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重生后成了前夫的心尖宠 > 【番外合集】
    第151章 番外一


    南安侯镇定地坐在二皇子府上房之中。


    门外是凤樟的姬妾们哭天抢地的声音。


    因诋毁太子妃,又跟先帝贵妃残党扯上了关系,凤樟已经被皇帝废了皇子的身份,成了庶民。


    这二皇子府自然不再属于凤樟,要清空的。


    既然这样,那凤樟曾经的小妾们自然得离开二皇子府。


    或者,就跟着凤樟一同往被发配的舟山去了。


    南安侯垂眸摸了摸腰间的配剑,面无表情。


    他真是没有想到,二皇子府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小妾。


    本以为凤樟只是喜欢与几个特别的姑娘情不自禁,可是原来,在那些耳熟能详的小罗氏。明月或者唐萱等等之外,这二皇子府里没有名字不被世人了解的小妾竟然还这么多。


    南安侯嘴角勾起嘲讽的表情。


    他现在算是明白凤樟失去帝宠为何就变得这么穷,连给二皇子府修缮一番都做不到了。


    养着这么多要吃饭的嘴,他能不穷么。


    只是听着外头女眷们的哭闹叫嚷,南安侯心里不耐烦了起来。


    他本就不是一个对女子怜香惜玉的性子,外面凤樟的小妾的苦难在他的眼中什么都不算,因此南安侯冷冷地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堵住她们的嘴,都捆到柴房去,等着与凤樟一同上路。”他可不是有耐心的人,更不会好言好语的安慰,见这些女子吵闹,直接堵住嘴捆起来也就罢了。


    嫌弃地看了看四周,南安侯冷哼了一声。


    皇帝命他将二皇子府收回,留着日后赏赐旁人。


    可是这么乌漆嘛黑的府邸,还有上一任主人凤樟这晦气的人,只怕这府邸日后没有人能看得上的。


    他冷哼了一声,对面已经战战兢兢站着的罗氏顿时怕得抖了抖。


    她身为南安侯的岳母,竟然都不敢在南安侯的面前坐下与他说话。


    南安侯的目光落在罗氏的身上。


    罗氏的目光却在他摩挲着剑柄的手上惊恐地逡巡。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凤樟自作孽,跟我没有关系。他做的坏事我毫不知情,我跟他没有关系!”大概是十分想要撇清与凤樟的关系,罗氏连说了两次“没有关系”,唯恐南安侯没有听到。


    南安侯却只是脸色冷漠地看着她。


    他是这样冷酷,顿时叫罗氏想到了曾经在冷宫的时候这个人多么可怕,她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最怕南安侯这样强势的人,差点跪在地上,又急忙哭着说道,“我要见皇后娘娘!我,我是被连累的呀!”


    “你还有什么脸面见皇后娘娘。”南安侯冷笑了一声,见罗氏怔住了,便鄙夷地说道,“你生的儿子觊觎她的儿子的皇位,你扶持你儿子觊觎东宫的时候,难道没有一刻不想着若太子……”他顿了顿,并没有说晦气的话,然而罗氏却已经听懂了,脸色惨白起来。


    南安侯不理会她慢慢变得惶恐的样子,只漠然地说道,“娘娘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也别不要脸。人要脸树要皮,你该明白做人的道理。”


    凤樟诋毁太子妃,还曾经觊觎皇位,罗氏难道没有过么?


    正是因罗氏野心勃勃,才会令凤樟生出这样的妄念。


    当谋算东宫与皇位的时候,罗氏有没有想过皇后的感受?


    口口声声都是要皇后帮助她,她也真是没脸没皮。


    南安侯最看不上这样的人,见罗氏抽噎了一声,委顿在地上哭了起来,便讥讽地说道,“除了哭,你真是一无是处。”从冷宫的时候就只知道哭,对南安侯来说,罗氏是冷宫之中最不招人喜欢的那个。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好歹她也是南安侯的岳母。


    就算是尊重长辈,也不该这么说话吧?


    罗氏哭了一会儿,见南安侯根本不理睬自己,只能红着眼眶跪在地上对南安侯说道,“我不想死。”


    “没有人叫你死。”南安侯面色冷静,如同山岩一样沉静,在罗氏眼睛一亮中冷淡地说道,“凤樟会被流放舟山,如果你不想出家,就跟着他去舟山。”


    “舟山?”


    “怎么,你还敢来南安侯府?”南安侯冷笑着问道。


    罗氏心中意动,然而看着南安侯杀机凛然的眼睛,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她一下子明白了。


    如果她想要去跟大公主生活,南安侯今日只怕直接斩了她,到时候只随便说两句是她因凤樟的缘故惊怒心悸而死,大公主尚且有孕不会亲自来看她是怎么死的,旁人……她死了,旁人只怕会松了一口气吧,谁会在意她的死因。


    想到这里,罗氏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捂着脸许久,这才轻声说道,“我要去舟山。”


    离开繁华的京都,前往一个叫舟山的不知名的地方,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回到京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还有外孙了。罗氏哽咽了两声,此刻心里才生出后悔。


    若是她没有那么贪心,如果她愿意安守嫔妃之位,若是她没有觊觎东宫,没有做那些事,她如今还在宫里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吧。


    皇帝和皇后会善待她,大公主与李穆会孝顺她,还有很多的小外孙,小孙儿围绕着她。


    恍惚间,罗氏只觉得从皇帝登基的这些年里,自己过的日子仿佛是一场梦。


    梦里她做错了很多,可是如今就算是想要挽回,却已经伤透了人心,没有人会回头看她一眼了。


    “既然这样,你到底是宣平生母,我与宣平不会怠慢你。”南安侯很满意罗氏的选择,见罗氏流着眼泪仰头看着自己,似乎格外后悔的样子,他没有在意。


    不是什么事都能原谅,也不是什么事赔罪之后就能回头。


    早在罗氏隐瞒罗家的那些龌龊,想要把大公主嫁给人面兽心的畜生,南安侯就绝不会对罗氏有半分心软。


    他把她赶走,不过不愿叫大公主不安,便对罗氏继续说道,“你从宫中带出的所有的金银细软,当初皇后娘娘没有扣留,自然我也不会。那些金银足够你后半辈子在舟山锦衣玉食。我会命舟山处的人照顾你的起居,给你栖身之地,不会叫你在舟山被人惊扰欺辱,你可以太太平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他随手从身上取出一叠银票丢在罗氏的身上,漠然地说道,“这些是三万两。无论是舟山处的照顾,还是这三万两银子……你生下宣平的情分,全都在这。她不再亏欠你的生养之恩,你和她以后才是再没有关系。”


    他不想叫大公主心里有什么遗憾。


    哪怕大公主嘴硬,可是心那么软,总是会难过的。


    如今,南安侯什么都不必担心,大公主也不必担心。


    罗氏哭哭笑笑地把三万两银票攥在手里。


    除了这些金银,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儿女,夫君,什么都没有了。


    “大哥儿……还好么?”她突然对南安侯提到了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大外孙。


    南安侯却并不觉得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感动的,冷淡地说道,“有我在,不会有不好。”他已经解决了罗氏的这件心腹大患,见罗氏抱着银票哭得可怜,也不可怜她。


    虽然也被送到舟山,可是这么多的金银细软,罗氏只怕到了舟山就乐不思蜀了。


    这可比凤樟的日子过得舒坦多了。


    皇帝流放凤樟的时候,可没说给凤樟银子。


    他越过了大哭的罗氏,不在意她的半分懊悔,走到了二皇子府那黑乎乎的院子里。


    看着这破院子,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嫌弃,却听见外头传来了女子惊恐的声音说道,“你们不能这样,不能抢走我的嫁妆!这都是我的嫁妆,与凤樟没有关系!”


    他微微皱眉,走出了院子,便见二皇子府的一处大大的平地上,唐萱正披头散发地跟几个虽然不悦却不愿与女人动手的侍卫拉拉扯扯。


    侍卫们抬着好几个大大的红木的箱子,瞧着沉甸甸的。唐萱如今顾不得美貌妩媚,正抓着这些侍卫们不放。


    另一侧,凤樟被人扣着,无力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团乱象。


    “侯爷!”唐萱见到南安侯走出来,眼睛顿时一亮。


    她自然知道南安侯是权贵之中的权贵。


    因此,见到南安侯出来,她放开了那几个在她眼中格外卑贱的侍卫,一下子冲到了南安侯的面前。


    南安侯拔刀,刀锋雪亮,唐萱险些撞在那锋利的刀口上,顿时尖叫了一声跪下了。


    “侯爷,侯爷……”她搓着手,此刻看起来楚楚可怜,无比的柔弱可怜,看着南安侯的目光仿佛在看天神。


    “把她也给捆了。吵死了。”南安侯对两旁的侍卫说道。


    他刚刚吩咐侍卫们捆了凤樟的小妾去柴房,怎么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侯爷,这女人的身份与那些小妾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服侍人,给人消遣的小妾,玩物而已,谁还比谁高贵?”南安侯不屑一顾地说道、


    唐萱仰头看着从来不怎么开口,一开口就是这样可怕的南安侯,惊呆了。


    清平郡王行事凶残,动不动就打人,她已经觉得是男子之中的败类。


    可是没想到南安侯竟然不遑多让,能与清平郡王分庭抗礼,甚至恶毒超过了清平郡王。


    他竟然说她是个玩物。


    南安侯比清平郡王恶毒十倍。


    第152章 番外二


    “您,您不能这么侮辱我。”唐萱尖叫着说道。


    “都做了小妾,有什么不能侮辱。”南安侯懒得多说,只叫人直接堵唐萱的嘴。


    唐萱挣扎着不许人碰她。


    南安侯便吩咐说道,“给她两巴掌叫她明白明白道理。”


    唐萱看着这样狠毒的南安侯,惊骇起来。


    迎着南安侯没有半分情绪的眼睛,她才明白为何罗氏这样畏惧南安侯。


    “求侯爷为我做主,我不是有意吵闹,而是这些箱子里的都是我自己的嫁妆,与二皇子府无关。是我的私产,怎么能被拿走呢?”


