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阻挡了视觉, 却抵挡不了耳畔呼啸的风。
她闭着眼睛瑟瑟发抖，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幻想出巫婆可怕的脸，此时正站在窗外紧紧盯着她, 说不定想趁人不注意就吃了她。
叶芽怕极了，恐惧中感觉到叶霖川皮肤凉凉的, 有效缓解了发烧带来的灼热感。叶芽心血来潮, 滚烫的脸蛋紧紧贴在了叶霖川胸口。
舒服~~
叶芽脊梁放松，满足喟叹。
望着胸前那鼓起的一团，叶霖川无奈良久，道：“什么巫婆, 哪来的巫婆, 快出来。”他很想知道叶芽的脑袋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整天不是四叶草爸爸就是老巫婆，要不就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就不能想点阳间小孩能想的东西吗？
叶芽焦灼不安的咬住嘴唇，脑袋贴得更紧一分：“……小人儿书上说的。”
“啥？”
“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巫婆诅咒……”身上又开始痒，她强忍着不去挠, 暗自催眠自己，尽量忽视难耐感，哆嗦着嗓音说, “巫婆、巫婆特意来诅咒我，因为我偷偷的跑出去让哥哥担心。”
肯定是这样的。
巫婆知道芽芽不听话, 所以连夜打飞机过来惩罚她。可是她都知错了，巫婆怎么还不放过她？还放鬼风吓唬妖。
呜。
她好命苦呀。
她是世界上最命苦的小妖怪。
叶芽兀自陷入悲伤中不可自拔 ，叶霖川嘴角抽动, 想笑的同时又感觉心疼。
“阿弟，对不起……”
衣服里童音沉闷，叶霖川垂眼，拉开衣领向里面看去。
她的小脸埋在胸口，睫毛颤啊颤，抖啊抖，曲卷的黑发像羊毛，乱糟糟贴着他皮肤。
“我、我想明白啦。”
叶霖川顺着话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关心在意一个人不是只有夸赞；打屁股和挨骂可能也是。”叶芽说话时老气横秋，活像是看破凡尘的百岁老太太，“这可能就是老师说的爱之深，责之切吧~”
网课老师教了叶芽很多东西，忘得多，记住的也多。
今天难受起来突然想起老师教的这句话和那天叶霖川揍时的表情，生气中有担忧，担忧中还有痛恨，很复杂的情绪，她当时没懂，现在才意会。
小孩转移话题的速度惹人猝不及防，叶霖川懵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跟着她节奏，低声说：“小朋友要有小朋友的样子，你看看这是小孩子说的话吗。”叶霖川强行把她从衣服里掏出来，“睡觉，明天就好了。”
叶芽不肯睡，又想往他衣服里头钻。
“芽奶奶，你在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叶霖川面目低沉，开始凶人。
叶芽委屈嘟了下嘴，缩在旁边不敢再往里头缩。
窗外月色静谧，房间里静悄悄的。
叶霖川再次用体温计给她量了□□温，温度降下去一点，看样子不用喝退烧药，他放松下来，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阿弟……”叶芽迷迷糊糊半睁着眼，又开始喊人。
“又怎么了？”叶霖川感觉生病的小孩比以往话多。
“你是不是不讨厌我啦？”
叶霖川静默。
叶芽翻了个身，灯光在她眼里打碎，让那双眼瞳像宝石般熠熠生辉，里面写满期待。
叶霖川心中微动，手掌轻柔小心地揉了揉那头蓬松的发丝，突然想起些事情，长臂探向床头柜，拉开抽屉把那张画取了出来。灯光映照下的画有可爱的童趣感，也有几分温馨。
“这是你下午画的？”
叶芽靠在叶霖川怀里，低低嗯了声。
“都是谁？”
叶芽有了力气，手指头指着最左边的小人儿说：“这是哥哥。”她慢慢移到旁边，一个接一个指认，“这是沈昼哥哥，这是阿弟，还有子煜哥哥和然然哥哥……”
“这个呢，这是什么。”叶霖川点了点叶清河怀里的白猫咪，他不记得家里养过宠物，也不记得他们有喂过流浪猫。
“这是、这是哥哥的妈妈，再过几天妈妈就能回来啦。”
叶霖川蹙眉。
叶芽兴冲冲说：“芽芽答应过子煜，要让妈妈回来。”
她有四朵小叶子，每朵叶子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可是叶芽长着小脑袋，小脑袋装不了太大的愿望和梦想，只能把多出来的一个分给哥哥们。
“到时候，你们一家六口就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我们？”叶霖川敏感捕捉到重点，垂眸看画，倏然发现叶芽并没有把自己算在里面，因为她……从不认为他们是家人。
这个念头深深触动叶霖川心脏深处。
说不清什么感觉，有震撼还有浓烈的酸楚，苦涩从胃部不住上涌。
叶霖川突然想到最开始，那时候的他强拉着她去实验室，说了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而后抛之脑后，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又想起对小儿子的疏忽，对大儿子的重语，对叶芽一次次的言语攻击，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因为他们是小孩子，小孩子天真无邪，脑袋单纯没有太多心思，就算伤心了，只要回头哄哄就好，于是他仗着父亲的身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叶霖川一直以为是他在包容孩子，其实一直以来是孩子在包容他。
他们什么都懂，什么都记得，只是不说，只是怕他不堪。
他说叶芽不是他的孩子，她便记住了，自觉的把自己排除在外。
骤然顿悟的叶霖川心生出复杂，嘴唇翕动，竟不知说些什么，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抵消不了曾经所造成的伤害。
“我们可以……可以在这里加一个小朋友。”叶霖川指着画上的自己，“你不是喜欢往这里面钻吗，可以加在这里。”说着点了点胸口。
叶芽慢慢眨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表情看起来呆呆的，不知道是困得还是太多难受。
“不喜欢吗？”叶霖川垂眸，“那……我不介意给芽芽奶奶当在爸爸。”
“不行。”叶芽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行？”
“因为阿弟已经给别人当爸爸了；芽芽也给别人当小孩了，所以不可以。”她要是叫其他男人爸爸，四叶草爸爸知道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绝对不可以让爸爸难过。
叶芽是世界上最有原则的小妖怪，一生只认一个爸爸。
她困了，贴紧叶霖川胳膊，昏沉沉闭上眼。
看着小姑娘那近在咫尺的睡颜，叶霖川莫名的……有点不舒坦。
他一个活人，竟然打不过她脑海里面虚构出来的那根草。
还他妈认草做父。
气。
还有点酸。
叶霖川合灯，怀着一股怨气进入睡眠。
**
几天之后，叶芽身上的水泡总算开始结痂，估计再有两天就能去学校上学；遗憾的是，叶芽错过了六一排练，不过刘老师很念叨她，特意说可以为叶芽加一个简单的角色，尽量让她有表演的机会。
叶霖川在微信上简单表达过感谢，转身去厨房给孩子们准备晚餐，顺便思考六一带他们去哪里玩。
正想着出神，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尖叫——
“爸！你和芽芽上电视了！！”
叶霖川刚端起的锅差点砸了脚。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叶草爸爸：你他妈说谁是一根虚拟的草？
*
晚了晚了，明天见。
完了，我饿了呜。
今天发现芽芽入围可以投票了，APP暂时不可以投，要是有小朋友不嫌麻烦，可以用网页投。方式是点开文章页面，书名旁边有个很显眼的红字【入围文章请投票】，wap手机站也是同样操作。
嫌麻烦或者不会操作的就算啦，我们就假装意念投了_(:з」∠)_。
本章前一百红包，晚安，我去吃点东西，胃饿到恶心。
白天见。
☆、072
叶子煜的那嗓子让全家人放下手头工作围到电视机旁。
频道正在播放大热的真人秀节目《挑战不平凡》, 这档综艺笑点与泪点齐飞，邀请的嘉宾都是圈内大咖，不娇柔做作的剧情设计吊打同类节目, 更为它赢得高收视高口碑。
今天是收官之作，节目却出现了意外情况……
电视机里, 穿着白色小礼裙的三岁小团子晃着小脚坐在老寿星旁边, 画面看起来普通温馨。
紧接镜头一转，她走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快板。
看到这一幕的叶霖川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们一群人着急上火满世界找人，这小兔崽子倒好, 大鱼大肉吃着, 吃完还有闲情逸致上台表演节目？？？
站在他旁边的叶芽敏感觉察到男人气势有变, 默不作声绕到沙发前面，小手小脚爬坐上去，身体向后一靠，来了一个标准的葛优瘫。
“芽芽你去参加节目啦！节目组有给你钱吗？有吗有吗有吗！”叶子煜眼睛发亮, 拉着叶芽的小手臂不住问道。
看着大屏幕里耍快板耍的风生水起的小姑娘，叶子煜心中涌出难言的自豪，“昨天我和胖子他们说芽芽会打快板, 可是他们都不信，这次他们肯定就信了！！”
叶子煜在家虎, 去学校就变成了小猫，安安静静不敢主动找人搭话。胖子是他的同桌，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为人仗义，偷吃辣条的时候都会分给他一根，唯一不好的就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说他是首富的儿子，胖子说“没听说我爹还有个儿子。”
他又说有个妹妹很可爱还会打快板，胖子说“德云社不收三岁幼童。”
他还说妹妹去拍照片当模特养家，胖子反驳“雇佣童工犯法。”
总之不管他说什么，胖子的态度都是不听不信你扯犊子。
叶子煜觉得胖子是杠精转世，所以体重才那么重，明儿他就用这节目去打脸去，看他有什么话可以说。
竹板声声响，奶音甜滋滋。
叶子煜听得欢快极了，顺便坐在叶芽身旁嗑起了瓜子，可是下一秒，叶子煜就不欢乐了。
后期剪辑了一段等待过程，直接跳转到叶霖川出现。镜头里的男人脚踏月色，带着满身煞气而来，他面色阴沉，气势汹汹向叶芽走去，短暂交谈后，拽着叶芽打了她的屁股，凶相毕露。
“爸，你打芽芽啦？”叶子煜不可置信看着父亲。
印象中父亲脾气不好也没有什么耐性，但绝对不会对孩子动手，上次把他重要的合同撕毁也只是口头教育几句，这还是叶子煜第一次看父亲大发雷霆。
晃动的画面里叶芽哭着逃窜，背景里有鹅叫声也有笑声，一片混乱。
“爸，你怎么能打芽芽呢，你这是家暴！”叶子煜一本正经教训，“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是呀是呀，芽芽还时小宝宝呢，叔叔要是打坏了，芽芽就不聪明了。”沈然跟着帮腔，说完继续安静看电视。
叶霖川哑口无言。
他当时急火攻心并不觉得下手多重，现在冷静下来再看情景回放，似乎打得——
不够狠！
这小兔崽子背着大人跑几公里外的地方，还不知悔改，振振有词，就应该好好揍一顿才能让她长记性！
“芽芽，屁股痛不痛？”叶子煜很是心疼，“哥哥帮你吹吹。”
还没等叶芽说话，叶霖川照着叶子煜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厉声教训：“叶子煜，以后说话注意分寸，男女有别，懂吗？”说完狠狠白了儿子一眼，去厨房继续做饭。
叶子煜捂着被打的脑门委屈一瘪嘴，凑到叶芽旁边：“那你帮哥哥吹吹……”
叶芽轻飘飘瞅了眼，又轻飘飘看向电视。
节目快要结尾，导演在最后放了一条长达十五分钟的彩蛋，他在彩蛋里解释了叶芽的出现只是巧合，并且特意叮嘱家长要好好看着孩子，随即便是粉丝们的采访。
“我们闪婚啦！”
第一对出现的素人情侣面向镜头，男人很凶，女生在小鸟依人偎在男人怀里，笑得甜蜜。
叶芽觉得这两人很是眼熟，咬着手指头认真想了想，眼睛亮起：“是让我搭车的姐姐~”
认出人后，她看的格外专注。
“我们之所以能在一起，还要感谢小叶芽，如果不是小叶芽意外上了我们的车，我们也不会相识。”女生看着镜头对叶芽说，“不过以后不能再偷偷跑掉了哦，乱走的话爸爸妈妈都会担心的。”
“我知道啦！我以后不会乱走，不会让哥哥担心。”叶芽站到电视机前，仰起头认真和电视里的小姐姐对话。
女生肩头蝴蝶盘旋，最后缓缓化成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女孩子有了更虔诚的守护者，她的守护灵完成了使命。
“姐姐你以后要幸福呀！”她抱住电视，超大声的祝福着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姐姐。
**
叶霖川和叶芽只在节目出现了十分钟不到，却为节目增加了无数热度，当天收视率再创新高，叶芽和叶霖川成为搜索次数最多的名字，火热程度赶超流量明星。
同时，叶芽被鹅啄，叶霖川揍女，叶芽打快板，叶芽离家出走这几个词条霸占热搜榜前十，节目组趁热打铁，贴心的将叶芽被鹅追的那一段剪辑出来发布在网上，顺便还艾特了叶霖川。
