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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真心


    傅闻意看见后顿了几秒。


    打字回道:【想多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林穗如显然不信,马上发来十几张照片到群里。


    大穗穗:【有图有证据。】


    大穗穗:【如果这样都不是那种的话,那还能是哪种?/邪笑/】


    那些照片打眼一看很眼熟,点进去看就更熟悉了。


    傅闻意前前后后翻了翻,其中有江渡在甲板上抱走她的画面,他们在餐厅聊天时被拍到的互动,还有几张是今晚跳舞的时候,以及他低头准备吻她的那个瞬间


    神情随着手指滑动变得凝重。


    大约是看她很久没回,急于想探听八卦的林穗如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这些照片现在圈内各个社交群里都传疯了,你说跟江渡之间清清白白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信。”


    傅闻意还未从眼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顺势接了句:“换作是我也不会信。”


    林穗如听她的语气有几分低落,察觉出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


    马上开动头脑风暴分析起来。


    “不过也是有点奇怪啊,按理说如果是有人偷拍的话,像素怎么会这么高清。你看那些被狗仔偷拍的明星私照,一比较你这些照片简直可以出本写真集了。”


    “还是原图直出的那种。”林穗如加上一句。


    傅闻意不由蹙起眉,又重新把那些照片看了看,好像还真是这样。


    尤其有两张,放大看甚至连她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被人特意授权后抓拍的?”傅闻意问。


    林穗如想了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这些也都是我随便猜测啦,要是别人用的相机精度高说不准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可谁会故意带着相机上船,就为了拍下她和江渡接触的照片呢?


    而且,这些照片则进一步佐证了他们眼下不清不白的关系。


    让联姻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果是特意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话,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傅闻意强迫自己静下来仔细思考。


    想得越多,有些被她忽视的细节就越发明显。


    她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部串联起来。


    冥冥中的不安和刻意掩埋的疑虑被重新看见,无数片段逐步汇集成一条完整的线,将那根线握在手里的操纵者也逐渐呈现出更为清晰的面孔。


    傅闻意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还不敢确定。


    电话挂断前,她拜托在圈内人脉很广的林穗如去帮忙查一件事。


    “你是怀疑这件事跟江渡有关?”林穗如问。


    傅闻意安静了几秒才回:“只是隐约有这种感觉,能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她被这些疑团牵绊了整晚,一夜没睡,待天亮后从浴室冲完澡出来,邮轮已经驶进西班牙,停靠在位于巴塞罗那的港口。


    这座古老城邦的人文风景自由热烈,古老奇异的建筑群是艺术家们的最爱。


    这里有西班牙最出名的旅游景点,至今仍未修缮完成的圣安堂享誉世界,被评论家称为最富神奇色彩的建筑之一,于港口处依稀能看见它巍峨的尖顶。


    坐落在错综有致的城镇间,鹤立鸡群,风姿令人惊叹。


    晨间天气碧蓝如洗,可视度极高。


    傅闻意却并没有下船游览的心思,快速收拾好自己后直奔客舱顶楼。


    她打算去找江渡问个清楚。


    刚走出电梯,廊前站岗的两个保镖将她拦下。


    这才得知,原来江渡一早就已经下船。


    傅闻意:“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我们暂时还没有接到通知。”保镖说。


    好吧。


    思虑再三,她决定先打电话到家里询问情况。


    巴塞罗那和国内7个小时的时差,现在京州正好是下午。


    傅闻意坐电梯下楼,走到没什么人的公共甲板,海风吹拂起双颊边柔亮的发丝,她偏头拢住遮挡视线的碎发,垂眸拨通。


    岸边的卖唱歌手奏响萨克斯小调,直到人声开始歌唱,容馨温柔的嗓音才从听筒传来:


    “宝贝,是不是想我了。怎么样,在国外玩得开心吗?”


    傅闻意没有回答,直接问道:“我看了微博,和君翎的联姻是怎么回事?”


    “这是爸爸的意思吗?他想让我嫁给江渡,难道都不需要问我这个亲生女儿的意见?”


    她把憋了一晚上的话全数发泄出来。


    “一一,你先别急。”容馨心平气和地说,“联姻这件事是我跟你爸爸一起决定的,再说,你跟江渡的关系不是一直都不错吗?”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能嫁给一个互相知根知底的人,我和你爸爸也放心。”


    “我什么时候跟他关系不错了!”傅闻意语气冲了些。


    她强压下那股燥意,不再和容馨兜圈子。


    “我只是想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你们不是一直告诉我要跟一个自己喜欢人结婚,那为什么现在又把我当成棋子一样推出去联姻?”


    她是真的很生气。


    从小到大,容馨和傅天恒一直教导她做人要善良,要富有同理心,不能因为出身在好的家庭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一向和睦,在婚姻方面的教诲也一直让傅闻意铭记于心。


    容馨时常跟她说,婚姻从来都不是牵制于人的筹码,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以后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所以傅闻意坚信,“商业联姻”这四个字绝不会出现在她的人生字典里。


    哪怕是之前和实力不相匹配的江家结亲,容馨和傅天恒也只是希望她能开心就好,饶是因故退婚,他们依然支持她,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


    但,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可傅闻意等了好一会儿,容馨都没有回答。


    她深吸两口气,已经联想到最坏的答案。


    她曾见过身边太多联姻的例子,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利益。


    “妈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是不是公司的状况不太好——”


    “一一。”容馨立刻打断她,而后似在权衡着什么,过几秒才艰难开口。


    “联姻的事,是江渡主动跟你爸爸提的。”


    “他说很喜欢你,我们看你之前跟他的交往也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后来又看见你们在游轮上的照片,就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但听你刚刚的意思,你跟他还没有到那一步,是吗?”容馨迟疑着问。


    傅闻意的一颗心随着那话音跌入谷底,随便找了个理由匆匆结束通话。


    是啊。


    如果真的他,那么眼前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也许从上船之前,或许更早,先是找借口频繁出入傅家,被人拍下照片后却并不采取措施,说不定还任由那些照片扩散发酵。


    他在流言势头正盛的时候来邮轮找她,近身跟她接触,让事态一步步变得无法逆转。


    而她身处其中却懵不知情,甚至还傻兮兮地把他当成可依靠的对象。


    江渡下了一盘布局缜密的棋,费心周旋,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可利用的棋子而已。


    说什么喜欢。


    不过是用来唬人的一种手段罢了。


    哪怕有一丁点的情意,他还会这样不遗余力的算计她,以求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价值吗?


    傅闻意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失望、愤恨、盘旋在胸腔的多种情绪几乎要压过理智。


    就在此时,她察觉到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Dogwangwangwang:【找我?】


    江渡看样子是已经回来了。


    傅闻意看了一眼,直接关掉手机。


    她现在只t要想到正跟他待在同一条船上,都有些喘不上来气。


    傅闻意再也不想看见他,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即刻下船。


    进到船舱时,恰好撞见江渡跟一个朋友交谈着走进电梯,那副冷淡矜贵的闲散姿态如今落在她眼里,完全成了个阴险毒辣的奸诈嘴脸。


    她自觉放慢脚步等待下一班。


    最后摁键的时候摇摆不定,几番纠结后,还是选了他所在的楼层。


    她想亲耳听一听江渡会怎么解释这件事。


    这一次门口的保镖没有阻拦。


    傅闻意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会客室的房门没关严,有几句交谈声遗漏出来。


    她没急着推开,呼吸下意识放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江琮山没拿到城北那块地,心情估计不会很好,你确定还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那是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男声。


    紧接着江渡清冽的嗓音传来,带着运筹帷幄般的慵懒:“要彻底痛击一个敌人,就必须绑住他的手脚,让他再无生路可逃。”


    “真就一点都不顾及你们之间的父子情面?”严律问他。


    江渡自如地靠在沙发座椅里,闻言神情显而易见地冷下来,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地笑意,“反正他从未承认过有我这个儿子。”


    严律知道这话题触及到他的逆鳞,没再继续说下去。


    傅闻意在门外听得真切,察觉到他们在谈公司上的事,便打算等晚点再来找他。


    转身时,毫无征兆地听见里面人提到了她。


    “你为了扳倒江氏跟傅氏合作,拿到了地,还顺便抢了人家女儿,可谓是一举三得啊。“”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这番谋划要是让傅家那位千金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江渡看出来了,这人是打着关心他的旗号,故意在打趣消遣他。


    他倒也没这么小气,半真半假地回:“能怎么想,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啧啧啧,这么冷淡啊。”严律笑了声,打定主意要试探他。


    “我看你当时为了赶来找她推掉了多少重要的会面,还以为你对人家动了真心呢。”


    有好几秒都无人接话。


    傅闻意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分。


    她发散地想今天的船员是不是忘了开窗,为什么感觉走廊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快憋到透不过气的时候,耳边跃入江渡略带玩味的声音——


    “什么真心,不过是情势所迫,逢场作戏而已。”——


    作者有话说:江,渡,你,完,了。


    第22章 不配


    傅闻意耳边霎时响起一阵失重般的嗡鸣——


    那层紧贴在身上的网仿佛忽然被人用刀划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她大口地呼吸着,却觉得呼进来的气体都像生了尖刺一般,剌得她嗓子生疼。


    逢场作戏而已。


    几个字如魔音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她抬手撑住身旁的墙壁,以稳住不禁发软的腿根。


    亲耳听见和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真相,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傅闻意紧咬住唇,说不准是气愤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彼时视线里正好有人从对面走来,是江渡的助理。


    他喊了她一声:“傅小姐?”


    傅闻意害怕被发现,连招呼也没打,兀自离开廊道快步走远。


    在她走后,里间交谈的两个人才听见动静。


    严律拉开未落锁的门,江渡沉着脸色往走廊右侧看了一眼,“谁来过?”


    听他骤然冷下的声音,助理害怕被责怪,犹犹豫豫道:“渡总,刚才是傅小姐在门口,见我发现她以后,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听完这番描述,江渡意识到什么,眉心倏地拧紧。


    严律闻言瞥了眼身边人的脸色,默默退后一步在胸口画十字:“”


    完了完了,这下他玩笑可开大发了!


    离开后,傅闻意始终闷头直行,快步走进电梯。


    眼前不知从何时起浮现起朦胧水雾,连电梯的按键都变得模糊不清。


    一滴泪蓦地砸在手臂上。


    她快速抹了下眼睛,频繁按着楼层按钮,使门合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急,等走廊里有人出现时,电梯已经载着她滑动下行。


    她眼睫低垂的画面从江渡视线里一闪而过。


    那之后,他下楼去找过她两次,可敲响房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无人回应。


    门外的脚步声来了又走,反反复复。


    不论江渡安排了多少人来找她,傅闻意都恍若未闻,她窝在阳台的凉椅上看海,手机震响了一次又一次,都被她当成杂音忽略掉。


    直到林穗如的电话打过来。


    “我按你说的方向去找人查过了,君翎上周拿到了开发区北边的那块地,但开放区那边一直以来都是政府背书的项目,如果没有相应的背景和资源是没办法参与竞标的。”


    “像君翎这样才成立不久的新兴企业,要是想要拿到那块地,就必须——”


    “就必须找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合作。”傅闻意添上这一句。


    “是。”林穗如没否认。


    傅闻意轻笑一声。


    所以,江渡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傅氏。


    他看准了傅氏的背景资源,又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说动傅家,便只好把主意打到她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傅氏千金身上。


    和集团长久的利益相比,一份不需要放在心上的婚约根本无足轻重。


    两家联姻,换回上千万可观的资产,这买卖还真是划算啊。


    对面的林穗如听她久没有动静,迟疑着喊了她一声:“一一,你还在听吗?”


    傅闻意回过神来,“我在听。”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跟江渡摊牌吗?”