    南安侯却只是叫人堵住唐萱的嘴,这才冷淡地说道,“妾通买卖,你的一切都是凤樟的,私产与你无关。”见唐萱被堵住了嘴,眼里泪花盈盈,南安侯继续说道,“若是凤樟正室,那才叫嫁妆,叫私产。你一个小妾,没有私产可言。”


    更何况听说唐萱的嫁妆当初唐大太太从公中掏出去了不少,按说如今拿走了,就应该还给长平侯唐逸了。


    南安侯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清平王妃知道自己处事这么公道,或许还会一高兴,就把自家那天天腻歪着大公主的狼崽抱走养两天。他正要抬脚离开,回宫复命去,就见唐萱挣扎着撤掉了嘴里的东西大叫了一声,“我不是凤樟的女人!当初与凤樟有婚约的不是我,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就算已经浑浑噩噩的凤樟听到,也看着唐萱惊呆了。


    南安侯理都没理,径直走了。


    凤樟却怔怔地看着大声叫嚷与他没有关系,口口声声与他有婚约的另有其人的唐萱。


    当初,和他十指相扣,求他悔婚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他的婚约另有其人。


    如今,大难临头了,她就想起来了。


    是了。


    他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唐萱跟他的的确确没什么关系。


    他的未婚妻又如今在哪儿呢?


    看着被重新堵住嘴,被侍卫们恼羞成怒,再也不肯怜香惜玉因此把她给捆得紧紧的拖着就往柴房去的唐萱,凤樟突然笑了一声。


    他想要嘲笑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所谓的皇子尊荣,到了如今不过是一场空。


    其实回到皇家这么多年,他得到过的,拥有过的还不如当初在李家做落魄子弟的时候多。


    至于唐萱,想要与他分割清楚,他也不会同意的。


    她当初那么心心念念与他白头到老,那无论去天涯海角,他也一定带着唐萱。


    凤樟被发配舟山的时候,带走了明月母子与唐萱,余下的姬妾之中,小罗氏已经被砍了脑袋,其他一些不过是得了他一夜垂怜的小妾,愿意跟着的自然跟随,只是愿意跟随他的一个都没有。


    余下的这些小妾就都被太后一句话,送到一个庄子上去做活儿去了。至于罗氏,她倒是留了几个对自己十分忠心又讨喜的丫鬟,坐着还算是平稳的车子,也去了舟山。


    听南安侯说已经安排了罗氏在舟山的生活,太后便不在意罗氏了。


    大公主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再操心什么。


    “侯爷可真是一个周全的人。”能叫人在舟山把罗氏给安排好了,唐菀觉得南安侯做事真的很好。


    大公主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那可不。要不怎么是我喜欢的男人呢。”


    若是罗氏过得不好,她对生母这样无情也会令人诟病非议。


    如今罗氏远远地生活碍不着她,日子过得在众人眼里也还不错,大公主就不会被人说闲话。


    这是南安侯在维护她,大公主当然明白。


    她顿了顿,肚子都已经很大了,却还是凑到唐菀的面前八卦,小声说道,“那我再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啊?”唐菀与孩子们的耳朵都扑棱扑棱地竖起来了。


    大公主总是耳聪目明,现在是唐菀得到八卦最多的地方。


    几个小八卦也探头探脑,连着南安侯世子一起凑过来。


    大公主看着目光也炯炯有神的长子,觉得这儿子怕是要挨揍了。


    不过……如果要挨揍,亲亲他父亲总是会得到原谅的。


    如果亲一次不行,那就亲两次。


    “父皇要退位了。”


    大公主努力用云淡风轻的模样,给唐菀丢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哦……你说什么?!陛下要退位了?!”


    唐菀听到皇帝要退位,整个人都呆住了。


    皇帝虽然身体不太康健,可是有太医院看着,也并没有身体败坏的样子,而且皇帝这登基才几年呀。


    “为什么啊?”


    “东宫既然有了皇孙,就足够稳当了,而且如今宫中本就是太子妃在打理,虽然如今没人说什么,到底不算是名正言顺。”大公主对唐菀说道,“且凤樟这次真是把父皇给气着了。我也听太医院跟皇祖母禀告的时候说过一句两句,说是父皇总是心口疼,养着倒是还好,可是要烦忧朝政,遇到事还要生气就会愈发坏了。他怕是受不得累与气了。”


    可是一个做皇帝的,管理的是整个天下,怎么可能不挨累,不生气呢?


    前朝就叫人足够闹心,京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省心。


    皇帝觉得自己受不住了。


    为了能多活几年,皇帝想来想去,到底决定退位。


    更何况退位以后也还是太上皇,又不是要被从宫中赶走,皇帝没什么负担。


    太后颇为赞成。


    她到底是亲生母亲,也不愿皇帝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忙碌着,损伤寿元,如今见皇帝想得开,当然乐见其成。


    唐菀佩服地看着大公主。


    她也时常进宫,怎么不见这些八卦呢?


    “那是不是现在就要忙起来了?”她问道。


    如果要准备皇帝退位,太子登基,怕是就要开始忙碌了。


    皇帝登基可不是简单的事。


    更何况这一次皇位更迭也没有什么仓促行事的理由,反正皇帝还活得好好的,不必担心国不可一日无君,那礼部还不得慢慢儿筹办,筹办得没有半分瑕疵才好啊。


    唐菀便对大公主说道,“只求上天保佑,叫你在陛下退位之前生了这个孩子,不必你去遭罪。”


    她这话真是一语成谶。


    大公主把这个孩子就生在了皇帝退位,新皇登基的那一天。


    刚刚内外命妇拜见过了新皇后,又去拜见了太皇太后与太后之后,太皇太后正张罗着在宫中几个孩子一起吃个饭,大公主就发动了。


    她挣扎了好久,一声婴孩儿啼哭之后,南安侯板着脸抱着一个襁褓中她的产房出来,给太皇太后与太后看刚刚出生的孩子。


    “怎么了?你有没有觉得侯爷的脸色不好看?”唐菀看了南安侯两眼,见他板着脸,偷偷问凤弈。


    凤弈身边正靠着几个打哈欠的孩子,一手揽着今天也十分疲惫的唐菀,听到这话看了南安侯一眼,冷淡地说道,“那一定又是个儿子。”


    “这你都知道?”生儿子是一件很郁闷的事么?


    怎么南安侯仿佛被人偷了八百万似的。


    “呵……”凤弈冷冷地笑了一声,垂头看了看自己腿边正感觉到目光仰头,乖巧可爱一笑的胖闺女,抽了抽嘴角。


    和静一脸乖巧可爱,笑脸儿比谁都甜,软乎乎的,是个叫人看上去都觉得心生慈爱的乖孩子,可爱的小姑娘。


    南安侯也是被迷惑的其中一人。


    可是谁会知道,跟外头的一些大孩子打架的时候,这破孩子护着她表弟南安侯世子,把想要欺负弱小的几个大孩子两下就能踹翻。


    人家长辈找上门来,她还会装出可怜无辜的样子,也不辩解,只拿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人家长辈。


    就……谁能相信这么软,这么甜,这么可怜巴巴的小胖妞儿会那么凶残彪悍呢?


    本就挨了打的大孩子被回了家的长辈又打了一遍,且还叫他以后不要撒谎。


    就算是说是被更弱小一点,小小一团的南安侯世子打的也更叫人相信的呀!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坏事。


    如今,看着和静仰头乖乖地,一旁,凤慈懵懂单纯地歪头,龙凤胎同时露出纯纯又无辜的样子,凤弈揉了揉眼角。


    现在就这么能骗人,日后这两只狼崽还能得了?


    南安侯竟然觉得还是女儿可爱……


    当然,其实儿子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凤弈沉着脸垂头,摸了摸几只狼崽的小脑袋瓜儿。


    凤念被他摸了两下,欢天喜地地带着弟弟妹妹们去见自己的二表弟去了。


    南安侯站在一旁,看着又漂亮又乖巧,香香软软的和静,很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臭小子都是讨厌鬼。


    如果能有一个与和静一样胖嘟嘟又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他见儿子正被孩子们围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转身就去看望大公主去了。


    虽然他想要个女儿,不过还是先不着急再生了。


    等大公主身体好了,他们夫妻再多一起养几年,日后再说。


    南安侯一直想要一个闺女。


    然而当大公主此生生了四个小子,南安侯府旁支喜极而泣,开祠堂敬告祖宗家族枝繁叶茂,他已经年迈苍苍,看着儿子们又只给自己生了无数的孙子,觉得人生艰难。


    唯一有些老怀安慰的是,大公主的哥哥们……也没有闺女。


    第153章 番外三


    凤念觉得自己最近是病了。


    恍恍惚惚之间,耳边仿佛总是传来孩童的笑声。


    笑声无忧无虑,天真快乐,萦绕在凤念的耳畔,令他总是忍不住回头,想要看一看,身后是不是当真有一个那样快乐幸福的孩子。


    那笑声熟悉又陌生。


    脆生生的孩子的声音,他觉得那声音莫名该在哪里听到过。


    这样的困扰令凤念总是彻夜难眠,人也变得恍惚起来。


    “郡王,怎么了?”他的身边,美丽温柔的新婚妻子,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这段日子郡王休息得不好。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给郡王瞧瞧?”她十分担忧,年轻美丽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关心。


    凤念看着温柔美丽的妻子,俊秀的脸上露出笑意,伸手压在她的手背上柔声说道,“军中有些困扰的事罢了。你不必担心。”他不想叫妻子担心,看见外面天已经大亮,便起身从床上起来,披上了衣裳。


    他的手腕上,一串佛珠若隐若现。


    妻子在他的身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早上吃你喜欢的豆沙包吧?”