[挑战不平凡V：@叶霖川，叶总痛下打手是为何？三岁萌宝如何离家？欢迎大家登录官网观看全集，最后小凡提醒：小朋友们不可以乱跑哦。]
[不可以自卖自夸：我一直鹅鹅鹅的笑哈哈哈哈哈，芽芽到底是什么小宝贝。]
[菊花塞黄瓜：一人血书求叶总送芽芽出道，反正您也快破产了，不如让女儿卖艺养家。]
[守护最好的小绿芽：大家好，我们是叶芽官方后援团，欢迎大家关注。]
[叶霖川走失的老婆：老公，不准打我女儿！]
[叶芽芽正牌妈妈：楼上吃了几颗花生米啊？醉成这样？]
……
评论成千增长，叶霖川收到艾特无数，最开始的那几条热门看的叶霖川心头作哽。
什么叫快破产了不如让女儿卖艺养家？
敢情他是现代杨白劳靠女还债呗？
还守护最好的小绿芽……
小小年纪要什么粉丝团，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有那么多喜欢，不得嚣张到横着走！
还有这些私信——
[龙城富豪女：重金求子，成功怀孕给500万，男胎再加五百万，女孩加三百万，叶先生要考虑下吗？（亲）]
叶霖川回复：[男女平等，请不要差别待遇。]
拉黑。
[遍地飘零，重金求1：约？]
[叶霖川：滚。]
拉黑。
[吴彦祖：那个……娃娃亲感兴趣吗？我儿子挺帅的，彩礼好商量。]
[叶霖川：我儿子也挺帅的，感兴趣吗？]
暴躁拉黑，再一次关闭私信。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些人在叶霖川微博下面发表看法，认为他不应该打孩子，最后直接上升到家暴层面，叶霖川懒得搭理他们，匆匆洗漱好哄小孩睡觉。
叶芽身上的水痘已经结疤，有的脱落，有的却依旧顽抗的长在脸上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因此叶芽认为老巫婆还在暗中观察，在这些疤没消退完全之前，她都不肯一个人睡。
叶霖川自觉铺好床，把发光兔子摆在最中间的位置，准备好故事书，完事齐全后，转身去客厅外找叶芽。
“过来睡觉。”
叶芽坐在地上摆弄着拼图，听到声音仰起头来，静静凝视他两眼后，从地上做起来跟着回屋。
叶霖川很是满意她的听话懂事，走前冲坐在沙发上叶子煜轻语：“就算明天是休息日也要早睡，不是说卷子要家长签字吗，待会儿你拿到我房间。”
叶子煜敷衍性的喔了声，低着头继续用手机给同学发信息。
“别玩太久。”
“知道啦。”叶子煜合上手机，老实回屋拿卷子。
叶霖川收回目光，修长指骨轻轻捏了捏酸痛的肩颈，步伐懒散地向卧室走去，可是刚一开门，就与抱着兔子出来的叶芽撞在一起。
叶芽左手抱兔子，右手拿故事书，头上还戴着那顶发着蓝光的猫咪睡帽。
全副武装，像是要搬家。
叶霖川愣了愣，不禁问道：“你要一个人睡？”不能吧，她现在午睡都要大人陪着，上个厕所都要人跟着，生怕老巫婆把她抓取走吃掉，整个人黏糊的和牛皮糖似的，更别提今夜电闪雷鸣。
叶芽抱紧小兔子说：“我要和哥哥睡。”
“嗯？”
“哥哥明天不上学，芽芽要和哥哥睡。”叶芽不想耽误时间，绕过叶霖川哒哒跑到叶清河房里，步伐干脆，没有片刻停滞。
叶霖川呆呆望着那道从视线远离的小胖团子，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呆站半晌后，闷闷不乐合上房门。
叶清河和叶子煜住一个房间，自然没有原来的房间大，两张床并挨着，中间隔了张书桌，书桌两人共用，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叶清河个人使用，上面的书一摞挨着一摞，笔记整齐堆叠在一起。
床不算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叶芽翻身上床，膝上放着故事书，眼巴巴瞅着书桌前做笔记的叶清河。
女孩眼神炽热迫切，令叶清河想忽视都难。
“还有一道题，等哥哥做完就来哄你睡觉。”这道题是重点题，有些难度，叶清河算半天解不开，眉头紧紧皱着。
叶芽不满鼓腮，瓮声瓮气：“那道题说不想被哥哥做完……”
叶清河看过去。
小丫头一本正经：“它说想多陪哥哥一段时间。”
噗。
叶清河笑了，因学习而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合上书本，简单收拾了下桌面，起身上床，刚躺上去，叶芽便滚到了少年怀里，兀自找到快舒服地儿，把故事书凑到他面前，等着听故事。
叶清河翻开一页，开从开头开始讲：“在很久很久以前……”
少年有着干净的嗓音和温柔的声线，任何故事从他嘴里出来都成为动人的催眠曲。叶芽听着听着开始犯困，靠在叶清河身上沉沉睡过去。
“从此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叶清河合上故事书，小心翼翼把胳膊从她脑袋下面抽了出来，刚要闭灯，房门咯吱响了一下，一双眼透过缝隙穿透而入，鬼鬼祟祟活像是做贼。
叶清河沉默许久，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按耐不住开口：“爸，您有事？”
被抓包的叶霖川低头轻咳已掩尴尬，“没事。”
“那您来是？”叶清河看着身旁熟睡的妹妹，了然于心，笑了笑没有拆穿，说，“芽芽不会吵到我，爸爸您可以放心。”
叶霖川脸色微变，硬凹淡定：“那就好，不打扰到你就好，毕竟你身体不好。”
“嗯，爸您可以回去睡了，要是把芽芽吵醒，我还要哄呢。”
叶霖川抿唇，关上房门郁郁离去。
臭小子得瑟个什么劲儿，搞得他很想哄那个兔崽子睡觉一样。
呸。
鬼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 叶雨川：he tui!
☆、073
夜雨之后是晴天, 泥土腥气混合着清新草木香顺着敞开的窗户飘入。
从长水痘到现在，叶芽一直闭门不出，她趴在窗户上, 满是艳羡地看着外面和家长散步的小朋友们。
[你生病好了吗？]窗外的树木随着微风摇曳，和善和她打着招呼, [要出来和我们玩吗？]
叶芽轻轻抠了抠手上还没退却的痂痕, 扭头朝叶霖川所在方向看了眼。
摇摇头，颇为失落道：“阿弟不让我出去……”
小树苗不甚理解：[可你不是一家之主么？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类的话。]
不问还好，一问叶芽心头涌出万千难过。
幽幽叹息，说：[唉, 早就易主啦。]
属于芽芽的江山早就亡了, 从她被打屁屁那天就亡了, 现在这天下是姓阿叫弟的。
叶芽双手托腮，摇晃小脚，[不过我周一就可以去上学了。】阿弟先前问过医生，医生说水痘结痂是痊愈的表现, 只要静静等它自己脱落就好，不妨碍上学，所以阿弟同意她去幼儿园, 刘老师也说会为她安排下周六一表演的机会。
想到可以马上出门，叶芽开心地摇头晃脑。
“芽芽, 要和哥哥出去玩吗？”
正和小树说着话，叶子煜冲撞过来。
叶芽眨巴着眼睛，断然拒绝：“不可以, 芽芽不可以再出去，老巫婆还在看着我呢。”说着一阵凉风吹入，吓得叶芽打了个寒战，闭上扑进叶子煜怀里，脑袋埋在他胸口，瑟瑟抖动。
叶子煜莫名其妙的，安慰：“我爸说出境要办理很多手续，飞机票也很贵，巫婆不会为了你大老远找来的，你可以放心。”
“她……她是偷渡来的！”叶芽听不进去话，她这几天表现好，所以老巫婆不让她继续痒痒，要是表现不好，老巫婆肯定还会找来的。
呜。
想想就害怕。
叶子煜撇了下嘴，问：“那爸爸同意是不是就成了？”
叶芽点头。
“成，那我去问问爸。”叶子煜牵着手跑到正在工作的叶霖川跟前，腹部蓄力，大吼一声：“爸——！！”
叶霖川手一抖，耳朵嗡地一声响。
“我没聋！！”
“我可以带芽芽去散步吗？你看看她都在家憋成了鹌鹑。”
叶芽茫然歪头：“鹌鹑是什么意思？”
叶子煜面不改色解释着：“就是你胖了。”
胖了？
叶芽低头，小手捏了捏肚子上软绵绵的肉肉。
叶霖川看了看两个小朋友，又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心想小朋友一直待在家里的确不好，何况医生也说可以去上学，现在去吸收吸收空气也没什么。
“去吧，只能在小区里面，不可以乱走。”
叶子煜眉间一喜，跑回屋帮叶芽取出了帽子。
他那过分愉悦的表情让叶霖川属实不安，不放心说：“还是叫你哥他们回来吧，你一个人……”
“不用我哥！！”叶子煜着急打断，“我哥是考清北的人，爸你不要打扰人家学习。”
叶清河和沈昼上午就去了图书馆，沈然也跟着凑热闹。但叶子煜知道，他不是为了学习，而是馋图书馆旁边冷饮店例的冰棍。
叶霖川觉得有理，干脆放人。
叶子煜给叶芽把帽子戴上，牵着她出门。
昨夜才下过一场夏雨，脚下的石砖还没有完全干，旁边沐浴过雨露的叶子绿而剔透，在温柔的阳光下尽情舒展枝丫。
叶芽的小手被叶子煜紧紧牵着，她迈着小短腿费力跟随着叶子煜步伐，走半天觉得有些不对劲，仰头便问：“哥哥，阿弟说我们只能在小区，不可以乱走。”
“是啊，是说了。”
叶芽：“那我们都出小区了。”
不多不少，刚好走出大门一步。
叶子煜：“他是说不能出小区，可是没说我们不能出小区，他有说叶芽和叶子煜不能出小区吗？”
叶芽认真回想叶霖川之前说过的话，好像是没说过……
她仍有些局促，唯唯诺诺，“那、那……”
“没事啦，我们就去对面公园，四舍五入那个小公园还算是我们小区的呢。”
公园在马路对面，平常钱大婶就在那里和老姐妹们跳广场舞，有时候叶霖川也会在那里跑步锻炼，四舍五入的确算是他们小区。
犹豫之中，叶芽就被叶子煜领进公园。
十点多的公园依旧热闹，有散步的老人，也有推着婴儿车出来的妈妈，还有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
叶子煜长得浓眉大眼，即使年纪小，也能看出日后的意气风发。
妈妈们对他还有旁边的叶芽频频侧目，叶子煜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惧怕视线，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带着叶芽进入凉亭。
“胖子！你看我带谁来了！！”叶子煜对着前头一声吆喝。
叶芽这才注意到凉亭有很多人，都是六七岁的小学生，为首的男孩子又胖又高，比同龄人结实许多。她有些不习惯，不由自主躲到叶子煜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打量着。
叶子煜也没想到同桌会带这么多人过来，眼睛瞪大：“你、你你你你怎么叫来这么多人？！”
胖子是《挑战不平凡》的忠实粉丝，昨天他在企鹅上联系胖子，特别说明最后出场被揍的嘉宾是他妹妹，胖子表示“真的吗？我不信。”，被挑衅的叶子煜一气之下与之约定凉亭相见，当面对峙。
但是……
但是没说带这么多人啊！
叶子煜一眼扫去发现都是同班的人，也有隔壁班的，但都不熟。
他顿时怂了，因为紧张的心开始狂跳，脸蛋被憋地通红。
“难不成你妹妹见不得人？”胖子说，“叶子煜你脸红什么呀，娘们兮兮的。”
“你才娘们，你才见不得人！”叶子煜拉出叶芽，把她头顶小黄帽取下，像展示宝藏般的炫耀，“看，这是我全世界最可爱最聪明最讨人喜欢的妹妹。”
他那全世界最可爱最聪明最讨人喜欢的妹妹乖顺站着，痂痕随意分布在脸上，看着有些吓人。
胖子把她和电视里的人对比好久，勉强辨认出身份来。
“你妹脸怎么了？”
“芽芽起水痘了，不过快好啦，不会再传染人，你们可以放心。”叶子煜害怕妹妹被排斥，急忙加上最后一句。
胖子若有所思，嘴里嘀咕：“芽芽……水痘……豆芽……菜？”
噗嗤——！
说完自己乐了起来。
叶子煜愣怔，怒在眉梢，生气大吼：“你才豆芽呢！不准叫我妹妹豆芽！”
其他小朋友也围在叶芽跟在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眼神中有好奇也有探究。
胖子上前一步，撑着膝盖弯腰问：“你真会打快板啊？”
“让你妹打一个给我们听听呗。”
“就是就是，我还没听过小孩打快板吗。”
“……”
一群人怂恿着叶芽上台表演。
她困扰的鼻子皱了皱，不由自主看向旁边的哥哥。
“表演就表演，芽芽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世面。”他有备而来，从口袋里掏出偷拿出的竹板放到叶芽小手上，推着她站到最前头，催促，“来，芽芽给他们露一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着不加掩饰的得意自豪。
再看旁边孩子们的眼神，也是同样的期待。
“好吧。”叶芽不忍心打击叶子煜脆弱的小心灵，站直身体，呱嗒呱嗒为一群小朋友表演起了竹板。
竹板声清脆回荡在小公园里，她童音稚嫩，隐约带着点天津腔，和电视机里的表现的如出一辙，看的小朋友们惊呆了眼睛。
“哇！真的会打竹板哎！”
“你妹妹好像相声演员！！”
“真的真的！好像相声演员！”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喜欢新鲜事儿，以往在家看的都是动画片，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孩子表演这种乐器。他们越看越来劲，围在叶芽跟前，站的站，坐的坐，有的直接蹲在了地上。
一曲结束，叶芽收起快板，看向叶子煜，“哥哥，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他们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叶芽害怕太晚回去阿弟会生气，然后又打她屁股。打屁股倒好说，更害怕老巫婆发怒。这样想着，脸上水痘开始痒痒，她不住揪扯着快板上的红绸，以此遏制住想要挠脸的欲望。