    “不知道,但我绝不会同意联姻。”


    这话说完,其实傅闻意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太了解江渡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向来运筹帷幄,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既能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切,就说明他笃定她知道真相以后,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


    事已至此,想要推翻联姻只怕会很难。


    傅闻意将头埋在臂弯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后悔。


    从江渡交给她傅闻白的礼物时她就该有所察觉,可是她非但没有警惕,甚至轻而易举就踏进他设下的陷阱里,然后无知无畏地拉拢讨好,以为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最要紧的是,还在他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下动了心。


    自作聪明。


    她怎么就以为江渡是真的在帮她,甚至对他毫无芥蒂,连决定去听他的解释,也是不死心地期盼能在他布下的这局棋中,窥探到那么一点因她而产生的私心。


    她以为,他或许也有一点喜欢她。


    可“逢场作戏”四个字就像一记耳光,清清楚楚地将她打醒。


    傅闻意终于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哪会耽于什么儿女情长。


    能使他动摇的,唯有恒定不变的利益而已。


    算了,就当她一番真心喂了狗吧。


    反正也只有一点动心。


    想回头,现在还来得及。


    傅闻意花了些时间整理个人心绪,在巴塞罗那的夜幕降临之前,她已经收拾好所有行李,推着箱子从客舱走出来。


    毫无意外地,江渡安排了人在她房间门口等着。


    傅闻意深吸口气,把东西放下,早就猜到他会找她。


    现在离开船的时间还早,她倒是也想听听江渡还会怎么找办法说服她。


    “你告诉他,我在他房间里等。”她说。


    保镖不敢耽搁,即刻转身离开。


    再次来到这个房间,傅闻意的心境和前几次完全不同。


    门没锁,她推开走进去。


    房间里很干净,像是有人精心打扫过。


    顶层客舱的面积和装饰,对比楼下普通客房而言整体都要更大更精致些。


    傅闻意先是在床边坐了会儿,然后挪到靠窗边的沙发上,视线环顾一圈后,偶然看见茶几上放着她喜欢的那个牌子的糖。


    她拿过来,私以为这也是江渡用来讨好她的一种手段。


    不过仔细一瞧,糖盒里似乎还塞着别的东西。


    傅闻意将它抽出来。


    发现那好像是一封写给她的信。


    信封上的字迹很熟悉,能像这样称呼她为“亲爱的妹妹”的人,恐怕只有江晋年一个。


    她拆开那封信,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江家,江晋年会对她露出那样疑惑的神色,他曾表示他将一切都跟她说清楚了,怨恨她为什么还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


    原t来,症结在这里。


    傅闻意将那封信认真看完,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江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把那封信折好塞回糖盒里,又丝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把那盒糖放回原位,然后很淡地牵唇冲他笑了一下。


    “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这盒糖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傅闻意的音色透着一贯的甜意,眼里却没有半分往日的神彩。


    她望向他的眼神是冷的。


    没来由的,江渡心里涌起一股无法平复的燥意,他沉着脸移开视线,单手解开西装扣子背对她脱下,挂在靠门边的檀木衣架上。


    垂眸翻折起衬衫袖管,这才开口:“受人之托。”


    “这么说,你知道这盒糖是给我的,但你私自扣了下来。”


    傅闻意见他不吭声,又继续说:“你故意让我看不到那封信,就是为了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好趁此机会毁掉我和他的婚约。”


    “然后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使计破坏江傅两家的联盟,以达到你扩展商业版图的目的,对吗?”


    她神情固执又倔强,在他作出回应前,目光不肯从他身上挪开半分。


    江渡倚在她对面的矮柜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敛眸笑了一声,话音听不出是何情绪,“既然你都知道了,也无需我再做过多的解释。”


    这话在傅闻意看来就是一种默认。


    默认那些事全部都是他做的,默认他机关算尽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


    “你就是个混蛋——”她羞愤地站起来,狠狠甩给他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啪”一下在房间内弥散开。


    她以为江渡会偏头躲开,可出乎意料的,他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由她的巴掌往脸上挥,眼看着被掌掴的地方瞬间红了一片。


    “消气了?”他用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子,挪起淡漠的眼神看她。


    “没消的话,这边再来一巴掌。”


    江渡把右脸也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往脸上挥。


    傅闻意气结,涨红着脸一把甩开,“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


    “我告诉你,联姻的事你想都别想,我就算出家当尼姑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再也待不下去,说完便提步走人。


    “晚了。”江渡声音在身后响起。


    傅闻意猛地停下脚步,忿然回头,“你什么意思?”


    江渡环胸看向她,薄唇轻启:“现在你我联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州,傅氏也帮助君翎顺利拿下了城北那块地,如果这时候联姻破裂,你觉得江琮山会怎么想?”


    “别忘了,傅氏在竞标之前甩了他,就等于在所有人面前打了他的脸,假若没了君翎这个同盟,你猜他会用什么手段报复傅氏?”


    傅闻意激烈的呼吸随着他这番话逐渐平复,浑身只剩下刺骨的寒凉。


    江渡收回目光,略作停顿后又接着说:“我只是想提醒你,联姻破裂对你我和君翎来说都无伤大雅,但是对傅氏而言,就不一定了。”


    这话不偏不倚击中了她的软肋。


    傅闻意原以为,江渡会再用计谋逼她就范,不管是诱哄还是欺骗,到那时她一定会亲手击碎他的伪装,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而是把事实摆在她眼前,将傅氏推到风口浪尖,逼她在两难之间作出抉择。


    惶惶之中,事情竟已经发展到了她无法解决的地步。


    “你太可怕了。”几秒后,她轻声说。


    “如此精于算计玩弄人心,真不愧是位野心勃勃的资本家。”


    那原本明媚如星的眼眸如今只余憎恨。


    江渡感觉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拧了一把,那疼感让他不由蹙眉,却说不出半点为自己开脱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开。


    他知道,她还未完全交付的真心,就如同昨夜的那个吻一样,戛然而止了。


    时间仿若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变成神秘广邃的深蓝,江渡依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助理推门进来告诉他。


    “渡总,傅小姐已经下船,现在打车直奔机场去了,估计是准备回国。”


    “知道了,找人保护好她。”


    他的声音很低,仔细听,似乎还透着几分涩意。


    见此情景助理不敢再多言,默默从房间里退出去。


    事情已了,他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江渡下船的时候得知傅闻意已经登机,几分钟后,手机上意外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


    【我同意联姻,但别妄想我会乖乖配合你。】


    【江叔叔有句话说得没错,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和爱。】——


    作者有话说:叮!渡总追妻倒计时。


    第23章 继续


    江渡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直到听见助理在旁边叫他,才关上手机。


    其实不止是江琮山,有很多人都曾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在君翎刚起来的那几年里,为了给公司注入新鲜血液,他曾毫不犹豫地裁掉了一直矜矜业业为公司出力的老员工,更换长久以来互利合作的下属工厂也是常有的事。


    哪怕他们并未做错什么。


    那些人很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人,他们多数都只盯着自己碗里的这点汤水,过一日挨一日得过且过。


    可一旦有人把他们手里的饭碗打碎,他们就算是把天捅破也会去讨个说法。


    闹得最凶的那段日子,君翎门口时常会围堵着一圈人,工人们在楼下哭喊谩骂,声调高昂又刺耳,根本不需要秘书传达就能涌到他耳中。


    江渡有一回坐在车里听了很久,不管对方如何使尽手段,他都没有松口。


    还有一些被裁掉的老的员工,会当面指着鼻子骂他是个小人杂种,诅咒他无儿无女将来孤老终身,那些话听得多了,他只会觉得厌烦。


    唯一能让他印象深刻的欺辱和谩骂,是在青春期的那几年。


    江渡迎来叛逆期的时候,江晋年已经是高中部的学生会长,全校第三,在学校和家里都很受长辈的器重。


    相较之下,他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也因此,他和江晋年在家里的地位天差地别。


    最开始是一副被遗忘的碗筷,然后是不被人记起的生日,和买东西时只有一份的偏袒,再后来就是刻意贬低的打压和毫无理由的斥责。


    好像这个家里只有他的人生是灰白的,而身为长子的江晋年生活却总是多姿多彩。


    江渡不甘心,开始想尽各种办法让江琮山注意到他,他逃课、上网、跟附近的地头蛇出去鬼混,他以为回到家会迎来一顿破开肉绽的暴打。


    结果,是从家里阿姨的口中得知,江琮山带着妻儿出国旅行了。


    他独自一人面对空旷黑暗的家,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当天夜里,他从别墅的三楼跳下,被邻居看见救到医院,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周,都没有收到家里任何一个电话。


    那之后,他知道如果不往江琮山的最痛处戳下去,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他一眼。


    于是开始转换方式,把矛头放在江晋年身上。


    江渡知道江琮山最宝贝的就是他,也如他所料,只要是跟江晋年有关的事情,江琮山绝不容情,不知按着他跪在书房自省过多少次,用鞭子抽用板凳砸。


    最后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报复。


    某次江晋年外出时,他烧掉了江晋年的全套限量版球衣,被江琮山知道后关在书房饿了三天三夜,见事后他仍不知悔改,江琮山冲他身上抬腿就是一脚。


    他抱头蜷缩在桌椅下,咬牙承受着被重踢的钝痛,耳边是亲生父亲的刻薄谩骂:


    “你这个黑心肠的东西!老子当初就不该生你,你有哪一点能比得上你哥哥?你根本不配出生在江家!”


    那些话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盘旋在他的梦里。


    自那时起,江渡暗自发誓,不论用什么方法受多少磨难,他一定,一定会让江琮山后悔。


    身体的疼痛似乎还很清晰,梦里的他双眸猩红,神情灰败了无生气。


    在那画面的刺激下江渡睁开眼。


    恍然惊醒过来的滋味并不好受,直至眼前的场景逐渐趋于真实,私人飞机的轰鸣声昭示他仍身处于回国的航行中。


    他睁着眼没有动作,双颊边浸满汗意,任凭呼吸声一下下刺穿耳膜。


    离开江氏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梦了。


    也许是傅闻意晚上的那条短信,才让他想起了这些前尘往事。


    江渡下了床,黑色浴袍勾勒出他欣长落拓的t身材,背脊和胸前的肌肉轮廓若影若现,长指握住桌上的玻璃杯,将里头大半杯水一口喝下。


    那手臂精瘦有力,依稀能窥见微微隆起的青色血管,斜撑在桌案边,他的视线停留在未关掉的手机界面上,是之前和傅闻意的对话框。


    往下刷新,她并未再发来任何消息。


    关掉屏幕前动作忽然一顿,而后点开键盘,摁下【。】发送。


    发出去的消息旁,很快被标上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指尖悬在半空,随后嘲弄般地勾唇。


    意料之中的操作,她果然又把他拉黑了。


    回国以后江渡又找了她几次,每回都被她找借口推脱掉,后来没办法他亲自去别墅或者容园等她,也是被家里的阿姨推三阻四隔绝在门外。


    就如同她最后那句话,傅闻意依言贯彻落实了对这场婚事的不配合。


    不知道第多少次,秦旌战战兢兢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室内充斥的冷气仿佛都比不过窗边人周身散发的冷肃气场。


    就连他这样惯会看老板眼色的员工,也只能硬着头皮汇报这次去傅家的情况:


    “渡总,傅小姐还是把您送去的礼服珠宝退了回来,她还说,说”


    “说什么?”江渡侧眸,唇角讥诮地向上轻扬。


    “说——”秦旌巴不得自己这时候变成个哑巴,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脚一跺心一横语速飞快,“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让您不用演得这么真。”


    逢场作戏?


    呵,她还真是记仇啊。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江渡倒也不觉意外,“知道了。”


    “那这些还送吗?”秦旌问。


    “你先下去吧。”江渡挥手把人打发掉。


    秦旌松了口气,顿时如蒙大赦抬脚便走,刚走两步身后人又改主意了,“等等。”


    “江琮山最近有什么动作?”江渡踱步走回办公桌旁,肩宽窄腰的身材一览无余,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不可忽视的威慑力。


    秦旌飞快调整好状态,依言回复:“自上个月君翎接连拿下两块江氏看好的地之后,他便四处找关系求人帮忙,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基本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江渡垂眸翻看手上的资料,“吴竟呢?”


    秦旌:“他和江琮山上上个周末在怜山见过一面,这段时间两个人倒没什么交集。”


    江渡微拧起眉思忖着,过了半晌才吩咐道:“你下午去送一份请柬给江琮山,邀请他携家人下周来参加订婚礼。”


    秦旌不敢耽搁,用完午饭就出发前往江家。


    ——“这个混账!他这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


    银底镀金字样的请柬刚被人送至手里,江琮山就气急败坏地将它撕毁,“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要想搞垮江氏,可没那么容咳咳咳”


    见他咳嗽个不停,徐知莲忙拿了水递到他嘴边,“消消气,阿渡就是那个性子,你犯不上真的跟他较劲,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冤孽,真是冤孽啊。”江琮山只要一提起江渡,总是心平气和超不过两句。


    江晋年找到放在抽屉里的降压药递给徐知莲,斯文清隽的面容上写满担忧和自责,“爸,你先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徐知莲拉住他,“阿渡那个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下定决心的事谁能更改得了,他现在就想置你爸爸于死地,你还能怎么办?”