    凤念转头,见妻子拢着被子坐在床上对他笑,也笑着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给她拢住了衣裳。


    他母亲告诉过他,对与自己一生陪伴的妻子要温柔,要全心全意珍惜她,把她当做自己最心爱的人。


    他的妻子自然是他如今最心爱的人。


    见她露出几分柔和,凤念这才从屋子里走出去,走到了另一侧厢房。


    厢房里带着佛香的气息,他走过去,跪坐在一尊面目慈悲的佛香前,虔诚地打坐,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


    那是他母亲一辈子都在祈福的佛珠,戴了一辈子,直到人亡珠散。


    佛珠散落一地,当他的母亲在他的面前香消玉殒,他安葬了母亲,就将佛珠捡起,重新串好。


    他的母亲为了他的父王祈求了一辈子佛祖。


    如今,他愿意用自己后半生的虔诚也祈求佛祖,若有来生,请叫他的母亲一辈子都平安喜乐,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他希望若有来生,她能过最幸福的生活,拥有最疼惜她,维护她的夫君,拥有这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令她的人生再也没有半分坎坷。


    他知道自己贪心,可是却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憧憬。


    若是……能有来生,他能更早地遇见他的母亲,好好地保护她,那该多好。


    大概是佛堂中的香烟太盛,他觉得自己慢慢地有些犯困,脑海里一片模糊,可是又仿佛耳边孩童的笑声更加清晰了起来。


    他浑浑噩噩地被惊醒,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不再是在小小的安静的佛堂,慈悲的佛祖似乎也不在面前,他站着的是一个熟悉得不得了的地方。


    是他的王府,清平王府。


    可是叫凤念奇怪的是,他的王府里似乎多了一些从前并没有存在的东西。


    宽敞的平地上,是一片大大的广场,修整得平平的,结实得很,两旁都是兵器架,上头的兵器……小小的。


    唯一叫他感到熟悉的是包围着广场的是熟悉的王府的花园,此刻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他疑惑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又听到了孩子们快活的笑声,从那繁花繁枝之中,花枝摇曳了片刻,先是两个生得十分俊俏的孩子出来。


    前头的一个笑容乖巧天真,生得一双凛然的凤眼,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可爱极了,软化了那虽然年幼却俊美得叫人心生畏惧的距离感。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笑,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个才八岁上下的小小的少年。


    他年纪也不大,可是却带着几分沉稳,看着前头的小家伙儿眼里有无奈,也有纵容。


    “大哥!”前头的孩子快活地叫了一声。


    那小小的俊秀少年答应了一声,“哎。”


    凤念震惊地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锦衣的俊秀少年,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片迷茫。


    那么熟悉的面容,熟悉得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是年幼时候的他。


    可是又与曾经的他并不一样。


    八岁的时候的凤念还是恐惧又畏惧人世的孩子,他警惕着每一个人,唯恐旁人对自己带来伤害,苦难带给他更多痛苦,也不知欢乐是什么。


    八岁的凤念,又何曾有这样轻松又悠然的笑容呢?


    更叫凤念感到惊讶的是,当那个小家伙儿喊了一声“大哥”,他竟然心里酸涩欢喜,险些脱口而出也应他一声。


    “大哥,一会儿见了父王,你要帮我多说说好话呀。”那个生得漂亮至极的孩子已经在凤念怔怔地目光里转身回到了自己兄长的面前,奶狗儿一样凑过来,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说道,“明明是信阳侯府的大门年久失修,我,我两铜锤,都没使劲儿……”


    说起这个,凤慈多冤枉呢,在自家大哥抽搐的笑容里无奈地说道,“我那两个八棱铜锤才多大呀,小朋友的玩具罢了,轻轻的两下……这怕不是信阳侯碰瓷,想讹诈我们家银子。”他一口黑锅扣在信阳侯的头上,小少年无奈地看着仰头对自己露出无辜表情的弟弟,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只有你一个去砸门了?”


    “……嗯呀。”凤慈认真点头。


    “和静没去?”


    “哎呀,和静多么娇滴滴的人儿,怎么会去做这样凶恶的事。”凤慈乖巧可爱地对自己的哥哥说道,“绝对只有我一个。是我一个人做的。”


    “看来是你们俩一起干的。”小小的凤念干脆地说道。


    凤慈哼哼了两声,甜甜蜜蜜地凑过来,把自己挂在自己的哥哥的身上撒娇。


    “是信阳侯的那几个混账小子欺负宣平姑母家的二表弟,二表弟小小的,他们年长那么多却敢欺负他,我们当然要帮忙护着表弟了。而且他们说话不干不净的。”


    “什么不干不净?”小小的凤念歪头看着赖在自己背上,可怜巴巴蹭着自己的脸,一点都没有凶神恶煞两锤子就能砸破别人家大门模样的乖巧弟弟。


    如果只是宣平姑母家的表弟被欺负了,龙凤胎最多就是把那几个小子给捆起来吊在树上打,绝不会去砸人家家侯府大门。


    “没什么。早就忘了。”凤慈哼哼着说道。


    他的哥哥对他微笑起来。


    “是说我的闲话了么?”他的闲话,这两年在京都之中不是没有。


    说他是仗着谄媚王叔王婶抢到了东山王府的爵位,说他为了爵位脸都不要了,赖在清平王府,连自己东山王府的根基都给忘了。


    又有说他心思狡诈的,装作可怜的样子博取清平王府的维护。


    还有说他当年留在京都,未尝没有如他的生父那样,也期待东宫无子,自己好去给太子做儿子,如今做不成太子的儿子,就想做清平郡王的儿子了。


    这些话,不过是京都一些长舌妇的话罢了。


    他知道那都是嫉妒,因此从不在意。


    因为过得好,眼红的人才这样嫉妒他,总是想用流言蜚语逼迫他离开清平王府。


    做什么美梦呢。


    他抬手摸了摸抱着自己肩膀的弟弟的头。


    “我不在意那些。”他轻轻地说道。


    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柔和又欢喜的光。


    凤念站在年幼的自己的身边,垂头看着笑容安然温柔,仿佛拥有了整个天下一样满足的年幼的自己。


    他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这个与自己幼年时一模一样,可是却又似乎完全不同的,比自己幸福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年幼的自己。


    不知怎么,他也想摸一摸那个挂在哥哥肩膀上哼哼唧唧耍赖,求哥哥背着自己走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谁呢?


    凤念只有一个弟弟名叫凤含。


    可是这个孩子一定不是凤含。


    他比年幼时的凤含漂亮可爱,比他……更温柔,更加爱着自己的哥哥。


    他砸坏了信阳侯家的大门,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哥哥。


    不知怎么,凤念心里忍不住感觉到了慈爱。


    还有……和静又是谁?


    “大哥,大哥!”从那摇晃的花枝里冲出来一个格外漂亮的小姑娘,她快乐地笑着扑到了她的兄长的面前,把小爪子紧紧抓着的漂亮的花环给他戴上,甜甜蜜蜜地蹭过来说道,“最美的花环送给最好的大哥呀。大哥,我最喜欢大哥了。”


    她蹭过来,也想要挂在哥哥的身上,两个小家伙儿在一脸无奈,又忍不住微笑的小少年的身上挤来挤去,片刻之后,凤慈被挤开,看着妹妹胜利地挂在大哥的背上。


    小家伙儿哼哼了两声。


    “好男不跟女斗。”他扬起了细细的小脖子,一脸“做哥哥的让着你”。


    凤念看着滚到自己脚下的小家伙儿,又看了看那个跟哥哥咬耳根,片刻之后可怜巴巴地告状说道,“超凶,和静怕得很。”


    她软软地缩成一团,可怜得仿佛被惊吓伤害的幼崽。


    凤念看着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看脚下同样托着白皙的,胖嘟嘟的小下巴叹气的小家伙儿,不知怎么就想……


    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


    被信阳侯府的坏孩子欺负惨了。


    得报仇。


    第154章 番外四


    “大哥。”哼哼唧唧的小姑娘在自家大哥并不强壮,尚且稚嫩的背上撒娇。


    这真是人生不能承受之重啊。


    小小的凤念托着这小胖妞儿,就算习武,身体也强壮着,可是如今也觉得有点冒汗了。


    小姑娘趴在她哥的肩膀上咯咯直笑。


    凤念站在一旁忍俊不禁。


    “念哥儿!”


    他正微笑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


    这熟悉的声音叫他只觉得如遭雷击。


    凤念霍然转身,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叫自己想要落泪的身影。


    她匆匆地提着裙子跑过来,越过了凤念,冲到了那些孩子的面前。


    “你!你又欺负你哥哥。”她念念叨叨地把胖胖的小姑娘从长子的身上扒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去欺负你父王去。”


    小家伙儿的嘴都抽搐了一下。


    凤念却已经顾不得这几个孩子,而是怔怔地看着这个美貌娇艳的宫装美人。


    她那么美丽,面容娇艳,仿佛一朵最美丽的春天里的花朵。


    与他曾经那么多年看见的温柔却苍白的女子判若两人。


    她脸颊红润,虽然是无奈地点着小姑娘的头,可是嘴角却是在笑着的。


    那样的笑容,凤念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


    他的母亲,把他从地狱一样的东山王府里拯救出来,用全部的爱护养大了他的母亲,如今站在阳光下,身上充满了俗世的温暖与欢喜,多么幸福的笑容。


    凤念想要叫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眼睛都弯起来,扑进了她的怀里,她抱着他责怪却又爱护地说道,“以后不许纵着弟弟妹妹们了。他们啊,最知道怎么压迫你了。”


    她摸着他的发顶,眼里是最温暖的疼爱,那个小小的自己仰着头看她,眼里都是对她的孺慕。


    可是他叫了她一声,“王婶。”


    他这一声,也叫凤念怔忡起来。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的母亲,可是为什么他却叫了她一声“王婶”。


    难道如今他还没有过继?


