人见她漂亮,不由多看了几眼,时不时说一些带着性.器官的句子嘲笑她。
海蕾不在意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美国佬还未消化这个媚眼,就被傅希在身后一刀捅死。
走出去的时候,傅希让海蕾躲起来,海蕾不怕,说自己自然点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才不容易让人起疑心。
傅希没辙,任由她锁上地牢,走了出去。
待看见外头强烈的日光后,傅希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他心情颇好地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脑中涣然飘过一个娇俏的脸孔,终是没说什么,快速依靠记忆摸去海蕾所说李志真在的卧室。
李志真一年前被傅希重创了一次,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下半身瘫痪,开始金盆洗手。
可坏人终究是坏人,不能说你一年没杀过人,没干坏事,就忘记自己以前所做的肮脏事了。
李志真的金盆洗手引来了众多下属的不满,其中就有他的得力助手林宇,林宇早就不满意老爷子的专权了,每天诅咒他快点死去,好自己接班上位。
每天在老爷子的饭菜里加了些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
海蕾很聪明,专门挑早上9点到10点这个时间段把傅希放出来,只有在这个时候,监守的人才会少,大量的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去别的地方干活。
只有林宇在李志真的房间里,不知道在跟老爷子说什么。
啪嗒一声,房门开了。
林宇不悦地斥了句:“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的吗?不想死的给我滚出去。”
直到房门合上,林宇以为打扰的佣人已经走出去,这才继续跟老爷子说话。
似乎在威胁对方什么事情,连李志真看见站在林宇身后拿着枪的傅希时,也一声不吭。
看戏似的。
林宇察觉不对劲,刚反应过来,一转身,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枪口对准额头,一枪下去,绝对致命。
他慢慢站起身,不敢动。
“傅警官,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看见你,本事不小啊?”他在拖延时间。
傅希没说话,懒得跟他废话。
眼角的余光瞄见躺在床上的李志真右手慢慢地蠕动,伸向枕下。
不到三秒,“砰”一声枪响。
傅希掐紧林宇的脖子把他往右提,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背,子弹射入,血液染湿他的背部,男人不可置信地应声倒地。
李志真还想开枪,却被傅希眼疾手快地一脚踢过去,把他的枪给踢飞了,连带右手的手腕脱臼。
尽管疼痛入骨,他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因为这个男人既然有本事进来,自然也有本事让他求救无能。
傅希双眸冷如刀刃,拿枪指住他,轻飘飘的一声笑从喉间溢出:“黑狐,你输了。”
李志真闭眼哂笑,笑声越来越大,看着傅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欲望。
气息微弱地说:“打死我吧,再给我一枪,这一次肯定没人救我。”
“想得美。”傅希放下手.枪,一年没做过的动作被他运用熟练,他用警察最惯用的压制犯人手法,把李志真双手背在身后,绑住。
再把他周围藏的防身利器扔了。
最后,扫了眼雪白墙壁上的壁钟,刚好11点半。
时间飞逝,恍如一年前他坐在扶桑的病房内,摸着她冰凉的小手,盯着墙壁上的壁钟,同样是11点半,他要去执行任务了。
却没有让小姑娘醒来看他一眼。
她应该恨死他了吧。
或者已经有人在她身边对她好,照顾她,告诉她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胃了。
别墅外响起一阵阵警车的警铃声,黑狐落网,傅希解脱了。
海蕾倚在门外,拍手庆祝。
“希,怎么不杀了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男人扫都不扫她一眼,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她气得直跺脚,还记得以前在地牢他跟她说过:“海蕾,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她在中国,我宁愿我死了再也回不到她身边,也不愿意背叛她。”
好嫉妒啊
*
傅希在美国警方和驻使馆的帮助下,顺利坐上了回中国的飞机。
扶桑的《星星落进我怀里》悲剧军漫火遍整个漫画圈,年终盛典的时候,很不幸,她又被安排和霍砚池这座大冰山走红毯。
扶桑又穿上了那一套礼服,天蓝色的纱质长裙,束胸束腰的设计,把她的身材展露无疑,六公分的白色高跟鞋,行走之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一小截娇嫩白皙的脚踝,美得晃眼。
好看是好看,但秋秋就是觉得有点怪。
待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喊道:“破橘你疯了!!!这这这这不是去年领新人赏时候穿的那一身吗?”
