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宣之于口 > 16、第 16 章
    梁颂年躺在外间的病床上,听到梁栎的哭声从里间传出来,又听到一记扑通跪地的声音。


    “我错了,哥,我知道错了。”梁栎说。


    不知道梁训尧说了什么,梁栎哭声更响。


    蒋乔仪赶过来的时候,梁栎正在前往钱玮病房的路上。


    他满脸泪水,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梁训尧沉着脸,跟在他身后。


    蒋乔仪拉住梁训尧的手,求饶道:“训尧,我替他去,我再替他去一次。”


    梁训尧停步望向她,加重了语气,“您答应过,我管教小栎的时候,您不插手。”


    十年的历练让梁训尧迅速成熟,不容置喙的气场连身为母亲的蒋乔仪都不免生畏,她含着泪看了梁栎一眼,犹豫再三也只能放手。


    她目送着梁栎走进钱玮的病房。


    ……


    梁训尧回来的时候,梁颂年正坐在桌边,用笔电看荀章发来的项目企划。


    听出是梁训尧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姿态悠闲地坐着,指尖轻点触摸板,慢悠悠地看到最后一页,才转身望向梁训尧。


    梁训尧依然站在原地,离他三四米的位置,静静注视着他。


    梁颂年一直认为,被注视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被爱。


    当你注视着一个人,世界是安静的,除他之外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你的眼里只有他和他的一举一动,一嗔一怒,不放过任何细微变化。


    梁训尧经常这样注视着他。


    正因如此,梁颂年不相信也不接受梁训尧有一天会将这样的目光投向别人。


    “结束了?”他打破安静。


    梁训尧抬手解开西服纽扣,说:“让他道过歉了,钱玮也接受了。”


    梁颂年心想:如果唐诚在,应该不会让钱玮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


    但是不接受又能如何呢?亲自道歉已经是梁栎最大的让步。


    谁让梁栎姓梁呢?


    他斜靠在椅背上,目光追随着梁训尧脱去外套,取杯倒水,忽然说:“其实梁栎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在玻璃上看到你来了。”


    他想说:我就是故意刺激梁栎的。


    可梁训尧毫不意外,点头,喝了口水。


    梁颂年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怪声怪气地说:“我在和他争宠呢。”


    “你又没输过。”梁训尧说。


    梁颂年忽然笑了,视线和梁训尧遥遥相接,平静对望了片刻,他问:“你这么偏心,是因为他不好,还是因为我好?”


    梁训尧没有回答。


    习惯了梁训尧在这个问题上的逃避,梁颂年很快自我消化了情绪,耸耸肩,伸出手,语气软绵绵的,“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梁训尧走过来,“什么事?”


    “我受伤了……”梁颂年把手放在梁训尧的手里,宽大袖摆滑落时露出白色的纱布,他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说:“你帮我洗澡。”


    他的坏心思袒露得很明显,毫无遮掩,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梁训尧的眼睛。


    拒绝反倒成了欲盖弥彰。


    梁训尧沉默片刻,答应下来。


    梁颂年圈着梁训尧的脖颈,被抱进了浴室,放在折叠座椅上。


    他动作配合,目光却一瞬不移地锁在梁训尧的脸上,看梁训尧俯身为他脱衣,看他白皙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时梁训尧刻意移开的视线,以及脱下他裤子之后,梁训尧忽然加快的动作。


    “你弄疼我了。”他故意说。


    翘起脚,搭在梁训尧的膝盖上,明明动作自如,还装得可怜兮兮,皱着眉头指着小腿。


    “你刚刚碰到我最疼的地方了。”


    梁训尧无奈看他,他立即扬起一张明媚笑脸,肆无忌惮地迎上去。


    从他知道梁训尧很吃他撒娇这一套那天起,梁训尧就拿他没办法了。


    明知他在勾引,还是低头询问:“哪里?”


    梁颂年指向大腿内侧。


    “……”梁训尧不再理他,一言不发地蹲下来为他裹上一圈防水套,而后打开花洒,试了水温,待冷暖完全适宜,才往他的身上浇。


    梁颂年这时候乖了些,没几分钟又故态复萌,抬头对梁训尧说:“我内裤还没脱呢。”


    说得一脸真诚,仿佛真的疑惑。


    梁训尧沉眸看他。


    梁颂年问:“你是直的,为什么介意?”


