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加起来,最令我心烦意乱的两件事。
一件是回家发现我哥不做人了,另一件是转世后发现他成了我的班主任。
这两件不同的事都传递出一个共同信号,那就是——
我的人生正在失控。
不过,个性使然,越是危急存亡之秋,我越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因此,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我发动超高校级的演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发言:
“我叫黑子纱代,直接叫我纱代就行,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请多指教。”
其他同学:???
说要成为朋友,可是你散发的明明是别来沾边的气场啊!
有意引导出这一现象的某人随意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点评:
“脸色有些差,要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吗?”
去保健室=能短暂离开这个糟心的教室
竟然还有此等好事?!
趁着他没撤回,我果断应下:“是有点不舒服,所以我先——”
“所以我先送你去保健室。”
没有师德的屑班主任慢条斯理地接过话,扫了眼下面学生后,散漫道:“你们继续。”
我:???
一般都是学生自己去保健室的吧?!
身为老师,翘班翘得这么明目张胆,都没有人管管吗?
他从底下的学生中精准挑出最有领导力的那个,将竞选班委和自我介绍等事项安排下去,再慢悠悠地看向我:
“收拾好了吗?”
自动将这句话翻译成「午时已到,该上路了」的我沉默几秒。
要是现在忽然改口表示不去保健室,估计同学会更莫名其妙。
而当他们开始好奇的时候,我就彻底别想要平静校园生活了。
正因如此,我对某人的靠近不予理会,眼都没抬一下,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桌面。
无所谓,我可以假设他没有前世记忆。
现在只是在稳定发疯-
耀眼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掉落进教室,映在肌肤上炙热温暖。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童磨靠着窗,目光垂下,看向没什么表情的纱代。
前世,他们只相处了十四年,甚至第十四年都能忽略不计。
他还是人类的时候,总是被信徒围住祷告诉苦。
金钱、地位、恋爱……无论遇见的问题有无趣,他们都要咨询他的意见。
他兴致缺缺地回应完,视线一转,隔着人群就能看到坐在花头窗前托腮观察人类多样性的妹妹。
窗户四方形,顶端的横梁稍作修饰成莲花形态,采光很好。
她特别喜欢待在那。
连佣人都知道,纱代小姐虽然存在感很低,但只要有阳光,去那里总能找到人。
再后来,他变成鬼。
窗户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白日里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
她自然不再喜欢那里。
所以,也再找不到人-
我一直低着头整理课桌。
有一说一,书本都没发下来,根本没有收拾的必要。
但很多时候,无所谓必要,只需要借口。
说到底,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
我定了定神,强行忽视掉背后的视线。
在我第三次扯出湿纸巾,准备将已经开始反光的桌面继续擦得bulingbuling时,有人扣住我的手腕,轻轻一带抽走纸巾。
我抬起眼。
他轻侧了下身,将湿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适才挑起唇角,懒洋洋地又问了一遍:
“收拾好了吗?”
“……”
清洁工具都被扔了,还收拾什么?
我面不改色地拉上书包拉链,嗯了一声:“我收拾完了,老师可以放手吗?”
对视三秒后,他才松开手,勾唇笑了笑:“可以。”
“不过你的称呼似乎存在一点问题。”
童磨微微垂眸,七彩瞳仁像是波光潋滟的湖面。
没有特别的情绪,但已足够夺目。
“毕竟,我的记性很好,不管是人类时的事,还是变成鬼之后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
“好久不见,纱代。”
我:……
头皮发麻的我立刻背上小书包,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走-
我刚走出教室,就被他拎住衣领往保健室的方向拽。
幸运的是,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没有人看见这一幕,不致于让我在入学第一天就以奇怪的方式在帝光出名。
而众所周知,校园漫中,保健室里永远没有老师。
门锁上的那一刻,我沉默两秒,拆了根棒棒糖补充糖分,以免大脑加载过快而宕机。
如果现在处理不好,往后会变得更加麻烦。
我并不想哪天回到家发现我前世的哥哥以班主任的身份来给我做家访。
“纱代真冷漠呢。”
他低头笑了下,揉了揉我的头:“许久没见,连哥哥都不会叫了吗?”
这显然是在睁眼说瞎话。
我不相信他不清楚我转世后的近况。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将前世今生区分开才是聪明的做法。”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说:“我都懒得追究你前世把我吃掉的行为,你也不用再揪着称呼上纲上线。”
尤其,我们之间离关系良好尚有一段差距,更没有那种「不管转世多少次都要成为对方的哥哥/妹妹」这样的坚定意志。
世界意识让我在这一世投生到正确的家庭,已经是拨乱反正了。
“前世,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他唇角噙着笑,做出回忆的模样,不动声色道:
“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
过分?
到底是谁比较过分……
我一面这么想着,一面不走心地道歉:
“或许态度有点问题,但事情就是我说得那样,应该不难理解吧?”
换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在这,此刻就算不一巴掌扇上去,怎么也得吵上两句。
跳过浪费时间的争论,心平气和地坐下沟通,是我认为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又在赌气了。”
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
“纱代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会听的。”
我:……
即便是我,有时也不能分辨出他是在装没听懂,还是故意怼人。
我别开视线,开口:“既然几百年前是兄妹,就不要互相扯后腿了,反正你的本职工作肯定不是国中老师。”
所以,你还是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我就继续当我的普通中学生。
至少我有光明的未来-
童磨耐着性子听完,叹了口气:“果然,是在生气我前世把你吃掉了。”
他眼睫微抬,轻描淡写道:“其实,我那时并没有打算吃掉你,可惜纱代的体质太奇怪了,即使我分出血给你,你还是没办法变成鬼,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将你吃掉。”
我面无表情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勉为其难……可真敢说……
“就算不被我吃掉,你的尸体也保存不了。”
他眼尾微微上挑,视线落在我脸上,唇角勾起一抹笑:
“还是说,比起我,你更想被其他鬼吃掉?”
沉寂片刻。
我微扯了下唇:“我记得,我离家出走前,有给你留书信。”
上面写明,万一哪天狭路相逢,建议他按上述方法处理我的尸首。
“书信?”
他轻轻歪了下头,语气带上几分玩味:“有这回事吗?可能我没看到吧。”
我:???
你绝对看到了!伊之助都告诉我了!
“算了。”
我顿觉心累。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这人慢悠悠地拿出一份成绩单,唇边笑意不变:“和其他学科相比,你的现代文似乎不太好,综合起来,在实力测试中排不到前五。”
我心里一咯噔,不妙的预感随之而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
他突然笑了笑:“不过纱代可以放心,我会给你补课。”
我:“大可不必。”
我是在控分,又不是不会写。
“看来你的确有在压分。”
童磨轻偏了下头,似笑非笑道:“这种情况,老师发现了,要告诉家长吧?”
“……”
这怎么听都是想家访的节奏。
我当然不可能放任事态延伸到如此地步。
我盯着他幽幽地威胁:“你要是真这么做,我就让你在这所学校待不下去。”
以我对他的了解程度,这人没来帝光之前,档案绝对不干净。
“又在说这种任性的话,我可是很关心纱代的。”
正巧下课铃响,他轻笑了声,不紧不慢道:
“虽然很想跟纱代多待一会儿,但太久不回去会引人怀疑。”
他单手将保健室的门打开,冷白的肤色被光一照,眼睑微垂,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语调轻快:
“放学后要乖乖待在教室等我哦。”
“纱代。”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一条短讯出现在屏幕上。
【哥哥:放学后我来接你】
我:……
空气倏地寂静。
这里强烈建议诸位,一定要给手机贴上防窥膜。
不然就会陷入我现在的状况。
刚刚还说着待太久会引人怀疑的某人轻扫一眼备注,笑得意味不明,反手将门一关。
“怎么办呢,纱代?”