扶桑大大方方承认,弯弯的眼睫,美得灼人:“对呀,我忘记买礼服了,翻衣柜的时候,只翻到了这个。”
秋秋晕:“等着吧,你要上热搜了!”
果然,橘里一走完红毯,热搜就被顶上去了。
#橘里大大很穷#
#橘里霍砚池#
#橘池(子)CP#
另外还有一个#黑狐落网,一年前烈士死而复生!#
高高挂在热搜前排。
只是,扶桑正在台上领奖,看不到热搜。
主持人穿着优雅的着装,拎着话筒,笑问:“我记得去年橘里老师领的是新人赏,一年过去,又把最受欢迎的奖杯领回去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猜一下,明年橘里老师会上台拿什么奖呢?你觉得呢?橘里老师。”
扶桑接过话筒,思忖了一下这个问题,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直接回答,她委婉地绕了个弯:“漫画圈更新替换那么快,我的读者又都是小妖精,我怕我又忍不住断更拖稿,她们一下子全跑了,我就只能回家种田喽。”
台下立马嗷嗷叫,表示不会跑的!!!橘里大大,我们爱你!!!
主持人笑了,再问:“我们也知道《星星》很火,前段时间还卖出了IP版权,但是在这里我不得不问一个众大粉丝读者都很想知道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结局是悲剧呢?”
舞台现场立马安静下来,灯光暗了许多,连配乐都消失了。
扶桑把话筒递到唇边,尤美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话筒边沿,轻言轻语:“因为”
宁婉余和外婆边吃晚饭边看直播。扶桑去颁奖礼前,宁婉余无聊翻了一下扶桑画的漫画,也才知道这傻孩子居然用自己的原型来画,难怪那段时间老是哭。
以自己为原型,当然是悲剧啊。
外婆不明就里地望着电视里的漂亮孙女,喃喃道:“桑桑是不是哭了?”
其实扶桑没哭,她只是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外婆从小看着她长大,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站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停顿了许久,最后淡淡道:“因为《星星》的姜志成是我爱人的原型,他死于一场犯罪围剿行动,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话一出,现场炸了一片。
江眠月和穆枫坐在电视机前原本吃薯片的动作顿住,江眠月火急火燎地打开手机,搜微博,想看热闹。
以真人为原型创作的小说漫画不少见,但以作者本人为原型,这可是第一回,肯定会引来剧烈的反响。
其实,这还是一个强大的营销手段。
江眠月以前当经纪人的职业病犯了,跟穆枫科普着扶桑承认原型创作的利与弊,听得穆枫掏耳朵。
热搜换了一轮又一轮——
那个#黑狐被捕,一年前烈士死而复生!#被冲刷下去。
#《星星》原型是本人#瞬间在热搜栏爆了!
许多人纷纷开始扒《星星》里的姜志成到底是以哪个军人为原型的,热搜一轮滚一轮,看得江眠月津津有味。
但是热闹过后,就有人开始骂扶桑:“没劲,炒作无疑了!”“她结婚了吗?还说我爱人,说得那么轰轰烈烈。”“我觉得不可信诶,根本就没有那个军人吧?”“自炒热度,呕了。”
气得江眠月怒骂:“这些人红眼病吧?”