    他不知道什么缘故。


    可是心里却又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好好整理东西,咱们可要离开京都了。吕哥儿那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唐菀一边拿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头上被妹妹压出来的汗水,一边关心地问道。


    他们一家已经在京都过了好些年,如今,皇帝认命凤弈为关外的主将,他们全家都要去关外了。


    唐菀并没有觉得意外。


    能和凤弈一同在一起,她不在意是在哪里,而且对于会去关外,她早就有了准备。


    不知多少年才会回来,唐菀却想,只要一家人都在就好。


    “吕哥儿叫人传话跟我说,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母亲有些舍不得他,天天给他进补,说想要给他养一养,听说已经胖了。”俊秀的小少年牵着自己王婶的手笑眯眯地说话,眼里带着几分嘲笑揶揄,仿佛是在笑话自己的小兄弟。


    凤念听了一会儿便想到了这个“吕哥儿”,莫不就是安王府的安王长孙凤吕?


    那可是一个很傲气的家伙,与凤念的关系寻常,因为凤吕一直都在关外河东郡王军帐下历练,与河东王府交好。如今,像是凤吕又要去关外了。他觉得有趣,又觉得奇妙,眼睛落在他的母亲的身上,见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听他说话,他只觉得心中酸涩。


    这或许是他的一个梦。


    梦里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一切。


    他养在她的身边,她拥有着这样幸福的笑容,她有了孩子,而他有了真正的弟弟。


    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家人,没有半分被伤害与遗憾。


    想到这里,凤念突然想到了什么。


    既然是一家人,那是不是他还应该有个父亲?


    他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只是此刻,他却还是想先触碰一下自己的母亲。


    她那么遗憾,没有见到他成亲,没有见他重振清平王府,没有见到很多很多她期盼他得到的幸福。


    他想告诉她,她已经成了亲,娶的是郑国公府的姑娘。


    也很喜欢她。她也亦然。


    他也想告诉她,他没有堕了清平王府的威名,如今京都军帐中依旧有清平王府一席之地。


    他还想告诉她……他那么想念她。


    若是……他能再能干一些,能不要叫她那么操心忙碌,能更快地长大保护她,她会不会如今还幸福地生活,等到着小孙儿的降生。


    在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肩膀,他看到她霍然回头,看向他的方向。


    凤念僵硬在了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母亲,怎么了?”刚刚还笑得乖巧可爱的小家伙儿沉了笑容,几步走到了正蹲在地上的美人的身边。


    那张雪白美丽的脸上,一转眼满是泪水。


    几个孩子都收敛了刚刚讨好的笑,围拢在她的身边,胖嘟嘟的小姑娘踮起脚来,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眼泪。


    “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心里难过。”唐菀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觉得自己也不知怎么了,那一刻,又是酸涩,又是难过,目光却舍不得转移。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也觉得自己突然落泪十分奇怪。


    她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位置落泪,几个小家伙儿着急了,凤念也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他同样泪流满面。


    她看不见他,或许是因为在这里,他本不应该存在。


    可是他见到了她,也看到了她的幸福。


    或许……当真是神佛庇佑,叫他能梦见,能看到如今的这一幕。


    就像是梦,最美好,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梦。


    “母亲。”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不远处的那个美人目光空茫,可是却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哎。”


    “王婶,没事吧。”凤念看见小小的自己走到了母亲的面前,转身,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位置。


    那一刻,年长的凤念与年幼的自己隔着交错的时空对视了一眼。


    “没事没事。不是……不会是坏的事……”唐菀急忙拉着儿子闺女。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样的感觉,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就仿佛……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唤了她一声母亲。


    她只是不能把目光从那里转移,哪怕什么都没有,却依旧想要看着那里,一直一直看着那里。凤念看着这样的母亲,落泪之后,却又微笑起来。


    他想起耳边孩童的笑声为何那么熟悉了,因为那就是自己年幼的时候的声音。


    他年幼的时候并不会笑。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爱说爱笑,有着可爱又赖皮的弟弟妹妹们的小小的自己,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凤念一直是幸福的。


    无论是他,还是他。


    意识重新浑浑噩噩起来,他想要抬抬手,去触碰自己的母亲,触碰这个幸福的自己,还有他的弟弟妹妹。


    远处,大步流星走来了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他凤眸熠熠,凛然生威,仿若天神降临凡间。


    他走过来,眼里只有那个美貌的女子,还有他身边的孩子。


    凤念的意识在这一刻已经开始迷茫,可是心里却慢慢地了然。


    他从未见过这个男子。


    可是他却能一下子知道他是谁。


    他用尽自己最后的清醒,只来得及叫了这个自己无缘一见,可是却在这里带给他母亲还有他幸福的男人。


    “父亲。”


    “嗯。”


    凤弈快步走过来,随口应了一声,突然僵硬了一下,之后审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几个狼崽。


    难道狼崽引狼入室,又引来了一个大狼崽?


    不然,怎么会听到有年轻人的声音叫自己父亲?


    警惕地看了这几只狼崽两眼,凤弈心里哼了一声,走过来扶起了正擦眼泪的妻子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一下子就掉眼泪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唐菀想了想,给凤弈说那种感觉说道,“就算是儿子们许久不见了,突然回到咱们身边的时候的那种心情。”


    狼崽们许久不来争宠,突然回到他们夫妻身边,凤弈绷着脸想了想,的确会被气哭。


    他便明白了唐菀的心情。


    “他们跟咱们一起去关外,你忘了么?”以为唐菀是舍不得孩子们,凤弈提醒了一句。


    “没忘。是呀,孩子们都在,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的孩子许久不见呢。”唐菀觉得奇怪得很,蹭了蹭凤弈的胸膛,把眼泪擦在自家郡王的衣襟上。


    凤念带着龙凤胎准备恶人先告状。


    “王叔,信阳侯府欺人太甚!”凤念十分生气地对凤弈说道。


    凤弈垂眸看着这三个一脸无害的小坏蛋,冷哼了一声。


    “信阳侯刚刚已经上门,说了原委。”


    三个小家伙人没在怕的。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下次他再敢胡说八道,直接打烂他们的脸。”对于信阳侯来明着请罪,暗里告状他家的孩子跋扈,凤弈觉得信阳侯瞎了狗眼。


    他家的孩子都是这世上最乖巧可爱的孩子。


    在京都,宫里宫外打听打听,谁不说他家的几只狼崽儿是乖巧可爱的好孩子。


    再去打听打听信阳侯府,呵……


    别说只是寻常勋贵,就算是信阳侯是个皇族,那也不能叫他家的孩子吃亏。


    “信阳侯还敢来告状?”


    凤慈不敢置信,之后痛心疾首,捂着自己的心口,俊美的小脸儿格外难过地说道,“没想到人心险恶,倒打一耙竟到了这个地步。”


    他与妹妹抱头痛哭,干打雷不下雨。


    凤弈看着这两个胖嘟嘟的小狼崽,冷哼了一声说道,“下不为例。”


    他已经对面如土色的信阳侯说了,孩子们都不是不问青红皂白的人,信阳侯府干了什么好事他不知道,不过既然孩子们砸了信阳侯府的大门,那就一定是信阳侯府的错。


    大门既然砸坏了,那清平王府就再帮帮他。


    “我叫人砸了信阳侯府所有的门。”他面无表情,看见狼崽们装作可怜的样子嚎啕了一阵,转身欢呼着扑到他的面前,纷纷抱住他的腿。


    “王叔,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王叔!”


    “父王,你如同天神下凡!”


    “爱你!”


    甜言蜜语之下,唐菀蹭了蹭揽着自己,忍着不要微笑的她的郡王,弯起了眼睛。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


    凤弈嘴角微微勾起,又有些嫌弃。


    一群小骗子……


    陈词滥调,也不知道换换骗人的话。


    这世间,也只有他才肯包容这几个不知进步的小骗子了。


    第155章 番外五


    第一次知道郑国公府大姑娘,是在他很年少的时候。


    被幽禁在冷宫之中,每天都只能仰头看着那四四方方的窄窄的天地。


    外面春寒料峭,依旧很冷。


    冷宫被他的皇祖父封锁,就连棉衣都成了奢侈。


    他的身体不好,早年受了寒,总是病恹恹的。


    冷宫里只有一件棉衣。


    说是贵妃心善,赏给他们一家的。


    他们一家好几口,贵妃却只给了一件棉衣,恶意透过了这件棉衣传递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她想看他们挣扎,争抢,反目成仇,自己一家子败坏,然后看他们可怜的笑话。


    可是棉衣是没有罪过的,哪怕只有一件,只暖一个人也是好的。


    他们依然愿意接受。


    父亲把棉衣给了母亲,母亲微笑着披在他妹妹的身上。


    他小小一团却十分泼辣厉害的的妹妹蹲在地上挑剔了那棉衣好久,说是不漂亮,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说道,“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传这么一件破棉袄!丢人死了!”她嫌弃地把棉衣丢在他这个做大哥的怀里,跑开了,高高兴兴地抱着他的母亲取暖去了。


    他身为长兄,怎么能叫弟弟妹妹冻着,就递给了他的弟弟。


    可是弟弟却阴郁地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一脸恨不能嫌弃地把棉衣踩上一脚的样子。


    他把棉衣还给他体弱多病的父亲母亲。母亲最后把它给了哭哭啼啼又哭着说怕冷的罗氏。


    他的父亲母亲抱在一起取暖,笑眯眯地看着他,把哼了两声的弟弟妹妹都抱在一起。


    漫长的寒冷的冬天,他们就这样彼此依偎着度过。


    如今天气暖和了一些,他出来散散心,透过冷宫的门缝里仿佛映照出了冷宫外春天的花朵。


    仿佛冬天就快要过去了。


    天气也会春暖花开吧。


    可是这一年的温暖来得格外慢。


    他沉默地坐在门口,仰头看着还残留着积雪的冷宫,却突然,从冷宫厚重的门外传来了女孩子的叫声。


    “郑大妹妹,你怎么来了这儿!”