“你是想现在谈,还是放学再谈?”
我:“……”
我真觉得没什么可谈,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
难不成他是想通过话聊,让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幡然醒悟地痛哭流涕「哥,你是我唯一的哥」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不下去了,感觉下一秒就要被脑海里的场景创飞。
就在我觉得这已经是最尴尬的时候。
接下来,更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保健室的门被人礼貌地敲了下,不是保健室老师失踪人口回归,而是一道如往常般平静且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
“纱代,你在里面吗?”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已读不回,所以哥哥来找我了?
还是他担心我开学第一天会不适应,所以特意下课来看我?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外面没有钥匙开不了。
我手指微颤,往前走了两步,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正要开门。
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忽地动了一下。
微凉的温度隔着单薄的校服传到我身上,迫使我停下脚步-
童磨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冷淡又理智,鲜少外露情感。
前世也只在发现他变成鬼的一刹那瞳孔紧缩,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之后很快就恢复原样。
但刚刚那一瞬,他明显察觉到对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种变化太过细微,如果他没有将手搭在她肩膀上,估计也感觉不到。
转世后情绪起伏变大了……
这是为什么?
童磨不明白,但不妨碍他稍微起了点兴趣,于是俯下身,压低声音道:
“真难得,是因为他在,所以你才会紧张吗?”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弯起眉眼,压低声音笑盈盈道:
“纱代告诉哥哥,好不好?”
第 35 章
面前这人有多肆意妄为,早在前世我就深有体会。
他虽然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但对于那是什么感觉似乎很感兴趣。
而一旦产生兴趣,就会胡作非为。
就像现在——
他低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摁住我的肩膀,好整以暇地等着我回答。
我面无表情地仰起头:“你的行为太抽象了,能不能把手放开?”
某人听到后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戏谑道:“抽象?”
我瞥了他一眼,语气无波无澜:“抽象得仿佛是某种精神污染。”
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蹦出“妹妹,你跟我一起待在保健室,你外面的giegie知道了,不会生气吧”诸如此类的名台词。
只是萌生这个念头,便已经令我尬得头皮发麻。
要是他真说出这话,我恐怕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干脆利落地将手收了回去,微靠着墙,语调慵懒:
“开门吧,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我觉得肯定不对,倘若真会如此顺利,他一开始就不会摁着我说那些话。
见我没动,他垂下眼,很轻地笑了一声:“没关系,纱代,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抬眼看他,问道:“真的?”
他笑道:“你不用太紧张,可以让他进来,我也想和他聊聊,通过谈话来拉近距离,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我:“即然你不在意,那我就放心了。”
下一秒。
保健室的门打开,他被一股力推了出去,等他微微侧过眸,原先站在门口的黑子哲也被人拉进室内,门再度从里面锁上。
童磨垂下眼睫,勾了勾唇角,叹息了声:
“虽然我是故意没躲,但纱代好像没有认真听哥哥说话。”
是叛逆期还没过吗?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年纪都比他小上不少。
身为年长者的哥哥要对调皮爱玩的妹妹多点包容,不是吗?
他漫不经心地往回走-
保健室内。
被忽然拉进来的哥哥低头看我,正在等我解释。
我面色不变,淡定地转移话题:“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容色淡淡道:“听你同学说,你身体不舒服来保健室了。”
他是因为担心我不适应,所以才会在下课后来我的班级找我,没找到人才会来保健室……
我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
哥哥将从自动贩卖机买的牛奶盒递给我,语气不变:“蜂蜜水卖完了,学校只有这个。”
这是来保健室前买好的,他听我同学那么说,可能以为我是低血糖发作。
我接过后,向他道谢。
哥哥见我面色明润,唇色正常,并没有低血糖,于是嗓音淡淡道:“刚刚那个,是你的班导?”
我松开咬着的吸管。
来了,终于来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板上钉钉,那我也没必要欲盖弥彰。
横竖一时半会儿换不了班导,何不趁此机会把这边的问题解决一下。
尤其哥哥十分通情达理,和某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于是我镇静地答道:“嗯,是他送我来保健室的。”
哥哥没有坐下,他微微低下头,缓缓道:“他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
其实,从见面到现在,他就没做过一件正常的事。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就像我的目的是将他们俩隔开,那让哥哥知道我的班主任是个危险分子,只会徒增他对我的担忧,说不定还会使事态恶化。
哥哥曾经为了朋友,就算是恶意的比赛都毫不犹豫应下来。
我根本不敢想象他知道后会如何处理我的事。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参与进来。
所以,我不动声色地说:“老师只是问了下我的现代文成绩和实际测试排名。”
当然,他的目的绝不是帮我提高分数。
只是,这就没必要让哥哥知道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神色不变,眼神定在我的衣领上,语气平静:
“这里皱了。”
气氛诡异的停滞了一下。
帝光的校服是蓝色衬衣搭配白色的针织衫,衬衣领上有折痕会十分显眼。
我端端正正地坐好,云淡风轻地道:“这是因为老师担心我走得太慢,或许会耽误治疗,所以帮了我一把,没控制好力度。”
哥哥不疾不徐道:“他是拖着你的衣领,帮你走路的吗?”
我想了半天,也没能合理化这一行为,索性轻描淡写道:
“他可能是第一次当老师,没有经验。”
“……”
哥哥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帮我抚平衣领上的褶皱。
因为离得近,我闻到了他袖口处淡淡的洗衣凝珠气味,干净又清新。
窗外的阳光洒进保健室,光影投在他脸上,他的瞳孔温柔沉静,里面像盛着一片晴空。
“可我还是觉得他太过分了。”
哥哥静静地笑了笑:“如果我这么说,纱代会生气吗?”
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啊……
而且,怎么会有人这么敏锐,又这么温柔,还这么会说话?
我当即怔住了,甚至有种面对主公大人时,大脑轻飘飘的感觉,这让我差点儿将牛奶洒出去。
“哥哥总说自己是影子,可这分明是在发光吧?”
太犯规了,连我引以为傲的大脑都空白了三秒。
我移开视线,道:“总之,我不可能生哥哥的气。”
何况,他什么都没做错。
半晌后,哥哥眉眼浅淡弯起,勾起一个笑,看着我轻声道:
“这样啊,纱代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
声线清越,如潺潺流水,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又出现了。
安静、平和、包容……
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般不具有的沉稳特质,他身上全部都有。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已经见过炭治郎和富冈先生那样温柔的人,却还是会被哥哥轻易戳中。
原来基于血缘产生的温柔,是其他身份所无法比拟的。
这份温柔不需要理由,无所谓对价。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光并不是时刻都在,但影子只要低下头就能看见。
我匆忙地移开视线,想着若我前世也有这么一个哥哥,我恐怕做不到如此干净利索地去死。
至少在自杀前,我必须要考虑这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些心理创伤要多久才会痊愈……
光是道德上的负罪感,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抿起唇,近乎不知所措地避开他的目光。
也就是这时候,我骤然发现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冰人。
小冰人手持对扇,外形同某人一模一样。
在与我目光对上时,他微微歪了下头,摇了摇扇子。
我:???