只是,谁也没想到,背后孜孜不倦在扒皮的人居然发现有一个人很可能就是橘里大大所说的原型。
《星星》连载于半年前,这次连载橘里出乎意料地没有断更,很明显是有准备,有草稿的。
再慢慢往前扫,一年前发生的大大小小案件中,居然真的有一件与漫画中的情节不谋而合。
死亡烈士10人,A级罪犯,数据都对上了。
死亡的战士中刚好就有一个级别不低的,那么,这个叫傅希的战士,应该就是橘里大大口中所说的爱人了。
虽然扒死人很不对,但是群众的好奇心真的没有底线,不到半小时#姜志成傅希#就被送上了热搜第二的宝座,渐渐有爆的趋势。
江眠月一边感慨网友把傅希顶上热搜的不厚道,一边欣慰评论区是一票的致敬和祝愿走好,并没有什么恶言恶语。
反而在歌颂着傅希的伟大牺牲。
10分钟后,热搜又换了一轮,#傅希没死#、#黑狐被捕#冲上了前排,像是昏暗不见天日的深渊重见黎明。
起因是帝都警方在微博上的一条喜报。
江眠月忽然就炸了,手机都被她激动得扔了出去,不敢相信地睨着坐在一旁肥宅的穆枫,踢了他一脚。
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刚刚刚看到一条新闻。我告诉你,你别太激动啊。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反正警方是这么说的。”
穆枫大惊小怪地看着江眠月,抱住她的腰身,把她拉到身边,吹了口气:“说吧。”
“你、老、大、没、死。”
话一说完,扣住她纤腰的男人突然没了动静,直接愣在那儿。
愣了好久才说:“别开玩笑了。我警告你啊,谁的玩笑都可以开,就老大不行。”
江眠月推开他:“不是啊,真的真的!不信你看手机。”
穆枫来不及找自己的手机,直接抢过她的来看,果然,5分钟前帝都警方的官方微博连续发布了两条新闻,其一是黑狐落网[附有照片],其二是特战队队长被救[没有照片]。
他笑了起来,嘴角怎么也下不去,脸上洋溢着喜悦,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快,快给你好姐妹打电话,让她看手机。”
“我知道。”江眠月瞪了他一眼,伸手拨出电话。
可惜没通,里面礼貌冰凉的女声提醒着对方正在通话中
扶桑领完奖后,就从颁奖典礼消失了。
她拎着手机,不断给傅希打电话,电话打不通,依旧显示是空号。
她又打给梁栋,梁栋告诉她,让她去机场,傅希是半个小时后的飞机降落,直接去vip通道。
扶桑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给司机,司机见她这一身隆重的打扮,笑着问:“小姑娘穿那么漂亮去接男朋友啊?”
扶桑没回答,后座隐隐约约传来哽咽声。
司机透过后视镜认真瞧了几眼,才发现小姑娘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但还是选择了什么都没问,只默默加快了点速度往机场的方向而去。
临近机场,梁栋把傅希的机号和出站口发给了扶桑,自己也开车前往。
扶桑快速下车,脸蛋上姣好的妆容被她的泪水打湿,她扯着礼服裙摆,在机场踩着高跟鞋拔足狂奔。
天蓝色的尤美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引得周围的人啧啧赞叹,忍不住被她吸引了视线。
傅希下了飞机,一边和一个在飞机上相识的外国人攀谈,一边阔步走出来。
在美国被人囚禁了一年多,他用蹩脚的英文问他:“请问,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联系一个人。”
外国人认真听了好几遍,才知道傅希的意思,友善地笑着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递过去。
傅希接过,说了声谢谢,单手握住机身,垂眸熟稔地按出那一串数字。
刚要按下拨号键,就被人勾住脖子,抱了个满怀,因为惯性过大,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就握住她的纤腰,扣紧在自己怀中。
熟悉的青柠香气传入鼻息,女孩海藻般的长发掠过他的脖颈,酥酥痒痒的。
扶桑咬紧红唇,没出息地又哭出来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回荡在男人的耳侧,被他准确地抓住了几个字眼:“呜呜呜傅警官我好想你呜呜我是扶桑你还记得扶桑吗呜呜呜呜呜这一年你到底去哪了呜呜扶桑好难过傅警官”
傅希被女人抱着,空出一只手把手机还给外国友人,朝他笑了笑,暗示的意味明显。
外国友人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走了。
傅希下机下得比较晚,vip通道本就没什么人。
他站在过道上,捧住小女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脸,第一个感觉是,瘦了。
眼眶泛红,双眼微肿,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高挺的鼻尖还挂着几滴未干涸的泪,鼻涕和眼泪都蹭到他衣服上。
女人一边哭一边怀疑地问道:“傅警官,还记得扶桑吗?”
