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 刚刚面对何云怒气冲冲的陶鸿悦,便一脸谄媚讨好地站到了柳长珏面前。
“嘿嘿嘿,弟子参见掌门大人。”
柳长珏自然是早就知晓了何云与陶鸿悦之间发生的争吵——毕竟那么大声, 即便不靠什么特殊的探听手段,也能将情况听个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还不知道陶鸿悦口中要叫何云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何云那个几百年来任由他搓扁揉圆的人又怎么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脾性……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因为陶鸿悦会亲自把答案递到他面前来。
想到这儿, 柳长珏唇角忍不住稍稍上扬了些许。
不得不数, 虽然他一直忌惮着陶鸿悦开辟了一条全新的筑基之道, 但对陶鸿悦的识时务却还是很满意的。
嘁,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平民、庶子吧,习惯了奴颜婢膝、趋炎附势地长大,讨好人这一套倒是很有些本事。
就像此时,陶鸿悦换上一张笑眯眯的、讨好的脸,腰身极为柔软的折下去, 恭恭敬敬的样子,仿佛他是在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
但柳长珏却仍旧耷拉着眉眼,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仙风道骨遗世独立地端坐于他自己的泉中莲台上,“何事寻我?可是你的修行有了什么阻塞?”
“啊……”陶鸿悦适时露出略带惊讶地崇敬神色,“您真是神机妙算,弟子尚未开口, 您就已经洞察了一切!”
“呵……”柳长珏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说实话, 陶鸿悦的谄媚显得有点儿过头甚至刻意了, 但这种稍显拙劣的表演,却反倒很是让柳长珏的心情愉悦起来。
自他拿到宗门乃至于整个江州的绝对掌控权之后,日子便过得越发无趣起来。
只要他不去想上仙界, 整个下仙界的人便全都是对他又敬又怕,就连与他说话时都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仿佛他已然是天下之主。
这样的日子一开始的确有滋有味,但时间久了……却也渐渐无趣起来。
眼前所有不同的人却都是相同的脸,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
飘飘欲仙的那阵子过完之后,他却又开始觉得不满足起来。毕竟,眼下的荣华富贵虽然已经坐实,但一想到上仙界,他便如鲠在喉。
身为化神,他何尝不想在上仙界叱咤风云。
可偏生,他是个阵修……阵修的战斗力弱不说,自保能力更差。若是与其他修士起了冲突,除非提前很久开始布阵,否则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难道他千百年来机关算尽,一步步向上爬,最终只是为了爬到上仙界去,再从最底层冒着随时可能身死道消的危险爬一遍吗?更何况,在胤琼门他还有掌门之位可坐,若是去了上仙界,还要将自己一手经营的胤琼门交出去。
是做千百年来第一个突破屏障的飞升之人,还是求稳求实,继续留在胤琼门伪装成元婴,享受属于他的荣华富贵……
经过反复地取舍后,柳长珏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样也不错,他还有足够漫长的生命可以去等待,或许这世间将终有变数。
只是,那求而不得的上仙界却仿佛成了他心头的刺、跗骨的蛆,永远都在骚动叫嚣着,令他无法安宁。
这些难以消解的痛苦,变成了他肆意伤害旁人又或者横征暴敛的理由。
但不够,仍然不够……这些血与痛、财富与宝物都无法填满他内心的空洞。
就在柳长珏感觉自己对于上仙界的执念有些过于难以摆脱,甚至有可能变成心魔的时候,他所苦苦等待的变数,终于来了。
陶鸿悦,一个不知道怎么偷得开仙丹,却意外与天道沟通,开辟了一条全新筑基之道的小修士……或许,自己的机缘便在此人身上呢?
柳长珏不敢确定,却也不想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所以当他得知陶钦和陶鸿悦之间的恩怨时,罕见地插手了——这原本是完全不值当他出手的小事,可他还是亲自给陶鸿悦的身份过了明路,把他跟陶家切割开来了。
原本柳长珏还想再观察一阵子,却不料那陶钦竟然还不依不饶,且陶鸿悦又主动提出了要和陶钦决斗。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柳长珏是有些生气的——陶鸿悦有什么权力发起决斗?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至于那个陶钦,更是不知所谓,竟全然没有读懂自己之前那样做背后的意思,陶家这新一代的修者,不堪大用啊。
所以,其实从两人决斗定下的那一刻起,陶钦的死都已经注定。而陶鸿悦……柳长珏反倒起了些兴趣,一方面他想看看陶鸿悦能够探索出自己到底修得是什么道,另一方面,也想瞧瞧这与众不同的人究竟有多特别。
陶鸿悦,会是那个天命之人吗?