    这样清脆妩媚的女孩子的声音,叫他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动了动,从冷宫的门缝里看过去,却见是华美的裙边在远远的地方荡漾出了美妙的弧度,还带着少女的娇媚的香气。那女孩儿匆匆地走过来叫了这一声,又是好久的沉默并未回应之后,才有一个年少的小姑娘温和的声音说道,“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了,打从他的皇祖父开始宠爱贵妃,他的祖母虽然身为皇后,却被转到了这样冷僻的,与冷宫同路的宫室里来,因他祖母已经失宠,随时都有可能被废去后位,这条路上早就很少有人走动。


    无论是来冷宫的人,还是去见他祖母的人,都很少了。


    那样沉稳温和的声音,少了几分小丫头特有的柔媚,却叫人心里很舒服。


    想到她刚刚的回应,他的目光温和了起来,想要透过门缝去看一看是谁还这样有心,还愿意去拜见他已经失宠的祖母。


    可是透过门缝,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看到那轻快妩媚的少女的背影。


    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美好的背影有些碍眼。


    那少女却似乎十分惊讶地说道,“去见皇后?可是……今日是贵妃娘娘邀请咱们进宫陪娘娘说话玩耍的呀。这又与皇后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慢,显然对已经失宠的皇后不以为然。


    然而那温和的小姑娘的声音却沉稳地说道,“虽应贵妃娘娘邀请,可这宫中,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既然入宫,怎能不先行拜见皇后娘娘。这才是失礼不敬。”她每一次说话的时候,都是那么温和,然而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凛然的威势。


    那少女似乎沉默许久,才说道,“可皇后都要被废。这后宫已经是贵妃娘娘的天下了。”


    “就算被废,也是陛下元嫡正妻,尊荣不减。”那小姑娘平和地说道,“姐姐要去拜见贵妃娘娘,无可厚非。只是于我郑家,先有皇后,再有贵妃罢了。”


    “你!你不怕贵妃娘娘震怒么!”


    “我家祖父教导言犹在耳。若只为畏惧陛下与贵妃娘娘震怒,就忘记嫡庶尊卑,忘记体统礼法,那才是家门不幸。”


    那小姑娘说了这些话,仿佛是因那少女气急败坏,顿了顿,转身慢慢地走了。


    他只能看到那气得浑身发抖的一个背影,许久,才听那声音娇媚的少女唾了一口说道,“说得仿佛自己是个圣人!罢了,等贵妃娘娘生下皇子,我看你们郑国公府这些老顽固是个什么下场!”


    郑国公在前朝拦着皇帝不叫皇帝废了皇后,废了太子,还屡次请求皇帝将太子一家从冷宫放出来。背后的女眷竟然还以皇后为尊,不把如今已经在前朝都拥有影响力的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就算如今郑国公是三朝老臣,皇帝动他不得,可是日后贵妃生下皇子,郑国公府全都没有好下场。


    她气势汹汹地走了。


    他靠在门口停着那少女的抱怨还有诅咒,微微笑起来,突然觉得,似乎这天也没有那么冷了。


    他从没有看见过这个有趣的小姑娘。


    可是似乎从这一天,他若是认真的时候,似乎偶尔能听到这样熟悉的脚步声从冷宫外面的小路上走过。


    再遇她,就是在他皇祖父即将驾崩的时候。


    那时看守宫门的已经是对东宫抱有善意,总是被他妹妹嫌弃却板着脸跟着他妹妹收拾乱摊子的南安侯。


    冷宫把守不严,有些与东宫亲近的人家就能时常将一些吃用之物送进来,叫他们过得好过一些。


    冷宫的门也敞开,他可以偷偷地叫担心他安危的南安侯陪着出去散散心。


    外面的自由的气息叫他觉得很轻松,也很自在。


    他站在宫中的小路上,看见从另一侧走过来了一个生得格外端丽沉稳的华商少女。


    她并未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眉目之间的温和还有端庄却叫人觉得,这应该就是一个十分贤惠的女子。


    不知怎么,他的心里突然轻轻一跳,怦然心动。


    她从远处走来,他唯恐被人看见,勾着皱眉,嫌弃地要推开他的南安侯躲在了树枝之后,透过了碧绿的树叶看向她,依稀觉得,这从未谋面的姑娘叫人熟悉得很。


    “姑娘,贵妃娘娘的话是何意?为何说要将你嫁给太子长子?难道这是在威胁你么?”她身后一个丫鬟见四处无人,压低了声音凝重地问道。


    “将我嫁于太子长子,这算什么威胁。”“那女孩子笑了笑,并不在意,停下了脚,看着花园里开得极美的花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瑰艳的花朵。


    “怎么不是威胁。不说东宫不稳,只说太子长子都说,都说身体单薄,还,还子嗣艰难,这不是叫姑娘陪着东宫……”那丫鬟急了,在那女孩子不悦的目光里不敢吭声了,低声说道,“还不是咱们老公爷在前朝总是与贵妃娘娘那样作对,贵妃才会迁怒了姑娘。姑娘,你可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姑娘,怎么能嫁到东宫去。”她似乎很不愿意叫她嫁到东宫,这女孩子却看着她很久,才缓缓地问道,“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


    “什么?”


    “我也没有想到,带你进了宫中没几次,你就成了贵妃的人。”见那丫鬟惊慌失措,想要否认却不能的样子,女孩子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想要从你影响我,影响祖父的态度,那绝不可能。你也不必帮贵妃娘娘说那些威胁的话。我郑家满门忠良,从不会因这点小小的威胁就忘记正统,忘记忠君。太子乃是元嫡皇子,又安居储君之位,郑家绝不会背弃东宫。若贵妃娘娘怨恨郑家,将我嫁于太子长子,那也不是威胁,也不是惩罚。太子长子身体单薄,我来照顾就是。至于子嗣……若他一心待我,愿意夫妻互相扶持提携,就算无子,人生也未必不是圆满。我更敬佩东宫上下这些年受到欺压却从未屈服,想必,太子长子也并不会是一个软弱的人。”


    “姑娘,我,我……贵妃娘娘她答应我……”


    “我不将你发还贵妃。只是日后,你与你的家人也不必留在郑国公府。郑国公府不养吃里扒外之人。”


    她的声音温和,却没有大度地原谅。


    他站在茂盛的花枝之后,看着那女孩子一张端丽却温和的脸,只觉得那一刻,春暖花开。


    那天晚上,他躲在床上舔着笔尖儿,单独给这姑娘开了个单行本,郑重又羞涩地写下她的名字。


    郑……大姑娘。


    他失落地发现,他还不知她的名字。


    她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孙女,一等一的豪门贵女,正是花期,只怕要求亲的豪族公子不计其数。


    可是他呢?困居冷宫,朝不保夕。


    或许,他们没有缘分。


    就像是那一年冷宫之外灿烂的花枝,近在咫尺,可是却是他无法触及的美好。


    当他的皇祖父驾崩,他入主东宫,忙碌后清闲下来他皇祖母问道,“是不是该给你寻一门亲事了?”


    他一愣,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一年,那个端丽温柔的女孩子,站在他不远处的花枝之后,温和地说着那些嫁给他也并不觉得是威胁的话。


    他心里生出几分期盼。


    “郑国公府的大姑娘……当初经常来给您请安么?”


    太后似乎错愕了片刻,看着他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年,郑国公在前朝不答应先帝废后废太子,他们家的女眷也经常来给我请安。”


    “风骨之族,令人敬佩。想必教养出来的女子也是如此。”他咳嗽了两声对太后小声说道,“求您帮我偷偷口风,若那姑娘还没有定亲,若她愿意嫁入东宫,那其实那姑娘……”他抬头迎着太后戏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爱慕郑国公府大姑娘。”


    这样的一句话,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或许是那幼年的时候叫他侧目的风骨,也或许是第二面的时候的一见钟情,还是当他能够左右自己的人生,能为她撑开天地,给予她尊荣,他不愿再隐瞒任何人。


    若她愿意嫁给他,他愿意付出一生来对她好。


    只对她一人好。


    她期待夫妻扶持,一心一意,他会给她。


    哪怕是他先动了心,可是他愿意等待她,给她自己全部的珍惜喜爱,叫她也能爱上他。


    当她嫁入东宫,满目大红,他笑着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抬起眼,明亮的烛光落入她的眼睛,璀璨生辉。


    他终于知道她的名字。


    阿媛。


    曾经不可触及的花枝,终于落在了他的怀中。


    第156章 番外六


    李穆阴沉着脸坐在皇帝的宫中。


    皇帝的面前有一个刚刚被抱了来,哭哭啼啼的小襁褓。


    里头一个刚刚出生的小红猴子正哭得大声。


    吵得慌。


    皇帝的身边,大皇子二皇子两颗小豆丁都站在皇帝的面前。


    父子三人都很呆滞。


    李穆看着这父子三个的熊样,脸色更加阴郁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下了皇三子!”都说皇子多了,皇家就越发稳固。


    虽然早些年都说皇帝子嗣有碍,还因皇后当年生了大皇子生出了朝中动荡,闹出许多风波,可是如今,皇后这都生第三个了,谁还会相信当年的那些流言蜚语。


    更何况皇后娘娘当真是十分能干。


    从不生公主,这可是连生三子啊!