    “那难道就要这样坐以待毙吗?”江晋年别开眼,看着江琮山日渐苍老的面容,下定决心,“妈,你好好照顾爸,我总能想出办法来。”


    “晋年,你要去哪?晋年——”


    徐知莲快步追上去,终是没能叫住他。


    -


    这段时间,傅闻意搬回容园吃住,并对外声称身体不适,谢绝了一切社交往来。


    为了筹订婚礼,江渡托人把一应物品变着花样送过来,她看也没看一眼,找了个上百个借口,每回都照旧把人给打发掉。


    傅天恒由着她的脾气乐见其成,还夸她这性子以后要是嫁人了怎么着都不会吃亏。


    容馨对此倒是愁得很,这还没订婚就闹这么僵,以后可怎么办?


    她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过,有几回实在看不下去,叫了傅闻意下楼谈心,问她是不是跟江渡吵架了,劝她在感情中不要那么斤斤计较,该退的时候还是要退一步。


    傅闻意怕家里人担心,没跟他们解释过她跟江渡的真实关系。


    容馨也只以为是他们感情不和的缘故。


    “哎呀妈,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见容馨是真的担心,傅闻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说,“我就是跟他闹着玩而已,没认真,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有多宠我嘛。”


    “再说了,想娶咱们傅家的女儿,那还不得拿出点诚意来吗?”


    听自己女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容馨倒没再怀疑。


    还准备问些订婚的细节时,阿姨从身后的角门出来,恭敬道:“夫人,外面有人说要找小姐。”


    以为还是江渡派来的人,傅闻意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了,“又来?”


    “一一。”容馨握着她的手,“你刚才还答应我,要好好说话。”


    “知道了。”傅闻意重新端起笑容安抚她,“那你先坐,我去看看。”


    傅闻意绕过庭院,经过天井的雕塑喷泉,行至门口。


    有佣人早已提前为她打开了门,她远远看见台阶下站着的身影,每走一步,江晋年的脸就越发清晰,在见到她时眼里不觉流露出些许欣喜。


    “一一。”江晋年迎上去,想到上次见面的不欢而散,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


    傅闻意没再往下,在离他还有两步的台阶上站定,“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听见这话,江晋年的神色淡了几分,“对不起,我——”


    “你有事吗?”傅闻意不想再听他道歉,出言打断。


    被她冷声一斥,江晋年心里并不好受,他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无法开口去求她帮忙,只得先随便找些话题,找准合适的时机再说。


    傅闻意被他弄得失去耐心,要下逐客令时,又听江晋年问:


    “我之前托江渡给你送过一盒糖。”


    “那糖盒里有我给你写的信,你看过了吗?”


    江晋年其实并不想把话问得这么明白,但江渡这段时间的所做作为让他无法不设防,加上之前在江家见她对信中的内容一脸茫然,这才心生疑窦。


    如果江渡故意昧下了那份信,那他还能再借此机会让他们之间心生嫌隙,打破傅氏和君翎的联盟,使濒临危难的江氏拥有一线生机。


    可此时,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之色,秀眉轻扬,反倒看着他笑起来。


    “怎么,还希望我把你和宋菱的爱情故事装裱起来,放在家里每日诵读来提醒自己,你是怎么背着我劈腿的吗,江医生?”


    她的话音里布满嘲讽。


    这是江晋年第一次看到这样浑身是刺的傅闻意,对他往日的所作所为丝毫不留情面。


    “你叫我什么?”她眼中的漠然刺痛了江晋年。


    他觉得今日来找她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怔忡时,庄园的铁门再度打开。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缓慢朝别墅驶进。


    傅闻意认出那是谁的车,江晋年看一眼也明白过来,隐隐生出个想法,觉得就算不能让江渡停止对江氏的报复,或许也能在某种层面上气一气他。


    思绪比动作先行,他踩上一层台阶,抓住傅闻意的手腕往怀里扯。


    她正欲转身的脚步错了位,被这一拽整个人都重心不稳,登时飞扑向他。


    江晋年揽在她腰间的手霎时收紧。


    同一时间,傅闻意看见江渡从旁边那台刚停稳的车上下来。


    眼底覆着一贯的嘲意,眉目深冷异常,拎着西装外套的手搭在车窗上,一副看客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目光转向江晋年,淡淡启唇吐出两个字:


    “继续。”——


    作者有话说:潜台词=“你再动一下试试。”


    第24章 很美


    不知道为什么,和江晋年抱在一起的姿势被他撞见,哪怕心怀坦荡,傅闻意也免不了觉得有些心虚。


    几乎是江晋年的手刚贴在腰间,她得以站稳后就立即将他推开。


    她这样的反应让江晋年觉得意外,身形跟着踉跄了下。


    再抬头时,傅闻意又迈步往上走了t一个台阶,像是在急于撇清和他的关系。


    江晋年自然清楚她是因为谁,又想到之前她总爱黏着他时的亲昵姿态,眼底划过一抹苦涩,他们之间终究是物是人非了。


    偶一失神,江渡已经在身旁站定。


    他对她避嫌的动作倒很满意,轻挑了下眉,“急什么,怕我找你麻烦?”


    “谁怕了。”她说完,又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想起自己还在跟他对峙中,目光在他们兄弟俩身上来回两次,转身上楼前不满地嘀咕了句——


    “你们姓江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两个都是心机狗。


    傅闻意趿着拖鞋把大理石台阶踩得噼啪作响,似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江渡也准备跟着上楼。


    江晋年在那之前开口叫住他,见他停下动作,真正要说的话又全堆在心口难以启齿。


    从小到大,一贯只有他出言从江琮山手底下救出他的份,像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他高抬贵手,江晋年还是第一次。


    “大哥要是想跟我赔罪的话就不必了,我不傻,知道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见他犹豫不定的模样,江渡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是为这个。”江晋年视线低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似乎用尽全力才能把话说完,“我是想拜托你,能不能放江氏一马?”


    江渡微眯起眼,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身躯上,没有说话。


    “爸爸他,他最近身体很不好,江氏接连流了两个标,项目招不到商,工厂已经处于半停摆的状态,我和妈实在是不忍心看他再这样操劳下去。”


    “你也知道,江氏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我们小时候的吃穿用度有哪一样不是靠它,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它就此没落下去吗?”


    提起幼时,那是江渡最不想回忆的过去。


    “大哥你错了,你和爸妈的确是靠着江氏换取了富足无忧的生活,除了我。”


    “从小到大,我在那个家里得到的除了忽视和指责,实在没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眼中的讥讽溢于言表,“我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只是想让江琮山知道,他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看不起我,那他就必须承受因此而付出的代价。”


    江晋年皱起眉,“可”


    “你知道,你是阻止不了我的。”江渡说。


    “还是好好回去做你的医生吧,其他的事别操心了。”


    见他沉默,江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没有半点停留,直接越过台阶往门内走去。


    江晋年的神情再度变得凝重,肩膀如落满雪的枝桠般塌陷下去。


    他知道江渡是不会回心转意了。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还能为江氏做些什么呢。


    从门口见了人回来后,傅闻意直接上楼窝到房间里,任凭容馨怎么叫都不肯开门,像是故意做给有些人看的,某种无声的抗议。


    江渡经由容馨的许可从大门到主厅一路畅通无阻。


    不同于前几次被拒之门外的经历,这回倒是顺利地被带至她卧室门前。


    容馨敲了半天门里面仍没反应,冲江渡抱歉地笑了下,“这丫头,脾气太倔了,我先去楼下给你们准备些水果。”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拿自家这个宝贝女儿没办法。


    只能把主动权交给他。


    江渡等容馨走后,驱使身边的助理到外头等着,然后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敲响了挡在眼前的这扇门。


    “咚、咚、咚”


    他敲击的速度很有频率,不算聒噪,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这声音带着明显的目的性传至里面人的耳朵里,刚才还趴在床上洋洋自得的傅闻意顿时笑不出来了,烦躁地扯过枕头盖住脑袋。


    可同一频次的震动声就如和尚念经般赶不走驱不散。


    偏门外的人还极有耐心,完全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咚、咚、咚”敲门声仍在持续。


    傅闻意被扰得头疼,约莫五分钟后终于忍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怒气冲冲地扯开门,“江渡你烦不烦啊!”


    见门打开,他理所当然地上前一步,错身经过她走进房间。


    这人倒还真不见外。


    傅闻意在背后瞪着他。


    江渡把手里的四方礼盒放在靠墙边的米色斗柜上,“试一下这件礼服合不合身,有误差的话我再叫人改。”


    只要是和联姻有关的事,傅闻意通通没心情,“等我有空再说。”


    他掀眸看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你现在很忙?”


    “跟你无关。”她没好气地说,将门又拉开些,“东西既已送到,你可以走了吧?”


    “等你试完我就走。”他气定神闲,一副时间很充裕的样子。


    傅闻意就是不想让他得逞,环胸跟他杠上了,“你们君翎怕不是要倒闭了,连掌权人都这么游手好闲,正事不做专门盯着人来换衣服?”


    江渡听惯了她这些损人用的小伎俩,倒也不恼,双手撩开外套下摆插进裤兜里,嘴角噙着抹淡笑朝她走近。


    他185的身材本就高大健硕,到近前时更是压迫感极强,傅闻意恨死自己脚上没蹬一双恨天高,在这样争锋相对的时刻她却只能抬起头仰视他。


    “你要干嘛?”她故意挺了挺胸脯,借此来拔高低他一头的气势。


    江渡的视线先是轻飘飘地往下扫过,再稍稍俯身与她平视,黑色的暗纹领带垂下来若有似无般贴到她的衣角。


    傅闻意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不由贴到门板上。


    “咔哒——”门锁被合上。


    她转过头,再想往后时已没有退路。


    那炙热的呼吸逐步逼近,深眸中带着令人心惊的侵略性。


    “你我告诉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经啊,这里是我家,只要我喊一声,家里所有人都会听见,你再这样我可真喊了啊”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却根本没起到任何威慑作用。


    直到避无可避,只得紧紧闭上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覆下,她听见轻而短促地一声笑。


    那声音磨得她耳根一阵酥麻,有些痒。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般在她脸上游走打量,从眉眼到鼻尖,最后落至那粉嫩弹润的双唇之上,“一一,我给你两个选择,是你自己换。”


    随即视线往后移,呼吸落至耳畔。


    傅闻意手指不由蜷缩了下。


    猝不及防地,有丝意外的凉意贴上颈部,是他系领处凸起的结。


    她不敢乱动,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很轻的呼吸,他身上那股清冷好闻的雪松香气涌入鼻尖,纠缠在她发丝间的喉结轻轻滑动,“或者——”


    “我帮你换。”低冽的嗓音带着些威胁意味,又好似诱哄。


    “你敢。”她声线紧绷,话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


    江渡稍稍直起身子,刚才还盘旋在眼底的丝缕柔意已全数消融,冷潭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她此刻气急败坏的神情,眉峰向上挑了挑。


    沉默有时候比出言威逼来得管用。


    傅闻意知道那代表什么,他既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难捱的僵持之后,她败下阵来,垂眼看向别处,“你出去。”


    闻言,江渡心满意足地重新站定,眼中浮起点滴悦色,出门前终是忍不住伸手覆在她头顶轻柔了下,“我就在门口,有问题叫我。”


    略。


    傅闻意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她没什么情绪地托着步子走到斗柜旁,拿起盒子里的轻纱礼服打量着,看在礼服的风格和版型都是她所中意的份上,心情算是好了一丢丢。


    傅闻意脱下外衣换上。


    磨磨蹭蹭半小时后,房门才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她露出小半个脑袋往门外看。


    在外面静等的江渡挪眼看过来,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你选的礼服,腰后面是束带的你不知道?”


    傅闻意被那些丝带折磨得脸颊通红,那带子要一根根现打才能完全与背部贴合,她一个人一双手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哪能弄得过来?