事实证明,他想的或许有些多了。陶鸿悦摸约确实稍有些天分,但却绝对不到真正天命之人的程度。
毕竟,就柳长珏自视而言,哪个天才不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就陶鸿悦这样庶子出身,惯会趋炎附势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哼,别人见了他这个掌门都是吓得不敢出声,这小子倒是机灵,非常丝滑顺遂地就跪了下去,还不用自己开口,他就乖乖奉上大笔的银钱——虽然眼下的自己已经压根不需要这点钱了,可这其中所包含的孝敬、服帖之意,柳长珏倒还有些受用。
因此,他也前后给陶鸿悦稍稍开了几道小后门。
啧,到底是庶子出身,又做凡人太久,即便真修了仙,还想着将自己在凡间界的朋友、亲眷带上山来,想着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孰不知,真正的修行是孤独的,只能一人前行的道路!
眼见陶鸿悦还如此沉溺于人与人之间的所谓牵绊,柳长珏或许有一分的惋惜,但更多的,自然是九分的庆幸。
果然,此人虽颇有天资,却到底不是天命所归之人……既然如此,他的天资,岂不是便是自己的机会?如此,柳长珏自然更不吝于向陶鸿悦提供些诸如修炼指导之类的帮助了。
虽然他做不了陶钦的仙骨,自己也看不上他那庶子出身的根骨,不过若是能将他的丹田于灵台炼化,是否自己的修为能再进天道一步?若是能直接突破化神,晋升合体期……或许他便可考虑前往上仙界立足了!
……
所有心思在瞬间飞掠过心头,最终化作了柳长珏唇角边的一个浅笑,“便说说你修炼遇到的滞涩吧。”
“是。”陶鸿悦柔顺的腰背又恭敬地弯下去几分。
先叹了口气,陶鸿悦才颇有些眉眼发愁道:“掌门大人,不瞒您说,弟子有点猜到自己修的是什么‘道’了。”
“哦?”柳长珏眼皮微微一掀,对陶鸿悦这话有些兴趣,但却不怎么相信,只瞧了他一眼,就又把目光重新垂了下去,“你昨日来我这处时,还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一夜之间便突然顿悟了。”
陶鸿悦心头一紧,面上却赶紧傻笑两声,“弟子之前是有些猜测的,只是这没把握的事情,哪里敢乱说呢?只是今天弟子收到传回来的消息,阿烈……就是我那剑修道友秦烈,他真的找到了‘埋骨之地’,所以这才有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陶鸿悦便顿觉一道极为锐利的审视目光从柳长珏双目中朝自己射来。他吓得身形一僵。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瞬间释放的威压太强,柳长珏换了个姿势,敛了敛自己身上的气息,“埋骨之地?有趣,你从何处得知?”
陶鸿悦又紧张地咽了两口唾沫,这才小声道:“我,我说出来还请掌门大人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是做梦梦到的……”
“做梦梦到?”柳长珏几乎是要嗤笑出声,双眼死死盯住陶鸿悦,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是,是啊!”陶鸿悦双眼一闭,一副干脆豁出去的样子,“弟子猜,这,这可能与弟子所修之道有关系!毕竟弟子当年就是靠着做了预知梦,得知了陶钦想将我炼成他的仙骨,这才偷跑出陶家最终逃过一劫……”
柳长珏笑容止住,神色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说……预知梦?