“再来一首。”胖子听得起劲儿，他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一块钱丢到叶子煜手上的帽子里，“我给你钱。”
“我也有钱，再让我们听一会！”
“就是就是，再听一会儿！”
其他小朋友跟着起哄，接二连三往小黄帽里丢散钱，有一块的，有五毛的，大额还有五块的。
“小朋友可以点歌吗？”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把十块钱丢进帽子，“给爷爷来一首《报菜名》”
叶子煜对着帽子里接二连三丢过来的钱傻眼，回头一看，凉亭外面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有人认出了叶芽，高举着手机不断拍。
叶子煜预感不妙，抓出钱挨个还回去，背上叶芽冲出人群，不顾胖子的吼叫一路狂奔回家。
人是跑了，视频却被好事的路人发布到了网上，开始是说小朋友打快板可爱；紧接着有人发出老爷爷往帽子里丢钱的视频，且配上凄凉的背景音乐和注释，大意是小孩子父母双亡，只能公园卖艺讨生活；随即有人打脸，指出打快板的孩子是当火的小网红叶芽，对方匆匆删除视频，没做任何解释。
然而这事还没有完。
营销号将两个视频结合重发，文案写着——[昔日首富负债累累，三岁幺女街边卖艺，可悲可叹。]
文案劲爆，噱头也有，营销号的水军顺势加上话题，轻轻松松登上当日热搜榜，位置紧挨着叶芽离家出走。
[你是小猪猪：#富豪之女带病卖艺#，初见这个话题是懵的，进来一看又懵了。]
[小宝贝呀：#富豪之女带病卖艺#，太可怜了芽芽！我的芽芽怎么这样！脸上怎么成那样了！]
[小心肝：所以之前芽芽离家出走不是为了好玩，是去表演节目赚钱去了？？]
[锦橙特别想更新：！！！前面的你干嘛给我发刀子！]
[夜雨微微凉：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啊！芽芽想去赚钱给爸爸还债，所以才偷偷离家，叶总知道后很生气就打了芽芽，芽芽现在又生病出来打竹板，想必家里很苦难了……想想资产查封，又欠债那么多，叶总还带那么多孩子…惨…]
[西瓜的猫：#叶氏企业让叶霖川复职##龙城银行撤销诉讼#，现在想想分明是有人搞叶总，@叶氏企业，让叶总复职！！！]
[路人甲：等等！你们是不是脑补太多了，我觉得就是小朋友单纯在玩儿呀！我们都是成年人理智一点！不要被营销号带节奏！]
[找书太难了：前面你有没有同情心！你会让你们家孩子生着病出去打快板吗？你们家孩子玩还会要钱吗？你没爱心！]
“……”
事情在短时间内发酵膨胀，等晚上叶霖川有空刷微博时，收获一票的安慰和请你坚强，就连童心之家都私信发来信息，说有很多人给芽芽送了礼物，周一会快递过去。
什么东西？
叶霖川一头雾水。
他就小半天不在，怎么就感觉世界变了样。
怀着求知欲，叶霖川点开了粉丝艾特他的一条视频。
视频做了雪花特效，配了二泉映月，凄凄惨惨中，满脸水痘刚结痂的小姑娘对着一群人打快板，慢慢吞吞唱着自编的小曲儿：“你们让我唱，那就唱一唱；说小叶子没了家……”
二泉映月搭配着快板曲调，竟有种风雨飘摇的寂寥之感。
他又看向旁边收钱的叶子煜，心头重重一跳。
[守护最好的小绿芽：心疼死了，老母亲落泪，@叶氏企业，请问你们有什么资格让叶总停职？]
[芽芽的妈妈粉：一想到我女儿现在正在饿肚子，我的心就好痛。]
[芽芽爸爸粉：我可怜的芽啊，我命苦的芽啊。]
叶霖川又往下翻了翻——
“……叶总请坚强！”
“……我是X牌的代理，有意想请叶芽代言！”
“……叶总你不要放弃！”
“……”
不行了，血压上来了，再看下去要心肌梗塞。
他放下手机靠着椅背，心跳突突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好半天缓过劲在，叶霖川深吸一口气，怒吼：“叶子煜！叶芽！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处理这俩个小兔崽子，迟早翻天！
叶霖川怒不可遏，让躲在卧室里的叶芽和叶子煜齐齐打了个冷战。
两人面面相觑，默契起身向桌子下面钻，地儿有些小，藏两个人很费力，叶芽左右环视一圈，开门准备向沈昼的房间跑，叶清河和沈然也都在那个房间学习。
结果刚开门，叶芽就被叶霖川像抓小鸡一样的抓了起来。
双脚驶离地面，身体被叶霖川高举过头顶，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叶芽眼前眩晕，怕到哼唧出来。
“我问你，你今天和叶子煜干嘛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和哥哥去对面公园，也没有打快板，呜……”她哭丧着小脸，“真的真的，我可听话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离开小区。”
“喔。”叶霖川面无表情，“这么说你和哥哥去对面公园打快板，还和别人收钱了？”
“……”
漫长的沉默。
叶芽湿漉漉地眼睛盯着他，不吭声。
叶霖川看向紧闭的房门，锐声命令：“叶子煜，你再不出来我数数了，一……”
刚数一个数，叶子煜便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老实站在他面前装乖巧。
“你们俩个那边站着去。”
叶霖川把叶芽放到墙角，扣住她肩膀翻了个身，随手拿起一本书放在她头顶；接着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叶子煜。
他凶道：“站直，好好反省。”
叶芽委屈，张嘴就要喊哥哥来帮忙。
看出她意图的叶霖川冷冷一笑：“你要是想让你哥陪你罚站，那你就叫。”
叶芽瞬间闭嘴，两张唇瓣可怜兮兮抿紧在一起，脑袋上的书压住了小叶子，惹得叶子不满地左右摇动。
她眼珠向下看着脚尖，不住长呼短叹，哀愁的像个大人。
“可是、可是我没有主动出去，是子煜哥哥带的我，你不应该惩罚我。”叶芽不服气，绞尽脑汁为自己辩护。
叶霖川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电脑屏幕，眉眼淡淡没有任何表示。
“啊呀爸，我头疼、不行了我头好疼！”叶子煜痛苦地哼唧两声，身体慢慢委下。
叶霖川懒懒掀了下眼皮，轻嗤：“今天刚和你的心理医生通过话，他说你恢复的很好，不需要再用药物控制了。”
叶子煜身体好转是搬到这里来唯一发生的好事情，他现在每天都能做个好梦，可自主控制情绪，也不会被焦灼困扰。
医生说只要维持现状，他很快就能康复。
叶子煜见糊弄不过父亲，蔫蔫起身，继续顶着书罚站。
时间流逝，两个小孩站得脖子发酸，一道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寂静。
“喂。”叶霖川撇了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叶芽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趁机拿下书，蹑手蹑脚走到叶霖川身后，探长脖子偷听着讲话。
“叶总！！！！！！！”
手机没有开免提，何助理高亢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让后面的叶芽都听得一清二楚。
叶霖川觉得吵闹，默默将手机拿远。
何助理情绪激动：“好消息，龙城银行决定撤销诉讼与您私下协商。”
叶霖川一怔。
“这么突然？”
“我的朋友刚好在龙城银行工作，他今天偷偷告诉我的。”何助理兴奋道，“银行为此还开了个会议，最后同意与您协商解决。”
叶霖川听懵了。
“好像是看了芽芽的视频，加上你们父女网上热度高，银行估计也是为了刷路人缘，留个宽宏大量的好影响，所以才撤销诉讼。一方面讨好大众，一方面让你欠个人情。”
叶霖川如今的公众形象很好，加上有叶芽为他刷好感，热度比在位时还要高，银行没道理不卖这个人情。日后若叶霖川复职，方便两家合作；就算回不了原来位置，对银行本身也没有任何损失，还能讨个好口碑。
“没意外的话，对方明后天就会与您约谈，签订和解协议。”
叶霖川静默着没有说话，毕竟这事对他来说太过不可思议，只能说舆论影响是巨大的。
“还有……”何助理声音压低不少，“您之前的预感是对的，赵总的确不对劲。”
“嗯？”
“我昨晚上看到赵总和华城企业的人碰面了，因为太突然，我也没有拍到照片。”
华城企业和叶氏集团属于竞争关系，当时叶霖川从对方手上抢了标，后来的事就变得诡异起来。
现在叶霖川合理怀疑赵家明是那个里应外合的内鬼。
“我现在不在公司，你又一直替我工作，赵家明连同其他人一定会排挤你，直到你离开为止。”叶霖川顿了下，“我们处于困难时期，我希望你可以忍耐到我回去。”
他难得这样关心下属，何助理不太习惯，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对了，一会儿把你多余的账户发我一个。”龙城银行最多延长五个月的还款期，他要尽快还清银行债务，为自己减轻负担，还要想办法说服其他公司撤诉，只要解除冻结的资产，一切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何助理没有啰嗦，直接发给他账户与密码。
他合上手机，缓缓转身。
叶芽还没来得及跑，拿着书僵硬在原地，与他大眼瞪小眼。
叶霖川眉一挑，笑了。
叶芽缩了缩脖子，慢吞吞转过身蹲在地上，主动朝他撅起了屁股。
叶霖川对着那圆滚滚的腚陷入沉思。
随即喊： “叶子煜，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赶小儿子离开，叶霖川抱起叶芽坐到沙发上，眉眼较为温和。
叶芽隐约感觉不太对劲，妈妈说过，当一个对你不好的人突然对你好时，不是要害你就是要和你借钱。
阿弟不会害她，那么就是……
“我的钱是给哥哥花的。”
叶芽眼睛大大的，开口便阻断了叶霖川后路。
叶霖川呼吸一窒，深邃的双眸幽沉沉看着她。
许明义知道他们资金困难，于是今天就把签约费用打了过来，加上原来攒下的共有七位数。
叶霖川决定把这笔钱的一半投入到股市与基金里，这是最速成的赚钱方法。
“芽芽奶奶…”叶霖川凑近，捧起叶芽软绵绵的小脸蛋，一改先前凶恶，语气称得上温柔，“只要你借钱给我，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小孩子对这种承诺没有丝毫抵抗力。
她果然中招，思考半晌，小心翼翼问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叶霖川语气坚定：“什么都可以，你要星星我都可以去给你摘。”
叶芽不要星星，星星是天空的。
她咬着下唇，眸光水亮：“我想吃雪糕。”
叶霖川面无表情：“不行。”两个字没带犹豫的。
叶芽肩膀耷拉下，小表情慢慢没有了先前的光泽，眼神里满是失望暗淡。
她就知道，大人的什么都答应，不会包括吃雪糕。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一个不太愉快的生日。
唉。
希望你们幸福。
双更合并，明天见。
☆、074
叶芽是个大方的宝宝, 就算吃不到雪糕，也愿意把自己赚来的一部分钱分给叶霖川，以前是他照顾她的吃喝, 现在该偿还回去，这样才显得公平。
得到叶芽同意后, 叶霖川便捧着电脑坐在沙发上没说一句话, 视线专注停留在屏幕上头。
叶芽往过靠了靠，上面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数值曲线，忽高忽低，没有一点乐趣。
“你在干嘛？”老师说了, 不懂就要问。
叶霖川指尖停留在键盘上, 淡淡说了四个字：“炒股, 赚钱。”目前股市行情还不错，他决定先用何助理的账户小投一笔试试水，叶霖川鼠标移动，看中了其中一只股票。
叶芽眨着眼睛, 小手指向下面说：“选这个。”
叶霖川顺着指尖看去，这家很稳定，不会跌太狠但也涨不了多少, 远没有他看中的那两家回报率高，不过也可以试试, 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
“好了，你要睡觉了，明天不是还要去幼儿园吗？”叶霖川合上笔记本, 抱起叶芽向卧室走去。
“我要和哥哥睡。”叶清河的声音比叶霖川好听，讲起故事很温柔，还会拍拍她，叶芽最喜欢哥哥拍拍她。
“哥哥明天还要上学，你不要打扰人家。”
望着愈来愈远的房门，叶芽遗憾地撇下了唇角，不情不愿趴在了叶霖川肩头。
老父亲抱着芽形抱枕，心里可不是一般的美。
***
周一。
叶芽和沈然一起去了幼儿园。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幼儿园了，进班级时明显感觉到其他小朋友们的目光不一样，他们都盯着叶芽脸上的结痂看，目光有好奇的打量也有不加掩饰的排斥。
“芽芽坐过去吧，我们马上要上课啦。”刘老师温柔牵住叶芽的手，拎着她坐到桌位上。
她摘下书包挂在椅子后头，很是乖巧整理着书本。
坐在一旁的甜甜看了看叶芽脸上的痂，又看了看小手上残留的印子，高高举起手：“老师，我不要和叶芽芽坐！！”
甜甜叫声很大，叶芽停下手上动作，不由望过去。