    江渡掩去唇边那一点笑意,推她进去,“我帮你。”


    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用手捂住空空如也的后背。


    他撩开她散在背后的头发,“手松开。”


    背脊似有气息扫过。


    傅闻意瞬间屏住呼吸,从镜子里看见身后人低垂的眼睫,缓缓松开手。


    那后背的绑带,跟英国贵族贴身穿戴的束腰衣如出一辙。


    穿孔在两侧纵向排开,须得交t叉穿过丝带至末端拉紧打结,才能固住低胸样式的一字领口,好看是好看,但必须要有人帮忙才行。


    傅闻意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认为只不过是找他帮忙系紧带子而已,跟帮忙拉拉链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实际操作下来她才发现,江渡每穿一回系带,指背就会在不经意间碰到她后背的肌肤,触感清晰地告诉她是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觉得这动作不免过于亲昵,有些后悔没有叫容馨来帮忙,现在再开口又难免有些矫情。


    左右纠结时,傅闻意悄然抬眸看向镜子里的人。


    江渡与她站得很近,平日里总是缀满冷意和不屑的眉眼此时乖顺地低敛着,下颌线锋利硬朗,没表情的时候有种不好惹感觉,神情却认真仔细。


    她静静地看了会他那张优越出尘的脸,偶尔能从镜子里瞥见系带的尾端轻垂在裙摆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这自如平常的状态,倒显得她有些过于敏感多思了。


    傅闻意调整好心绪把注意力转到这件礼服上来,想着要搭配什么样的首饰才好看的时候,江渡已经将背后的系带交叉打上结。


    他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她白皙莹润的肩颈处。


    流畅平直的线条从后颈一路延伸,越过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掠至凹陷的脊柱没入腰间,那背部光滑平整,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


    他忽然很想做一件事。


    明知这样做会得到怎样的回应,江渡还是听从内心的驱使微低下头,气息贴至她胛骨上方,微阖上眼,肆意又动情地落下一吻。


    那触感湿润温热,如过电般传至四肢百骸。


    傅闻意的心狠狠一跳,脑海里的思绪被全数打断,经他吻过的地方如火一般灼烧起来,有好几秒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


    江渡眸中藏着的几分暗色还未褪去,倒难得没有吝啬夸赞:“很美。”


    嗓音低磁柔和,竟有种在耳边呢喃的错觉。


    傅闻意的脸“唰”一下红了。


    第25章 勾引


    楼下客厅内,容馨和家里阿姨在餐桌边摆弄果盘,挑选的几乎都是傅闻意爱吃的水果。


    “这个橙子甜,一一爱吃,多给她切点。”


    “好嘞。”


    阿姨又捡了颗圆橙到砧板上开始剥皮,见容馨仍时不时看向楼上面露愁色,暖心劝慰道:“我刚刚上楼送水的时候,看见他们小两口正你侬我侬地试礼服呢。”


    “夫人你就别太操心了,小姐婚后肯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你看清楚了,”容馨欣喜追问,“他们真的没再吵架?”


    阿姨边切橙子边笑,“是,我看得清楚着呢。”


    “哎那就好那就好。”容馨悬了许久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赶紧叮嘱阿姨晚上再加两个好菜,阿姨在对面乐呵呵地点头。


    话刚说完,楼上陡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啊!!!江渡你是狗吗?!”


    那喊声响彻室内,正在浇花和打扫卫生的佣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阿姨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砧板上切了一半的橙子咕噜噜滚到地上。


    容馨夹着橙瓣的手一抖,“”


    这,这就是你说的你侬我侬?


    她疑惑地望向阿姨,阿姨立马弯腰捡起橙子,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三楼靠廊边的卧房内。


    傅闻意后知后觉被江渡占了便宜,涨红着一张脸,反手就要推他出门,“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他束手就擒般任由她发泄推搡,好笑道:“不就亲一下,你至于这么大反应。”


    “”她嘴巴抿紧了不说话,手上动作却没停。


    奈何身后的裙摆太长,经过床边时不由被绊了下脚,傅闻意惊呼一声,忽然之间失去中心扑倒在他怀中,好在江渡适时伸手稳稳揽住了她的腰。


    他垂着眸,慢悠悠地将剩下半句话补足:“害羞了?”


    不是,你就非得问的这么明白吗!


    傅闻意本就扭捏,被他说中心思后更是直接把头埋在他胸前,作鸵鸟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裙子设计得也太长了吧,不好走路,差评!”


    江渡笑了声,纵容道:“行,我回去叫他们改改。”


    “你为什么亲我?”她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没头没尾地接上这一句,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认真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白净脸庞甜美明媚,轻易击破了他想要故作轻松的姿态,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竟出乎意料地带出几分真心。


    “想亲。”


    江渡想了想,对上她的眼神,又加上一句,“婚约你都答应了,亲一下也不行?”


    傅闻意想了很多种可能的回答,唯一没料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


    而且,这话为什么听着还有些委屈?


    这一问,让主动权再次回到江渡手里。


    她不愿再被他牵着鼻子走,掩饰住心口慌乱的心跳,故意刺他:“渡总怕是深情人设演上瘾了,这里没有观众,用不着演得这么真。”


    “别忘了,你跟我,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她故意将那四个字音咬得很重,听得出来仍旧很介意。


    江渡知道依她的性格,如果他不解释清楚,恐怕会拿这四个字说一辈子。


    “我承认,之前是我口不择言。”


    他收起那点漫不经心,头一回如此认真地看着她,“但刚才,也是真的情难自禁。”


    那蓄着柔意的眼神让傅闻意心头猛地一颤。


    只是被刺痛过一次之后,她已经分辨不清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们只是商业联姻,最忌参杂进感情,以后这种暧昧的肢体接触你想都不要想。”这话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也不许你再亲我!”她又着重加了一句,没好气地把他推远点。


    江渡却再度扶住腰肢将她揽回来,单手禁锢在身前,鼻尖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那如果,是你想亲我呢?”


    勾引。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勾引。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不动手动脚就不会好好说话了吗?


    她霎时垂眸避开他极富侵略性的眼神,手上越使力却越挣脱不开,“你少做梦了。”


    江渡的视线在她快要红透的耳朵根上转了两圈,唇边溢出一抹笑意,想着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和她好好探讨这个问题,便暂时放过了她。


    “不闹了,说说正事。”


    他松开手,把人在身前扶正,刚拥了满怀的馨香在一瞬抽离,竟恍惚生出些不舍来。


    傅闻意仍沉浸在刚才被他捉弄的心悸里,依然没抬头看他,“什么。”


    “我这两天要去一趟北欧,大概六七天。”江渡说。


    “六七天?”傅闻意有些意外,没多想便脱口而出,“那你能赶得上订婚礼吗?”


    看她惊疑不定的模样,江渡眉间染上几丝愉悦,“怎么,怕我逃婚?”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妥,傅闻意立刻换上副无所谓的表情:“你想逃就逃啊,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嫁给你。”


    “放心,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我肯定在订婚之前赶回来。”


    这是承诺,也是约定。


    临走前,江渡又同她说:“你要是有想要的东西,直接微信发给我。”


    傅闻意知道这是想让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本不想答应,但她还真有些惦记的首饰和珠宝,只有在北欧当地才能买到。


    于是,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原本她还想送他下楼,不过碍于身上的礼服不好脱下,江渡又赶时间,便只得悄悄走到阳台上目送他上车离去。


    出了门,他像是有所感应般,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闻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祝他“一路平安”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摇摆不定时,江渡已俯身坐进车内。


    轿车缓缓从别墅驶离,经过敞开的庄园门,逐渐隐入翠绿盎然的树影中消失不见。


    她拎着裙摆慢步走回房间里,再次对着全身镜看着身上这件礼服,江渡对她的尺寸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裁剪完全合身,没有半点需要更改的地方。


    脑海里再次回响起他那句语调缱绻的“很美”。


    不知道为什么,傅闻意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除此之外,心里还隐约有种淡淡的、摸不清缘由的不安。


    她伸手拍拍脸,强制命令自己警觉起来。


    傅闻意,你清醒一点,不要再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有所企图的t,才刚得到的教训就又忘了吗?


    她郁闷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房门被人从外拉开,容馨把切好的果盘放在桌案上,见她情绪不高,随口问了一句:“舍不得了?”


    傅闻意没有说话,也拿不准现在对江渡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她讨厌他把总是把她耍得团团转,讨厌他像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甚至有时候会很气愤,气愤他心思深沉,总是轻易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好感呢。


    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


    傅闻意觉得这是个很危险的势头,也怪自己之前把动心这件事看得太过简单了。


    事实上,情感一旦滋生,想要控制又哪有那么容易。


    而她的沉默落在容馨眼里,显然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平时看你们两人聚在一起就吵吵闹闹的,这一下子分开这么多天,舍不得也很正常,你要是想他,就多给他发发信息打打电话,很快就又能见面了。”


    容馨体贴地宽慰她,还说以前和她爸爸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什么呀,我没舍不得。”


    傅闻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灵机一动开始转移容馨的注意力,“对了,说起来,你和爸爸的结婚纪念日是不是快到了?”


    “我记得去年爸爸送了你一束水晶雕刻的玫瑰花,把我那些闺蜜羡慕得,说以后找老公就要找像他那样的,今年爸爸打算怎么跟你庆祝啊?”


    提起傅天恒,容馨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屈指轻轻划了下她鼻尖。


    “你个鬼灵精,这些天公司有些忙,你爸已经两个晚上没回家住了,哪还记得了这种小事,你啊,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婚事吧。”


    “订婚场地去瞧过了吗?要不要妈妈明天陪你去看看?”


    见话题又重新拉回自己身上,傅闻意闭着眼往床上躺,“哎呀,您就饶了我吧。”


    容馨看出她不好意思,温柔地拍了拍她小腿上的软肉,“你啊。”


    江渡离开的第二天,秦旌来家里取走了需要改短拖尾的礼服,傅闻意顺嘴问了一句,得知江渡已经在今天早上抵达芬兰。


    秦旌见她穿戴整齐,问她如果要出门的话可以顺路送她一程。


    傅闻意的确是想出去逛逛,一来避免容馨在家问东问西,二来也想着去给他们挑选纪念日的礼物,便没有拒绝秦旌的提议。


    路上,傅闻意出于礼貌跟秦旌闲聊了几句。


    秦旌记得自家老板的嘱托,在经过通往市区依山而建的某个度假海湾时,他忽而问道:“您和渡总的订婚场地昨天正巧已经布置好了,傅小姐想去看看吗?”


    听他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傅闻意的好奇心,“远吗?”


    “不远,从这个弯道拐下去就到了。”秦旌说。


    既然都出来了,那去看看也无妨。


    傅闻意答应之后,秦旌示意司机从前面那个出口下去,又听见后座的人问:“是在海边吗?”


    “嗯,听说您从小就喜欢海,渡总特意把场地定在了海边。”


    傅闻意听到这个回答微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点点雀跃的小表情,两秒后又像怕被人发现似的,撇了撇嘴,“那他还挺细心的。”


    秦旌很想说他家老板细心的地方可远不止这一点。


    大约十分钟车程,黑色宾利在海边的某处廊道边停下。


    秦旌带着她经过沙滩往海岸深处走。


    远离人烟的西侧海岸边打造了一片纯白色的西式花园,不远处是条架于浅滩之上的玻璃栈道,坐落在栈道尽头的那座教堂,像是悬浮于海浪上的一座城堡。


    栈道边种满了新鲜养殖的绣球花,她一路走,花束的颜色随着距离的远近由浅及深。


    从粉白到淡紫,从鹅黄到鲜艳的橙红,最后停在门口的,是大片大片清新的蓝色。


    “这些都是重新翻修后布置的,这间教堂原本年久失修已经废弃了,渡总特意命人赶工,才能在订婚前一周打理妥当。”秦旌介绍说。


    玻璃栈道的每坛花束底下都牵着淡蓝色的纱幔,随着潮湿温暖的海风轻盈起舞,教堂里干净明亮,神像背后的棱彩大窗折射出如彩虹般的碎光。


    伴着袭来的海浪和悦耳的钢琴声,梦幻得令人心生向往。


    傅闻意从来没有想过,江渡会如此认真细致地安排她的每一个喜好。


    大海、教堂、还有她最爱的无尽夏。


    站在如此神圣清澈的氛围里,她甚至有些热泪盈眶,无法言明的某些情绪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忽然很想给江渡打一个电话。


    拿出手机的时候,发现屏幕上刚好显示着他发来的未读消息。


    傅闻意按下指尖滑动开。


    文字跃入眼中,那些话好似一瞬间沾染了他轻慢低缓的语调,响彻她的脑海:


    【这次不是逢场作戏,是我晚来的歉意和诚意。】


    【所以,还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渡总是会一语双关的:)


    ps:


    跟编编报备好明天会从17章开始倒v[害羞]


    顺利的话明天的更新会早一点~


    上夹子前两天更新时间调整到零点,夹子当天晚上35:00点更,v后会稳定日更到完结。


    感谢一直在评论区留言和灌溉营养液的小宝们,祝你们天天开心,看文开心~[撒花][撒花][撒花]


    入v当天评论区有红包掉落,之后也请多多支持鸭![亲亲]


    第26章 暴雨


    傅闻意抿抿唇,靠在教堂门边的石柱旁低头打字。


    秦旌见状很识趣地先行离开。


    【还可以,勉强算是符合我的期待吧。】


    江渡很快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心情听起来还不错:“这么勉强?”