此事说来的确很有些蹊跷,原本柳长珏还以为陶鸿悦就如他对铁谛解释的那般,是真的自幼一心想要修仙,这才瞒着家人跑上了胤琼门。却原来,他竟然是逃命而来。
这倒有些令人玩味了。
陶鸿悦见人半晌没有回应,终于睁开眼小心翼翼地瞅了柳长珏一眼。
却见他神色沉凝,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敢开口去问,生怕哪里错了一句话让柳长珏发现了端倪,自己这条小命就此交代。
半晌,柳长珏才有抬眸看了陶鸿悦一眼,“继续。”
陶鸿悦心中一定,有戏,柳长珏果然有些信了!该说果然是这样的人最迷信吗?就像是那些想要追求长生的皇帝一样……
不过该说不说,也幸好他还有这个弱点。否则以自己现在的等级,哪怕压上整个公司和秦烈,想击破无弱点的世界小BOSS,也多少有些天方夜谭了。
陶鸿悦长吸一口气,将自己先前在何云那儿就已经想好的说辞大致讲了一遍,把自己开办公司,所做的产品全都归结到了“预知梦”上。
而后他话锋一转,“而也就是决斗过后,弟子在晋升金丹时,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第152章
“弟子梦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他叫我去帮他做一件事,说只要我帮了他,便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来日修仙之路也将是大道坦途……”
“起初我还不怎么相信来着,说我现在的日子就过得挺好的, 尤其我上面还有掌门罩着,现在赚的钱虽然也算不上多吧, 但对我自己来说, 已经是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至于修仙, 我也没有那么宏大的志向……”
“毕竟都已经数千年没有人从元婴突破到化神来, 哪能轮到我啊?”
“但是……”陶鸿悦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缩了缩脖子,“但是我拒绝了他之后,就开始反复梦到他,每天晚上都梦到他!”
“他叫我一定要相信他, 还说让我去找一个叫‘埋骨之地’的地方,说是等我找到了埋骨之地,就能在下仙界打开灵气通道, 让修炼变得易如反掌。”
“其实,其实我还是不相信的!可是每次一睡觉就要梦到他,弟子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让秦烈以去濂州凌剑宗交易的幌子, 去找那什么埋骨之地……”
说到这儿, 陶鸿悦便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谄媚地看向了柳长珏,“事情就是这样……其实我原本也很犹豫,不知道该什么时间来找您说。毕竟, 这万一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梦,岂不是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却没想到,阿烈让人传回消息来说,的确找到了那‘埋骨之地’。只是他好像身困其中,难以脱身,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向您求助。”
柳长珏静静注视着陶鸿悦,直到看的陶鸿悦整个人都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全然凝固,这才轻缓地开了口:“是不是,说漏了什么?”
陶鸿悦一怔,说,说漏了什么?!
他一边诚惶诚恐地紧张擦汗,迅速回顾着自己方才所说的一切,一边心中暗骂,这个老东西,就是他以前见过的某些食古不化占着高位不做事,却只想着磋磨下属的领导一样……多大点儿破事,还非要别人来猜他的心思!
虽然从来不善此道,可手握柳长珏已是化神修为这一条关键信息,再加上之前何云所提供的消息,陶鸿悦多少也是心里有数的。
不过,显然他这半真半假的害怕与敬畏情绪很好地取悦了柳长珏。
柳长珏似乎还很有耐心看他表演的样子,甚至勾了勾唇角,大发慈悲地给了陶鸿悦一句提示:“你求我办事,敲门砖呢?”
陶鸿悦在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却是装作被提醒了才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哎呀您看我这脑子真是……不过您也是,我以为您当然会明白的呀!”
“嗯?”柳长珏眼锋扫来,甚至让陶鸿悦下意识先直接退了一步,才赶快接上话头:“像我这种资质的人,即便真打开了灵气通道,又能有什么用处?弟子修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预知道,不是应当要将预知变为现实来提升修为吗?”
“所以,那灵气通道若是开了,肯定是要供给给掌门您用的呀!不过,照弟子梦到的情况来看,或许也不能称之为打开灵气通道,似乎称为‘天梯’会更合适些许。”
柳长珏目光一厉,“天梯?你已见过那物什?!”
陶鸿悦心道当然见过,流浪公司计划都已经被我提上日程了,一个太空电梯我还能没见过吗?我可是认真看过CG拆解的呢!
当然,忽悠柳长珏的时候,他却不能这么讲,只点点头,眉头紧皱着,仿佛在努力形容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
“那是一条长长的梯,但和凡间平素厉见过的梯子却不同,要说的话,像是一整个轿子被直直托举起来,向上延升,直到穿过屏障。”
“按那位大能的说法,上下仙界之间的屏障,是上仙界的大能们共同结印缔造出来的,虽然被他陨落时砸了个缺口,却也不是寻常修士能轻易突破的,恐怕需要有化神修为且实力极强的剑修,才能将屏障突破。”
“可现在,下仙界灵气越发匮乏,莫说化神,想修炼至元婴巅峰期,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上仙界又有大能陨落,且是在下仙界陨落,他身上的灵气都逸散出来,才有微乎其微的一丝可能,缔造一位化神。”
听到陶鸿悦的话,柳长珏双眼眯了眯。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从他终于汲取了整个江州无数灵气,终于在下仙界突破至化神后,他几乎没过一段时间,都会尝试以阵法破开那层屏障。
可即便是那个被砸了的缺口处,任凭他如何施展,却也都不动分毫!