    “你自己可以脱。”


    “我没有力气!这个动作需要我用两只手臂撑起上半身,再抬起屁股抬起腿,我如果有这个力气,都不用你帮我洗澡了!”梁颂年说得振振有词。


    梁训尧一副看穿的无奈,梁颂年还故意问他:“哥哥,直男也会介意看到其他男人的身体吗?还是说,我在你眼里……不一样?”


    这个话题太危险。


    和水雾弥漫的环境、白嫩裸露的肌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一样危险。


    梁训尧没有和他多话,关了水,俯身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头,圈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三两下就脱去了他的内裤。


    梁颂年变得白花花赤条条,却完全不知害臊,盯着自己的下面好一会儿,又抬起头,示意梁训尧看,说:“我很兴奋。”


    梁训尧扫了一眼,脸色淡淡。


    “我更兴奋了。”梁颂年又说。


    梁训尧没理他。


    梁颂年于是转而盯着梁训尧的下面看。


    很快,他就被梁训尧拎出了淋浴间。


    柔软的浴巾兜头落下来,盖住他的上半身。他被梁训尧擦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仿佛玩具,好不容易冒出头来,露出一张被黑发遮盖了一半的小脸,满目愠色地望向梁训尧:“你轻一点,我要喘不过气了!”


    梁训尧于是停住。


    他想起第一次给梁颂年洗澡的时候,小家伙吓得像只小鹌鹑,缩着脖子全程不敢动,现在……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鸡。


    也好,脾气大说明他养得好。


    梁训尧把动作放轻,温热的手掌隔着绵软的毛巾,抚摸着梁颂年的头发。


    因为营养不良,梁颂年小时候的头发又软又枯,发色还发黄,梁训尧特意请教了营养师,用新鲜补肾的食材打磨成粉,每天熬给梁颂年喝,没两年,小家伙的头发就变得柔韧顺滑。


    梁训尧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轻轻穿过梁颂年的发丝。


    低头,对上了梁颂年明澄澄的眼。


    梁颂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带着浓郁的香气和热意,梁训尧屏息片刻,正要推开,梁颂年已经松了手。


    吹干头发,梁训尧把他抱到床上。


    睡衣当然也是不能自己穿的。


    梁颂年看着梁训尧抬动他的腿,为他穿上内裤。


    十几年的亲密相处,使得他对自己的身体反应十分坦然,毫不知羞。梁训尧不看他还不乐意,按住自己的内裤边,问:“很难看吗?”


    他很白,皮肤光滑,体毛不多。


    “吸引不到你,至少,不会让你感到恶心吧?”


    梁训尧忍了他一晚上,终于失去耐心,无奈地问:“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而后拉起被子盖住了他。


    梁颂年扒拉开被子,忽然问:“哥哥,等我老了,你还会这样照顾我吗?”


    梁训尧失笑:“等你老了,我还能动吗?”


    “能的,”梁颂年抱住他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颈窝,认真又孩子气地说:“你会活得比我久,一直照顾我,直到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天。”


    他经常说这样的话,要死在梁训尧前面,他不能独自面对梁训尧离开后的世界。


    按理说,为免关系再度越界,梁训尧不该许诺任何有关“一直”“永远”的话,但他还是摸了摸梁颂年的发顶,说:“会陪着你的。”


    “今晚还和我一起睡吧。”梁颂年仰头央求。


    也许是氛围太过温柔,梁训尧没有严词拒绝,只说:“你先睡,我还有工作。”


    梁颂年闷闷不乐地躺下去。


    梁训尧去外间接了个工作电话,回来时,梁颂年已经昏昏欲睡。


    可能是洗完澡太舒服,梁颂年今晚没坚持到哥哥哄睡就直接睡着了,因此没有发现,今晚梁训尧的沐浴时间比平常久了几分钟。


    .