小女孩神色间带着极为明显的厌恶，说：“我妈妈说水痘会传染，我不要和叶芽芽坐，她会传染给我，让我变丑的。”
甜甜特意加重丑那个字。
叶芽倏然瞪大眼眸，幼小的心灵遭受到巨大创伤，这段日子来从没有人说过她丑，难道、难道老巫婆诅咒加重，让她变丑了？
叶芽手忙脚乱从书包里翻出小镜子，认认真真打量起自己来。
今天沈昼哥哥给她扎了两个漂亮的丸子头，微微长长的刘海拍蓬松随意贴在额头，左边脸颊有黑色的印子，右边也有几个快脱落的痂，她不敢碰，任由它们挂在上面。
她变丑了吗？
叶芽自我怀疑。
有一人就有二，甜甜说完没多久，坐在后面的小胖子也把桌子往后拉了拉，咬字不清的说：“我……我妈妈也让我离叶芽芽远一些。”
家长们都知道叶芽长了水痘，在家时特意告知自家孩子尽量和叶芽保持距离，免得没好利落给传染上。
还有些小朋友不太懂什么意思，但也拉开了椅子，单纯为了跟风。
叶芽前后左右的位置一下子都空了去。
“小朋友，芽芽水痘已经好了，不会传染，你们快坐好！不然老师要生气啦！”
班级里的几位老师匆忙摆好桌椅，但不管怎么劝，他们就是不乐意和叶芽挨在一块，有的不讲理地竟哭了起来，场面再次混乱成一团。
看着眼前闹闹嚷嚷的同学，叶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强压着难过，抬手拉了拉刘老师袖子，仰头说：“老师，芽芽可以自己坐。”
刘老师愣了下。
叶芽收拾起书本到背包，费力扯着小凳子到教室角落，乖乖巧巧说：“我坐在这里，不和他们坐。”
刘老师看着有些难受，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班级秩序要维持。
距离六一还剩一周不到的时间，这段日子刘老师加班加点帮小朋友们排练六一要表演的节目，绘画课和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都改成了排练，叶芽因为生病错过这次活动，小朋友们练习舞蹈时她静静坐在后角落看着，孤孤单单像是被抛弃的小松鼠。
刘老师自然不能差别对待，总要让叶芽一起上台表演，问题就是现在让她加入排练已经来不及了，再者临时加人会打乱原本节奏，到时候所有小朋友可能都会乱套。
左右为难中，生活老师提议：“不是还有一个角色，可以让叶芽芽演。”
刘老师摇头：“那是个反面角色，其他小朋友都不要，现在给芽芽太不公平。”
生活老师觉得也是，便没再说话。
他们排练的节目是歌舞《花精灵》，故事大概就是一个巫婆破坏了花精灵生活的地方，精灵们出面打败巫婆，欢声笑语中结束表演。由于小朋友们都想穿漂亮的衣服演精灵，没人愿意演巫婆，所以老师们决定取消巫婆这个角色，反正巫婆只在开头有一段无关重要的表演，要不要都不影响。
“让叶芽芽演巫婆！！！”
后方小朋友们显然也想到了，围在叶芽身旁起哄。
“巫婆巫婆演巫婆！！”
话本里的巫婆脸上长满麻子，与叶芽本人非常契合，他们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不住怂恿着。
“好了好了，小朋友们不要闹了！”李老师害怕场面失控，急忙叫停他们的行为，弯腰抱起叶芽说，“芽芽生病刚刚好，你们不可以这样欺负她，知道吗？”
孩子们纷纷对视一眼，跑去继续排练。
刘老师松了口气，抱着叶芽坐下，温柔细语：“没关系，老师可以让我们芽芽单独表演，芽芽有会的特长吗？要不打竹板吧，你竹板不是打的很好。”她自然看到了叶芽网络上的表现，当别人问起这是不是你学生时，心中涌出难言的自豪。
叶芽不说话，像洋娃娃般卷翘的睫毛低垂，模样安静。
刘老师以为她伤心，态度更软：“芽芽不喜欢呀？那你告诉老师，你想表演什么。”
刘老师话音刚落，叶芽迅速接话：“老巫婆。”
刘老师一噎。
她很认真，眼里没半点玩笑。
刘老师定定神说：“芽芽不用在意小朋友的话，等六一那天你脸就好了，一点都不丑。”
“可是我想演老巫婆。”
“嗳？”
叶芽郑重其事道：“芽芽要和别人不一样。”
妈妈说了，山鸡群的凤凰是最显眼的，反之凤凰群里的山鸡也最显眼，只要有自己的特点，不管你是山鸡里的凤凰还是凤凰里的山鸡都会成为焦点。
芽芽不要平庸，要焦点。
所以芽芽不要和他们演一样的角色，要剑走偏锋演巫婆。
刘老师又是一噎，竟无法反驳。
“那就这样说定啦，演巫婆！”那定主意的叶芽骤然心情愉悦，从老师怀里跳下去回到自己座位。
“……”
谁和你说定了！
刘老师再一次感觉心累。
很快到了自由活动时间，操场上有不少玩耍的小朋友，班级里的小朋友嫌弃叶芽变样，都不乐意和她玩。
她跑到操场环视一圈，很快在滑滑梯上寻找到夏晴，她明显也注意到了叶芽，眼睛一亮，迅速滑下来跑到叶芽跟前。
“芽芽，你病好了么？”
从那天宴会结束，两个人一直没见面，因为那件事，夏晴被妈妈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来得知叶芽生病，她很想来看看，但是妈妈说会传染，不肯带她过去，于是只能从沈然口中打听叶芽的每日情况。
“医生叔叔说好了，可是甜甜他们不相信，还不和我玩儿。”叶芽害怕夏晴也排斥她，小手死死捂着脸，只露出双圆溜溜，湿润润的鹿儿眼，“夏晴姐姐你会嫌弃我吗？”
夏晴歪歪头，“芽芽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变丑了……”她很泄气，小奶音没有原来的满满活力。
夏晴上前拉开她脸上的小手，弯腰紧盯着她脸上那几颗结痂的痘痘，随即笑了，“星星都觉得芽芽好看，特意从天上跑到了芽芽脸上，芽芽不丑。”
“真的吗？”
“真的！”夏晴生怕叶芽不相信自己，微微提高音量，她眼珠子转动，灵机一动跑回到班级，再出来时手上拿了根黑色水彩笔，看了看叶芽，在脸上相同的位置点上黑色小点点。
“看，我和芽芽一样啦。”
看着夏晴脸上的水彩笔痕迹，叶芽心里头烧起了小火炉，暖烘烘的。
两个人顶着脸上“疤”，手拉手去玩滑滑梯，不过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叶芽，她才刚坐上滑滑梯，没来得及准备往下滑的时候就被人从后重重推了一把。
呲溜一下，叶芽的小胖身子顺着滑梯歪歪扭扭下去，身体没保持住平衡摔倒在一旁。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顽劣淘气，站在最上面笑成一团。
“刘子实，你干嘛呀！！”夏晴恼了，上去准备揍人。
刘子实抹了把鼻涕，撒丫子跑远。
自从上次郊游时被叶芽拿虫子吓，他就记恨上了，今天可算是给他还有奶奶报了仇，反正奶奶说下学期给他转学，现在怎么做也无所谓。
结果刘子实还没嘚瑟多久，后腰就被重力冲撞，他脚下踉跄，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他气狠狠转过头。
男孩眉目阴沉，笼罩在眼上的胎记为他增添三分压迫。
“沈……”
“让你欺负我妹妹！！”
刘子实还没叫出名字，沈然便发了怒，就像头蛮牛般扑过去，与之扭打在一起。
夏晴一看有人出面报仇，放下心来，屁颠屁颠跑到叶芽跟前，着急忙慌搀扶起她：“芽芽你没事吧，你有没有摔坏？”
滑滑梯不是很高，自然摔坏不了人。
叶芽拍拍屁股上的土，一脸的无动于衷。
夏晴眼里泛着泪花：“芽芽摔得疼不疼呀？想哭的话可以靠着姐姐哭。”
叶芽摇摇头，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哭，我要攒着回家给哥哥哭，现在哭的话眼泪就不够了。”
她都算好了，回家先给哥哥哭，哥哥为了哄她肯定会给她吃冰棍儿；再给沈昼哥哥哭，沈昼哥哥人更好，除了冰棍儿还给她娃哈哈，撒撒娇的话还能再多要一瓶娃哈哈；最后在和子煜哭，子煜没什么用，但有糖吃。
芽芽心里默算一下。
这样她就能吃到两根冰棍加两瓶娃哈哈。
夏晴瘪着嘴巴很是委屈：“姐姐就不行吗~”拉长的语调极为怨念。
叶芽摇头，对着夏晴说：“不行，不过晴晴姐姐可以哭给我看。”
夏晴：“……”
难受，想哭。
她最终没哭，拉着叶芽走到一边安静处，安慰她：“芽芽别难过，沈然已经帮你报仇了，以后肯定没人敢孤立你。”
孤立这个词是夏晴从晚间新闻上学到的，现在还记得那个被孤立的姐姐很可怜，以后长大了她可不要成为那种孤立别人的人，要是有人敢孤立欺负她，她就打回去，反正小叔叔给她报了跆拳道，说是能防身，她现在抓紧时间练，看谁敢欺负她们姐妹两个。
夏晴一直在安慰叶芽，叶芽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好像没收到任何影响。
“我不难过。”她说，“弱小者才会抱团孤立别人，强者总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这也是母亲告诉她的话。
母亲说不必为了融入集体而改变自己，天才总是特立独行。
叶芽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她是厉害的强者，甜甜他们是抱团取暖的弱小儿童，她身为一百岁最最最最厉害的天才小妖怪，才不会和弱小的人类幼崽斤斤计较。
完全理解错母亲意思的叶芽膨胀了，膨胀成了口十艹牙。
夏晴托腮痴痴盯着她看，半晌说：“芽芽你说话好深奥喔，和我奶奶一样，不过我奶奶已经死掉了。”
最后半句有些失落。
叶芽转过头去，小童音慢悠悠：“那晴晴姐姐现在也可以叫我奶奶～”
夏晴：“……”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夏晴：嗯？？？？？你在说什么鬼话？？
阿弟又要被叫家长了。
我的智齿长出来了，不是很疼但脸莫名其妙就肿了，明天要是消肿就去看牙医_(:з」∠)_，难受。
本章前一百红包。
***
上一次的女装大佬文改了个书名。
《男扮女装的绿茶想攻略我》
顾明音突然穿进某知名虐文中，在这部小说里，原主被男主挖肾挖眼挖子宫，假死之后，男主痛哭流涕求原主原谅，于是原主感动肺腑的谅了。
穿越过来时，白月光女配正在假装流产陷害她。
顾明音盯着地上的女配静默两秒，好心提醒：“妹儿，你血包塞错地方了，谁家流产是从肚脐眼流的。”
女配：“？”
寒风萧瑟，识破女配诡计的男主将两人一同赶出家。
就在顾明音以为要和女配干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柔弱的女配突然对着顾明音解开扣子，露出腹肌，他点燃根烟，嗓音沙哑：“攻略不了男主，攻略女主好像也不错。”
顾明音：“？？”
他说：“跟了我，让你爽。”
顾明音：“？？？？”
一个嘴炮王者和女装大佬干的你死我活的沙雕文。
☆、075
沈然一改曾经的唯唯诺诺, 对刘子实重拳出击，直接把人凑进了医务室。
小朋友情绪不稳定，产生冲突是很正常的事, 但把人打的头破血流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刘老师着急联系家长, 旋即让生活老师安抚医务室里哭声不断的刘子实, 之后把在场的三个小朋友叫到跟前。
“沈然，你为什么要和刘子实打架？”大班的李老师皱眉问道。
沈然性格木讷老实，很少和同学们发生争执，除了上次野餐时把刘子实打伤, 回来后两个人再没发生过任何冲突, 有时候还能玩在一起。李老师本来以为他们关系变好点, 哪成想今天又把人脑袋打破了。
想到刘家长辈的性格，李老师重重叹了口气。
沈然不语，固执抿唇。
“是刘子实先欺负芽芽的。”夏晴走上前，“老师你别骂沈然。”
她为沈然求情, 眼眸满是哀求。
沈然不由自主朝她看了眼，很快把脑袋低下去。
“他先推我。”叶芽不想让哥哥挨骂，主动站出来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老师没说话。
那的确是刘子实可以干出来的事, 沈然为了保护妹妹，冲动打人也是无可厚非。
“一会儿刘子实妈妈会过来, 到时候沈然好好道个歉，你毕竟是小孩子，相信他们不会怪罪你的。”话是这么说, 可刘老师心里没底，那家人心胸狭隘，教育孩子只是一味地溺爱，平常孩子有不如意的，直接微信找老师泻火，根本就不讲道理。
沈然是孤儿没有家属照顾，只有个哥哥现在还在学校上学，就算过来也值会平白落一顿埋怨数落。
刘老师越想越心烦，接连叹气好几声。
叶芽看着老师愁眉苦脸的表情和沈然落寞的神情，眼光一闪，跑上去拉住刘老师衣角，仰头说：“沈然哥哥也要叫家长！”
“可是……”
叶芽：“老师可以发短信给我的经纪人。”？
什么和什么，经纪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两位老师一起懵了。
叶芽很是骄傲：“我现在是大明星，有经纪人的，经纪人负责照顾我还有哥哥。”
这话说的没错。
叶芽代言过童装，销量还都不错，微博热搜上过多次，有自己的粉丝团与后援会，网上关于她的讨论只增不减，和其他大明星的确没什么差别。
刘老师问：“那你的经纪人是谁？”
叶芽挺胸抬头说出一个名字：“叶霖川。”
刘老师哭笑不得：“你爸爸啊？”
“嗯！！”
成吧。
有大人来总比没有的强，刘老师背过身给叶霖川打了电话，将事情简略复述一遍，之后静静等待两边家长过来。
不多时，听到儿子受伤的刘家父母气势汹汹冲到医务室，见父母过来，病床上额头裹着纱布的刘子实嗷一嗓子嚎哭出声，扑到妈妈怀里尽情宣泄着委屈。
他受的伤并不严重，只是磕在地上蹭破道口子，流了一点血。
从小被人揍着长大的沈然压根不把那点小伤放在眼里，如今见刘子实哭哭啼啼没一点男子汉的样，不免瞧不起，嫌弃地哼了声，把头别在了一旁。
“你们幼儿园老师到底怎么当的？！我儿子年纪这么小，要是毁了容你们赔得起吗！”
果不其然，家长不由分说开始找幼儿园老师麻烦。