……这是看了多久?-
办公室里。
童磨透过御子的记录,看完了全程。
这幅画面,让他想起一件事。
很久之前,他顺手收留过一批无家可归的人养在极乐教。
里面有个女孩子,没什么突出之处,唯独脸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遭逢变故后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像一朵从肮脏淤泥里生长出的莲花。
连他那个一心想着离家出走,懒得搭理旁人的妹妹,都愿意停下脚步和她交谈几句。
他觉得很有趣,于是将人唤到身边多问了几句。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的反应就和之前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免令他觉得兴致缺缺。
但长得确实很漂亮,加上他当时也不饿,所以没有吃,而是让她走。
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当晚他竟然在自己妹妹的院子里看到了那孩子。
那个一向不爱与人有肢体接触的妹妹面色冷淡地听人说了一长串没有意义的话,还没有甩开她走人。
反而是在抬头看到他时,微微顿住,抽身离开。
甚至在他将人吃掉后,冷冷地阖上眼,面无表情地将头抱走,任由手上沾了腥臭的血。
一个理性至上的人,明知夏至才是最优解,却选择在风险更大的日期离开。
童磨转着钢笔,松松靠着椅背,散漫地轻笑了下:“转世后,你的喜好也没变。”
依旧会被这类人吸引。
“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黑子哲也……他见过几次。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和他比起来,幼稚得跟个小孩似的,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可就这么一个人,只是简单说上两句话,就让对他只停留在表面礼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妹妹不知所措地移开视线。
“原来纱代也会有这种反应。”
这种前世他只在信徒脸上看到过,却从未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反应。
童磨眉眼轻扬,若有所思道: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结果一旦被人打了直球就会忍不住紧张,真是可爱。”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在不同人面前还有两副面孔呢。”
怎么这么双标啊,纱代-
我目光凝在那个小冰人上。
很好,这个保健室不能继续待了。
再加上,差不多快到上课时间,我也准备收拾收拾回教室。
这段时间足够我整理好心情,回去应对急风骤雨。
因此,我面色如常地推开教室门,坐回原位。
下节课是英语课。
我领完课本,正要将书放入抽屉,却遇到了阻力。
……什么情况?
我把课本撂在桌上,伸手探了下抽屉,却触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件。
我手一抖,差点儿掀翻课桌。
离开教室前还空无一物的抽屉,忽然多出了一个晃着腿的小冰人。
他拿着一支笔,慢条斯理在白纸上写下一句话。
【我给纱代准备了礼物】
【下课后来天台找我吧】
第 36 章
礼物应该是表达祝福与友好,传递善意与信息。
例如哥哥之前送我的柴犬公仔,直到现在我每晚都会抱着它入睡。
这才是我喜欢的礼物。
但是,某人口中的礼物,从不属于这一类。
他更多时候是顺势而为,想到什么送什么。
譬如,前世他在吃人的时候,经常会以一种「诶,貌似这对眼睛还挺漂亮的,正好眼睛也没什么营养,吃不吃都无所谓,那就送给纱代吧,她一定很感动」的态度送我一些奇怪的东西。
可我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是某种整蛊。
就像现在这样。
我盯着那个坐在抽屉里摇扇子的冰人偶,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比起礼物,我更希望你能立刻离开我的座位」
如果可以,最好能离开帝光、东京、甚至是日本。
还没写到后面,我笔尖一顿。
原因在于他从抽屉里跑出来跳上了我的桌面,还故意发出一些声响,引得前桌男生好奇转过头。
“刚刚是什么声音?”
这要是被人看见,绝对会把我和校园怪谈扯上关系……
于是,我迅速竖起书本,用课本挡住他的视线,轻描淡写道:“是我没拿稳书。”
“这样啊。”
等人将头转回去后,我微垂下眼,没什么表情地前往卫生间。
小冰人没有动,还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一分钟后。
我戴上清洁手套,拿着扫把和抹布将他扫出教室。
_
教学楼外。
大片阳光铺洒进地面上,有点刺眼。
我抬起右手挡了一下,正思考是将这个放进「有害垃圾」还是「可燃性垃圾」时,头顶忽然垂下一片阴影。
“不可以这么对他。”
童磨仗着自己187cm的身高优势,慢条斯理地揉着才将将够到150cm的妹妹。
“这孩子能使出和我同强度的技能。”
……和本体同强度,这也太开挂了吧?
听到后我抬起头,看着他开口:“它和保健室的冰人偶不是同一个。”
我能确定,之前那个小冰人没有跟着我进到教室。
他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放两只出来足够了,毕竟只是玩闹。”
我:“……”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他还可以放出更多。
我有些无语。
有这实力找个专业对口的地方上班不好吗?来当什么国中老师?
就在这时,一个高年级的女生远远看到我们,弯了弯眼,上前打招呼:“老师好,学妹好。”
女生眼神干净清澈,问我:“学妹是老师班上的学生吗?”
我点了点头。
学姐笑眯眯道:“童磨老师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学妹真幸运呀。”
我:???
《善良温柔》
我沉默地没有接话。
学姐眉眼含笑,语气坦然道:“老师总是会设身处地聆听我们这些学生的请求。”
她目光闪过几分狡黠,贴近轻声道:”就算是恋爱问题,也是可以问的哦。”
我:“……”
我得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找他咨询恋爱问题?
自己恋爱都谈得一塌糊涂的人,还能指导别人?
学姐丢下重磅消息后飘然离开,我顿了顿,也准备回教室。
没走两步,就被人揽过来揉了揉头,对方尾音上扬,带着些惯常的玩味:
“纱代也有恋爱方面的问题吗?我会听的,告诉我吧。”
他不紧不慢地笑着道:
“毕竟,我们是超越一般师生关系的非常要好的兄妹。”[1]
“……”
气氛凝固片刻。
我拍开他的手,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是一副冷漠又麻木的表情:
“我没有谈恋爱的兴趣,另外,请不要每次都把手搭上来。”
平时我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但他太显眼了,连带着我的存在感都高了不少。
这根本不符合我低调做人的行为准则。
童磨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弯起唇角俯下身:
“是不想被人以身高优势当成小孩子吗?”
我抬眼跟他对上视线。
这无疑是一张相当出色的脸,白橡发色,七彩虹眸,唇角微微上扬,带着难以察觉的漫不经心,能轻松获得不谙世事的国中生好感。
但这张脸我前世看了十四年,现在看到甚至有点胃疼,自然对他没什么滤镜。
就算有,也是阴间滤镜。
我语调平静道:“快上课了,我要回教室。”
他收回手,姿态随意:“下课后需要我去接你吗?”
我问:“你的礼物是非送不可吗?”
四目相对,面前这人笑而不语。
凭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有些事已不用多言。
我没什么情绪地淡淡道:“别来教室。”-
我回到座位。
春日阳光交错点亮角落的座椅,依旧明丽。
但我已经没有最初开学时那样明丽的心情。
英语课对我来说并不难,难的是下课后要面对的现实。
这段来自前世——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现实,横越在我们之间。
同时,我又比谁都清楚。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只觉得他麻烦,却从没害怕过。
这是为什么?