    翌日。


    梁颂年照例在琼姨牌砂锅粥的清香弥漫中醒来。


    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明苑。


    其实以他的伤势,压根不需要住院,换作体格强点的人早就下地走路了,可梁训尧希望趁此机会,把他的三餐作息调整回来,就借医生的口,要他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正好遂了梁颂年的意,心里狂喜,嘴上却不情不愿说行吧。


    他知道梁训尧在给他递台阶。


    白天,他就在病房里办公。


    荀章来看望他,很快又要走,说是李璨心情不好,想多陪陪她。


    梁颂年这两天卧倒温柔乡,差点忘了正事,听到李璨的名字才想起来问:“槟月号的案子到什么进度了?”


    “周五开庭,邱圣霆远程线上参与。”


    看来被打得不轻。


    梁颂年光是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脸色挺红润,”荀章看他,“我发现你一和你哥在一起就容光焕发,比平时更好看。”


    梁颂年朝他挑了下眉。


    “你哥有没有说,槟月号案有多少胜算?”


    梁颂年说:“十成。”


    周五,全岛关注的槟月号案正式开庭。


    二十几家媒体齐聚海事调委会大门外。


    李胜光的律师是邱圣霆之前请的,溱岛最顶尖的刑辩律师,以作风强悍闻名,会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意气风发,表示会为李胜光争取到最大程度的宽谅。


    而世际方面的彭律师则显得低调得多,全程低头,拒绝了媒体采访。


    然而到了举证环节,他却一改画风,声量抬高,拿出厚厚一沓矛头直指邱圣霆的新证据,引得全场哗然。


    李胜光起初拒不承认儿子的罪行,坚称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彭律师走到他面前,说:“公诉机关已同步介入调查,就在此时此刻,你的儿子李擎正坐在公安署的调查室里,和你一样,接受问询。”


    此话一出,李胜光登时脸色煞白。


    彭律师叹气,最后劝告:“李先生,溺子如杀子,不要一错再错。”


    李胜光的律师见状立即申请休庭,但李胜光打断了他的话,沉默片刻后,当庭承认了邱圣霆的胁迫行为。


    霎时间,媒体纷纷将镜头转向屏幕上的邱圣霆,原本从不缺席溱岛八卦杂志的混血贵公子此刻风光不再,半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如乌云蔽日。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抬起手,律师便走到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镜头。


    咚的一声,法槌落下。


    世际大获全胜。


    梁颂年全程收看了直播,虽然早知结果,但看到最后一刻,还是没忍住扔了手机,跌跌撞撞地起身,扑进梁训尧怀里。


    作为官司当事人的梁训尧似乎对案件的审理并不关心,他坐在沙发上,两腿交叠,笔电放在膝盖上,正在审阅棕榈城的企划案。


    感觉到梁颂年的靠近,他停顿片刻,没有抬头,只将笔电放到一边,熟练地伸出手把小火车一样冲过来的梁颂年揽进怀里。


    “赢了。”梁颂年坐在梁训尧的腿上说。


    “嗯。”


    “你看起来好像没有很开心。”


    梁训尧淡淡说:“开心。”


    梁颂年顺着梁训尧的手,望向尚未熄屏的电脑,看到工作系统里十几封未读的邮件。


    他忽然明白过来:梁训尧不是不关心槟月号案,是他要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作为世际的主心骨,哪怕面对槟月号十几亿的天价赔偿金,他也不能表露出过多的情绪,项目要继续,活动要参加,他要让外界相信,一场小小的原油污染、一个小小的邱圣霆,完全成为不了世际的阻碍,因为有他在。


    梁颂年不顾梁训尧的推阻,执意跨坐在他的腿上,和他面对面坐着。


    “别动。”他轻声说,抬手按住了梁训尧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揉了没一会儿,又霍然抱住梁训尧,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声说:“这半年,我让你很烦心,是不是?”


    “没有,年年,我理解你。”


    “可你不能爱我。”


    梁训尧沉默。


    梁颂年想不明白:“就那么难吗?你又不爱别人。”


    他倾身向前,感觉到梁训尧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动声色地错开他的献吻,梁颂年已经不会像以前那么难过了,只是用额头抵着梁训尧的额头,轻轻叹气说:“不是哥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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