    声音顺着电流传到她的耳朵里,有些低,又带着几分莫名的性感,傅闻意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那些感谢和温情的话临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然,还想让我给你颁个奖啊。”


    他低笑一声,“那倒也不必。”


    她弯起眸,撩过耳边的发丝望向别处。


    回想起之前和江晋年订婚的那次,大事小情包括订婚场地基本都由她自己亲自把关,繁杂琐碎不说,还很消耗体力精力。


    虽然江渡犯不上凡事亲力亲为,但置办婚宴具体有多麻烦她心里也清楚。


    而且,她作为女主人公之前还那么不配合。


    傅闻意想想要换成她是江渡,恐怕头都是个大的。


    后面江渡又跟她交待了些宴席当天需要留意的事项,她心不在焉地应着,挂断电话前,听他那边传来几句低声交谈的声音。


    未免耽误正事,便催他赶紧去忙。


    刚说完又有些犹豫。


    眼看江渡就要关掉通话时,她深吸口气,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话跟烫嘴一样吐出来:“订婚的事你费心了,在国外多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说完后,傅闻意飞快把电话挂断,抬手按在胸口,等心跳平缓些才往栈道那侧走去。


    与此同时,远在5000多公里之外的芬兰。


    人来人往的异国街头,周遭频频有目光看过来,望向被簇拥于人群中心的那个男人身上,他极富锋芒的五官带着无法忽视的冷感和侵略性。


    却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瞬,眉间仿佛淌入了能使冰雪消融的暖阳。


    友人不知道他分了神,仍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商谈执行方案,别扭的英伦腔调在江渡听来,仿佛变成了某种虚化的背景音。


    耳边有且仅有始终在重复着的,只是那句轻软娇怯的“早点回来”。


    他会的。


    江渡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开始有些想她。


    明明才分别不到24个小时,眼前却总会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跟他斗嘴时不依不饶的样子,开心欣喜时明媚热烈的娇甜模样。


    江渡也很想知道她说出那句嘱咐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直至友人几次催促后才回神。


    他敛住神色,快速整理好思绪,跟往常一般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


    从海边回来后,傅闻意直接去珠宝店为容馨选定了纪念日的礼物,然后打算顺便去傅氏找傅天恒蹭顿晚饭,以免他真忘了还有结婚纪念日这回事。


    谁知到楼下时,恰好撞见傅天恒从公司出来。


    她正张嘴准备叫人,意外看见傅天恒身后还跟着两张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迟疑了两秒才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跟对面的长辈问好。


    “爸爸。”目光转向傅天恒身侧,“江叔叔也在啊。”


    江琮山闻言笑起来,“许久不见,一一又变漂亮t了啊。”


    傅闻意调皮地弯了弯唇,“多谢江叔夸奖,您也比之前看起来帅了许多呢。”


    “这孩子口无遮拦的,都是被我骄纵惯了,老江你别见怪。”傅天恒嘴上虽然这样说,姿态却仍是一脸纵容,满脸慈爱地看着傅闻意。


    “怎会,我还就喜欢一一这个爽直的性格。”江琮山说着说着往后瞥了眼,笑容淡了几分。


    “只可惜啊,我们家晋年没这个福分,讨不到这么好的儿媳妇。”


    “老江你这就说笑了,像晋年这样的性格品性,还怕找不到合你心意的儿媳妇吗?”


    这话倒是让江琮山心里舒服不少。


    傅闻意在一旁赞同地点头,待一行人走出门时,才小声到傅天恒旁边问他晚上的安排。


    “我晚上跟你江叔叔有个饭局。”傅天恒跟她商量着,“不如先让司机先送你回家?”


    “行吧,看来我这顿晚饭是没着落了。”


    傅闻意叹了口气,末了又监督员似的叮嘱傅天恒,“那你不许喝太多酒,别忘了明天是你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早点回去。”


    “好,爸爸知道了。”傅天恒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叫来在旁等候的司机。


    江琮山见傅闻意要走,开口拦住傅天恒,“别麻烦了,就让晋年送一一回去吧,他们年轻人路上还能聊聊天。”


    傅天恒原本觉得不妥,见傅闻意点了头,这才答应下来,“那就辛苦晋年了。”


    闻言,江晋年的目光才终于从傅闻意身上挪开,“没事的叔叔,我正好要回家,也顺路。”


    傅闻意跟着江晋年上了车。


    傅天恒和江琮山则坐上后面的那辆商务SUV。


    江晋年的车开出去不久,傅天恒让秘书关门时,坐在旁边的江琮山不禁面露难色地“嘶”了一声,“坏了,我那支钢笔好像落在桌上了。”


    “时间还早,我陪你上去拿。”傅天恒很爽快。


    江琮山忙叫住他,“这点小事让秘书跑一趟就行了。”


    “那也行。”


    傅天恒转头吩咐仍站在门边的秘书,“小李,你上楼找找,看江总的钢笔落在哪了。”


    “好的傅总。”小李应下,转身上了楼。


    江琮山对着那离开的背影看了几秒,待傅天恒转头时,眼底的阴鸷之色已全然不见踪影,“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么点小事都能忘,麻烦傅兄了。”


    “这说的是哪里话,咱们两家的交情不必说这些。”


    傅天恒淡笑一声就此将话题揭过。


    相较于长辈之间的人情寒暄,傅闻意和江晋年这边就显得寡言许多。


    她在副驾驶上坐得并不怎么自在,抬眸看见后视镜底下,挂着个与内饰极不相符的医生玩偶,这才明白过来心里的那丝怪异感来源于何处。


    终于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傅闻意把车门打开转身上了后座。


    江晋年神色复杂地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和他之间并没什么好聊的,索性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眼看行程过半,江晋年觉出她是真的不打算说话,忍不住开了口:“你和阿渡的订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


    傅闻意调整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这事都是他在操心,进展如何你还是问他吧。”


    听这满不在乎的口气,江晋年始终低蹙的眉头不觉松懈了几分。


    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和睦。


    还欲顺着这话题闲聊几句,又听傅闻意接着说:“要说这当甩手掌柜的滋味还真是挺好啊,难怪你我当时订婚的时候,你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


    “不过你下次订婚可要注意了,宋医生应该没我这么好说话吧?”


    几个月前的回旋镖稳稳刺中眉心。


    江晋年被这话噎住,猛地掩唇咳嗽了几声,“”


    郁气疏解完,傅闻意满意地勾起唇,她侧头把窗户打开一点,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说来也奇怪,她以前跟江晋年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分享欲分分钟爆棚,哪怕江晋年只是偶尔应和一两句,她都能若无其事地接下去。


    现在想来,好像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可奈何她当时陷得太深,竟完全没有察觉,甚至还傻兮兮的安慰自己他就是一个话少的人。


    果然啊,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


    如今傅闻意自然不会再做那种傻事,而江晋年却反倒因此变得不太适应,他开始费心想话题跟她搭茬,企图激发起她的分享欲。


    可他的业余爱好本就贫瘠,在人际交往方面的经验更是寡淡,说来说去总是在学术研究上打转,那些艰深字眼和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竟意外将傅闻意哄睡着了。


    至此,江晋年只好偃旗息鼓,正襟危坐地充当起司机来。


    宝马车很快驶进容园。


    傅闻意逐渐从睡梦中清醒。


    短短的十五分钟里,她做了一个格外吓人的梦,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被人一把推下,那种失重和从高处跌落的感觉,即使是梦也仍旧让人心生不安。


    江晋年回头看到她发白的脸色,面露担忧,“没事吧?”


    “没事。”傅闻意调整呼吸推门下车。


    迈步踩上台阶时,江晋年忽然在车边叫住她。


    她回过头,却见他飞快垂下眸光,几秒后才撑起笑容说了句:“没什么,你早点休息。”


    傅闻意没当回事,纤纤身量逐渐没入敞开的大门。


    江晋年站在原地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门口好一会,才躬身坐进车内,发动车辆离开。


    当日晚间,江琮山从傅天恒安排的酒局上离开,跟江晋年的车前后脚驶入地下车库。


    过不久,一辆黑色的奔驰稳稳停在江家门口,后座门被人拉开,一位背脊略微佝偻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撑起伞走到院前的铁门旁。


    像是静候已久,无需来人摁响门铃,铁门似有感应般从眼前徐徐打开。


    梅雨季的这场暴雨来得又急又猛。


    乌云翻滚,闪电和雷鸣启奏,仿佛要把天捅出个窟窿。


    傅闻意在凌晨被雷声惊醒,推门见楼底下灯仍亮着,问过起来关窗的阿姨后才得知,傅天恒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她微拢起眉,心里的不安感更强烈了。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早晨,她迷迷糊糊从清浅的睡眠中醒来,恍惚听见楼下人声嘈杂,还依稀伴随着各种桌椅腾挪翻箱倒柜的响动声。


    紧接着有好几道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来,逐渐由远及近。


    傅闻意起身披上睡衣外套,陡然听见容馨焦急的嘶哑嗓音拦在她的门前:“不行,这里是我女儿的房间,你们没资格闯进去!”


    “傅太太,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奉上级命令调查傅天恒董事职务侵占一事,烦请您和您的女儿配合。”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退让。


    傅闻意的一颗心瞬间揪紧,在容馨和对方拉扯间霎时将门打开。


    她屏住呼吸护住眼圈通红的容馨,目光在对方一行人清一色的黑色制服上打量来去,让自己镇定再镇定,却还是不小心从话音里遗漏出几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你们刚刚说我爸爸怎么了?”


    第27章 回国


    空气安静了几秒,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眼前这个布满茫然的漂亮面孔上。


    容馨不安地抓住她的手。


    傅闻意勉强冲她扯起一个抚慰的笑容,“别担心。”


    刚说完,那位站在最前面的执法人员再次面无表情地开口,庄肃沉严的语气响彻室内:


    “法院今早收到一封匿名举报,傅氏集团董事长傅天恒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公司财产,预估数额高达近千万。”


    “我们现在依法对傅天恒董事进行传唤,并查封他名下的所有资产。”


    “不可能。”傅闻意立时否认道,“我爸爸绝不会做这种事!”


    “是或不是,待法院查清真相后自会做出裁决,现在还请你们不要阻挠我们的工作。”男人举起盖上红章的证明让她们看得更清楚些。


    “法院要查封这里?”容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等一下。”傅闻意拦住他们强行搜捕的行为,据理力争,“容园早就已经归到我妈妈名下了,你们不能这么做!”


    “等事情查清后,如果情况属实会即时归还给房产所有人。”


    不待她们再做辩解,那人立即指使身后的下属将每个房间都仔细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证据和相关资料。


    他们来势汹汹,丝毫没给人喘息的t余地。


    申辩的话语如投入湖中的一粒石子,半分水花都没激起。


    傅闻意只得护住六神无主的容馨躲在角落,小声持续地安抚着,像在告诉她也像在跟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她们被容许带上一点换洗的衣物,家里的佣人和阿姨通通跟着被赶出来,短短一个小时后,傅闻意眼睁睁看着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家被法院贴上封条。


    还未来得及消化现状,无数亟待解决的问题便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傅天恒一早在集团被人带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圈内,各个新闻电视台闻风而动,新闻报道层出不穷,成了京州金融圈当下最为热门的谈资。


    作为业内老牌的家族企业,傅氏的董事和股东大多都是家族亲眷,平时仗着家族背景吃喝享乐惯了,遇上事就只会躲在他人的庇护下。


    眼下傅天恒刚被法院带走,傅氏内部就全都乱了套,集团高层找不到主心骨,只好把电话打到容馨这里来。


    傅闻意本想安排容馨先在酒店休息,但她执意不肯,一定要去公司查看情况。


    此时集团大楼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傅闻意跟容馨在总秘的带领下搭乘专属电梯上楼,从格子间到会议室,一路上电话响个不停。


    所有人都像是盘旋在热锅上的蚂蚁,横冲直撞,找不到头绪。


    进到会议室后这种焦急的状况更甚,股东们都想要给个说法,中高层管理人员已经不知道工作该如何进行下去,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在问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


    可是眼下,谁又能说出个答案。


    容馨被傅天恒护在羽翼之下多年,对公司的事几乎不闻不问,虽然是金融专业出身,但她的眼界和能力已经脱离市场太久,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决策。


    更别提还是在如此危难的节骨眼上。


    本就没了傅天恒在旁庇护的容馨,在各方逼问下心理压力愈加不堪重负。


    见状,傅闻意只好同周秘书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找准时机安抚一下在场众人的情绪,她带着容馨到一旁的办公室暂时喘口气。


    容馨忍了一早的眼泪终于落下,她偏过头不想让傅闻意看见。


    可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焦灼和难过。


    傅闻意别开眼,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安安静静地陪在容馨身边。


    不多时,周秘书从外面推门进来,脸色极不好看的同她说:“跟集团合作的几家原材料公司听见风声,打电话来催促不成,说要告我们违约拖欠货款。”


    “不好了,下周要封顶的楼盘有工人罢工,在楼底下闹开了,怎么办!”