刘老师和李老师好言好语安抚解释半天，可是他们听不进去，骂骂咧咧贬低着老师和还有学校，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起劲，整间医务满是刺耳尖锐的吵叫声。
两位老师索性不再安慰，任由他骂着。
“爸！是他打得我！！”刘子实哭够了，朝着沈然一指，哭肿的豆豆眼充满怨念。
夫妻两人看了过来。
沈然四肢纤细，身形瘦小，五官长得不差甚至称得上好看，只是长在眼睛下的胎记硬生生让这好看打了折扣。
夫妻二人盯着他脸上的胎记看半天，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种眼神仿若刀芒，刺得沈然心尖一疼，自卑感不禁涌上，逼得他缩脖低头，眼睛只敢对着地上的脚尖看。
“上次好像就是你吧？”刘家父母认出了他，说，“不但打我儿子还欺负我妈，你这小兔崽子年纪小脾气倒是不小，怎么那么能啊你？”
刘父对着沈然一顿骂，唾沫星子乱溅，吼：“你爸呢？让你爸过来！”
沈然嘴唇张了张，没等说话，刘子实幸灾乐祸笑出声：“他没爸！！”
沈然捏紧拳头，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刘父一听，讥笑：“那你们家还有什么长辈，给我叫来，今天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沈然沉默。
叶芽注意到他眼眶红红，满是隐忍的难过，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她知道沈然不好受，甚至感同身受。
叶芽朝门口的方向瞥了眼，门外空空荡荡，叶霖川还没有过来……
叶芽又抬起小脑袋，面前的大人像一坐小山丘，又高又壮充满压迫，她本能觉得害怕，小步退后，可是理性告诉她要勇敢，要站出来保护哥哥。
因为沈然也站出来保护她了。
系统：[芽芽，恶毒女配是不可以为男主出头的。]
系统猜出她的意图，当即站出来提醒。
叶芽像是没听到系统警告一样，依旧挡在沈然面前，用两条短短的手臂护住他，鼓足勇气面向刘父：“我是长辈！”
小姑娘嗓音发甜，哪怕很大声说话也没有威慑力。
刘父低着头，对着满脸星星的三岁小孩出神。
“啥？”
叶芽重复：“我是一家之主，然然哥哥的长辈，叔叔你要是有问题，可以和我商量。”
刘父笑了：“你是他妹妹？长得挺有兄妹相。”
叶芽没有听出刘父话语里的嘲讽，认真看了沈然好几眼，惊讶发现他眼皮上的胎记真的很像半弧形的月亮，再结合夏晴之前说过的话，顿时以为这是夸她和沈然长得相似还像星星月亮一样好看，不禁对他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有礼貌的客套：“谢谢叔叔，你和阿姨也很有兄妹相。”？？？
两人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我们是夫妻，你个小孩子别乱说话。”
叶芽身体后仰，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刘父的圆脸又看了看刘母的同款圆脸，凑到夏晴耳边嘀嘀咕咕：“兄妹可以做夫妻吗？”
这话可问住了夏晴，两个小孩子对着夫妻两人齐齐沉默。
刘父心情本就不善，小孩子的对话让他们暴躁到极点，扭头对着老师呼喊：“李老师，他们家大人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皇帝老子啊让我们等这么久？！”
叶芽不死心的说：“我就是大人。”
刘父不耐烦地挥开她：“边儿去，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别掺和。”
叶芽皱了下眉。
可这是大人的事吗？这明明就是小孩子的事呀？
焦灼等待中，叶霖川姗姗来迟。
他气场拔尖，眉眼锐利，五官英俊，光一个背影往那一杵便吸引视线无数。再对比刘父，秃顶，肥胖，油腻的中年男人形象。
“抱歉，路上有些堵车。”叶霖川声音低沉，余光轻轻扫向灰头土脸的沈然，又看了眼叶芽，最后才对上刘家父亲视线。
“听说我家儿子打伤了你家小孩？ ”
他很高，说话时微垂着眼睑，言语态度间不自觉流露出上位者的高姿态，就连空气都充满他摄人冷冽的气场。
夫妻两被气势压迫的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说：“儿子？他不是没爸吗？”
闻言，沈然脑袋又是一低。
叶霖川面无表情，深邃眼瞳中糅杂着几分淡薄。
片刻，一字一句说：“他现在有了。”
沈然怔住，不可置信抬头看了过去。
“我是沈然父亲，你要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
刘父脸色变得很难看，伸手对着床上的刘子实一指，控诉：“你家小子把我儿子打伤，下手真重，你看看，你看看。”说着撩开额头上的纱布，给叶霖川看那新添的伤口。
叶霖川静静凝视那道像猫抓出来一样的小口子，沉吟几秒：“还好送来医务室了。”他不禁嘲讽，“要是再晚一会儿就愈合了。”
“你……”刘父一噎，“你讲不讲道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小孩子现在是大脑发育的时候，要是把我家孩子脑袋撞坏留下后遗症，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刘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钱。
叶霖川觉得好笑，那小孩脑袋长得和土豆一样看着就不聪明，撞是撞不坏，说不定还能二次开发大脑功能。
他暗自嗤笑没有点明，却有人直接把他的心里话直接说了出来。
“可是刘子实脑袋本来就坏掉了！”说话的是夏晴，她特别耿直，“他连一加二都不会算。”
刘家父母一听，气的脑袋帽烟，一把揪过刘子实向大伙证明：“说！一加二等于几！”他还就不信了，他们家孩子怎么可能算不了这么简单地加法。
刘子实脑袋懵懵的，不由自主看向父亲身后的几个小朋友。
叶芽很是好心肠的用手比划了一个三。
刘子实定定看着，试探性回答：“等于……OK？？”
“O你妈的K！”刘父忍不住爆粗，一巴掌拍上刘子实后脑勺，一时间让小孩哭声震天。
刘父贼心不死，吼声更大；“我家孩子就是不聪明了！你说吧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理！”
“叔叔，他本来就笨，笨蛋是聪明不了的。你不要想着讹钱，叶叔叔现在没钱，你讹也没用。”
夏晴耿直girl一点都不给面子的出卖了叶霖川，还不忘讽刺刘子实一通。
夏晴指着叶芽说，“再说了，是他先推的芽芽。”
刘父不服气：“这就是他欺负我儿子的理由吗？”
夏晴振振有词：“胡说，沈然哪是欺负你儿子，明明是见义勇为，老师该发小红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晴：我是女主我说的对。
上一章的那个文案是预收，点开我专栏就看见啦。
☆、076
刘父懒得在和小孩子争论怄气, 不悦地别开视线，微提高音量：“一句话，你要是不想负责, 我们就找律师！”
叶霖川面色不改，眼底平静无波。
他看向叶芽, 问：“他推你了？”
叶芽点了下头, 蹲在地上撩开裤腿，把不小心磕青的皮肤露给叶霖川看。
叶霖川神色沉了沉，表情不似先前那般，眸里酝酿着愠怒。
刘父丝毫没有觉察, 不屑的哼了声说：“小孩子玩起来磕到碰到不是很正常, 能有我儿子脑袋重要吗？”
叶芽理解不了他话里的逻辑, 眼睛里满是茫然：“那刘子实磕碰到不也很正常？脑袋和腿都是身体部位，叔叔为什么要偏心？”
夏晴帮腔：“叔叔的意思是刘子实除了脑袋不能掉，其他地方都可以断吗？”
刘父万万没想到小姑娘会用自己的话怼回来，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眼珠子瞪大，脸色憋得通红。
李老师趁机站出来说：“就像您说的，小孩子玩闹起来难免磕碰, 这次是我们老师失职，下次我们一定注意, 也请您冷静一点好好商谈，不要伤了和气。”
刘父更气：“下次？你还想要有下次？！那我孩子平白挨一顿打了？！”
“刘先生，你的孩子当然不会平白挨一顿打。”叶霖川说起话来不骄不躁, 与行为狂暴的刘父形成鲜明对比，他很淡的笑了下，“凡事有因就有果，他们说是你的儿子先推的我小女儿，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讨论一下你儿子的行为，之后再谈论别的，毕竟要讲求一个先来后到，您说呢？”
叶霖川用了敬语，不过轻蔑的眼神和略带嘲讽的尾调怎么听都像是瞧不起他。
刘父闷声不吭，叶霖川笑意深了深，收敛目光看向李老师：“我也不想让刘先生误会我们是不讲理的人，幼儿园应该有监控，我想监控会成为证据，如果刘先生想上法庭，取证还是很有必要的。”
李老师点头说；“有的，现在就可以让保安室把监控调出来。”
“那就麻烦了。”叶霖川颔首，又对着刘家两夫妻说，“对了，我有很多家律师所的名片，你们要是需要，我可以介绍给你们。”
他取出钱包，随意抽出三四张名片递过去。
刘父一看愣住，他介绍的几家是龙城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普通人家根本请不起也请不到。
刘父捏着名片，这才认真打量起叶霖川来。
他脊梁挺拔，站得如同一颗松柏，一身随意的着装难挡骨子里的沉稳矜贵，垂眼看人时，凌厉的气势不自觉从眼梢露出。刘父呼吸一窒，大脑高速转动，随后想起这是站在商界顶端的大人物叶霖川。
他所在的公司正和叶氏有合作关系，自叶霖川离职，公司遭受牵连跑了不少单子，股市同样遭受重创。
这么说……
刘父看了眼叶芽又看了眼沈然，脸白了一个度。
哪怕叶霖川现在不在那个位置，身份和人脉还是摆在那里，以他一个小小的总经理之职根本惹不起，有个词叫秋后算账，他若是复职计较起来，对他们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不过，我还是觉得私下解决比较好。”叶霖川小幅度附了下身，黑目灼灼，不紧不慢说，“只是因为小孩子打闹上了法庭，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他已经给了台阶，刘父哪会不识相的继续和他对着干，急忙拦住准备调监控的老师，脑袋点的和拨浪鼓一样，掐笑道：“叶总说的是，我们大人是不应该掺和孩子的这些小事，算了，还是别挑监控了，用不着。”
叶霖川满意一笑。
刘妈妈不太明白丈夫怎么突然换了态度，瞬间沉脸：“老公你……”话没说完，腰就被狠狠掐了把。
“当然，沈然打人也是不对的。”他推了推沈然肩膀，“然然去道歉。”
沈然不依，冷冷一哼：“刘子实先欺负芽芽，要道歉也是刘子实先道歉。”
叶霖川不语，默默凝视着他们二人。
刘父憋屈极了，咬牙切齿把刘子实扯下床到叶芽旁边，恶狠狠说：“快说对不起！”
刘子实委屈的瘪了瘪嘴，迫于父亲威严，不情不愿和叶芽说了声对不起，他道歉后，沈然也没有啰嗦，大大方方站到刘子实跟前，昂首挺胸说：“刘子实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是虚胖不禁打，也难怪你之前欺负我都要带好几个人。”
沈然道歉还不忘嘲讽，阴阳怪气的样子深得夏晴真传。
叶霖川一听，眉头扬起：“原来贵子这么喜欢和我们家然然纠缠在一块啊……”
刘父咬咬牙：“再给沈然道歉，快点。”
叶霖川笑了笑：“大可不必，毕竟刘子实同学都要转学了，以后想打也打不了。”
上次刘奶奶说的转学是气话，家里只有刘子实一个人信了，现在叶霖川把话口堵死，就算他们不想转学也不得不转了。
刘父恨得牙痒痒，要是叶霖川不复职，他今天就白受气；要是复职，不听话又会被记恨上，可是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为了生活总要谨慎点。
刘父带着孩子离开，事情就此解决，两位老师长呼了口气。
“叔叔，谢谢你过来。”走出医务室，沈然抬头冲叶霖川说了这句话，眼神里有感激也有真挚。
叶霖川揉了把他的头发，自我调侃：“当爹的也只有在老师叫家长时有点用处。”
沈然紧紧抿着嘴唇，眼尾泛起淡淡地红。
他年纪小实在说不出太好听的话，暗自斟酌许久，再次看向叶霖川，认认真真说：“等叔叔老了，我肯定赚大钱孝敬你。”
“得了吧，你赚的钱都不够给叔叔还债的。”
夏晴的一句话让大人小孩齐齐沉默。
沈然不开心地说：“夏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夏晴优雅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喜鹊，说话肯定难听呀，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就别听。”
沈然杠不过她，气哼哼跑到班级。
课还要继续上，叶芽和夏晴与叶霖川挥手告别，手牵着手回到教室。
他路过小班教室时驻了足，透过明亮的窗户往里边看。
装修童趣的班级里待着一堆小萝卜丁，跳跳唱唱好不快乐，独坐在角落的叶芽与所有人格格不入，短短胖胖的身体透露着孤寂，她好像不在乎，握着蜡笔在纸张上涂画小人儿。
叶霖川瞬间被这幅画面扎了心，莫名的难受。
他曲起手指叩响房门，满屋子十几双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