傅希第一次他妈没忍住掉了泪,他没说话,抬起她的下颌,俯身吻上去。
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仅记得,还记得真真切切,想她想得要疯了。
扶桑的腰被圈着往后,抵在了墙壁上,男人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深入,攻城略池,啃咬着她的舌尖,碰撞着她的贝齿,男人霸道的气息瞬间淹没住了她,没一会儿唇就被吮得发麻。
许久未有过的亲近,让扶桑心脏蓦然一跳。
心怦怦跳着,可舌尖却逃了出来。
傅希松开她,微凉的指尖怜惜地摩挲着她娇红的唇瓣,在她耳边低低地问:“怎么,不喜欢我了?”
“不是,疼”扶桑眼神怯怯的,不知道是自己许久未被人碰过而有些娇,还是傅希真的不知轻重弄疼她了。
男人轻轻笑了声,笑声比以往妖孽了许多,诱哄着说:“那你亲我一下。”
扶桑咬着唇,把脸凑上去,想要亲他的俊脸一口,唇瓣几乎要贴在他的脸颊上时,男人突如其来地把脸扭过来,含住她的唇瓣,这一次没有刚刚那么粗暴。
亲着,吻着,啄着,给女人适应的时间,然后,又绵延到她耳后,抱紧她,黯哑的嗓音含着几分性感,真挚地一字一顿说:“桑桑,好想你。这一次我真的怕了”
怕他回来后,扶桑会躺在别人的怀里,甚至乎不记得他。
若真是那样,他估计他会发疯吧。
幸好,我们似乎还能重新开始,或者回到从前。
梁栋的车及时地出现在机场门口,扶桑被傅希牵着出来,她扯着他的衣袖,使劲地抹眼泪,把眼线腮红粉底全抹在了傅希的便服外套上。
傅希见她穿得单薄,还露那么多,半个酥胸都暴露在空气中,一年多不见,那里澎湃了许多,肌肤雪白得扎眼。
傅希干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拢在她身上。
扶桑拒绝:“我热,我跑了一路。”
“热也要穿,天天穿这裙子在外面干嘛?”傅希的语气不容置喙,还含着些醋味。
扶桑撇了撇嘴,怒道:“哪有!我颁奖礼才穿的。”
谁知男人根本不听,喉结上下滚动着,俯身在她的颈间低语:“我的意思是说,干嘛要把我们第一次上床穿的裙子穿出来。”
话一说完,扶桑就被撩到了,脸红了一路,甚至不敢看他。
梁栋知道在嫂子面前,自己算不了什么,随便跟队长碰了碰肩,兄弟之间抱了一下,把队长和嫂子送给公寓就自然地溜了。
公寓的门轻易被扶桑打开。
灯还没按亮,身后蓦然覆上一道阴影,整个人被软软地抱起,朝卧室而去。
男人的嗓音在黑暗中性感得不像话,眼底深处酝酿出最原始的灼热和暗色。
他说:“来,咱们叙叙旧。”
46、46
扶桑还以为傅希要干什么, 被他放倒在床立马就朝后缩去。
傅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干嘛?这么怕我?”
“傅希, 我有点紧张。”扶桑揪着被褥, 双眸无辜极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还没做好准备?”
扶桑双眸亮了又亮:“对, 我还没做好准备。”
“那我等你。”傅希往床上坐,把她捞过来,放在腿上,“我只是想我们聊聊天,那种事情不着急。”
扶桑点头附和,松了口气:“嗯,不着急。”
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尖:“小机灵鬼。”
“扶桑真的还喜欢我吗?”傅希突然严肃了语气,低低地问。
“怎么不喜欢?”扶桑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扶桑知道傅希不在了,哭了好久,她想到他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就很难过”
傅希颇有耐心地没有打断她, 摸着她海藻般的长发和后背漂亮的蝴蝶骨, 静静地聆听着。
“于是, 扶桑画了一本漫画,在漫画里虽然傅希一样是回不来了,但是扶桑私心地在傅希去执行任务前, 让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旅行,还结婚, 拍了婚纱照,所有的遗憾都在漫画里实现了。虽然实现了,但扶桑还是很难过”
扶桑带着浅浅地哭腔继续说:“因为这个终究不是真的傅希啊。傅希”
她抬眸,湿漉漉的眼望向他:“求求你了,往后的余生都给我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了。”
扶桑:“扶桑没有傅希真的不行。真的好难受,难受到心脏好痛”
傅希吻上她的眼角,清晰地看见女人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一条条的泪痕,低头亲吻着她的唇瓣,沙哑着嗓音道:“对不起,扶桑,是我不好。傅希没有扶桑更不行。明天我就打转业报告,由特警转刑警,以后一直一直陪着你。”
傅希还想说什么
可扶桑哭累了,双眸渐渐阖上,傅希帮她把礼服脱下,去浴室淋了个浴,换上干净的睡衣。
在扶桑沉沉睡过去之前,他吻上她的额角,慢慢地说:“报告下来的那天,嫁给我,嗯?”