    助理焦急的话语让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容馨抹掉眼泪强行调整好状态,欲起身下楼时被傅闻意拦下,“妈妈,还是我去吧。你太累了,先在这休息一会儿。”


    “一一。”容馨紧张地抓住她的手。


    傅闻意冲她扬起抹甜美的笑,眼神亮晶晶的,“放心,我去去就回来。”


    容馨脸上的忧思还未散,她已经转身叫过周秘书,快步走出门后脸色瞬间沉下来。


    “楼下的记者还在吗?”


    “还在。”周秘书说。


    “好。”傅闻意深吸口气,心里已然有了打算,“那就借他们这股东风吧。”


    赫尔辛基时间凌晨4点。


    江渡昨夜跟当地分公司的合伙人商议公事,直至两个小时前才睡下,刚阖上眼不久,耳边乍响的手机铃声就将他吵醒。


    拧眉打开床头灯,按下接听,秦旌急切的话语即刻闯进耳廓:


    “渡总,傅氏出事了。”


    他霎时清醒过来,打开电脑搜索国内的新闻网站,不多时,有关傅天恒疑似职务侵占的新闻弹到首页,里面详情描述了这件事目前为止可公开的来龙去脉。


    “你去查一下这个举报人。”


    江渡沉声开口,双指滑动界面的速度依旧未停,分神拨通另一个工作用的电话。


    “好的。”秦旌应下后,又顿了几秒,似乎在斟酌,“刚刚有个新闻频道转播了傅氏集团官方代表的答记者问,您要看吗?”


    江渡眉心一跳,声音有些发紧,“链接。”


    秦旌很快发过来。


    画面的开始极为抖动,在被拥挤推搡近乎五分钟后才趋于稳定,随后,视觉中心很快对准了从大厅暗处走出来的那抹身影。


    江渡的视线也因此稳稳落在视频中,脸色青白的傅闻意身上。


    面对如此浩浩荡荡的人流,面对无数尖锐的追问,她仍然扬起了一抹很浅的笑容,哪怕那清丽柔软的嗓音,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起不到丝毫作用。


    江渡的指尖不由捏紧了,骨节微微泛起白。


    他有一瞬间想要砸了手机的念头。


    傅氏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竟然让她独自出面应对这一切。


    镜头里,能明显的看到傅闻意被挤得往后退了两步,在秘书的护持下才得以稳住身形。


    她抱歉的承认自己暂时还无法回答,有关于傅氏董事长是否真的存在职务侵占的问题,因为她对整件事的详情也并不清楚。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向诸位以及傅氏所有人合作伙伴保证,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给你们一个满意结果和答复。”


    “事情才刚刚发生,集团内部也急需一些时间理清事态和拿出处理方案,所以请各位都不要着急。只要三天,麻烦诸位给我们三天的时间”


    话没说完,旁边立刻有人吵嚷起来,认为这只是她使出的一手缓兵之计。


    眼看失态越来越无法控制,秘书才将姗姗来迟的危机公关推到前面应付着,待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之后,傅闻意才终于再次开口:


    “各位记者都在,我没必要说谎来骗你们。”


    “如果三天之后傅氏拿不出解决方案,就算卖掉公司,我也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卖掉公司这四个字可轻可重,不出意料换来镜头面前一片唏嘘哗然。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大部分人也不再有异议。


    后续剩下的安抚和解释,就转交给危机公关的专家来处理。


    直播到此就结束了。


    手机屏幕的冷光倒映在他精致冷傲的五官上,浸出几分令人怅然的无力感。


    江渡上身低伏,双肘撑住膝盖,继续嘱咐了秦旌几句,在收到助理已经整装待命的消息后,说:“推掉后面在挪威的所有行程,我现在回国。”


    勉强争出三天的时间,这让傅氏的股东和董事们都松了口气。


    暂时稳住眼前的风波之后,傅闻意安排周秘书想办法去说服集团里有威望的董事,让他们出面安抚底下员工的情绪,使手头上的工作先步入正轨。


    她则开始着手联系平时跟傅家关系还不错的业内同行,希望他们能看在两家以往的交情上出手帮扶一把。


    打了一圈电话,往日里傅天恒饭局上的那些常客,不是借口说没钱就是谎称人在国外帮不上忙,唯恐对傅氏避之不及。


    有很多几乎是她才刚开个头,对方就已经搬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


    傅氏遭遇危机的事一传十十传百。


    到最后,有些人甚至都不愿露面,直接交给助理草草应付她几句了事。


    眼看这条路行不通,傅闻意准备亲自上门去游说,哪怕只要有一家愿意伸出援手,能拉来投资或是先回收一部分货款,兴许就还能保住傅氏。


    但现在家里的车都被扣押了,她问周秘书眼下是否还有能用的公务车。


    不巧的是集团的车全被外派了出去,无奈之下,傅闻意只能和容馨打车一家家去找人。


    酷暑炎热的七月,母女俩饭没吃几口,倒吃了一肚子闭门羹。


    跑了四个多小时后,她们从距离市中心十多公里科技园内走出来。


    半小时前这里才下过一阵暴雨,却非但没带来丝毫凉意,反倒如同加进干锅里的一盆开水,让周遭的空气更加湿热难耐。


    骤然的劳累和情绪波动,致使容馨的老毛病又犯了。


    傅闻意拿出包里的胃药让她就着矿泉水喝下。


    下午两三点的主街荒无人烟,马路上很久才能看到一辆载客的计程车,手机又没有信号,母女俩只能靠在路边的树荫底下避暑。


    傅闻意和容馨都从未有过这样窘迫的时刻。


    以往每到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傅天恒总会提前定好机票和行程带着她们去国外度假,吃的每顿饭会去当地最好的餐厅,各种商场逛到腿软,根本不用操心钱够不够花。


    现在回想当初,已经变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


    心t底冥冥有种感应。


    从前那种无忧无虑凡事随心的日子,以后说不定再也不会有了。


    容馨休息了一会觉得身体状况好些,见蹲在身边的傅闻意额前都是汗,于是起身摘了旁边小池塘的一小片荷叶,拿到手里给她扇风。


    “瞧你热的。”容馨边说边转身去包里拿纸巾。


    同一时间,摩托车刺耳的轰鸣声毫无预兆地涌进耳朵里。


    在母女俩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跨坐在摩托后面的男人就猛地伸手抢过地上的包。


    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


    傅闻意想也没想立时顺着摩托开走的方向冲过去,用力拽住了包带。


    劫匪甩了几下手臂未能挣脱,见她死抓着不肯放手,粗声吼着同伙赶紧加速。


    她整个人被猛地抡到地上,像麻袋一样往前拖,柏油路面的热气一阵阵刮向颈间,皮肤好像被碎石子磨破了。


    傅闻意顾不上疼,始终咬紧牙关强忍着。


    那包里面装有她们现在仅剩的一点钱,她需要那些钱付酒店的房费,需要拿钱给容馨买药,她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包抢走。


    第28章 决定


    “一一,你放手啊!”


    容馨撕裂的嗓音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


    傅闻意想让她赶紧报警或是喊人,可却说不出任何话。


    劫匪不欲与她多做纠缠,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


    傅闻意挣扎着用力拽了两下仍没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刃贴上包包的提手,“不”


    就在此时,耳边猛地传来一阵刺耳的急刹。


    黑色的宾利快速上前与其并列,秦旌找准时机从打开的车窗冲外面大喊:“停车!我已经报警了!”


    “妈的。”劫匪见事态不对,暗唾一声,摩托加快马力,从马路中央扬长而去。


    傅闻意被向前的惯性再度推了一把,手肘结结实实蹭上地面,回神后及时把包搂在胸前。


    容馨眼圈通红地扑到她身上,看她手臂下方的擦红和撕裂的衣衫布料,又急又心疼地将她护在怀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没事。”她冲容馨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调皮,“你看,我保住了咱们的晚饭。”


    容馨颤抖着拍掉她手臂的灰尘,声音喑哑,“咱们先去医院。”


    “傅小姐。”秦旌打开后座的车门,和容馨一起把傅闻意扶上车。


    “小秦,刚刚真是多亏你了。”容馨抽出湿纸巾为傅闻意把伤口里的那些脏污擦掉,一边感谢秦旌,“等看完医生,请你吃个晚饭吧。”


    “傅太太您客气了。”秦旌踩下油门,直奔附近的医院,“我只是按渡总的吩咐行事,他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傅小姐。”


    “今天也怪我来晚了,害傅小姐遭受这样的意外,要是渡总知道——”


    “你别告诉他。”


    秦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闻意打断。


    这句话让车内另外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她。


    傅闻意偏头避开容馨的目光,口不对心的找了个理由,“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容馨叹了口气,一时竟也摸不准她的想法,“话是这样说不错,但你不想告诉他,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傅闻意不再说话了。


    直到进到医院让医生清洗诊疗伤口,她都没有再提关于江渡的任何一个字。


    秦旌给她单独安置了一间病房,准备就下午的事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临走前他递给傅闻意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张崭新的银行卡。


    “这是渡总让给我交给你的,应该能解了傅氏眼前的燃眉之急。”


    傅闻意看一眼就明白了,直接把卡退回去,“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钱我不能收。”


    容馨重新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却并未出言反对她的决定。


    秦旌见傅闻意格外坚持,只好先将银行卡接过。


    待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傅闻意才抱歉地冲容馨笑了笑,主动提起这件事:“对不起妈妈,你会不会怪我太不顾全大局了。”


    “有了这笔钱,傅氏也许就能度过眼前这个难关,我们也不用再四处奔波。”


    “傻孩子。”容馨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避免碰到伤口,把她胸前的毛毯往上提了提,“妈妈知道,你是不想欠他的对吗?”


    傅闻意抿唇,看着天花板缓缓开口:“傅氏和君翎的联姻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换,如今傅氏面临危机,对于江渡来说,就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他能出手相助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如果他置身事外,也是站在个人立场上的最优选,这两者并没有对错之分。”


    “我拒绝他的帮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还想要像从前那样能够心无挂碍的站在他面前,不低人一等。至于联姻”


    说到这里,傅闻意侧眸看向容馨,没有再说下去。


    容馨笑了笑,满眼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谢谢妈妈。”她弯起眼,没有来得及遮掩神情中遗漏的苦涩。


    容馨摸摸她的头,轻叹了声:“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的一一长大了。”


    秦旌从医院出来后,及时将情况转达给自家老板。


    “渡总,银行卡傅小姐没有收。”


    听到这个结果,对面人不怎么意外的回复:“知道了。”


    “你让财务准备一下,把城北后两期的工程款先打给傅氏。”


    “好的。”秦旌顺嘴问了句,“您已经在飞机上了吗?要不要安排司机明早去机场接您。”


    那边是一阵罕见的沉吟。


    彼时助理从门外推门进来,撞上窗边人沉冷的视线,十分无奈地摇头,“暴雨阻碍了航空通讯,飞机暂时还无法起飞。”


    江渡回头,面向窗外没有丝毫止歇迹象的暴风雨,更深地蹙紧眉头。


    谁能想到这次出行竟会碰上芬兰十年难遇的风暴,当地气象台连发了十几条预警,暴雨从今晨开始就下个不停,市内的基本交通已经停摆。


    “接机时间我到时候再通知你,还有别的事吗?”


    秦旌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想起之前傅小姐叮嘱过他不要说,一时陷入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这突然的沉默被江渡察觉,又再度询问了一遍。


    面对老板的威压和对未来老板夫人的口头许诺,秦旌只能硬着头皮选择了前者,他将下午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到最后,能明显感觉到江渡的情绪已经很不好。


    但他竭力在忍。


    挂断电话,江渡即刻找到傅闻意的号码拨过去,手臂撑在椅背上青筋暴起。


    听秦旌的描述,他大概能想象到傅闻意当时经历的凶险。


    何况劫匪还有刀。


    如果那把刀不是用来逃脱,而是对准了她的心脏,后果会如何?他连想都不敢想,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里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


    在这段并不漫长的等待中,那种虚妄的无力感再度蔓延。


    如眼前昏沉的天光一样,近乎要将他吞噬。


    嘟音响了数十声后被自动切断。


    对面没有接。


    江渡开始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发给她的微信也全部石沉大海。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拨通秦旌的电话。


    晚上八点左右,容馨继续登门拜访以往有交情的朋友,为了让傅闻意安心,她特意找借口说出去买点水果,会晚些回来。


    来帮傅闻意换药的护士,见到她床头柜上频频震动的手机,不由搭话:


    “跟男朋友吵架了?”