叶芽握着画笔，眼神懵懂无知。
“抱歉，我能提前接叶芽芽回去吗？”
刘老师短暂恍惚，说；“可是我们下午还要排练六一的活动，芽芽来得晚，我害怕跟不上。”
“没关系，跟不上就不跟。”叶霖川满不在乎，径直进入班级走到叶芽桌椅前，半蹲在地上把桌上的书本一股脑塞进书包，单手把她抱起，随意捞过书包向外走。
叶芽趴靠在叶霖川怀里，瞳光中刘老师和其他小朋友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紧闭的大门后面。
坐上车，叶芽乖巧扣好安全带，把车窗摇开点，晃悠着小腿向窗外看。
汽车引擎发动，她注意到车子去的地方并不是家里，不禁扭头看向前头，“我们去哪里呀？”
“看电影。”
看电影？
叶芽啃着手指头，茫然发问：“看电影和看电视是一样的吗？”她没去过电影院，感觉很新鲜。
“差不多。”
叶芽又静静思考了会儿，眸色担忧：“会不会很贵。”
“不贵。”
“喔。”她放心了，继续看外头。
“幼儿园的小朋友是不是欺负你了。”
男人清淡的嗓音回荡在狭窄的车厢里，不同以往的质问，他的声音像普通父亲那样，平淡又不失关切的询问着女儿在学校里的生活。
“没有欺负我，他们只是更听妈妈的话。”
叶芽知道甜甜他们其实是没有恶意的话，他们只是更相信爸爸妈妈而已，等她脸上的结痂没了，甜甜又会像以前那样过来找她玩，毕竟小孩子的记忆力是那样短暂，可是叶芽已经不愿意和他们玩在一起了。
叶霖川我放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点，趁着等红灯的时机偷偷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小孩侧脸圆润，漆黑的睫毛包裹着一双水瞳，安静沉思的样子竟和他有几分相似。
要是血缘果真强大，以前只是把她当做贸然闯入的侵入者看待，如今身心已经完全接纳了她，偶尔也会想到折入土中的女儿，却不会心生恨意，坦然地包容了这个不该存在的生命。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他声音不大，低沉有力，“叶家的子女不必蒙受委屈。”
叶芽长睫一眨，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
记忆最深处，她的四叶草爸爸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表情眼神分毫不差。
叶芽呆呆看了会儿，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软软糯糯说：“阿弟，你好像我爸爸呀。”
叶霖川心口又挨了一刀，“你可以把好像两个字改成是。”
后边半天没动静。
他觉得奇怪，扭头看了眼，那个特小姑娘没心没肺扒拉着窗户看向外面，假装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叶霖川胸口一梗。
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会有幻想一个虚拟生物做朋友，但是没听说过幻想虚拟父亲的，重点还是一根草，重点还存在这么长时间。
酸。
莫名其妙的酸。
叶霖川强压下心底不悦，转移话题：“你在六一要表演什么？”
叶芽：“巫婆。”
叶霖川眉一皱：“什么？”
叶芽重复：“巫婆。”
叶霖川难以理解：“你不是很恐惧巫婆吗？”
叶芽说的就是这个，骄傲挺了挺胸脯：“打败恐惧的办法就是成为恐惧本身，所以我不怕啦！”
“……说话简单点。”小小年纪说起话来怎么这么哲学。
叶芽噘嘴，娇嗔嗔地抱怨：“你怎么连小孩子说的话都听不懂，阿弟笨蛋。 ”
叶霖川：“……”
叶芽：“今天晚上我就能一个人睡了。”勇敢的小叶子总要迈出第一步，她现在是强者，老巫婆一定会因她的勇敢却步。
叶芽对自己很有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当晚，叶霖川妄图制造鬼风吓唬小女儿，被儿子识破，未遂。
叶霖川：爹的快乐没了。
*
夏晴：我又不是喜鹊，说话不好听的。
夏晴：芽芽是我心里的小月亮~
☆、077
很快到了六一儿童节这天, 哥哥他们不放假，小学只放半天，陪叶芽参加活动的只能是叶霖川。
他们到学校时其他小朋友已经换好了水绿色的演出裙, 后背安着双透明翅膀，小豆丁们乖巧漂亮, 排排队让化妆师上妆。
叶芽上场早, 来的却晚。
到校后刘老师火烧火燎地抱过芽芽到换衣间，亲自为为她化妆。
她的演出服由童心之家特别赞助，黑色披风搭搭配哥特风格的小裙子，小脚踩着双绑带骑士靴, 细腻的布料和绣在衣服上精致的花纹注定让她成为全幼儿园最亮眼的崽。
叶芽手拿着南瓜帽, 闭上眼老老实实让刘老师给她涂抹眼妆。
随后刘老师的声音响起：“可以了。”
叶芽睁开眼捧起镜子, 翻来覆去地打量自己，不甚满意：“老师，你能让我看起来更恶毒点吗？”
恶毒一词从她嘴里出来无比自然，刘老师身体后倾, 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小朋友不可以涂太多化妆品，对皮肤不好的。”
她眼皮上打着浅浅地深红色亮片, 口红也没敢涂太多，浅浅布了一层, 即使这样她的妆容还是比其他小朋友深。
叶芽抱着尖头南瓜帽，垂头丧气走出换衣间。
教室里有不少家长和小孩，通体黑色的叶芽与穿着嫩绿色小裙子的花精灵们格格不入, 四周寂静几秒，满屋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叶芽毫无察觉，径自向叶霖川身前走去。
她不会掩藏情绪，是失落还是开心都清晰表达在脸上，叶霖川一眼看出她的心情不太美妙，瞥了瞥旁边穿着明亮可爱的小朋友，又低头看看戴着南瓜帽的叶芽，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买一套和他们一样的衣服，带回家给你穿。”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喜欢漂亮的事物，更别提她还是个三岁多点的女孩子，一身黑的巫婆装束肯定不喜欢。
哪成想叶芽摇了头，叹气说；“……我不够恐怖，这样一点也没有巫婆的样子。”
她个头小小，脑袋上歪歪戴着印有一个诡谲笑着的鬼脸巫婆帽，披风很长，把她完全笼罩，别说巫婆的样子，连一点点的恐怖感都看不见，反而透着骨反差的憨萌。叶霖川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以她这个年纪就算打扮成僵尸都会是最可爱的僵尸，注定让人惧怕不起来。
“你可以尝试借用外力让自己变得恐怖起来。”
“外力？”
叶霖川给她打了一个十分简单的比方：“比如电影里的巫婆都会有一个很可怕的坐骑。”
叶芽眼睛逐渐亮起，高仰起头紧紧盯望着他。
小姑娘的双眼像两个电灯泡般炽热，被殷切目光锁定的叶霖川眉梢用力一跳，双手插兜懒靠墙壁，微侧过头留给她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两个汉字无情从他微张的唇瓣吐露而出——
“没门。”
他本来就是给小孩子打比方，又不是真的想给她当坐骑。
他叶霖川就算是死，跑马路上被车碾死，都不会让人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
“我亲亲你一口，你让我骑一下~”叶芽搅动着手指头，熟练向便宜爸爸撒着娇。
叶霖川双手环胸，用冷哼表达不屑。
他的神情极为固执，叶芽泄气地耷下小肩膀，为难啃了下小手指头，接着转身搬过凳子到他前面，踩着凳子爬上桌子，脖颈扬起费力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冲他伸出两个手指头：“亲两口。”嗓音软绵绵，完全是打商量的语气。
叶霖川挑眉，声音露出笑意：“我说小朋友，你是不是把你的亲亲想的太值钱了点，白给我都不要。”
浓郁的失落从那双水润干净的眼瞳里一闪而过，叶芽立马低下头；“……你不要吗。”
叶霖川偷偷打量她的脸色。
叶芽哼哧哼哧重新爬下桌子，深吸口气调整好帽子的位置，颇为遗憾的说；“好吧，那我只能去找夏屿叔叔帮忙了。”叶芽边说边向外头走，“夏屿叔叔来陪夏晴姐姐了，我亲亲夏屿叔叔，他肯定答应……”
叶霖川裂开。
一把揪住叶芽后领把她回来，冷着脸教训道：“不随便麻烦外人是华夏子女基本的道德礼仪。”
叶芽委委屈屈：“可是又没有内人帮芽芽~”
“……”
小屁孩儿。
叶霖川不耐烦地撇了下嘴，“那你去问问老师，可不可以让家长陪着上台。”这种活动都是提前规划好的，正常老师肯定不会同意，刚好也可以搪塞过去。
叶芽不知道叶霖川心里的打算，兴匆匆拉着他去找刘老师。
“老师，阿爸想当芽芽的坐骑，和芽芽一起上台表演，你觉得可以吗？”
忙到转向的刘老师听到叶芽声音时顿时看了过来，跟在她身边的叶霖川面色低沉，紧皱地眉心间露出三分戾气，刘老师不自觉吞咽口唾沫润了润发干的嗓子，思绪百转千回。
让叶芽一个人上台只说两句话已经够可怜了，看对方家长的脸色肯定也是不满意此次安排，要是再不同意小朋友的这个要求，肯定会让孩子伤心，也会让家长不满意。
思来想去，刘老师决定为叶芽违反一次规则，毕竟是六一儿童节，万事以学生的快乐为主。
“好。”刘老师笑容温和，“可以让爸爸和叶芽芽一起上台表演。”
“……？”这个老师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叶芽总算开心了，拉紧叶霖川的手，笑嘻嘻：“老师答应了，你也要答应喔，男子汉不可以毁约的。”
叶霖川有气无力答应下：“知道了~~”反正只是拖着她上去溜达一圈，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那你也要化妆哦！”
“？？？”
叶芽踮起脚尖看了半天也没找见化妆师，无奈之下牵着叶霖川的手向厨房走去，以往厨房不工作的时候都是锁着的，工作时会有人看着不让小朋友进来。也许是因为节日混乱，门大咧咧敞开大半，也没有人看着。
叶芽鬼头鬼脑向里面张望一番，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后厨正忙碌着准备待会儿用的点心，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
“你要干嘛？不要打扰别人工作。”
叶芽没回答，直接来到厨师长面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阿姨，可以给我些面粉吗，我表演要用。”
厨房阿姨低头看了眼可爱的小姑娘，没有犹豫的舀了一小碗面粉递给她，叶芽又顺走一瓶番茄酱，腰杆笔直的离开厨房走到院子外面。她让叶霖川坐在地上，然后把面粉往他脸上扑，粉末在空气中乱窜，叶霖川被铺天盖地的面粉呛得鼻子痒痒，眼睛勉强眯在一起。
完事后，叶芽抠出红艳艳的番茄酱涂在了他的嘴角和脸上。
番茄酱的味道刺鼻，叶霖川强忍不适，耐着性子说：“差不多就得了，浪费不好。”
叶芽果然停下动作，思考一分钟说：“那、那表演完了你可以自己舔干净。”手上蹭了很多番茄酱，黏糊糊的，叶芽自然而然的抹到了他的白衬衫上。
“芽芽！！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晴发现了叶芽，屁颠屁颠跑过来，看到满脸面粉还糊着番茄酱的叶霖川一怔，试探性开口：“叶叔叔？”
“嗯。”叶霖川没好气地应一声。
夏晴又看向叶芽，眼睛亮晶晶的：“芽芽你这样穿好可爱呀，像黑夜女王，黑夜女王经常抱着一颗人头。”她说的是某本□□里的女反派，那位反派就喜欢烧杀抢掠，曾有一个妹妹，可惜被人杀死，此后女反派一直把妹妹的头颅带在身上。
夏晴很是喜欢那个女反派，因为她很特别。
突然间，她灵机一动：“芽芽！要不要我表演被巫婆杀死的人。”说着蹲在地上，将四肢完全缩在宽大的演出服里，看不见脖子和腿部，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头。
“你可以在后面抱着我的头。”她特别提议。
叶芽若有所思地绕到夏晴身后，垂落下的双手刚好可以抱住她的头。
——完全契合。
夏晴咯咯笑出声：“我妈妈特别给我准备了化妆品过来，芽芽你等我一下。”说着跑回班级，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化妆包，她用面粉往两人脸上涂抹完全，然后将口红涂出唇外，制造出流血的视觉效果，随即又蹲在地上，让叶芽站在身后，两个人面无表情看着叶霖川，一动不动。
一个脸色苍白满脸番茄酱的小孩子抱着另一个孩子的脑袋，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可是夏晴对自己的杰作依旧不满意，再次跑回到教室找夏屿帮忙借了把剪刀，喘着粗气来到叶芽跟前，让她把身上的披风脱下，用小剪子在披风上剪开一个口子，紧接着反过来披在叶芽肩上，自己躲在披风里面，脑袋从那个口子里面出来。
垂落的披风把她身体完全隐藏，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看起来就像是叶芽身上长出一颗头。
叶芽双手抱着夏晴脑袋，开心的笑出了声，“我看起来好恶毒呀~”
夏晴也笑了出来，“我看起来像是死掉一样~”
叶霖川：“……”
刚赶过来的夏屿：“…………”