扶桑被亲得有点儿痒,吃吃地笑了声,睡了过去。
男人折腾了许久,从衣柜找衣服,进浴室淋浴,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他才发现竟然有些不对劲。
奇怪?
在他消失的一年多里,国家判定了他死亡,连葬礼都办了,所以在扶桑的潜意识中,他肯定是已经死了的。
但是为什么家里那么多男人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傅希没有第一反应怀疑扶桑是不是在这期间交男朋友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是觉得这些东西全是留给他的,连他的军装都干干净净地摆在衣柜一角。
躺下床的时候,傅希心头一暖,把沉睡的女孩儿从床边捞到自己身前抱住。
扶桑嘤咛了一声,额头不小心磕到他的下巴,尖尖的胡渣扎得她瞬间清醒过来,瞪了他一眼。
“最近是不是很累?快睡吧,休息一下”傅希宠溺地摸上她的头顶,温柔地说。
其实扶桑并没有很累,只是紧绷了这么久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兴奋之余,多了股心安在胸腔内回荡。
扶桑摸了摸傅希身上穿的睡衣,这套是半年前她逛超市的时候,发现好看,无意识买下来的。
她问:“傅希,你怎么知道这套衣服就是买给你的?”
傅希嘴角一勾,黑暗中的亮眸盯着她:“不然,你还想买给谁?”
也是,她还能买给谁?
扶桑撅了撅嘴,不怕死地挑衅:“说不定你不在的这一年我交了几个男朋友呢?说不定这是别人在我家睡觉,留下来的呢?”
“还跟别人睡觉,你敢?”傅希抬起她的下巴,语气的霸道显而易见。
扶桑想跟他讲道理:“怎么不可以了?你都死了,我还不能有别人啊?”
傅希眸中的亮色暗淡了几许,其实扶桑说得对,如果她真的有过别人,他也不能责怪她:“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过别人,但是现在只能是我的,不能想他们,知道了吗?”
还他们?一二三四五六个吗?
扶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好啦,骗你的。我像是那么容易就被泡到的女人吗?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个,嘻嘻,开不开心?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你吃得死死的?”
“乖。”黑夜中,傅希精准地找到她的红唇,咬上去,“扶桑怎么不问问我?这一年去哪了?”