    傅闻意再次摁灭通话,含笑摇了摇头。


    待护士走后她才拿起手机,发现江渡一下子竟然给她打了十几通电话。


    难道,他知道她在大马路上不顾形象跟人抢包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又点开微信上那几条未读消息。


    Dogwangwangwang:【接电话。】


    Dogwangwangwang:【傅闻意,你到底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


    果然。


    秦总助这个大嘴巴。


    没等往她下划完,病房的门在外被人敲响。


    傅闻意眼疾手快将手机息屏,不想来的人却是秦旌。


    “很抱歉现在打扰,”他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见到她后将放在耳边的手机递过来,“傅小姐渡总找您。”


    那屏幕上正显示着和江渡的通话。


    “”看来这电话今天是非接不可了。


    傅闻意把手机贴到耳边,本以为会得到他劈头盖脸的一番说教,结果等了半天,却只听见听筒那边持续的、逐渐从急切变得平缓的呼吸。t


    良久的沉默后,那熟悉的嗓音才再度浮现在耳边:“晚饭吃过了吗?”


    他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叹息和令人眼热的释然。


    紧绷的神经像是终于在听见她气息的这一刻回弹回来。


    这一句近乎平常的问候,让傅闻意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她快速眨眼仰起头。


    这天,她的人生遭受了不可逆转的巨变。


    从云端跌落,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嘴皮子都磨破四处求告无门,哪怕心里很害怕很没有把握,却还是必须得强撑着应对眼前这一切。


    以往在她财富傍身有人倚仗时,身边放眼望去似乎全是好人。


    可当她落魄无依岌岌可危的时候,却连愿意伸手帮扶一把的人都没有。


    除了江渡。


    想到他让秦旌送来的那张银行卡。


    她甚至还没有出声求援,他的手就已经伸向了她。


    不知是难过更多还是感激更多,傅闻意想要控制从眼眶涌出的涩意,可拼命压抑的情绪还是顺着电流,传进对面人的耳朵里。


    江渡没再说别的,安静听完她的发泄之后,才再次开口:“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回国。”


    “江渡。”傅闻意终于在电话挂断前出声。


    “嗯?”他应得很快。


    虽然以前总觉得这三个字有点矫情,但这回她是真心实意的,“谢谢你。”


    那边陡然安静下来,过几秒才传来一声低叹,语调沉缓,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别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算是在感谢我了。”


    傅闻意愣了愣。


    电话挂断,她又盯着和他的聊天界面看了好一会儿。


    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开他的头像,把从前那个备注一字字删掉。


    重新打上两个字:【江渡】


    另一边,江渡站在窗前缓缓垂下手,明净的玻璃上倒映出那沉戾冷傲的侧脸。


    傅闻意那一声声不想被人察觉却又无法咽下的泣音,使得心头躁郁更甚,眼前恶劣的天气似乎也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他不住地揉压太阳穴,妥协道:“不等了,现在出发。”


    助理迟疑:“可是现在外面”


    “飞机飞不了,就坐火车,大巴,不管是什么。”


    “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说:渡总一刻也等不了了只想回去见老婆。


    第29章 委屈


    傅闻意在医院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按耐不住出了院。


    傅氏的危机依然没有解决,而她也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她不想到最后真的一语成谶。


    傅氏倒台,或是让傅天恒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以往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求不到人,她开始退一步询问身边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但平时玩得好的几个闺蜜,都纷纷被家中勒令不许跟她往来,有的甚至被没收了电话和信用卡,就为了防止她们私下里跟傅氏有所牵扯。


    仅仅一天时间,她成了某种沾不得身的病毒。


    人人嫌弃,避而远之。


    林穗如被家人关在房间里,只能想办法偷偷借用路人的手机打给她,道歉的话说了一箩筐,傅闻意很清楚她的为难。


    像她们这样的人,平时看着养尊处优只顾吃喝玩乐,可一旦处境与利益相关,不论如何选择,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事关家族兴衰荣辱,又怎会是她们这种小辈能够制衡和左右的。


    好在经过昨天那一遭,傅闻意对于这番人情冷暖的接受程度又高了些。


    只是依旧拉不到投资和借款,容园也还没能解封,集团的大小问题更是层出不穷。


    她无法坐以待毙,在通讯录里把能找的人都找了,最后剩下一个她始终没有纳入考虑范围中的,也是她最不愿意去求的人。


    但事到如今,不论会受到怎样的嘲讽都好,傅闻意决定再拼尽权利去做最后一搏。


    午饭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前往江家。


    傅闻意知道徐知莲一贯有午休的习惯,特意先去市中心那家她最喜欢的甜品店,买了一整盒冰激凌慕斯,想送给徐知莲做下午茶。


    到江家门口,她整理好仪态摁响门铃,过了十多分钟,铁门依然没有打开。


    她给徐知莲打电话,拨了三遍对方才接通。


    徐知莲的声音听起来跟之前一样平静温雅:“是一一啊,有什么事吗?”


    这话让傅闻意的心倏地沉了沉。


    傅氏遭遇危机的新闻闹得这么大,商场上颇有名望企业都不可能对此事不闻不问,徐知莲这样说,已经相当于摆明了态度——


    江家是不会淌这趟浑水的。


    饶是清楚这一点,她也没有退缩,尽量让语气保持得跟平常一样。


    傅闻意告诉徐知莲带了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


    对面听完后十分惋惜地叹气:“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我这两天总觉得胃不怎么舒服,吃不了这么冰的东西。”


    徐知莲说:“阿姨谢谢你的好意,你还是拿回去吧。”


    “东西买都买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傅闻意不肯罢休,“不如这样吧,我给您送进来放到冰箱里,等您身体好一些了再吃?”


    徐知莲沉默下来,似是也没想到傅闻意全然没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过了两秒后才说:“行吧,我让人出来拿。”


    “给您添麻烦了。”傅闻意松了口气,双手拎着礼盒,乖顺等在门边。


    她知道现在徐知莲眼里的她肯定是可笑又滑稽,但只要能让她进去说上一两句话,只要能有机会让江家改变主意,这一切都不重要。


    傅闻意暗自给自己打气,对着车窗镜子牵起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静候徐知莲的到来。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料想到从楼里推门朝她走来的人,竟然会是宋菱。


    宋菱隔着一扇铁门和她遥遥相望,身姿婀娜,剪裁合身的金丝旗袍看上去价值不菲,脱下白大褂的她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温婉动人。


    傅闻意屏住呼吸等她一步步走进,有想要转身掉头就走的念头,但她忍下了。


    直到宋菱从铁门内出来,她用力掐住掌心的指尖这才松开,露出一个甜美柔和的笑,“宋医生也在啊,好久不见。”


    “傅小姐,别来无恙。”


    宋菱玉指纤纤拨动垂在耳边的碎发,眼尾轻轻上扬,“听说傅氏的近况不太好,不过,傅小姐看上去倒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光彩照人。”


    傅闻意垂下眼睫,没接茬,只是冲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今天刚好路过这家店,想着徐阿姨喜欢吃这个就买了。”


    “这冰激凌慕斯要是暴晒太久很容易坏,我拿进去吧。”


    “不好意思。”宋菱往旁边一步正好拦在她面前,“江妈妈不喜欢有外人进来家里,特意嘱咐我过来取,交给我吧。”


    她将手伸过来。


    傅闻意定定看了她好几秒,见她毫无退让的打算,只得把蛋糕递出去。


    以往趾高气昂的大小姐现在只能看她的眼色行事,宋菱脸上的笑意不觉多了几分,“多谢傅小姐的一番心意。”


    宋菱转身走进院内。


    傅闻意同时迈开步子,铁门却在下一秒飞快合上,将她拦下。


    “哦对了。”对面的人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从铁门的缝隙里递过来一封请柬,“下个月我和晋年的订婚宴,欢迎你来观礼。”


    傅闻意接过来,强撑着表情道了句恭喜,“有空我会来的。”


    “你应该会有空的。”


    宋菱意有所指道:“毕竟现在傅氏乱成这样,万一真的时运不济破产了,到时候恐怕不止是傅小姐,说不准整个傅家都会来做客呢。”


    对面人的神情倏地僵在脸上。


    宋菱恍若未见,满意地冲她眨眨眼,“那到时候见。”


    望着逐渐远离的那道背影,傅闻意终于卸下全部伪装,脸色瞬间冷下来。


    她背过身大口大口的调整呼吸,双手控制不住在脸颊边扇着风,却仍旧抵挡不了午后的闷热和心底的怒火。


    冷静,冷静


    犯不着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秦旌适时撑着伞走过来,给头顶投下一片阴凉。


    “谢谢。”瞥到他额角渗出的汗,以及身上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傅闻意默默接过伞,“要不,你还是上车等我吧。”


    “天气预报说晚点会下暴雨,您还要等吗?”秦旌问。


    话刚说完,就听见头顶传来轰隆一阵闷响。


    靠南边的那块天幕已然变得暗沉,积雨云眼看快要蔓延到这里。


    “”傅闻意认命般拿出手机,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拨打江晋年的电话。


    意料之中的,在嘟音响了数声后被自动挂断。


    傍晚时分,江家书房内。


    江晋年的手机被江琮山摁在一旁,眼看t屏幕上已经堆积起多个未接通话。


    此时除了江晋年,室内右侧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岁微长的中年男人,背微躬着,神色颇为怡然的看着眼前这对父子。


    “果然,江家长子跟傅家那位千金的确关系匪浅啊。”


    吴竟吹开杯中的茶叶,喝了一口,“瞧瞧这电话都打多少遍了,看来是真急得不轻。”


    “不过也是,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个人都会着急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面容看上去有些不和谐,像是硕大的五官全挤在一个狭小的容器里似的,加上身材瘦小,越发显得诡异骇人。


    “不如,江总还是发发善心接了吧。”


    这话听起来像在好心出主意。


    可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的江琮山心里却清楚得很,吴竟是在试探他。


    江琮山神色微凝,想继续将之前未说完的话问个明白:“吴竟,你先前明明跟我说好,只是让傅氏的财务系统出个小问题,这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傅天恒竟然会被法院的人给带走,你到底在背后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吴竟调整姿势翘起了二郎腿,靠上沙发,似乎对他的提问感到好笑,“江董,傅氏会变成如今这样,可都是你我二人一手策划的。”


    听见这话,始终在旁静坐的江晋年迅速将视线转向江琮山,“爸?”


    “胡说!”江琮山立时拍案而起,“我是看在你快被傅天恒逼到绝路才决定出手帮你一把,现在事情闹大了,你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他的脸色已然很不好看,就差指着吴竟的鼻子骂了。


    而坐在沙发上的人却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还咧开嘴笑了声,“这是事实啊。”


    “江董难道忘了,你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找了个多么拙劣的借口。”吴竟站起来走到江琮山的书桌前,双臂撑在桌案上,声音很轻。


    “不知道江董的那支钢笔,后来找到了吗?”


    钢笔?


    江琮山的神色忽然僵住。


    那只是他随便找的一个借口,按说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不会再有人知晓。


    可吴竟却知道。


    这么说


    那满脸的怒意在一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江琮山似乎才想明白什么,不可置信地盯着吴竟,“你那个小李,他是你的人?”


    “不对。”他脑子转得很快,紧接着又察觉出,“既然小李是你的人,你可以自己去找傅天恒报仇,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哈哈哈”吴竟放肆地仰声笑起来,叹江琮山还是看不清眼前局势,“你问我为什么?”


    江琮山被他笑得烦了,急火攻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到底为什么?!”