    产婆跪在皇帝的面前,脸都笑开了花儿了。


    三个皇子,皇帝真是有福气的人,大概前生积德行善,因此才会有这样的好福气吧。


    皇帝看着这产婆,还有两旁正目光炯炯的一些皇族女眷,哈哈大笑,仿佛十分欢喜,龙颜大悦。


    两个皇子小包子脸上也慢慢地挤出了快活轻松的笑容,欢呼起来。


    “没错,这是大喜事!重赏,重赏!”皇帝笑了两声,欢欣无限,颤巍巍地把自己第三个儿子抱在怀里,笑得太过开心,脸颊都抽搐起来。


    李穆阴暗地想,他这便宜哥哥笑得跟哭了似的。


    连生三子,怕是上辈子缺了大德了。


    他心里腹诽,那些皇家女眷与有些身份的外命妇都给皇帝贺喜之后往太皇太后宫中贺喜去了,当皇帝的面前空荡荡地没了外人,皇帝沉默了片刻,看着怀里的小襁褓很久,颤抖着抬起手来,慢吞吞地揭开了包裹着小家伙儿的小被子。


    被子被掀开,嫩嫩的小雀雀先出现在了皇帝的眼里,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凑头去看,一样也看到。


    二皇子隔了一会儿,哇地哭了起来叫道,“为什么不是妹妹!”


    “不许嫌弃你弟弟。”皇帝的手微微发抖,合上了儿子的小被子,仿佛死心了,对次子说道,“弟弟也很可爱。弟弟知道你嫌弃他,会伤心的。”


    “父皇,二弟出生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跟儿臣说的。”大皇子包子脸抽搐了一下说道。


    皇帝就很尴尬。


    他撑着额头很久。


    也不知皇家是不是受了奇怪的诅咒。


    怎么生下的都是儿子呢?


    “可是,可是儿臣还是觉得妹妹更可爱。娇滴滴,软乎乎,跟堂姐一样漂亮又乖。”


    皇帝又抽了抽嘴角。


    是了。


    皇家还有个春风得意的家伙。


    他堂弟不仅有闺女,且那闺女乖巧可爱,仿佛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儿。


    他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为父不中用吧。”当初太医们诊断,是不是也的确诊断出了什么?


    不是子嗣有碍,而是闺女有碍吧。


    皇帝今天也在胡思乱想,并且想到自己还要对皇三子出生做出欢欣的样子,觉得龙生真的好难。


    大皇子与二皇子头碰头围观自己抽噎了两声,不哭了,呼呼大睡起来的弟弟,很久之后二皇子戳了戳弟弟的小爪子说道,“到底是亲弟弟,以后……我和大哥对你好。”他到底抽噎了一声。李穆坐在一旁看着这父子几个的没见识的样子,冷哼了一声站起了身,慢慢地走掉了。


    他觉得皇帝自从登基以后仿佛少了脑子一样,又有些嫌弃起来。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古往今来做二皇子的都这么傻,他觉得皇帝这如今第二个儿子也有点脑子不够用,笨笨的,看来还是得多教他读书长点脑子。


    也不知是不是行二的皇子都这么傻。


    当初也有一个二皇子,傻到掉渣,自己坑了自己,如今还在舟山做苦工呢。


    听说这家伙在舟山过得不怎么好,天天被已经发胖疯癫的唐家小妾辱骂不中用,连生了儿子的小妾都卷了他生母罗氏的大半金银细软跑了。


    所以,真的很蠢。


    正在宫里慢慢地走着,后面传来了轻快的女子的声音叫道,“侯爷!”


    李穆脚下一僵,拔腿就要跑掉。


    “你跑什么。”阿香从他的身后追过来,对他一笑,见他闷头不理也不在意,笑得甜甜的,快乐地对他龇着小虎牙说道,“我就是看见你了,打个招呼而已。侯爷你放心,我不缠着你。”


    她口口声声不缠着他,可是李穆想到这丫头这些年天冷了追着他叫他多穿衣,天热了还给他介绍清凉的果子,时不时还要冒出来给他介绍一下京都里哪儿有好玩儿的好吃的,李穆抿紧了嘴角,阴沉地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道,“我不喜欢打招呼。也不喜欢看到你。”


    其实不是的。


    他早些年觉得她烦。


    可是如今,他其实喜欢看到她快乐地跑向自己的样子。


    他却是个瘸子……


    阿香眨了眨眼睛问他,“可是我没有缠着你呀。”


    她虽然喜欢他,可是也没有穷追不舍。


    她也没有去烦他的母亲,也没有每天都出现在他的面前一遍一遍告诉他她喜欢他那样讨厌。


    她只是在偶尔遇到他的时候快快乐乐地对他笑,然后跟他说说话,又跟他说一说外面的有趣的地方,还有一些有趣的事。


    她只是多关心他了一些。


    这样不远不近,初时对李穆来说比那些热情似火的女子更舒服一些。


    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心安理得应该得到的。


    他没有给她承诺,她却并不在意。


    可是她如今已经十九岁了。


    这样的年纪,如果继续跟他纠缠,连年华都在蹉跎。


    “你想逼我娶你?”他希望用最冷酷的语言叫她从自己身边离开。


    其实她可以嫁给一个健康的,完美的才俊。


    河东郡王是她的嫡亲的哥哥,一母同胞,如今清平王府阖家离开京都去往边关,镇守重地,娶了皇后堂妹的河东郡王已是京都新贵,炙手可热。


    她这样的身份,本可以嫁给一个爽朗英俊的豪门俊杰,一个阳光的,从未遭受过伤害,心向光明的漂亮的男子。


    而不是像他一样被冷宫拘束十几年,心中阴暗又凉薄自私的人。


    “逼你?”在他冷漠的目光里,阿香愣了愣呆呆地问道。


    “你这样的年纪不成亲,只会叫人觉得我无情,最后成为我非要的责任。”一个女子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一个男人,总是还有人更心疼女子。


    李穆并不觉得阿香是这样逼迫他的人,可是他这样说,只希望阿香知难而退。


    她值得更好的男子。


    而不是像他这样的人。


    他远远地看着她就足够了。


    “喜欢你是我的事,为何我反倒成了你的责任?你也不必觉得对我愧疚呀。”阿香似乎觉得李穆这话有些奇怪地说道,“难道这京都喜欢你的女子,都是你的责任不成?”


    “当然不是!”


    “既然这样,我与她们也没有分别。你不必对我愧疚。不嫁人,是因为我心里有人,不愿三心二意嫁给别人,那对我的夫君也不公平。这也跟侯爷你没有关系呀。”


    “什么?”李穆嘴角抽搐着,看着一脸坦然的阿香。


    她弯起眼睛对他笑。


    “我喜欢你,所以不嫁人。可那不是因为非君不嫁,也不是为了侯爷你蹉跎,而是因为我不愿怀着对一个男人爱慕的心反而去嫁给另一个人,那是不对的。”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笑得甜蜜可爱,可是李穆却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自作多情。


    他阴郁的脸更阴沉了,很久之后才对阿香问道,“你不是非君不嫁?”


    不,不是为了他才不成亲的么?


    不是非君不嫁的么?


    广陵侯今天被爱慕者吐露了这样的大实话,想想自己日夜为她的煎熬,觉得女人真的很可恶。


    他果然都要被气死了。


    自作多情说的不是阿香。


    原来说是他自己。


    “当然不是。能嫁给喜欢的人当然很好。可如果嫁不成……侯爷为何会觉得女人只有嫁出去,成为别人的妻子才会幸福呢?我如今是河东郡王的妹妹,还是御封的县主,自己有银子,有爵位,也算是尊贵,其实一个人过得也很快活……人生有那么多的快乐的路,我也想要拥有更多在后宅看不见的风景。侯爷忘了么?我跟侯爷说京都有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那不是很精彩的生活么?”


    “所以,你,你不是为了我去领略那些生活,说给我听。”李穆觉得自己的心里又被刺了一刀。


    “我想要跟侯爷分享快乐。侯爷是我喜欢的人呀。”阿香歪头说道。


    可李穆都不信她了。


    骗子!


    骗他的感情!


    他以为她非君不嫁,原来她就是嫁不嫁都没关系,日子过得快活得很。


    他抿了抿嘴角,本应该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必再觉得亏欠了阿香。


    可是心头却另有憋闷与难受涌上心头。


    这是多么陌生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心微微刺痛。


    骗子!


    “所以侯爷,你不必觉得亏欠了我,因为我……侯爷?侯爷?”


    看见李穆垂着头闷闷地走了,阿香叫了两声,看着他的背影,很久之后红了眼眶。


    他相信了吧?


    当她用那么轻快的语气与快活的样子说给他听她所谓的心里话。


    她那么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本就是非君不嫁。


    可是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也不想口口声声喜欢他,叫他背负她的人生,看着她蹉跎姻缘因此还要心生愧疚如今来对她说这样刻意无情的话。


    他的心里是那么柔软的人。


    对她说那些刻薄的话,该多难受啊。


    所以,她只希望他能轻松地生活下去,而不是背负着她的感情过日子。


    他说他有恐女之症。


    那她也有不爱成亲的毛病。


    她就快快乐乐地守着他,这样一辈子,其实也好。


    第157章 番外七


    阿香笑了笑,转身也走了。


    李穆回到家里,却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没吃晚饭,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想到了当年的很多事。


    他不想成亲,不想迎娶阿香,也不过是因当年遇到了太多的事。


    他并不是幸福中长大的孩子。


    在冷宫的岁月,在他有印象的记忆里的时候,就是那窄窄的天地,是罗氏哭泣的样子,是那些贵妃派来看守他们的侍卫们得意恐吓他们的样子。


    他小小的年纪,就要守着这样的生活。


    一无所有,还要去保护女眷。


    因为他是男孩子,当然要保护更柔弱的女眷。


    那些伤害还有痛苦,交织在一起,成为噩梦。


    阿香的存在,她的笑容,她的快乐还有对他那样亲昵在意,他并不是没有触动。


    甚至他的梦里,也有了甜甜的美好,噩梦也在慢慢地褪去。


    可是他又有甚至资格霸占这样的美好呢?


    打着喜欢的名义,就要占据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人生,吸取她的快乐?