似乎连我自己也弄不清原因。
直到,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我本应更早发现,却一直没有在意的事。
也是通过这件事,我一下子明白了所谓的原因。
哪怕见识过他拥有的力量,为什么我仍然不害怕?
其实不止是他,换成别人也一样。
因为恐惧这一情感与我近乎绝缘。
时至今日,我竟分不清是受他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还是我天生就同他一样,无法理解恐惧。
我真的如我以为得那样,正确理解过人类的感情吗?
我转生后给自己立下的路人人设,似乎更像是一种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的借口。
成绩、金钱、名望……
怎样都好,都无所谓。
比起前世的哥哥,我有感情,但不多。
但是——
我再次抬起头,一如往常地观察教室里的同学。
在这一刻,不属于我的浩大情绪扑面而来,比起他们,我所拥有的情感实在微不足道。
我摊开手,看着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的血管。
明明这一世,都是同样的身体构造,内在却依旧千差万别。
原来,转世后的我,仍旧是异类-
天台。
童磨懒洋洋地靠着扶手,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真是个不错的早晨。”
那孩子应该发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毕竟,比起内核,外在区别最不值一提。
“这才是真正的因缘际会。”
如果最先遇到的不是他,而是现在的家庭,她的感情起伏或许会比现在多上不少。
“但先后顺序不同,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
他掸了掸烟灰,扬起唇角:“好可怜啊,纱代。”
“转世后的你一定很孤独,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被影子吸引。”
不过在这世上,除了支撑光的影子,阴影也算「影」的一种。
头脑那么出色,这么简单的事情肯定能接受吧。
烟雾被风吹起,模糊了他的五官。
“你很适合与我成为兄妹,纱代。”-
下课铃响,我推开天台的门。
红彤彤的太阳在头上照着,幸好还没到夏季,温度不算高,只是熠熠的日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通过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第一时间判断出位置,直入话题:
“事先声明,我没有收集人体器官的兴趣爱好。”
童磨气定神闲地靠着栏杆,语调轻松愉快:“放心,不会送你奇怪的东西。”
“……”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见我不为所动,他抛给我一根PARM雪糕,意味深长道:
“这次别扔了。”
我垂眸一看,是我常买的味道。
果然,图书馆那次就是他的手笔。
我顿了一下,道:“这是礼物?真是难得。”
“难得?”
童磨唇角微挑,似笑非笑:“不对。”
“虽然有些久,但你十三岁的时候,我有送过你一支扇子。”
他一点点灭掉夹着的烟,丝丝缕缕的烟灰轻绕着打转。
“那次你最喜欢。”
_
扇子?
我微怔了下,尘封的记忆被关键词引导着席卷而来。
……的确,这不是他第一次送我正常的礼物。
图书馆那次也算不上第一次。
前世,他是送过我一把扇子。
不是他后来用来做武器的对扇,而是一支从用料到造型都很普通的团扇。
没什么别的用途,但用来扇风很不错。
最初是因为那年夏天很热,太阳每天都尤为毒辣,而我是极度怕热的体质,泡了几次冷水后,成功把自己冻感冒了。
那时候生病发烧,可谓是非同小可,佣人发现后立刻上报给我哥。
当晚,他就来到我房间对我嘘寒问暖,但即便是烧得神智不清,我也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在敷衍我。
实际上心里已经觉得我很麻烦。
我看出来后,下意识地问:“哥哥,我痊愈后,你可以给我一笔安家费吗?”
这样我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他也不用再负担我任何东西。
闻言,他顿了顿,屈指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勾了勾唇:
“好好听人把话说完,我又没说要丢掉你。”
在我风寒痊愈后,他扔给我一把团扇,大意是让我以后用这个扇风,不要整些行为艺术打扰到他。
那是他第一次送我正常的礼物。
也是前世唯一一次。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变成了鬼。
比起后者,这件事实在小到不痛不痒。
小到我都将其忘却,经过提醒后才想起。
——原来,他送过我正常的礼物。
在我们都是人类的前世。
第 37 章
在帝光的第一个中午,哥哥给我发了讯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往常都是和队友一起去食堂,可我不打算加入社团,以后也不太会和这些二年级的学长有交集。
尤其,哥哥的队友已经超脱了「显眼」的范畴,一个个跟光一样「耀眼」。
于是,我婉拒了。
哥哥清楚我的性格不是热衷交际的那类,所以没再坚持,只是告诉我可以去旧教学楼的屋顶,那里除了他,没有人会去。
我按照他给我描述的位置找到旧教学楼,抱着便当走过四层楼梯,打开门来到屋顶。
从这可以俯视下方街景,沐浴风和日光。
而且,还很安静。
这让我不禁为哥哥细致入微的洞察力而感叹。
我想,我和他之间,诸多喜好相似是一方面。
但他总能察觉到我的心情,然后不动声色地在细节上帮助我,却从没有一点施恩于人的样子[1]。
这又是另一方面了。
摇曳着的光辉点缀着街道,折射在屋顶处洒下光晕,组合成一幅光彩夺目的油画。
我左手拿着饭团咬了一口,右手敲着手机在群里回信息。
【祢豆子:纱代在帝光还适应吗?】
【我:学校很好,班主任不行】
【善逸:?帝光的师资不是超强吗】
【我:主要是人品不行】
【炭治郎:纱代的老师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我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片刻后,继续打字。
【我:他叫我去天台】
【善逸:???】
【善逸:入学第一天,你就把班主任逼得要跟你天台决斗?!】
【我:暂时没有,目前他只给了我一支雪糕】
【伊之助:雪糕有毒?】
【我:应该不会】
【伊之助:那就吃着呗,有什么过分的】
我:……
考虑到他们前世的纠葛,直接告诉伊之助事实,他大概会冲来帝光,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毕竟,要是真打起来,学校是不够这群人拆的。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没有回头,只是漫不经心地收起手机,淡淡道:
“比起我,你出现在这才不合理吧。”-
我的性格并不讨喜。
但不知为何,身边的人大多对我不错。
前世的佣人就非常疼爱我,简直是将我当成她亲生孩子般照顾。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总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母,真可怜啊”“一直没有同龄玩伴,一定很孤单吧”“怎么连教主大人都对纱代小姐的婚事不上心,她以后可怎么办”这类情感。
说实话,我真不觉得自己可怜。
尽管我和我哥关系平平,但他从不扣我零花钱,我也没吃过什么苦。
小的时候,我有问过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关于这个问题,她那时有所顾忌,起先并不愿意回答。
后来我又长大几岁,思维和实践能力都向上跃出一个台阶,哪怕不靠着我哥,我也不会饿死,她便主动到我房间,和我说:
“纵使您的兄长不提,您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多考虑。”
一个江户时代的老婆婆建议我为未来多考虑,其实就是暗示我到年纪该结婚了。
可我那会儿根本没想过这事,总觉得它离我太遥远。
再加上,我认为现阶段的生活就很好,实在没必要将人生往困难模式方向改。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后,她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了两下,才道:
“还是早点嫁人吧,能同真心疼爱您的人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
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之前以为她与那些信徒一样,对我哥有着「神子爱世人」的神奇滤镜。
平日里,她也的确是这么表现的。
我能看出,她对我哥的尊敬并不是浮于表面,而是打从心底敬奉他。
所以,她才能一直留在极乐教里,并被指派来照料我。
她会说出这话,不是突然认清了我哥的本性,而是源于对我的怜爱。
因为知道「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所以她才能发觉我哥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爱我。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能想到的,无非是寄希望于婚后会有人真正爱我。
说完后,她有些失落。
因为我听过后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并没有承诺预计几年后会结婚。
她以为作为当事人的我看不出这一点。
但事实是——
我哥没那么在乎我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
正因如此,我才不理解,他究竟为什么来到帝光?-
食堂。
“我吃完了。”
黑子哲也放下筷子,声音平淡道。
这么快?