这两个小朋友玩的是不是太开了亿点点？？这是正常小朋友会玩的游戏吗？！！
还没结婚的夏屿不禁对当代幼儿的喜好产生怀疑。
☆、078[捉虫]
笑够了, 叶芽后退两步让夏晴从披风下面钻出来，望着面目全非的夏晴，皱着小眉头很是担忧说：“晴晴姐姐是不是也要表演节目？你这样是不是就不能上台啦？”
夏晴摇摇头, 满不在乎地对叶芽说：“没事啦，我们大班最后才表演, 等和你上去演完, 我去洗个脸就可以了。”
叶芽：“可是老师会同意吗？”
夏晴振振有理：“今天是小孩子的节日，小孩子说了算。”
似乎很有道理，叶芽成功被说服。
既然有夏晴帮忙，自然不再需要别人当坐骑增加威风, 夏晴就是她最威风的“道具”, 叶芽拉着夏晴的手转头和叶霖川说：“我要和晴晴姐姐上台。”
被面粉和番茄酱糊满身的叶霖川长眼一眯, 神色逐渐不善。
“那我变成这样为了什么？寂寞？”
叶芽不说话。
夏屿不给面子的在后头憋笑。
叶芽眼神游离，心虚地咬了咬手指头，很快找到辩解的法子，说道：“今天是小孩子的节日, 小孩子说了算。”
叶霖川算是知道了，没事的时候她是奶奶，有事的时候就是小孩子, 左右都是一言堂，她一个人说了算。
叶芽神情闪烁, 心虚地咬了下手指头，临时给便宜爸爸想了个角色：“阿弟可以当我随从。”
叶霖川轻哼。
搞得他愿意做这小屁孩的随从一样，可笑。
**
六一活动眨眼开始, 全校师生聚集在礼堂之中。
礼堂布置的童趣十足，为了让灯光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老师特意拉紧左右两边的窗帘，灯光流溢，音乐响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朋友穿梭在礼堂周围，欢声笑语中满是节日欢乐的氛围。
叶芽担心提前露场会没有惊喜感，于是躲在后台静静做着准备。
小班是第一个要上台表演的班级，距离开场还有五分钟，刘老师让学生们排队站好，随后走到叶芽身边，“芽芽，你马上要上场喽，准备好了吗？”
三人蹲在地上，贴墙背对着刘老师，对于她的问话都没有回头。
叶芽声音稚嫩：“准备好啦~”
刘老师奇怪地看她好几眼：“芽芽你怎么不转过来和老师说话？”
叶芽：“因为芽芽是巫婆，巫婆不可以露面给人类。”
刘老师皱了皱眉，目光又移动到旁边的小背影身上，她身上的演出服很明显，不用想也猜到是夏晴。
“夏晴怎么也在这里？”
夏晴回答：“我当芽芽的随从。”
刘老师哑然，想了想又作罢。
叶芽总共露脸三分钟，让夏晴跟着上次也没什么关系。
“那你爸爸？”
叶芽：“他也是我随从。”
叶霖川借了夏屿的帽子，他压了压帽檐遮住泛红的老脸，开始想是不是自己有病才会跟着上台，幸好两个儿子不在，要是被他们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得取笑出声，父亲的威胁从此之后荡然无存。
表演马上开始，小班的花仙子们已经整装待发准备上场。
叶芽作为女巫要独自登场，简单说两句词再被花精灵们打败退场。可是现在有了夏晴和叶霖川，自然不能像排练时那样出场，两人交头接耳很快想到了新的出场方式。
“芽芽，要上场了。”
“好。”
叶芽冲老师应了声，旋即看向叶霖川。
叶霖川神经紧绷，敏感觉察到不妙，“干嘛？”他随从也当了，妆也化了，总不能趴在地上让他当坐骑吧？
“叔叔你可不可以让芽芽骑在你身上。”Tiempo viejo？？？？！！
夏晴解释说：“我可以走在芽芽旁边，这样会很拉风。”
“……？？！”
叶霖川震惊到说不出话，这还真要让他趴在地上当坐骑啊！！！
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两个小姑娘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深有不答应就哭出来的感觉。被这种视线锁定的叶霖川头皮发麻，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刘老师在后面催促，叶芽扁嘴委屈巴巴，叶霖川心一横眼一闭，认命地点头同意，趴在地上让叶芽骑了一次大马。叶芽坐上去后，夏晴急忙调整好披风位置钻到下面，脑袋从窟窿眼伸了出去，远远看去就像叶芽的右胸口长出颗脑袋。
她用左手扶着夏晴下额，小腿一夹，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命令：“驾！”
叶霖川面粉下的脸没什么表情，他趴在地上四肢并用，驮着叶芽从幕帘后面走向前台，夏晴歪着脖子，翻着白眼，跟在身侧艰难移动。
礼堂一片漆黑，只听啪嗒一声，一束白光打在了舞台正中叶芽的身上。
她涂抹着面粉的脸颊一片苍白，映照着那双眼瞳格外漆黑，嘴角血红，身体一动不动；再看手上竟托着一颗脑袋！！脑袋的主人像死了一样只漏出眼白，嘴唇半张，血丝顺着嘴角不住往下流，画面极其残酷骇人。
旁边马上要出场的花精灵们懵了。
台下家长也懵了。
夏屿捂着胸口，突然感觉心梗。
“我是坏女王，吃人爱放糖……”
小孩子软绵可爱的声音在此刻有种别样的恐怖感，台下鸦雀无声，静静看着叶芽表演。
叶霖川胳膊发酸快要支撑不住，他咬牙坚持着，脸上肌肉因用力不住抖动，面目愈发显得狰狞可怕，台下看表演的小朋友们隐约露出惧怕的表情，一个个嘴唇下撇，似是马上要哭出来。
突然间，夏晴张嘴一tui，一颗带着血丝的新鲜乳牙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她舔了舔牙床，冲台下一笑，露出满口血红来。
台下静了三秒，恐惧轰然爆发。
“啊啊啊——！！！”
“呜哇我要妈妈！！好可怕好可怕我要回家！”
“巫婆把夏晴的脑袋砍了下来，我们都要死掉了呜呜呜……”
“爸爸——！”
哭声伴随着尖叫响彻回荡，六一庆典才刚开始便陷入混乱。
叶霖川感一股怨念从旁边传来，回头一看，发现刘老师哀怨瞅着他，他脊梁僵硬，顾不得多少，抱起叶芽拉上夏晴就是向外面跑。
叶芽回过神，恋恋不舍着说：“我台词还没说完呢……”
“台什么词，你赶紧给我走！”叶霖川快要疯了，今天这事这么一闹，怕家长们会联合抵制他们家，好好一个六一儿童节硬是被折腾成了鬼节。想必今天过后，这些孩子的幼小心灵会遭受到剧烈打击。
夏晴边走边回头看：“我的牙，我的牙！我的牙掉在上面了！”
叶霖川才不管那么多，随手把夏晴交给夏屿，带着叶芽去洗手间洗脸。结果匆匆走了两步，就撞上了过来的两个儿子还有沈昼，三人排排站在门口，紧盯着叶霖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尴尬到让人的脚趾狠狠蜷缩在一起。
叶清河叫叶霖川：“爸。”
叶霖川回复叶清河；“嗯。”
“……”
“…………”
漫长的沉默。
“你……”叶清河上下打量着，你字在嘴里绕了半天没再发出其他声音，他表情怪异，片刻吞咽口唾沫又看向叶芽。
别说，两个人现在很有父女相。
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叶霖川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在幼儿园，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才对。他想了下自己现在的模样，开始思考他们应该没有看到他当马的那副画面吧？只要没看到那应该……还是好的。
叶霖川表情冷静寡淡，内心像坐木马一样七上八下。
“原来刚才真的是爸爸呀？”
叶子煜说的话一下子把叶霖川打入到地狱。
“爸爸你竟然给芽芽骑大马，你都不给我骑大马！”
果然，小儿子开始吃醋，双手环胸，气哼哼把脑袋拧在了另外一头。
叶霖川一张老脸臊得慌，轻咳一嗓子没吭声。
叶清河从书包取出湿纸巾递过去，“先擦一下吧。”说着接过芽芽，温柔擦拭着她嘴角干掉的番茄酱，“芽芽表演的是吸血鬼吗？”叶清河没有看出来她演了什么，勉强从她的装束上猜测她所饰演的角色。
叶芽摇了摇头，一板一眼回答：“芽芽演的是坏女巫，可是我还没表演完呢……”
说着看向舞台。
家长还有老师们已经安抚好了学生，现在已经重新恢复了秩序。
花精灵们穿着漂亮的裙子在上面跳舞，准确来说是边哭边跳舞，显然还没有从她带来的恐惧感中走出来。
“我们和老师请了两节课的假，想过来看芽芽还有沈昼表演节目，顺便把子煜带过来。”叶子煜下午放假半天，叶清河也不确定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于是就带弟弟参加妹妹的六一表演，哪想到会看见父亲涂了满脸面粉，还趴在地上给叶芽当马骑。
想到刚才的画面，叶清河和沈昼抿唇憋着笑。
叶霖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他们表情，“你们和老师请假了吗？”
“请了。”
叶霖川：“下午的也请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看了过来。
叶霖川说：“等这边结束，就带你们去过儿童节。”
能过节自然是好事，可是……哪有家长请假带孩子过节的？？？未免太随便了点。
看出两人神色里的犹豫，叶霖川温和笑了笑，套用了叶芽说的那句话：“今天是孩子的节日，孩子说了算。再说，我很信任你们的成绩。”
叶清河和沈昼都是刻苦用功的小孩，反而没有玩乐的时间，这个年纪要注意劳逸结合，刚好可以借这次机会带他们放松一下，还能增进一下父子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079
七月初, 幼儿园统一放了暑假，叶芽和叶霖川将要在下周进组参加《请听孩子的话》的录制，录制时间为25天。节目组已开始进行线上宣传, 叶霖川作为嘉宾自然要转发官方发布的微博。
他随手点了转发，没有文字, 只配了颗红心, 看起来简单又随性。
叶霖川顺便关注了一下其他嘉宾，这次参加节目的共有四组，除了他们外，分别是夏屿和夏晴；王皓父子, 还有——赵辰星与当红的影后柳芊芊。夏屿那一组不用说了, 王皓的孩子王明跃和叶芽同是童心之家的签约小模特, 彼此见过几面。叶霖川记得赵辰星是赵家明的儿子，监控事件后消失在大众视野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又复出了。
阵容曝光后，评论区果真炸了。
——芽芽妈妈爱你！！
——每天翻来覆去看芽芽拍的杂志, 终于可以在荧幕上看见了。
——芊芊！我要看芊芊带孩子！！
——赵家那个妈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让儿子出来圈钱？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按理说他们家很有钱了，怎么还让儿子出来……
……
叶霖川关闭页面, 日常打开股市。
上次听信叶芽，投入的小额资金全部赚了回来, 之后叶霖川以身涉险，狠狠心加入杠杆，将一半资金作为保证金五倍杠杆借入, 如果股票下跌，他将全部亏损，强制平仓。结果他赌赢了，这只被叶芽选中的美股短时间内涨了三十点。
叶霖川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尤其炒股这玩意，运气不会永远眷顾你，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说起来，这次还多亏那个小芽崽了。
叶霖川若有所思，合上电脑起身回屋。
***
七月五号是节目正式录制的第一天，黑夜未褪，晨日的光尚在沉睡，突兀响彻的门铃打破平和寂静。
门铃接连响动许久，一声接一声急促。
叶芽被吵醒，打了个滚儿到地下，揉揉眼睛向外头走。
“我去开。”
叶清河刚好出来，叫停叶芽，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四五个人，有两人举着沉重的摄像机，还有两人是他们的跟随导演与助理。望着逼近的镜头，叶清河一愣，旋即响起妹妹和父亲要去参加节目。他没有耽误，让开路让几人进门，弯腰抱起叶芽。
叶芽困得厉害，哥哥的怀抱温暖舒服，她趴在他肩上一秒睡去。
“谁啊？”叶霖川也走了出来，还保持着昏昏沉沉的睡意，俊脸上顶着一头乱发，竟有些许少年之气，微眯的眼慵懒又透出几分锐利，多少显得难以接近。
负责他们这组的导演和助理都还年轻，滞了半天才开口说话：“叶先生早上好，我们是《请听孩子的话》的节目组，这是任务卡。”
一张精致的卡片送到他手上。
叶霖川揉揉头发，长指掀开。
[请在九点前抵达龙城机场。]
叶霖川看向钟表，现在还没到五点。
窝在叶清河肩头的叶芽满目困倦，眼皮子欲闭不闭，像是醒着又像是继续沉陷梦境。
‘清河，你带叶芽再睡会儿。”
“好。”叶清河没看镜头，抱着叶芽回屋。
叶霖川换了身衣服，抽出行李箱往里面整理衣服与日用品，他要带的东西不是很多，三两下便整理完毕。将行李箱放在门口，叶霖川又去厨房准备孩子们要吃的早餐。
随行导演很是惊讶，叶家是标准的豪门，祖上八代都是有钱人，到他这里出了些岔子，但也不像是会沾阳春水的人，可是看那动作又很熟练，完全不像对着镜头做样子。
早餐做好放在一边，叶霖川着手收拾家务，他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客厅每一个角落都要收拾干净，书本摆摞整理。一番打扫好，时针指向六点，孩子们接连起床。
看着一个接一个走出的小孩，导演忍不住心里吐槽，这叶总真够能生的。
“我收养的。”叶霖川突然对着他来了一句。