    李穆慢慢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阿香这样亲昵地亲近他,若他不喜欢,早就叫她滚了。


    他一直都摆出避之不及的样子,可是却从没有叫她离开,不过是因为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阿香,喜欢她,可是却不知会不会带给阿香同样的快乐。


    若她嫁给他,发现他是这样无趣阴暗的男子,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他失望,那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可是现在又剩下了什么呢?


    李穆这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底都是黑乎乎的。


    他进了宫里,就见大皇子二皇子联袂而来,簇拥到他的身边,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阿叔!”


    “怎么了?”李穆阴沉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阿叔,阿姐来信了么?”大皇子就探头探脑地对李穆问道。


    自从凤弈夫妻去了关外,几个孩子当然也跟了去,大皇子二皇子最喜欢的就是堂姐和静郡主,一天恨不能一封信的。


    李穆摇了摇头。


    “阿姐一定是乐不思蜀,把咱们给忘了。听说关外小狼崽可多了,各个儿狡猾得很。”二皇子对他哥叹气说道,“也不知道阿姐日后回来,还记不记得咱们这两个对她日思夜想的弟弟。”他想念自己的堂姐,大皇子便也叹气说道,“可不是。我听说宣平姑母家那两个小子也偷偷给阿姐写信,还不告诉咱们,想跟我竞争我在阿姐心目中头一份儿的位置。真是狼子野心啊。”


    “什么?!”二皇子突然眨了眨圆滚滚的大眼睛说道,“大哥别自作多情,阿姐明明说心里最喜欢的是我来着。”


    “胡说八道!”大皇子严肃地批评弟弟说道,“不许你胡说八道。阿姐当初跟我说,这世上最喜欢我这一个弟弟了!”


    “明明是我!”


    “是我!”


    兄弟俩当着自家阿叔的面儿就开始阋墙,李穆看着这两个小蠢货,阴郁地冷笑了一声走了。


    和静那张嘴谁信才叫见了鬼。


    这两个小子竟然还会觉得和静最喜欢他们。


    明明他外甥女最喜欢的是他这个舅舅。


    亲口说的。


    他懒得看着两个小小的手下败将,抬脚进了皇帝的宫中,见宫里河东郡王正在跟皇帝说最近的一些军帐中的事,他也并不在意,坐在皇帝的下首。


    河东郡王一向对他都很客气,见李穆来了,便对他点了点头,之后才对皇帝说道,“阿香说她更喜欢游山玩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也想过,既然她喜欢这样自由自在,又何必用那些教条来约束她。就算日后她不成亲,可我膝下还有两子,河东王府总是她的归处。”


    李穆听到河东郡王说阿香喜欢自由自在,本已经轻松了的心顿时又挨了一刀。


    他又慢慢地起身,缓缓地走了。


    皇帝和河东郡王看着他孤独的背影,露出几分疑惑。


    “阿穆这是怎么了?”皇帝疑惑地问道。


    河东郡王也皱眉。


    难道广陵侯已经到了听到他妹妹的名字就已经厌烦不已的份儿上了?


    这可怎么是好。


    他都把广陵侯当做妹婿一般看待了。


    他没再说什么,还是跟皇帝说起了其他的事。


    因都娶了郑国公府的姑娘,皇帝与河东郡王这连襟之间的关系也更亲近几分。


    他们自然说自己的,李穆却已经慢吞吞地走出来,且见前头大皇子与二皇子为了谁才是堂姐心里最喜欢的人在打架,他喜欢安静,便往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去了。


    才走了一会儿,就见前头有很多女孩子的笑声。


    这女孩子的笑声叫李穆的脸色更阴郁了,只觉得到了哪儿都不清净。


    他沉着脸冷哼了一声,便记得最近太皇太后与太后都很喜欢召见年少可爱的贵女进来,也是为了给皇家一些年轻的子弟赐婚。他觉得十分讨厌,就想往另一条路上去。如今这宫中大概最清净的地方就是太上皇的宫里了。


    因太后有了孙儿,虽然对太上皇依旧十分体贴照顾,可是心却更多地放在了孙儿们的身上。


    甚至太后还体谅太上皇少人照顾,提议给他纳两个嫔妃。


    反正……儿子都已经登基了,太后就不大在乎宫里有没有嫔妃了。


    这个提议十分贤惠。


    太上皇被慷慨的妻子吓病了好些天。


    李穆想想太上皇如今还在床上装病,希望拿自己病了来博取太后的同情,又觉得太上皇那儿如今满满都是弃夫的味道,影响心情,到底停下了脚步哪儿也不去了。


    才停下来,他便听到那头有女孩子的说笑声说道,“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时常叫咱们进宫,京都都说要挑咱们给皇家公子们赐婚,家里都很高兴呢。”


    她们又没有竞争关系,自然是和睦的。


    皇家公子那么多,也不需要勾心斗角,因此说的话也格外轻松不忌讳。


    便有一个女孩子小小声地说道,“可不是。只是就怕……”


    “怕什么?”有人好奇地问道。


    “广陵侯可还未成亲呢。”有人忧虑着说道,“就怕太后娘娘心疼广陵侯,把咱们中的一个赐婚给广陵侯了。”


    广陵侯这两年在朝中做了不少事。


    他是太后养子,与皇帝一同长大,却没有皇帝的宽厚和气,相反,为人十分阴郁,做事也有些狠辣,令人畏惧。


    虽然说广陵侯从未做过一些谋害忠良这样丧心病狂的恶事,可是他就算是做的一些正义的事也叫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样的人,嫁给他只怕晚上要睡不好觉了。


    更何况广陵侯还是个瘸子。


    说起这个,女孩子们都沉默。


    谁愿意嫁给一个跛了脚的人呢?


    她们都出身豪门,都是勋贵贵女,就算是不嫁给广陵侯这样的年轻侯爷,也能嫁给勋贵子弟,嫁给皇族公子,为何还要挑一个广陵侯?


    因为这,她们沉默起来,都有些担心。


    李穆静静地站在原地很久。


    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另一头传来阿香的高兴的笑声。


    她听到了对广陵侯的嫌弃,并不会跟人打架,也不会跟人争执,叫嚷广陵侯多么多么好你们都是瞎了眼,就算是个瘸子也不许你们嫌弃他这样的话。反而她拍着手开心地过来,笑得一脸高兴地说道,“听到你们说的话,叫我一下子放心了。哎呀,你们都不会嫁给广陵侯的事么?”


    她是河东郡王的胞妹,又是御封的县主,出身皇族,身份高贵是远远凌驾于这些勋贵之女的。她来了,几个女孩子都诚惶诚恐地给她请安,又有人急忙说道,“我们刚刚犯了口舌……”


    “没事儿。虽然犯了口舌,可是也是真心话呀。”阿香却摆了摆手说道,“你们真心不会嫁给广陵侯,我才高兴。”


    “为什么?”有人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们都不会跟我抢他,我才更有机会嫁给他呀。”阿香叹了一口气说道,“少几个竞争对手,我才更高兴呢。”


    她是皇家县主,哥哥正受重用,是如今京都最风光的皇族女子。


    可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却心心念念要嫁给广陵侯,甚至惶恐有人跟她抢他。


    几个女孩子都不吭声了。


    她们的身份比阿香差得远了。


    阿香都宝贝的男子,她们刚刚嫌弃的那些话,仿佛像是一个个耳光抽在她们自己的脸上。


    她们面红耳赤地跑了。


    李穆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拿自己的脸与尊严成就他的自尊的女子。


    许久之后,他突然笑了笑。


    那些软弱退缩与胆小惶恐,在这样的阿香的面前,就像是一场笑话。


    她对他这样认真,他为什么还不能用同样的认真的心意去回报,努力叫自己给予她幸福?


    而且她刚刚说还是想嫁给他的。


    哪怕是骗人,可是他却会当真。


    至于从前她说了什么……李穆决定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她曾经追逐在他的身后,对他那样真心真意,对他付出那么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从今天起,他也这样追逐在她的身后,努力对她好,把她曾经付出的,还有他的心都交予她的手上。


    叫世人都知道他对她的心,对她的爱慕。


    叫世人都知道,不是她一厢情愿,而是他将她视若珍宝。


    他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见她转身对他露出灿烂的一笑。


    他也对她露出了浅浅的,却发自真心的笑。


    当然,当已经把追求了整整两年,甜甜蜜蜜嫁给自己的妻子辛苦生下的小家伙儿抱起来,李穆面无表情。


    是个儿子。


    想到皇帝的三个儿子,南安侯的四个儿子,李穆不寒而栗了。


    第158章 番外八


    “我就说,念哥儿他们几个随了你,都是有勇有谋的军中栋梁。”


    凤弈听着妻子伏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几分小骄傲的样子,微微挑眉。


    她正在一个女子最美好,最充满了风韵的年纪。


    美貌依旧,多了几分成熟的女子的妩媚与风情,眼神却依旧清澈干净。


    这样的妻子,叫凤弈心里生出更多的缱绻。


    儿子闺女都已经大了,天天混在军中,他觉得跟妻子的夫妻之间的相处更多了些。


    “这次他们做的很好。”他垂头亲了亲妻子的脸,有些意动,俯身就将唐菀压在了身下。


    唐菀却在他十分热情地亲吻下来的时候,还在眼睛发亮说道,“可不是!我没有想到念哥儿他们几个能做这样的大事呢。”关外的异族人很多,很多都会在冬天寒冷的时候劫掠边城的百姓,劫掠粮食或者女人。


    虽然凤弈来到这里以后,几次冲击关外,如今已经叫人不敢冒犯边城,可是说实在的,这些异族人却依旧虎视眈眈,总是叫人警惕着。


    唐菀在关外久了,当然也知道这些事,也时常担心,总是戒备着这些,其实也是很辛苦的事。如今凤念几个孩子都已经被凤弈编入军中,跟军中一同起卧,没什么特殊的待遇,短短时间,几个孩子却已经爬上了能在军中做主的位置。