青峰大辉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等下有事吗?”
黑子已经端起餐盘,声线清冷干净:“是的,我先走了。”
看着人离开,紫原神情倦淡地开口:“今天的小黑仔有些奇怪。”
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看一下手机,明明之前都没有过。
绿间推了推眼镜,淡淡道:“他妹妹今天入学,黑子去见一下很正常。”
紫原咬着炸鸡块,懒洋洋道:“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也不一定。”
赤司声音平静道。
绿间下意识地看过去:“这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是去见一面而已……
赤司撩起眼皮,漫不经心道:
“我只是在那个一年级班导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性。”-
屋顶。
童磨收回手坐下,拎着瓶奶昔递过来,顺手帮忙插上吸管。
我沉默几秒,垂眼接过:“这是你买的?”
玻璃瓶,没有logo,还扎了个蝴蝶结。
不像是商家出品,反而像自制奶昔。
他单手支起侧脸,不紧不慢道:“别人送的。”
我:“……”
我面无表情地递回去:“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以面前这人招仇恨的水平,我怕被误伤毒死。
他停顿半秒,慢悠悠地接过后喝了一口,又递回给我:“没什么问题,喝吧。”
我:???
一时间,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新型整蛊。
洁癖严重的我谨慎地往旁边挪了几寸,没有接过。
童磨轻笑了下,将奶昔随意撂在一旁。
比起这些甜腻腻的饮品,他更喜欢酒。
因此,他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你没报社团?”
我瞥了眼他一眼。
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然而,下一秒。
他似有若无地打量完我,似笑非笑地开口:
“对篮球部,也没兴趣吗?”
闻言,我神情淡了几分:“我加不加入社团,和这个又没关系。”
不是说哲也哥在篮球部,我就一定要加入篮球部。
童磨见状挑起唇角,低笑两声后,不疾不徐道:
“的确,前世也没见你加入鬼的阵营。”
“……”
变成鬼和加社团,这二者能相提并论吗?
我懒得解释,戴上耳机,没什么表情地加快吃便当的速度。
他定定地看着我,气定神闲道:“你见过鬼杀队的那些人了,他们是怎么跟你说我的事?”
不怎么隔音的耳机,让这句话清晰落入我的耳中。
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地开口:“说你死于食物中毒。”
“……”
气氛安静几秒后。
童磨眸色微暗,唇角笑意不变:“原来是提到了小忍。”
他弯唇笑了笑,脸色如常,看不出情绪:“小忍的毒是很厉害,她很可爱哦,不知道转世后的她愿不愿意和我恋爱呢?”
我哦了一声,淡定道:“她只会保持微笑,然后送你进监狱。”
“……”
飞速解决完一份便当后,我盖上盖子,正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却被人从后面捏住手腕。
力道很轻-
童磨垂眼看着转世后的妹妹。
和前世没什么区别,依旧是微冷的一双眼和清淡干净的声线。
就连被拉住后,眉眼间隐隐不耐的微表情也一模一样。
帝光的校服是蓝白配色,上身是白色针织衫搭蓝色衬衣,下身是膝盖以上的百褶裙。
“衬衣和你眼睛的颜色有点像。”
他松开手,目光扫过后,云淡风轻道:
“不过,裙子太短了。”
我:???
我摘下一只耳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些什么的时候,门倏地从外面打开。
哥哥同我对视,那双与我同色系的眼睛看起来比往常深了几分,视线从我身上落到我身后。
某人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地靠着墙,见到人还勾起唇角,举起手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黑子同学。”
好久不见?
他们之前有单独见过?
我稍稍停顿,抬眼观察哥哥的神色。
他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声线清冷道:“老师找纱代是有什么事吗?”
还挺有礼貌。
童磨意味不明地点评完后“唔”了一声,轻描淡写道:
“有人拜托我给她捎杯奶昔。”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玻璃杯上:“就是这个。”
我:……
那明明是别人捎给你的吧!
不过,这种情况下,戳破他也没什么好处。
黑子瞥了一眼,平静地接过:“谢谢老师,您还有其他事吗?”
童磨的目光短暂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笑了下,语调慵懒:“没有,黑子同学有事吗?”
黑子抬了抬眼,神色和语调都很平静:
“我想和我妹妹单独说几句话,请问老师可以回避一下吗?”
风雨欲来的感觉。
我默默地摘下另一只耳机,正准备出声扭转局势。
就在这时,背后的人抽出原本插在兜里的手,旁若无人地将手搭在我头顶。
“谢谢黑子同学的提醒。”
他的声音轻轻缓缓,意味深长。
“我突然想起,是有件事还没有解决。”
“你说对不对,纱代?”
第 38 章
我不敢说我很了解人类。
但对身边人,我想我是了解的。
所以,当哥哥抓住某人的手腕,微抬眼眸冷淡地说出“请不要这样做”时,我没有意外,反而有种终于演变成这样的淡然。
一直以来,我对哲也哥印象很好。
毕竟自我转世后,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温柔又纯粹的人。
我们就像世上大多数兄妹一样,普通且平凡地过着日常生活。
可他偏偏能做得比大多数哥哥更好。
刚转生的我受前世记忆干扰,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甚至可以说漠不关心。
文学作品只能让我在白日里短暂地忘却一些事情,但一到夜晚,我又会梦到前世自杀时的场景,惊醒后总是出一身冷汗,又难以再次入睡。
在那时的我看来,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我能一夜无梦地睡过去。
因此,虽然生在现代,但就自身感受而言,我并没有从江户时代脱离。
而生理上只比我大一岁的哥哥,却极为体贴。
——是他用温和的方式让我适应了新的身份。
柔软的抱枕、整夜亮着的小夜灯、有些幼稚的睡前故事、惊醒后的一杯温水……
正因如此,在我心目中,他是十分特殊的。
至今我依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第一次放下书,尝试着在午后入眠的那个场景。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窗外树叶的簌簌声,以及哥哥清浅的呼吸声。
像是某种白噪音。
我一向不喜欢和人有长时间的肢体接触,但那一次我没有拒绝。
就仿佛听着他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的情绪也跟着渐渐平息。
我一向不认为血缘能定义一段关系。
但牵绊着我和他的血缘,毫无疑问地发挥出了不容分说的作用。
正是这点点滴滴的小事,才让他的存在渐渐清晰。
而不是只作为「哥哥」这一身份的符号-
童磨看了两秒黑子哲也便收回视线,垂眸扫向自己的妹妹,微微笑了一下:
“纱代,你觉得呢?”