    吴竟像没骨头似的,矮小的身躯就这么任由他拎着,眼神却更加阴暗:“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要找一个——替死鬼啊。”


    轰隆——


    积压了多日的暴雨终于在此时落下。


    一道闪电霎时映亮了屋内争锋相对的两张面孔。


    江琮山看吴竟的眼神越发变得憎恶,颤抖着手不知该如何消化眼前的事实,“你,你竟敢骗我”


    眼看江晋年那一拳头就要打在吴竟脸上,江晋年即刻过去拦了下了他。


    像吴竟这样的人,一旦沾上,真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吴竟倒是对他的拳头不甚在意,甚至巴不得尝到那种嗜血的滋味,依旧挑衅道:“我有什么不敢?你们这些人根本没一个是干净的。”


    “傅天恒假惺惺地说要帮我,结果还不是把我赶出了公司,我被人当作垃圾一样丢弃的时候,你们手握着大把的资金在挥霍享受,凭什么?”


    “我为傅氏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年,到头来还是一个人下人,我就是要让傅氏倒台,让傅天恒把他亏欠我的都还回来!”


    “江董,现在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只能配合我把剩下那出戏唱完。”


    江琮山狠狠盯着他,“你还想干什么。”


    吴竟轻描淡写地将他手打掉,重新好整理衣领。


    “事到如今,如果不趁乱压制住傅氏的起势,等您的二儿子从国外回来,那江氏就真的再没有可以翻身的机会了。”


    这话恰好说中了江琮山埋在心底多年的症结。


    他神色微凛,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沉寂的脸色似乎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震天撼地的雷声再次发出轰鸣。


    这暴雨来势汹汹,树枝被风吹得四处歪斜,水雾弥散。


    傅闻意仍撑着伞等在江家门外,身上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


    她知道江晋年今天不会再出现了,也明白无论再等多久或许都没有用,她想离开,可是已经想不到该去哪里,不知道还能去找谁。


    站了许久,踩着高跟鞋的脚底和腰已经酸胀得受不了,傅闻意缓慢转身一步步往车上走,迎面刮来的狂风让她无法再撑住伞。


    伞骨变了形,雨水瞬间浇打在身上,将她浑身上下淋了个彻底。


    此时,有辆车在道路左侧急刹停稳,刺眼的双排车灯照亮了她的落魄。


    视线被雨幕模糊,傅闻意不觉用手挡住那光。


    有人撑起一把黑伞从车上下来。


    西装裤管和皮鞋沾上水渍,黑色的风衣下摆瞬间被雨水浸透,再往上,是一双握住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那沉如深潭的双眸沾染了骤雨的潮湿,直直望向她。


    只这一眼,傅闻意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无措瞬间爆发。


    第30章 讨还


    头顶的雨水很快被江渡倾斜过来的伞挡住。


    傅闻意再难控制,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肆意涌出的哭声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刺进他心里,喉口一阵艰涩发紧,就着车灯看清她身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将人揽进怀中。


    “是我来晚了。”


    他肩背宽厚,臂弯稳稳环绕着她。


    如同找到了某种归属,傅闻意把脸埋在江渡身前,紧紧拽住他的衣襟,越发不顾形象地哭出声来,似要把这几天的委屈都宣泄干净。


    江渡什么也没说,下巴抵在她发顶,搂着她的手臂缓缓收紧。


    这一刻,那种巨大的虚无感终于被她真实的体温所替代,这一路的风尘仆仆都值了。


    雨势仍不见小,慢慢地,怀中人从哭喊变成小声的啜泣。


    待她情绪好转些,江渡把伞递给秦旌,俯身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傅闻意霎时睁大双眼,吓了一跳,“我自己能走。”


    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语气黏腻柔顺,江渡眼底划过几丝意味不明的晦暗,微挑了挑眉,“秦旌说你在这站了一天,确定能自己走?”


    好吧,她承认是有些困难。


    傅闻意不再说话,顺便伸手牢牢搂住了他的脖子。


    江渡满意地看她一眼,快步走到车前,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加好温的座椅上,自己从另一侧上车。


    车开后,他再度俯身为她把高跟鞋脱下。


    炙热的掌心贴上肌肤时,傅闻意不由往后瑟缩,“你干嘛?”


    江渡没理她,兀自将她的双脚挪到腿上放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傅闻意想收回腿,却被他更用力的握住脚踝,“别动。”


    他仔细用毛巾擦干她脚上的水痕。


    这下傅闻意何止是不敢再动,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直到江渡的手掌再度覆上她的脚踝,一下一下力道均匀的揉捏着,耳根才后知后觉泛起一抹红,开始思考这一系列动作是不是太过亲昵了。


    她靠着椅背,忍不住挪眼往那张脸上看。


    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顺着男人优越的眉骨一路往下,掠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轻轻抿合的薄唇上,发现那周围新起了一圈淡青色的胡渣。


    不仅如此,他眼下也带有乌青。


    难道是这趟出国,公事办得不太顺利吗?


    双腿的酸胀程度逐渐减轻,慢慢地,傅闻意不再试图反抗。


    脑海里思绪纷飞,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她等了一天江晋年都没有出现,看来江家是不会出手相助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她不知道天亮以后还会面对什么,又该如何保住傅氏


    想着想着,眼前的景象逐渐开始变得涣散,眼皮也跟着越来越重。


    几分钟后终于抵不住困意,头抵在车窗上睡过去。


    “我跟容姨打过招呼了,晚上先去我那——”


    话说到一半,见身边人没了反应。


    江渡偏头,撞见她呼吸清浅的睡颜,眼底攀上一抹柔色。


    -


    手机被江琮山扣押在书房两个多小时,江晋年终于在徐知莲进来送甜汤的t时候,找到机会抽身,他第一时间想去院门口看傅闻意还在不在。


    徐知莲瞧外头这雨这么大,立马拦住他,“我刚才遣人去看过,一一已经走了。”


    江晋年状似松了口气,站在廊前望着这淅沥雨幕,听说她从中午到晚上一直等在门外,刚才又淋了好半天的雨,不由轻蹙起眉。


    见他这出神的模样,徐知莲终是忍不住问:“晋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话也本不该我问。”


    “只是,眼看你跟小宋的婚事将近,现如今你现在对一一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还是放不下她吗?”


    江晋年收回目光,“您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我看你为了她在你爸面前求情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现在又如此担心,这”徐知莲仍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


    这话问完,江晋年有好几分钟都没有开口说话。


    久到徐知莲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时,才听见一声低叹。


    “妈,您别瞎猜了。”


    他眼中的情绪隐在暗处看不真切,“我现在对她只有亏欠。”


    “你心里有分寸就好。”


    如此,徐知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既选择了宋菱,就别再多想,早点成家,也算是了却我跟你爸的一桩心愿。”


    彼时,耳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


    宋菱本意是想出来迎一迎徐知莲,到廊边时才发现母子俩在叙话,便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江晋年的视线旋即在她身上落了落,末了,才颔首回复徐知莲:“嗯,我知道了。”


    -


    晚些时候,外头的雨停了。


    城市的街道被大雨冲刷得干净整洁,道路沿侧亮起灯火。


    傅闻意醒来的时候,她依旧靠在江渡怀里,电梯里冷气很足,一旁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上行的数字,到29层时“叮”一声门从眼前打开。


    “这是哪?”她挣扎了下,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江渡却跟没感觉到似的,抱着她径直停在右侧的那扇门前。


    傅闻意扫过走廊边那个极不起眼的暗纹logo,“临江雅苑”四个字用隶书撰写的标识映入眼中,听闻这栋一梯两户的豪宅,是君翎旗下庭深建设的得意之作。


    曾因其优越的地理位置,独具特色的中式设计和极高的私密性,开盘不到30分钟就销售一空,很受政界人士和娱乐圈明星的青睐。


    傅天恒当年也想在这里购置一套房产,只可惜他出国办事晚了一步没抢上名额。


    中心D座顶层。


    恐怕不是一般人能住上的。


    待江渡输入密码开了门,傅闻意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两百多平米的大平层装修简洁却雅致,装饰用的摆件挂画不是价值不菲,就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孤品,整体冷淡的风格倒跟主人的气质很像。


    他俯身将她放在侧卧的沙发上,动作间不小心蹭到了她手臂内侧的伤口。


    傅闻意不由蹙眉,“嘶——”


    江渡解开黑色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神色微凛,不敢轻易去碰她,“我叫了秦医生来,等洗完澡让他处理一下。”


    “哦。”她点点头,还要问什么,江渡就先一步开了口:“你来我这的事跟容姨报备过了。”


    “所以,能不能别一副像是我要把你卖了的表情?”


    傅闻意到嘴边的话卡了壳,也松了口气,“谁叫你不早说。”


    她还倒打一耙了。


    江渡轻笑了声,弯腰逼近她,“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过了,但是你没听见。”


    他别有深意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


    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奇怪的是傅闻意非但没觉得不适,反而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理认知已经自动把江渡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有了依靠和盔甲。


    江渡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只觉那黑亮又圆的双眸似含了水一般,看得他心里发痒,不觉凑近几分,视线落在她唇上。


    傅闻意霎时后仰,下意识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下一秒,耳边猝然涌进一声淡笑。


    江渡的脸错开她往后移,手摸到领后的拉链,“哗啦”一声,后背猛地刺入一股凉意。


    “手受伤了脱衣服不方便,帮个忙而已。”他直起身,神色自如的抽离,唯唇边扬起的清浅弧度泄漏了他的故意。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傅闻意羞愤瞪住他,这才惊觉自己又被他耍了,咬牙切齿道:


    “这么说还得感谢你?”


    “不客气。”他欣然收下,走到门边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洗澡还需要帮忙吗?”


    这话不出意外获得了傅闻意的一记白眼。


    她气急败坏地将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走开啦。”


    “嘭——”门被泄愤似的从里关上。


    江渡低头但笑不语。


    他的确是存心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但好在她的情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低落。


    秦旌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自家老板被人嫌弃地从房里赶出来,他却不恼,脸上还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正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江渡已经掀起眸子看见了他。


    秦旌这才很有职业操守地迈步走过去,“渡总,匿名举报傅氏的人查到了。”


    “说说看。”


    “根据法院那边的消息,他们并未见到举报者本人,只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寄出的地址在京州周边的一个镇上,我去查过,这个地址跟举报人的姓名都是假的。”


    “不过,按照信封上的电话找到了这个人。”


    秦旌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江渡。


    “这个人姓周,土生土长的京州本地人,但是生活轨迹一直都在本镇,从没有出过远门,在当地经营了一家副食店。”


    “但是,我们发现前段时间他的账面上汇入了一笔五百万的款项。”


    “而汇款账户的持卡者是吴竟。”


    “吴竟?”江渡微眯了眯眼,过几秒合住文件扔到桌上,不由嗤笑道,“江琮山还真是找了个好帮手啊。”


    “他近一周的行踪能确定吗?”他又问。


    秦旌颔首,“在江家安排的人说,之前从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在半个月前江琮山见了他两次,这几天更是频繁去江家拜访。”


    半个月前,那时他正跟江氏斗得如火如荼。


    江琮山是坐不住了,眼看江氏的资源都被君翎抢去,这才狗急跳墙想和吴竟联手。


    要不然,依照他好面子又求稳的性格,想要撼动和傅氏基本不可能。


    江渡倚在侧卧的墙边,听见房间里逐渐变轻的脚步声,轻拧起眉。


    这一次也是他太大意了。


    他低估了江琮山的好胜心,也没料到吴竟会如此憎恨傅氏。


    沉吟时,门铃被人摁响。


    秦旌前去开门,过几秒从玄关走出来汇报:“渡总,秦医生到了。”


    江渡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起一旁矮柜上正嗡嗡作响的手机,“让他先在客厅等等。”


    傅闻意用十五分钟的时间快速洗了个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江渡不在,倒是秦旌和那位有些眼熟的医生在客厅里一站一坐。


    秦旌冲她点了点头,说:“渡总安排了秦医生来为您换药。”


    傅闻意到单人沙发那边坐好,手臂伸直搭在沙发扶手上。


    秦医生打开医药箱开始认真为她处理伤口。


    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两天了,但她忙于奔波不是暴晒就是淋雨,又不记得换药,伤口对比之前看起来反而更加严重了。


    秦医生边涂药边叮嘱,声音如同模糊了音节般倒进她耳朵里。


    傅闻意忍不住转头四处打量,想着江渡或许会从哪个地方走出来。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说。


    换完药,秦旌出门送医生回去。


    傅闻意靠在沙发上打哈欠,她太困了,人还没等着,就已经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着了。


    睡梦间,感觉有人轻轻抱起她放在柔软的床上,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却沉得跟灌了铅似的,试图挣扎之后,再次昏睡过去。


    坐在床边的人静静看了她一会,发现她在梦中仍不觉拧紧的眉心,轻轻用手将它抚平。


    落地灯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两个人。


    江渡克制而珍重地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安心睡吧。


    你这些天受的委屈,我定一笔一笔亲自讨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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