“”扶桑咬了咬唇,有点儿不敢问。
傅希自顾自地把实情告诉了她,自动略过了那些在地牢里的酷刑。
“所以,你就出来了?然后把黑狐给杀了?”扶桑抱住他的腰身,好奇发问。
“没杀。死对于他来说是好事,他被人下了毒,每天都会发作一点,让他在监狱里活着,才是最大的煎熬。”
“真好。”扶桑闭了闭眼,温吞吞道,“你平平安安回来,什么都值了。”
*
翌日。
扶桑直接睡到了下午,日晒三竿,她才犹如一条毛毛虫似的,从床上软趴趴地挪下来。
公寓里空无一人,但冰箱上贴着的便签提示着她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冰箱煮好的菜,拿出来微波炉热一下,一定要吃。我去营地报到,晚上想吃什么,电话告诉我。】
好贤惠啊。
扶桑看着纸条啧啧赞叹,她默默算了一下自己把《星星》版权卖出去后赚到的钱,一股包养小白脸的冲动在脑中滋生,可仔细想想让傅希当小白脸估计要杀了她吧。
还是算了,算了
傅希没有穿军装,普通的便衣长裤就回了营地,特战队那群崽子一见到他又哭又笑的,乱成一团。
刑野哭得最难看:“老大,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那段时间个个没精打采的。这一年来,没人训我们,没人管我们,真的好不习惯啊,但是回来真好。”
队员1:“对啊,我们特战队又可以重振旗鼓了。梁栋这小子被上级安排当队长,死活不愿意,许局磨了他好半年才上任的,老大回来,他又能轻松了。”
队员2:“老大,归队吧。”
队员3:“队长,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
队员4:“归队吧。”
队员5:“归队吧。”
穆枫唇角勾起,笑了笑:“归队吧,老大。”
梁栋已经开始卸肩上队长的徽章,傅希拦住了他。
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正疑惑呢
傅希掩唇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认真地说:“孤狼成立了五年有余,我也从军了十一年,过去的几年里,每次出任务前那个晚上我几乎都睡不着觉。特战队将近20个人,作为队长带领你们出去,自然也有义务把你们带回来。”
“以前啊,我总想着自己是军人,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完成任务,经常不管不顾地冲在前面,身上受过的伤数都数不清。我自认为从军十余载,无愧于整个国家,我做到了在这个岗位上该做的事。但是很抱歉,接下来的路不能再陪你们走了,不能再挡在你们的面前。”
穆枫和梁栋明白了傅希话里的意思,没说什么,静静地聆听着。
“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真的很抱歉,我不归队了,等下我就去打转业报告,离开部队。接下来的人生,我想用来守护自己爱的人,不想再让她孤孤单单地缩在角落一个人哭。”
刑野又哭了,但是还是尊重队长的意愿,上前不争气地抱了抱他。
傅希拍拍他的肩
煽情完一段时间,傅希走上办公大楼,敲响许平均办公室的门。
一年多过去,许平均也瘦了,整个人背脊挺直,穿着严肃的军装,坐在办公桌后安静地处理事务。
听到敲门声,朗声道——
“请进。”
傅希抬脚走进去,喊了声:“爸。”
许平均抬眸,佯装镇定地看过来,立马放下手中的笔,走出来抱住他,自豪地道:“臭小子,真给你爸我长脸。”
他喃喃道:“回来就好,平安就好。看在你平平安安回来的份上,你骗我和妈妈的眼泪就一笔勾销了。”
傅希摸了摸鼻尖,笑了笑。
许平均又问:“昨晚去哪了?你妈以为你要回来,在家等了那么久。”
“昨晚”傅希对着自家老爹,开始不正经起来,“哄你儿媳妇去了。”
许平均佯装怒道:“我就知道。你啊你算了。今晚回家一趟吧,你出事的时候,你妈哭了差不多一个月呢,还骂我干嘛把自己的儿子都送去当兵。”
“知道。”傅希单手插进裤兜,“今晚我就回去。”
许平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把我儿媳妇也带上吧。”
傅希眉梢微挑:“没问题。”
“对了。”回归正事,许平均问道,“你昨晚跟我说你要转业,认真的?转业没问题,你当兵那么久,看你对军衔也没什么执念,想退下就退下吧。毕竟为国家付出的也够多了,你妈年纪大了,再也受不了刺激了。这几天我就帮你把手续办了。”
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
扶桑被告知今晚要去傅希家吃饭,很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问东问西:“许伯父知道我吗?是你要把我带去的,还是”
“我有这个意思,但是他先提出来了。”傅希敞开长腿坐在沙发上,平静道。
扶桑努了努嘴,嗔道:“怎么办呀,傅希。我感觉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好怕明天一觉醒来,你又消失不见了。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还那么甜。”
傅希无奈地捏了捏她娇美的脸蛋,凑近她的耳畔,低哑着说:“那今晚不睡了,是不是就没有顾虑了?”
“嗯?”扶桑不解,单纯地问他,“不睡的话干嘛?我们还要去哪吗?”