原本沉默不语的人,眼眸微微上抬。
目光交汇之时,我看着他面容平淡地说了句:
“你先把手拿开。”-
我无意比较他们。
一来没有比较的必要,二来没有比较的条件。
我前世的哥哥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到这世上。
我小小年纪就成了面瘫,也是受了他的影响。
他是人类的时候,其实对我还不错。
要知道在那时,我能背起行囊隔三差五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都得益于他的资金支持。
再加上,他头脑很好。
这种头脑好,不是说感觉有多敏锐,或是心态有多沉稳,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才能远超常人。
至少我前世没见过才能比他高的人。
但我并没觉得他有多特别。
一方面是我自己脑子也不差,另一方面是我当时的重心基本全用于如何提升自己上面。
和转世后可以实现经验互通不同,转世前的我开局仅是白板账号。
知识和技能又不能通过血缘传播,必须通过后天学习与实践获取。
正因如此,那时候的我认为,比起花时间去探索和他的相处模式,多了解下风土人情、观察下人生百态、看几本专著古籍更有意义。
况且,我哥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我第一次觉得他特别,是我十四岁那年发现他不当人后。
这确实很特别。
特别到我必须重组世界观。
可对我来说,这种特别实在不具有正面效果,以致于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用平常心态去看待。
尤其他变成鬼后,常整出惊悚事件,这让我们之间的冲突愈发升级。
那会儿,在我看来,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要迁就你。
而在我哥看来,他都突破人类极限变成鬼,那更不需要迁就我。
于是,我们之间的矛盾就这么到了无法和解的地步。
最后,以我的自杀宣告终止-
我抬眼淡淡瞥了他一眼。
眼神传递出「你要是不想被当成变态举报,就在人前表现得正常一点」后,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仍没有松开手。
我:……
我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硬扯下来,取出随身带的中性笔在他手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冷淡道: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老师要是有事,之后打给我。”
说完,我拉着面上没有多余情绪的哥哥往楼下走。
童磨眸光微挑了下,没有拦人。
联系方式不难弄到。
但是——
他摊开手,低眸看到手心的电话号码,漫不经心道:
“这不是挺会的吗?”-
走出旧教学楼后。
哥哥瞥了眼我,问道:“这个你还要喝吗?”
我看了眼那杯奶昔,摇了摇头。
他嗯了一声,说了句“稍等。”
我顿住脚步。
然后,下一秒——
哥哥非常自然地走到垃圾桶前开始垃圾分类。
我:……
果然,是生气了。
等我回过神后,他已经空着手回来,垂眸看向我,语气平淡地说:
“别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喝。”
我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虽然我根本没喝,但很难解释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喝动过的奶昔送人。
想到那句「好久不见」,我顿了两秒,问道:“哥哥,你们之前见过吗?”
中午光线明亮,他迎着光站着,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是听到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见过。”
黑子哲也停顿两秒,补充道:
“他说很像。”
我微怔了一下。
什么很像……
哥哥低下头,和我对视,一字一句道:
“我和你很像。”
“……”
啪地一声,中性笔落在地上。
空气静默片刻。
我正要弯腰去捡,哥哥先我一步捡起,摊开我的手心,将笔递给我后,轻声道:
“拿稳一点。”-
我不知道我是以何种神情回到教室坐下的。
哥哥面上波澜不惊,言语干脆利落。
我实在有被猝不及防到。
……这就是天然黑吗?
我和他都有要强执着的一面,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很像。
但被某人意味不明地指出来又着实耐人寻味。
前世,他总爱拿我跟各种生物比较,看到一只不爱理人的小奶猫就说像我,看到一支被太阳晒得恹恹的莲花也说像我,甚至喝到掺了水的假酒,也能拿我同它作比……
但他几乎很少说我和单个人相像。
我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
是陌生的号码,但号码背后的人我并不陌生。
“奶昔扔掉了吗?”
童磨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道:“好浪费。”
原来是被他看到了。
我轻描淡写地回道:“尝一口不喝完的是你吧。”
哪来的底气说别人浪费?
“是你担心里面有奇怪的东西,我才帮你试了试。”
他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反问:“怎么连哥哥都嫌弃上了?”
童磨轻巧着把玩着金属打火机,推开教室门,抬起眼,似有若无地低笑了下。
“我前世可没有嫌弃纱代。”
我对上他的视线,挂断电话,风轻云淡道:
“不用反复提醒我,你前世将我吃掉。”
_
算上今生,我和他有十余年未见。
但关于他的记忆却从未褪色。
在我的记忆里,他给我的初始印象其实不差。
我们的关系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冷淡。
因为他是第一次给人当哥哥。
所以对于我半夜不睡觉跑到他房间拔他头发的行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同样是第一次给人当妹妹。
所以对于他内心毫无波澜,却硬要装出十分关爱我的行为,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后来,我见的人多了,逐渐认识到我哥和外面正常兄长比起来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遗憾的是,我甚至不能以商品欺诈为由进行退货,这令我郁闷了好一会儿。
但考虑到我也不是完美无瑕的妹妹,因此接受得很快。
而事情的转折就在于此。
我可以很坦然地接受,他自己却不行。
就好像有些事,心知肚明可以,但不能被点破。
之前说过,我哥做人不行,但眼光一流。
他的恋爱对象大多善解人意,跟我关系都不错。
她们也觉得有这层关系,一些话比较好说出口。
因此,我哥每换一个对象,就有一个人来建议我多关心空巢老哥。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是真崩不住。
于是,有一次我直接摇了摇头,点明:“他不会因此感到悲伤。”
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自认这句话没任何问题,完全是阐明事实。
但被偶然路过的我哥听到后,事态急转而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褪下了半永久微笑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_
帝光。
童磨看着坐在教室角落垂眼不言的妹妹,慢悠悠地走过去。
屈指敲了下我额头,唇角弯了起来:
“在想什么?”
室内无人,光线很好。
我平静地说:“我在想要不要说一件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声音里含着笑:“说吧,我会听的。”
我看着他补充了一句:“可能会有点过分。”
他眉眼一挑,又笑了笑:“有多过分?”
我想了想后,认真道:“大概会过分到你想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
几秒后,他将左手放在我脑袋上:“这么过分?”
语气听不出情绪,有些散漫道:“那纱代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
我没有回答,而是指了下他的手,问:“你是已经忍不住了吗?”
我神色没有半点不自然,坦荡道:“那我还是不说了。”
“……”
童磨松松散散地开口:“我还挺好奇你能说出什么?”
我嗯了一声,认真看着他道:“你为什么来帝光?”
只是这个?
童磨兴致缺缺地收回手。
然后,下一秒。
面前的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开口道:
“转世后的你不是也一样什么都感受不到?”
“所以,我怎么样对你而言不是无所谓吗?”
童磨脸上的笑容淡了。
他要是没记错,她前世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次勉强算得上是意外,这次是故意吗?
“的确有些过分。”
童磨掀起眼皮,慢慢地开口。
他的妹妹,转世后变得坏心眼了。
上次这么坏心眼的,还是鬼杀队那个女孩子,说了一堆讽刺他的话,其中一句便是这个。
这是和那群剑士待久后,被同化了?
“看来纱代需要教导和纠正。”
童磨缓缓拿出一支扇子,却在即将展开时,被轻轻贴了一下手。
像是小时候拔他头发后,因为不确定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所以第一反应是去测他的脉率。
童磨停顿了几秒,悠悠道:“还是这么会撒娇呢,纱代。”
妹妹干净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缓缓道: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破防?”