    别以为年纪小就没能耐。


    不说凤念凤吕本就出色,连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凤慈兄妹,一个使八棱铜锤威风八面,一个银枪白马不让须眉,都令人闻风丧胆。


    唐菀有这样勇敢的孩子,心里很骄傲。


    这一次凤念兄妹几个带着麾下的精锐出动出击,不仅剿了一个异族人的聚集之地,令异族人四散奔逃,远远地远离了边城,还抓回来了不少的战马。


    这些战马都被送到了军中,日后都是宝贝。


    唐菀知道以后多高兴啊。


    她一边亲凤弈的脸,一边念叨儿女。


    凤弈没想到狼崽们不在妻子还对他们念念不忘,哼了一声,心里更气,更加凶狠地欺负了妻子。


    等唐菀累得昏过去了,凤弈餍足地起身,垂头亲了亲妻子的脸,抱着她去沐浴。


    他今天心里嫉妒,难免孟浪了一些,好好地给唐菀沐浴以后,抱着妻子睡了。


    只是临睡之前,他总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要紧的事。


    凤弈觉得这件事一定十分重要,却还是没想到是什么,便将这件事放在一旁,抱着妻子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高高地漂浮在一个熟悉的小姑娘的身后。


    她年纪小小的,可是眉眼却叫凤弈微微张大了眼睛。


    虽然年纪小,可是他依旧认得出这是他的妻子唐菀。


    她沉默地住在长平侯府偏僻简陋的小院子里。


    凤弈静静地看着她,想要落下去摸一摸唐菀的脸,却不能做到。


    他只能漂浮在高空,看着她在这令人厌恶的长平侯府里生活。


    她被她的祖母厌恶冷淡,被长辈们嫌弃打压,被姐妹们鄙夷嘲笑,谨小慎微,连呼吸都不敢高声。


    她被家里做主许给了落魄的李家攀附上门的小子,无力反抗,却眼里多了几分期待。


    凤弈看得出来,她唯一的期待,不过是能离开唐家,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看着她被唐家的下人都轻慢,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屋子里是女孩子活泼的笑声,院子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垂着头,阳光映照她孤零零的影子。


    凤弈突然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梦。


    这或许就是唐菀曾经的生活。


    他心里疼的厉害。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保护她,安慰她,只是想到总是对自己露出柔软笑容,感激着生活的唐菀,原来曾经遭遇到了那么多的苦难,心里疼痛。


    他看到她被凤樟退亲,看着唐萱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她的胜利。


    看着她生着病被赶到了山上,又被左右她命运的唐家送到宫里,代替唐萱进宫要嫁给一个死人。


    看着她心如死灰地被赐婚给清平郡王,穿着孝服嫁入了满是白幡的清平王府,凤弈什么都知道了。


    这是唐菀上一世的人生。


    这一世她有他在,岁月静好。


    可是上辈子,她却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凤弈第一次这样怨恨自己。


    若是……若是知道唐菀是这样嫁给自己,他就算是死了,也得从地府里爬出来,守着她。


    看着她嫁到清平王府,在多日的沉默之后,她去祠堂的时候,看到祠堂的灵位上他的牌位。


    她似乎呆了呆,看着那灵位上一点点的灰尘,垂了垂眼睛取下来,把上面的灰尘都小心翼翼地拭去。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为她做,叫她守了活寡,付出了一辈子的人生。


    可是她却依旧并无怨恨,甚至依旧心是美好的模样。


    凤弈看着她慢慢地习惯清平王府的寡居的生活,明明受到这样的伤害,却在认真地感恩。


    她感恩从未保护她的自己庇护了她的生活。


    感谢着很多很多。


    旁人的一点点的善意,就叫她满心感激,愿意付出一切去回报。


    像是个傻瓜一样。


    她开始为他祈福,日夜跪在佛堂,祈求他来生平安康健,却半点都没有想到她自己。


    她还为他挑了最好的孩子,能够继承他的尊荣,成为清平王府的支柱。


    他看到了凤念,他的儿子,在她的养育之下慢慢长成了最出色的人。


    那是他感到骄傲的最好的儿子。


    她代替他,孝顺着太后皇后,用心地服侍长辈。


    直到她油尽灯枯。


    其实那时候她依旧那么年轻美丽,却已经是她的一辈子了。


    她苦了一辈子,然而在今生他们遇到,却从未提到过。


    她只是弯起眼睛对他们的儿子说,受了他多少的维护照顾,觉得他这样好。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


    她到死念着的,都只有他的王府,还有他罢了。


    当珠串散落,清脆的声音响起,凤弈慢慢张大了眼睛。


    那已经久远的回忆,叫他想到当年,珠玉落地的声音令他避开了致命的刀锋。


    同样的声音,不过是来自于她临终的祈求。


    前世今生,原来早有注定。


    她救了他一命,他爱她一生。


    他垂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


    佛珠透着盈盈的光,映入凤弈的眼睛。


    一滴眼泪从从不流泪的凤弈的眼角滑落,落在佛珠之上。


    他醒来的时候,怀里沉沉地睡着自己的妻子。


    她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却信任又依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抱着他,全心全意把他当做依靠。


    凤弈看着安心地睡在怀里的妻子很久,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


    “笨蛋。”他轻声说道。


    他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她却把他当做这世上最好的人。


    哪怕前世今生,他依旧没有保护好她,叫她遭遇到了那么多的苦难还有羞辱与痛苦。


    哪怕她如今这样幸福美满,可是却依旧受过伤害,那么悲伤。


    “若有来生,只求我更早地遇到你,保护你。”他低声说道。


    唐菀只觉得炙热的呼吸都在耳边,哼哼了两声,蹭了蹭她的郡王的坚实的胸膛,睡得更香了。


    一个月后,清平郡王沉默地看着跟自己道喜,说是王妃在生下龙凤胎十多年之后再次有孕的太医,心里绝望了。


    他知道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


    追悔莫及。


    耳边是狼崽们紧张地簇拥着唐菀紧张兮兮问母亲有什么不舒服的殷勤关切,凤弈被挤到一旁,看着快活地弯起眼睛的唐菀与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心里苦楚,脸上挤出杀气腾腾的笑容给随军而来的太医厚厚的赏银。


    可既然唐菀觉得幸福,那他也会疼爱她生下的孩子。


    哪怕多嫌弃呢。


    只要她欢喜就好。


    欢喜一生,若有来生,他们依旧在一起。


    当年少的俊美少年张开凤眸,有些茫然地起身走到外面,迎着外面的晨光恍惚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睡梦之中梦到了什么最重要的事,可是却又记得不分明。


    只是心里却又有急迫的心情,催着他去做些什么。


    他一向为人冷漠,皱了皱眉,没有深思,走去了另一侧的军帐,里头正有几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穿着精致的银甲说说笑笑。


    当他走进军帐,几个少年都起身叫他,“郡王。”


    他微微点头,坐在主位,见主位上有个册子。


    “这是什么?”


    “咱们军营里不是要寻一个精明些的主簿么,这是人选。”一个少年笑嘻嘻,又带着几分尊敬地对他说道。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翻开了册子,一个个地看上面的官员的名字履历。


    军中主簿虽然都只是文官,可是却有很多的差事,也很重要。


    他年少从军,如今掌握军权遥遥支持养育他长大的皇后,使皇后与东宫不会被皇帝废黜。


    因此,他对军中更加谨慎,就算只是个主簿也要忠诚可靠之人。


    他认认真真地翻看,突然顿了顿,不知怎么,脑海里似乎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那是一个陌生的,他总不知道的人,名字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知怎么,他想到这人就有些恍惚,心里生出了叫人陌生的温柔还有难过。


    “长平侯是不是有个弟弟在外为官?”他揉着发疼的眉心放下册子问道,“应该是行二。”


    这真是奇怪。


    他又是怎么知道了这个人?


    这样莫名其妙,本该叫他心生警惕。


    可是他本能地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威胁他的人。


    那少年一愣,似乎没想到他另外提到了这么个名字,思考了片刻笑着说道,“是有这么一位。长平侯的亲弟弟,唐大人。他行二,品级不低,如今在黔南为官。”


    “你怎么知道?”他突然心生警惕,觉得自己这副将有点像是狼崽子。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他,觉得他有些怪,看自己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情敌……他家郡王提到唐大人就看他如同看情敌?他抖了抖,觉得大概自己想多了,忙说道,“长平侯府的事闹得京都皆知,我母亲当初也念叨过,说是长平侯府那位太夫人不地道。亲家倒了,就是那个被连累罢官,流放关外的文家。那家太夫人就逼着儿子休妻,逼得儿子跑到黔南去。黔南那种地方,郡王懂的……”


    少年没多说,他却懂了。


    黔南之地瘴气毒气肆虐,在那里时间长久,大多都年寿不久。


    不是被逼到绝境,谁会选择那种地方。


    他的目光柔和许多。


    对妻子不离不弃。


    “他是不是有个女儿?”鬼使神差,他便问道。


    “这谁知道啊。”少年疑惑地说道。


    他却微微垂眸,心里密密地刺痛,许久之后把那已经无用的册子丢开说道,“文家是忠臣之家,这位唐大人也是赤诚守诺之人。对妻子不离不弃,想必对军中也会忠诚可靠。正合适主簿的差事。不过……”他皱眉说道,“他的品级高,主薄对他来说是低就了。”


    见他点了唐大人,那少年笑嘻嘻地挑眉说道,“既然郡王挑中了他,我这就去禀告朝中调派他过来。说起来也算不上低就,虽然咱们军中艰苦,可是能从黔南调过来,没准还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呢!”


    “啰嗦。”


    少年被他嫌弃,眉飞色舞地快步走了。


    他听见外面中气十足要人修书去京都调遣唐大人自黔南来军中的声音,不知怎么,抿紧的嘴角微微勾起。


    心中一片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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