“叙旧。”傅希俯身吻上她的唇瓣,宽大的手掌扯下毛衣宽松的领口,露出大半雪白的香肩,可以清晰地看见女人肩膀上那一条细细小小的粉嫩肩带和被布料覆盖住的大半雪软。
如此明显的性.暗示,扶桑怎么可能不懂。
她猛地推开他,拉好被扯下的领口,带着娇意地骂了句“流氓”。
便匆匆离开,进了卧室,开始打扮化妆。
扶桑只稍微描了个眉,打下粉底,抹一抹唇膏就完事了,见家长不需要那么浓妆艳抹的。
何况,她对自己的五官有自信。
待她收拾好一切,走出来的时候,男人刚好上了个厕所出来,两人一同下楼,开车前往军区大院。
宋卿知道今晚傅希会回来,把在房间玩游戏的许焰煜叫进厨房一块儿帮忙,又杀鸡,又蒸鱼的,弄了满满的一席家肴。
足足有九道菜摆在桌上,堪比除夕之夜的盛况。
宋卿摆碗筷的时候,傅希刚好把车开进军区大院,她笑着问自己的小儿子:“快,问问你哥,到哪了?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焰煜随随便便打了个电话出去,没人接。
他猜测道:“不听,应该在开车,快到了吧。”
“那就行。”宋卿把围裙脱了,“那你大哥呢?还回家不?”
许焰煜偷吃了一块鸡肉,含糊道:“大哥说他有事不回来了,改天再找二哥喝一杯。”
“随便他吧。你们呐,平平安安就行,干什么妈妈都没意见。”
宋卿刚煽情地说完这句话,扶桑和傅希就走到了门口。
往年的旧事爬上心头,扶桑看着那个头发有着几缕白的女人背影,甜甜地喊了声:“宋姨。”
宋卿应声转头,正好瞧见一年未归的儿子,挽着扶志国最宝贝的丫头走了进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迎接,情绪激动,当下就湿润了眼角,“哎”一声,走过去上下打量了扶桑一眼,问:“你是扶桑?”
“对,宋姨,我是扶桑。”
傅希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和扶桑那么熟,当下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了大半。
他喊了声:“妈。”
宋卿看着俩人,满意得不行,最后伸手摸了摸傅希的脸,检查一下他哪里瘦了,就被许平均念叨一句:“快吃饭了,吃完饭再说。”
三人一同下座,温馨十足开始吃家常饭。
傅希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女朋友是扶桑,许平均见到扶桑也很意外,他夹了块鸡肉到自己的碗上。
看着乖巧吃饭的扶桑,随口问道:“扶桑,当年你妈妈带你离开北京回江南,过得还好吗?”
“好啊。”扶桑被许多人问过自己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但她一点儿也不会不耐烦,因为这是人们想关心她却不知怎么开口的表现。
她继续说:“爸爸不在了,一直都是妈妈一个人在照顾我。我是过得挺好的,就是苦了妈妈”
“也是。”宋卿感叹道,“当年老扶突然走了,婉余打击挺大的,不然也不会带着扶桑离开北京。离开也好,好好开始新的生活,扶桑给阿姨个地址,等有时间啊,我去看看她,叙叙旧。”
“哎,好的宋姨。”扶桑的语气过分乖巧,眉眼低垂,脸上扬着只属于她自己的清纯简单的笑,荡人心神。
看得傅希心尖微颤。
后来,一家人吃完饭,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许平均和傅希说话,宋卿则拉着扶桑聊天,偶尔傅希也会插一嘴,一晚上和谐得不行。
最后,热闹的客厅被傅希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拉回了平静,空气凝滞住了——
他说:“爸,妈,我准备跟扶桑结婚了。”
算上一年前的那一次,这是扶桑第三次从傅希的嘴里听到结婚二字。
宋卿拍了他一掌,斥道:“人家答应你了吗?就这么说出来。”
扶桑咬着唇不说话。
虽然她嘴上没要求什么,但是女人终归是女人,永远是浪漫主义的追随者,傅希是直男,自然想不到轰轰烈烈求婚这一举动。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昨晚睡前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已经是他认为最浪漫的事情,最隆重的求婚。
扶桑皱了皱鼻子,心里一直想着这个事儿,以至于回去的时候总有点儿心不在焉。
今晚吃得太饱了,为了消食,傅希将她载回公寓后,把她拉到了热闹的广场公园散步。
街上大多数是交耳攀谈的情侣,还有一些老夫老妻肩并肩走在草地上活动筋骨。
不知抽了什么筋,傅希竟然将她拉进附近的一家影院,问她喜欢什么电影,扶桑随意扫了两眼。
这个时间段还能有场次的只剩下一部爱情片和季凯主演的谍战片。
扶桑选了爱情片,和傅希手拉手走了进去。