“……”
第 39 章
破防?
哪怕是发现母亲捅死父亲随后服毒自杀时,他也只觉得血迹味道难闻,很难清理,外加处理后事相当麻烦。
「破防」这两个字就不会与他扯上关系。
童磨慢条斯理地收了扇子,抬起眼眸时,那份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冷意和审视被他不动声色地用微笑掩盖。
如同他一直以来释放出的“温柔”讯号。
我观察完他的神色,淡定地松开手。
从一开始,这人只是些微变换了表情,脸上的血色却没有改变。
加上,脉率正常。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没什么变化。
话音刚落,我就被不容分说地扣住手,温度一点一点通过手心传递过来。
窗外的风吹开白色的窗帘,吹进教室,卷起课桌上的书卷。
我稍稍挣了下,没抽出来。
童磨轻笑了声,慢悠悠道:“但你似乎变化很大。”
不仅会用言语不轻不重地嘲讽他,而且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叫过一声「哥哥」……
就算是顾及鬼杀队那边,也没必要连称呼都改吧?
童磨的目光在妹妹身上停留一瞬,唇角弧度不变,饶有兴致道:
“更喜欢现在的兄长?”
她向来喜欢温柔的人。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一些时候也觉得,有个温柔又蕙质兰心的人在身边会心旷神怡。
正因如此,他理所当然地能看出来,她现在可不仅仅是拿人当安慰剂或空气清新剂,而是真正认可了对方作为「兄长」的身份。
这确实令他没有料到。
若他的妹妹是那种会被三言两语或小恩小惠诓骗走的小孩,至少还能说得过去。
但一个曾拒绝过整个世界的人会因为和其他人同住屋檐下而自然地认下对方为哥哥……
这就让他不得不好奇黑子哲也到底做了什么?
单从理性角度,童磨不认为她能如此迅速地适应身份。
这不是对作为哥哥的自己有多自信,而是因为——
他足够了解自己的妹妹。
童磨眉眼轻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真是有趣。”
“前世,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就看着你长大了。”
“但是——”
“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我没有去否认什么。
哲也哥年纪轻轻,就懂得照顾我的心情。
所以,我喜欢他完全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何况,在我看来,承认一个有血脉关系的人是自己的哥哥,远比承认一个没有血缘的人是恋爱对象要简单明快。
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却在频繁更换恋爱对象的某人嘴里变成了无法用逻辑解释的行为BUG。
我沉默了几秒,凉凉道:
“我至少比你有逻辑。”
“嗯?”
他轻轻捏了下我的手,似笑非笑道:
“谁对你稍微温柔一点,你就去给他当妹妹?”
“哥哥之前白对你这么好了。”
“……”
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脸在我面前提「温柔」这个词。
莫说温柔,他连善意都没有过。
换句话说,人性里那些微微闪烁着光辉的优点他都没有,因为他一直是空荡荡的。
我比他稍好一点,都不可避免地尝试过自我毁灭。
而他却能在一片虚无中,若无其事地活到现在。
这样一想,我今生能被哲也哥从死结中拉出来,是因为我到底没有像他一样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么,与之相对——
什么都感受不到的他,不可能被任何人救赎。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这点我早已知晓,所以并不惊讶。
我惊讶的是,想通这点的我没有丝毫的悲伤。
要知道,我虽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强如炭治郎的人,但仍会对一些无法改变的现象感到唏嘘。
然而,奇怪的是,对于他,我无法升起同情。
甚至连无力的感伤都没有。
仿佛,他就该是这样,要是他哪天突然有了感情,我说不定还会觉得不适应。
太多善良且不谙世事的女孩因为一段儿戏般的恋情去同情他,反过来责怪我的冷漠。
可等到温柔俊美的表象被扒开,露出干瘪空洞的内在时,她们又会尖叫着逃跑,跑来我这寻求安慰。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一直都是这样,为何大家一直发现不了呢?
又为何要在发现后,战战兢兢地缩回我身边?
或许,我的确比他好一点。
但也只好出那么一点罢了-
“纱代,老师真的好厉害,他会的东西好多。”
同学A捧着脸,语气拿捏得十分崇拜。
“上次还给我占卜了。”
我:???
这人的业务范围已经扩展到帝光了吗?
同学B眨着星星眼说:“老师上次还帮我捡了橡皮擦,真的好温柔。”
同学C也两眼放光道:“老师还倾听了我的恋爱问题,帮我出谋划策,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
我:……
这幅场景让我梦回前世。
尤其,当我听说他甚至在学校有后援会时,我更不想说话。
庆幸的是,某人就算谈恋爱也是找十七八岁的漂亮女性,十三四岁的初中生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以他目前还没弄出一些师生恋的禁忌行径。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来找我聊少女心事,这是由于开学时我面无表情的自我介绍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致于同学一致认为我是话不多的类型。
他们不在意反馈,只需要一个不会泄密的倾听者。
更不可思议的是,找我倾诉的人有男有女。
我的前桌就一个劲地跟我说他非常钦佩童磨老师的情商和口才,并说出希望以后能成为他那样的人的恐怖发言。
这句话实在叫人无法忽视,使得我第一次出声打断:“提高情商口才可以,但没必要成为他。”
前桌有些惊讶,进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纱代很讨厌老师吗?”
“说不上讨厌。”
“那就是不怎么喜欢的意思吧。”
前桌终于笑了:“还真是有趣。”
“有趣?”
他单手支起侧脸,笑吟吟道:“对啊,在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对老师产生好感的前提下,你却完全没有反应,平时也不怎么学习,总看些五花八门的书,成绩竟然还能稳定在前列。“
我顿了一下。
失策了,第一次当初中生,没有经验,看来还是控分控少了。
前桌又看了我一眼,眼底的笑意难以形容,他接着道:
“总之,还挺有意思的。”-
我没太将这种小插曲放在心上。
直到——
在临近学园祭前。
一封纸板材质的书信出现在我的桌面。
起先,我没太在意,大致扫了眼封面上的人名,正要拿去失物招领。
然而走到过道时,迎面走来的前桌瞥了眼我手中的信,顿住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少要记住自己班上同学的名字吧。”
我想了想,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他轻描淡写道:“新生代表的。”
我:“哦,原来新生代表在我们班。”
前桌:“没错,新生代表不仅在我们班,他还是你的前桌。”
我:“……”
这下我彻底意识到手中的书信是什么性质了。
现在我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装作无事发生,另一个则更简单粗暴,那就是直接让它原路返回。
于是,我沉默几秒,大脑运转过后,平淡地问:“那么,这个你还要吗?”
前桌:“……”
他揉着头发叹息了声,手还没碰到,就被人先一步抽走。
顺着指尖看上去。
班导扫了眼信封上的名字,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们:
“情书?”
童磨低笑了两声,漫不经心地在两人身上扫了扫:
“让我看看。”
第 40 章
教室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
到放学时间,里面更没什么人。
我扫了眼某人干净得连教案都没有的桌面,不冷不热道:
“怎么,你看封信,还需要找个人当气氛组?”