随行导演一愣，原来是他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当下面露窘迫，低低道了歉。
“沈昼，你来一下。”
沈昼闻声过来。
十二三岁的少年长得纤瘦挺拔，内敛清冷。一双眉眼尚未完全张开，却能看出日后的清隽夺目。镜头不禁在他脸上多流离几秒，少年很淡漠地没有看这边一眼，下颚线收得紧紧的，一看便知性子不好接触。
“待会儿夏叔叔会派人接你们去他那边，要是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
沈昼淡淡应：“知道了。”
“我还给你们请了家教，每周五过来，放假也不可荒废学业。”尽管叶霖川背负巨额欠款，不过请家教这些钱还是出得起的，他的人生准则就是不管生活多苦，都不能让孩子受累。
叶霖川拍上沈昼肩，面色严肃道：“清河身体不好，子煜病情虽然控制住，但医生说有复发的可能，你多辛苦辛苦，好好照顾家里，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务必联系我。”
沈昼喜欢这种被尊敬之人所信任的感觉，重重地点头，承诺说：“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子煜还有沈然的。”
叶霖川放下心来，推开叶芽房门拉开窗帘。
摄影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小姑娘的卧室布置的温馨可爱，她睡觉的床是一朵圆形的花朵形状，床头上摆着叶芽最喜欢的发光兔子和发光帽，还有乱七八糟各种玩具。她肚皮朝下睡得香，一条小腿松垮垮耷拉到床下，只要一翻身就会有掉下床的危险。
叶霖川上前拍了把小宝贝圆滚滚的屁股：“起床。”
叶芽被拍醒了。
她支棱起脑袋，睡眼惺忪，眼前多出的人让她懵懵地坐了好久，直到系统音响起，叶芽才从茫然状态中脱离。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09：与夏晴一同参与节目《请听孩子的话》（已完成）]
系统提示：[任务进度90%，宿主完成十个支线任务将开启最终任务。]
随着任务面板的消散，系统叔叔的声音响起：[芽儿，十个支线任务是随机产出的连环任务，你务必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如果有一个失败或者放弃，十个任务都要刷新重来。]
最后一条主线任务自然是最艰难的。
它前面带过的宿主有不少人失败在连环支线任务上，系统心里没底，不确定叶芽能不能完成至关重要的这一环节，不过以她的幸运值来看，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芽芽。]系统突然失落起来，[要是芽芽回到家，不能忘记叔叔哦~]
叶芽是它带过的最小的宿主，虽然闹腾但也可爱，半年来的相处总归是有感情的，想到还未到来的离别，系统心底涌出无限惆怅。
叶芽意志回归，说：[叔叔你放心，我肯定会忘记你的。]
系统：[？]
叶芽：[我们妖怪要活好几千年，等我长大就把叔叔忘记啦。]
叶芽好的没学多少，倒是把夏晴的耿直学了十成十。
系统机心一梗，她说的没错，在妖怪漫长的生命里，它的存在只是她生命里渺小的一粒尘埃，等孩子长大便会把这些事忘记的干干净净……
好伤心。
好难过。
低沉中，又听到叶芽严肃认真地说：[叔叔要是怕芽芽忘记你，可以每年来看看我~]
系统一愣，默默笑了。
“起床，你怎么还不动啊？”见叶芽半天没动作，叶霖川不耐烦地催促。
叶芽揉揉眼从床上爬起，被子卷好放在一旁，穿鞋去浴室洗漱。
叶霖川找出叶芽粉红色的行李箱，打开衣柜正要收税东西时，听到导演说：“叶先生，你不能帮她整理。”
叶霖川看了过来。
“我们的节目叫《请听孩子的话》，所以孩子是主权者，她要自己收拾行李。”
导演的这句话被外面的叶芽听了个清清楚楚，着急洗了把脸从小凳子上跳下到叶霖川身边，仰头看着导演，眼珠子亮到发光：“那我就是一家之主了？”
“啊……嗯，也可以这样说。”
叶芽满意地点了点头，小手背后转过头去，板正的小脸颇有大家风范：“阿弟，你记得把钱包归我管喔。”
——一家之主可是要管钱包的。
——太好啦，小妖怪的江山又回来了！！！
——这天下终究还是姓芽的！！
她嘚瑟的快要起飞，要是屁股后面长了条尾巴，保不准要翘到天上。
望着后面憋笑的一群人，叶霖川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不、准、叫、我、阿、弟。”
叶芽眨巴着眼，茫然发问：“可你不是一直让我叫你阿弟的吗？”
叶霖川气急败坏：“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叶芽盯着他认真沉思十几秒，慢吞吞的开口说：“一开始呀。”
叶霖川呼吸一窒，眼睛微微张大：“一开始的时候我哪里答应。”
叶芽：“可是你也没有不答应！”以叶芽的脑回路，不拒绝就是默认，就是同意，何况她也没想到其他好的称呼，叫叔叔会觉得奇怪，阿爸偶尔可以叫一叫，但是不太顺口，叫……川孙孙？不行，一点都没有阿弟可爱，还是阿弟最可爱。
叶霖川忍下脾气，白她一眼：“好好叫爸爸。”
“阿弟。”
“叫爸爸。”
“阿弟。”
“我说的是——爸、爸。”
叶芽学他的样子拉长声音：“阿、弟。”
叶霖川快气晕过去了，这称呼要是不改，拨出去还不得乱套，顿时低吼纠正：“爸爸！爸爸！！”
叶芽上身朝后一撤，被这一嗓子吼懵了。
她茫然地眼睛乱眨，张张嘴，发出一个清脆可爱的小奶音：“哎！”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
“…………？？
跟在后面的摄像组笑成了憨批。
☆、080
叶芽离家出走多次, 对收拾行李很有经验，根本不需要大人教就知道能带什么，不能带什么。只是因为手太小, 胳膊太短，收拾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她温吞吞地将衣服折得整整齐齐放在粉红色的小行李箱里, 洗漱用品在另外一边, 带了几双可爱的袜子和小手绢，还有水壶等日用的东西。
紧接着放好宝贝快板，重新清点一遍东西，确认无误后, 心满意足地拉上行李箱拉链。
最后找出儿童防丢绳戴在手腕上, 将另外一面递给叶霖川, 语重心长提醒着，“我们要去陌生的地方，阿弟可不能把我丢掉。”可那个字被她咬的格外重。
叶霖川默默套着绳子没有说话。
这玩意好像是叶芽起水痘的时候粉丝送的东西，当时觉得没什么用就丢到了一边,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处。
摄影对于这一系列操作目瞪狗呆。
《请听孩子的话》这节目录制了四五季，各种各样的小孩子也都见过，有很听话懂事的, 也有顽皮捣蛋的，但从没有一个像叶芽这样井然有序收拾自己的东西, 还主动戴牵引绳。
导演忍不住感叹：“您孩子还挺懂事。”
叶霖穿嗯了声，说：“她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气人归气人，不过大多时间都是省心的。
七点左右, 他们将要出发前往机场。
面对马上要到来的离别，几位哥哥都面露不舍，叶芽走过去一人给了一个亲亲，一步三回头的进到保姆车里。
身后那四个人还没有走，两高两矮的身影并肩站成一派，与车里的叶芽遥遥相望。
她双手死死扒拉着车窗，视线紧紧粘乎在哥哥们的身上，直到他们变成了一个小点，才叹了口气乖乖坐好。
“我们不可以也带哥哥去吗？”叶芽说，“导演叔叔给工资是按人头算的吗？”
她低头很认真的想，加上哥哥他们，怎么着也能多赚几百块钱。
叶霖川朝前面镜头看了眼，果然摄影师他们又再笑了。
“你别说话了。”
“为什么？”
“我不想听见你说话。”
“你为什么不想听见我说话？”叶芽粘着他，“是因为我声音不好听吗？”
叶霖川随意翻着手机信息，说：“好听，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叶芽沉默半晌，对着叶霖川英俊地侧脸诚恳说：“阿弟的声音也好听～”
说完靠着椅背打开了ipad。
叶霖川手骨微缩，慢慢的，慢慢的看了过去，眼神露出些许诡异。
他怎么觉得这小孩儿在阴阳怪气？
噗——
前面导演组又在笑。
叶霖川控制不住的深呼吸，这些人笑点到底有多低。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一个多小时后，导演组准点抵达机场，坐上节目组安排的前往C城的班机，
这是叶芽第一次坐飞机，本因困倦而沉重的眼皮在飞机脱离地面时瞬间抬起，眼睛像定住一样透过小窗向外看，表情里满是新鲜劲儿。
她对飞机没有概念，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大家伙，万万没想到大家伙可以和她妈妈一样会上天。
她跪坐在座位上，透过窗户向外面看。
云雾深深，似若仙境。
“坐好。”
耳畔传来叶霖川清冷的警告声，叶芽不情不愿坐好，眼珠子好奇打量着周围。
叶霖川用余光瞥她，确定小朋友不会闹后，戴上眼罩开始睡回笼觉。
时间点点流失，等新鲜劲过去就只剩无聊。叶芽脚尖晃动，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叶霖川，最后看的速度愈发频繁。
要是以往叶霖川早就醒了，可是今天忙碌一上午，又累又困，哪会在意这小小的眼神。
确定叶霖川不会理自己后，叶芽委委屈屈的低下头玩着手指甲。
空间充满安静的氛围。
叶霖川这一觉睡得极为舒坦，他摘下眼罩舒展腰身，再然后就是查看小朋友的情况。
“喝水吗？”
叶芽不说话。
“饿了吗？”
叶芽不说话。
“要上厕所吗？”
这话问完，小姑娘肩膀一哆嗦，慢悠悠抬眸看了过来。
她两边的嘴角几乎要撇到地下，大大的眼睛蓄满泪水。
叶霖川心一咯噔，不自觉环视四周，这个机舱都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不存在有人欺负她，加上牵引绳一直带着一，也不会有擅自立座的情况。
叶霖川拉住她，“你先别哭，是哪里不舒服吗？”说着表情严肃起来。
叶芽年纪小，坐飞机可能会有不适的情况出现，说来也怪他没有粗心大意，没有提前把这些准备好。
叶芽缓缓点了点头，眼泪就憋在眼眶不出来。
“那你说，你哪里不舒服？”
叶霖川紧张的神情吸引了节目组的注意，一时间所有视线齐刷刷落了过来，无一例外都是担忧。毕竟小孩子年纪太小，身体方面的事大意不得。
就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听叶芽说话时，却见她嗫嚅含糊着嗓音：“我……我……我想拉臭臭。”
被臭臭憋得想哭。
随着这句话，现场顿时寂静，数几双目光都放在了两人相连的手腕上。
所以小姑娘是害怕会吵醒爸爸，这才一直憋着没去上厕所？？
太懂事了，真是太懂事了。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父女情！
叶霖川喉结滚动，心里不是滋味起来1。
明明是他带着小孩子出来，没想到不负责任睡了过去，真是一点都没有身为父亲的担当。
他内心叹息，解开牵引绳，目光温柔许多：“好了，现在你可以去了。以后还是想做什么，记得把我叫醒，不用担心吵到我。”
叶芽皱着眉，一脸你再自作多情什么的表情，
她抽了抽红彤彤的小鼻子，固执一别头：“我不去，我要下去再上厕所。”
这不是闹呢？
C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他一个小孩子哪能憋那么久，肠道非憋坏不可。
“听话，快去，我和你去。”
“我不去！”叶芽一动不动，就是不肯起身。
叶霖穿快要被它逼疯了，“那你为什么不肯去？”
叶芽撅嘴，半晌悠悠开口：“臭臭……会掉在下面砸到人。”她很担忧地说，“不干净。”？？？？？？？
一整个机舱的人都傻了。
几秒后，爆发出巨大的哄笑。
叶芽茫然地看着这些乱笑的大人，难以理解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她现在是在天上飞，拉下的臭臭也会在天上飘，到时候掉在下面砸到人，那就是高空抛物，小妖怪是要被抓起来的。
使不得使不得。
叶霖川好半天止住笑，深吸口气调整好语气：“放心吧，臭臭不会砸到人的。”
他简单给叶芽科普了一下飞机的构造和原理，不过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没懂，没懂就没懂吧，总不能一直让小孩忍着。
“来，带你拉臭臭。”
叶霖川抱着叶芽去厕所。
叶芽自我消化一番后差不多懂了，脸红红地趴在叶霖川肩头，看着后面还再继续拍摄的摄影师，羞答答把脸蛋完全埋在了叶霖川肩膀上。
“叔叔们是不是再笑我傻？”
“没有。”叶霖川摸了摸她的头发，“像你这样的想法，几乎每个人都有过。”
“真的吗？”叶芽不信。
“真的。”叶霖川给了她笃定的一个眼神，“小时候我还以为西瓜长在树上，向日葵白天跟着太阳转，晚上再一个大甩头掰正，还总担心向日葵的脑袋会不会断掉。”
想到小时候那些愚蠢地想法和做的各种怪事，叶霖川脸上露出些许回味来。
叶芽又被安慰到。
起码她知道西瓜长在地里，向日葵不会大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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