距离开映还有不到10分钟了,里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扶桑心底腹诽了一句:季凯的电影就这么受欢迎吗?害得别人的票房惨兮兮的,那她就来照顾一下别人惨兮兮的票房好了。
傅希和扶桑找好位置坐下,电影开映,这是一部校园青春爱情片,扶桑很快入戏,唯有身旁的傅希像个多动症小孩似的,心不在焉,捏捏她的手,摸摸她的脸,占她便宜。
扶桑没理他,自顾自地在看。
突然,男人低头跟她说了句话,转身走出去。
隔了将近15分钟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上有着几缕不自在的紧张感,甚至莫名其妙地把手伸向扶桑的身后,摸了摸她海藻般的长发。
扶桑没搭理他,继续看,有时候还因为情节的搞笑而应景地笑两声。
她清脆悦耳的笑声还未落下,毫无预兆地,姣美的脸蛋被男人扳过去,啄了一口,然后拉着她的手,摩挲了一圈。
扶桑莫名其妙,她正看电影入神呢,干嘛要打断她,她正想发怒
就见男人修长的手臂伸到椅后,变了束玫瑰花出来,长腿微曲,直接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低低的嗓音捻夹着几分蛊惑和性感,如墨的深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捏着她的小手,轻声说:“桑桑,嫁给我,嗯?从今天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的开心快乐我要参与,你的悲伤我要学会安慰,反正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你所有的愿望,我都愿意陪你实现。”
扶桑反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所以,他在求婚?
就在刚刚,扶桑想象过傅希给她下跪求婚会是怎样的场景,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快就让她实现了。
她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指紧张地蜷了蜷,干净的指甲啪嗒一声,很轻微的声响,碰撞到一个硬物。
他轻轻笑了两下,如月色下的流水声,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英俊得令人心动。
直到他把硬物从手心中拿出,扶桑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它的面貌,原来是戒指啊,一枚俗套到不能再俗套的老旧花纹钻戒,没有一点新意。
但丝毫不妨碍那股心动在她心间溢满,一点点地充盈。
扶桑娇俏地伸出小手,摸摸他的脑袋,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最后捧住他的俊脸,俯低身,心情颇好地赏了他一个吻。
绕着弯儿,轻言细语地说:“什么时候领证呀?老公?”
傅希抓住她的手腕,依旧跪在那儿,注视着她娇媚得能滴出水的脸蛋,勾起淡淡的笑,把戒指圈进她的无名指,诱哄道:“乖,再叫一遍,嗯?”
“嗯?”扶桑睁着水莹莹的眸,就是不如他意,“叫什么啊?我不知道。”
“叫老公。”
扶桑不逗他了,把身子凑近,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软在他身上,耍赖地娇声道:“老公,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累成这样?”
她继续撒娇,像个猫儿一样,“嗯”了一声:“好累好累”
傅希眉梢微挑,没拒绝。
于是,电影没看完,傅希就让扶桑趴在他的背上,把她背回了家。
女人倚在他的肩膀,捧着一束花,脑袋蹭来蹭去,吧唧一下亲了男人的脖颈一口,痒痒的。
“老公,你真好。”
夜晚十二点的钟声打响。
缥缈的月色中,他似乎是笑了下。
小女孩趴在他的背上,肆意地晃来晃去,一年多了,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娇俏的脸蛋泛着微微的绯红。
突然,心情大好地贴在男人的耳边,轻吐出一句话,引得男人身上的邪火瞬间往一处飘,呼吸絮乱,气息都灼热起来。
她刚才说:“老公,今晚我们叙叙旧吧,我有点想”
“嗯?”
“你说呢?”
“想什么?”
“想你呀,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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