童磨并没拆那封信,而是曲起食指,敲了敲封面,勾起唇角道:
“真意外啊,你竟然会帮人送情书?”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垂着眼看着他说:
“是外班的人错放到我桌上,我只是拿去失物招领。”
准确来说,我和这次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由于座位和本年级风云人物隔得太近,才会被误伤。
童磨“哦”了一声,扫了两眼承载着少女心事的情书:
“你的前桌看起来还挺受欢迎的,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似乎是对恋爱很感兴趣。”
他边说边拉开未上锁的抽屉。
一封封情书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甚至有一封还飞到了我的脚边。
视力没有问题的我,能清楚看到每封信的封面全写着某人的名字。
我:???
童磨若无其事地捡起来:“不能让女孩子的心意掉在地上呢。”
下一秒。
他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侧过身,语气微顿,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真抱歉,哥哥差点忘了,从出生到现在,你应该没收到过。”
声音不大,但嘲讽感拉满。
“是因为存在感太低吗?真羡慕纱代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
好想打他。
但我一直在线的理智到底没有让我做出在办公室殴打老师的行为,于是我幽幽地问:
“所以,你目前有和这沓情书中的某一位谈恋爱吗?”
童磨不疾不徐地将抽屉关上,听到后低笑了声,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没有哦,纱代是担心我谈恋爱后会忽视你吗?”
“并不是。”
我云淡风轻地开口:“我只是遗憾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通过检举揭发,然后顺理成章将你赶出帝光的证据。”
“……”-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收到了大家发在群里的消息。
【炭治郎:听说,帝光最近有学园祭诶】
【我:是的。】
【善逸: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校参观?】
【我:别来。】
【善逸:???】
学园祭在日本并不是一种很新的东西。
但无疑是我最不想参加的活动,没有之一。
全因我们班最终投票选出的是经营咖啡店。
而没点亮烘培、研磨、冲泡咖啡技能的我,被班长分配去当服务生。
就是那种白色衬衫配黑色马甲裙,还要再搭条白色围裙的店员装扮。
我拿着托盘,面无表情地听着路人点单。
好麻烦,为什么我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以后上高中,应该提前在班里凝聚出影响力,这样就可以左右学园祭的活动,或者干脆制造点意外事件让学园祭停办好了……
感受到阵阵凉意的路人试探着问:“是不是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
我逆着光站着,看起来像是给整个人蒙上一层阴影。
“要给您拿条毯子吗?”
路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良久后才憋出一句:
“嗯?嗯……那辛苦您了。”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善逸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道:
“我们这边也要点单。”
我掀起眼皮,将菜单递过去:“吃什么自己看。”
善逸:???
他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有点敬业精神?”
都不说推荐了,好歹介绍一下吧?
取完毯子回来后的我淡淡投下视线:“我现在还没有把你们全赶出去,已经是相当有敬业精神了。”
“……”
伊之助冷哼一声,摊开菜单一通乱点:
“要不是收到通知,你以为我想来吗?”
通知?
和帝光有关的通知……估计是某人伪装身份来当老师的事情暴露了。
于是,我淡定地问道:“情报来源是总部,还是横滨?”
炭治郎惊讶了下,轻声道:“是横滨那边。”
懂了,是武装侦探社。
伊之助看了我半晌,忽然扯出一抹笑:“呵,你知道的不少啊。“
我想了想,回答他:“毕竟他就是我的班导,想不知道都难吧。”
伊之助往座位一靠,分外自信道:“总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看我大闹一场。”
炭治郎:……
他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我:“我们听闻,一个因为各种各样的欺诈案而出名的欺诈师光明正大地在帝光任教。”
善逸也点了点头:“据武装侦探社那边所说,是因为他有大人物们的各种门路,所以主公大人也让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便多问了一句:
“你没被骗着买一些奇怪的东西吧?”
我扫了他一眼,平淡道:“我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也是。”
我眼皮动了动,收回菜单,问出重点:“既然主公大人都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来这果然是为了看我笑话。”
片刻后,善逸轻咳了下,移开脸:“倒也不全是。”
炭治郎将一个袋子递给我:“祢豆子临时有事来不了,她托我将礼物带给纱代。”
伊之助不耐烦道:“不是说帝光的东西很好吃吗?我刚刚点的什么时候能上啊?”-
结账后。
同学A看着那三人离开的背影,兴致勃勃地问:“是纱代的朋友吗?怎么不用亲友打折券?”
我扯着唇角,凉凉地说:“哦,因为我没告诉他们可以用。”
同学A:……
好惨,感觉里面有人被误伤到了。
她正要再说,忽然瞥见门口的身影,不由激动地出声:“是老师!”
既然是班主任,必须打起精神好好招待才行!
见我没动,同学A满头问号地看着我:“纱代不过去吗?”
我微侧过身,见到对方身边围了一圈人,于是淡定道:
“我现在很累,无法营业,况且已经有同学过去接待。”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清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很辛苦的话,需要我替一下你吗?”
黑子哲也站在身后,一身燕尾服,微微抬手整理了下袖口,声线淡而悦耳。
“现在是上午,我们班没什么客人。”
我怔了一下:“哥哥这身打扮……经营的是什么店?”
要是咖啡店,客流量应该不会分上午下午。
黑子哲也垂着眼睑,平静地说:“咖喱店。”
我:???
为什么咖喱店服务生要穿成执事的样子?这是谁想出来的奇妙点子?
一时间我竟然感觉我们班还算尊重现实……
我正默默在心底吐槽,哥哥平常地接过我手中的菜单,略扫了眼后,搁置在一边的桌上。
他拿起我的右手轻揉了几个关节,自然地问:
“这里酸吗?”
我摇了摇头:“其实还好。”
比起之前练习挥刀的酸胀感,现在这点算不得什么。
哥哥瞥了我眼,嗓音清淡:“是腰背那块疼?回家我帮你按一下。”
他在篮球部,知道怎样按才能舒缓身体酸痛。
不过,我只是找借口不想去,不是真的腰酸背痛……
于是我视线游离了下:“谢谢哥哥,但我应该还好。”
黑子哲也顿了顿,正要说话。
“哲君!”
他收回手,转过身应道:“桃井同学。”
桃井抱紧小册子,满脸通红:“这身衣服太适合你了!”
实在太优雅了![1]
这个反应……
我了然地收回视线,打招呼:“桃井学姐,您好。”
“是纱代啊,好久不见。”
“原来学姐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知道呀。”
桃井轻轻笑了声:“不仅如此,我还知道纱代从入学考试到现在都有在——”
她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压分。”
我抬起眼,正好跟她撞上视线。
仅仅几秒,桃井就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哲君。”
不愧是情报收集的专家。
而且,情商也很高。
我嗯了一声,面色不变:“谢谢学姐。”
话音一落,桃井学姐捧起脸,眼睛弯弯:
“这副从容的表情也好像哲君!超可爱!”
“……”
我平静地移开视线。
只是眼神相似就没有丝毫抵抗力,学姐是高攻低防的类型呢。
说起来,哥哥去哪了?
我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人群的中心发现了他。
黑子哲也一手拿着托盘,一手将咖啡放在桌上,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童磨靠着座椅背,察觉到视线后,七彩瞳孔顺着望过来。
刹那之间,目光相碰。
他勾勾唇角,单手拿起咖啡杯抿了口后道:
“还不错。”
指尖轻叩了下杯壁,他适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但不难听清。
“不过来吗?”
“纱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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