化神剑修……他去哪里找化神剑修?!
这下仙界,只有他一个化神修士便足够了!
见柳长珏神色依旧默然,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陶鸿悦的心便再定了定,方向找对了!弱点击破,我来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比比划划着继续道:“但那位大能,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说,他说……那屏障是对修士设置的,所以,哪怕是化神修士,想要突破那层禁制也极难极难,可是,这其中却有一个BUG,有一个漏洞!”
一激动,陶鸿悦直接把BUG秃噜了出来,差点儿给自己吓个魂飞魄散。
不过话到这里,柳长珏却已经无心去注意陶鸿悦的这唯一小小失误了,他双眼一闪,以一种近乎于狂热的目光盯着陶鸿悦,仿佛就要直接看进去他的脑子里,把他还没说完的话直接挖出来一样。
可惜!那“预知梦”怎么就去了陶鸿悦梦中,不到自己梦中来呢?!
一瞬间,柳长珏甚至对这个才刚刚修炼到金丹的渺小修士起了嫉妒之心,想要杀之后快……可仔细一想,柳长珏却又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也罢,修者自有各自的机缘,如今陶鸿悦撞到了他手上,不也正是他的机缘吗?
柳长珏情绪稍缓了缓,他方才似乎有些太急躁了,全然失了一派掌门的风度。
不过再看陶鸿悦——眉眼谄媚,身段柔软,倒是个还算识趣的。
柳长珏扬起下巴,小幅度点了一下头,“继续。”
陶鸿悦这才感觉自己脖颈边的凉意退去了些许,但他就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方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继续比划着向柳长珏形容那个天梯。
“他说,那禁制是对修士设的,可却对凡人完全无效!因为设置禁制时,没有修士会去想,凡人竟然也能攀到这样的高度来!凡人是什么,蝼蚁罢了!天上的神,怎么会去防地上的蝼蚁呢?”
“所以,那大能便说,可以找一座空的峰头,在上面,让凡人来修筑一道天梯,一直延伸到屏障的上面!对于凡人来说,那层屏障是不存在的,只要修建的材料和人工都是凡间界的东西,便可以很顺利修上去!”
陶鸿悦又将手比划在一起,做成一个小盒子状,“然后!大能说,再让凡人用特殊隔绝灵气的材料,打造一个密封的轿厢,修士身在轿厢之中!”
“如此这般,在轿厢穿过屏障时,屏障便感应不到修士的存在,修士便可直接突破屏障,到上仙界汲取灵气了。”
听着柳长珏稍稍变得急促了一分的呼吸,陶鸿悦知道,他心动了。
即便他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身形也依旧如故,端坐在莲台上,可他没有打断自己,也没有嗤笑出声,便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
陶鸿悦心中大石落地,知道自己只差最后一步了。
但这却也是极为关键,绝不能行差踏错的一步!
于是,陶鸿悦激情满满地完成了项目演讲后,并没有催大客户赶紧为项目爆金币,反倒是适时地摆出了一张困惑的脸。
“那位大能还说,他之所以选中我,甚至以特殊方法帮我开了仙窍,就是看中了我本就是个不能修仙的凡人,只有我才不会嫌弃凡人,才能采用这个法子……”
“他还说,之前让我梦到且造出来的那些法器,还有产品,都是铺垫,为的就是让我可以一步步接受、理解这件事。眼下其实时机还没完全成熟,但他最后一缕神魂撑不了太久,只能先将此事交代于我。”
陶鸿悦将自己的奇遇也融入其中,进一步增加故事的真实性,讲到最后还吞了口唾沫,颇有些将信将疑又很蠢蠢欲动的架势,“掌门大人,这,这真的可行吗?弟子实在不明所以,只能求掌门大人解惑了……”
边说着,他还夸张地叹了口气,“本来弟子还不敢来麻烦掌门大人,因此先找了何云,想与他聊聊,让他和我同去。毕竟他曾是个医修,又是您身边的人,知道的定然很多。万一秦烈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能帮帮忙。”
“可哪里知道,他一听到我问‘埋骨之地’,突然就大发脾气!我一气之下,就直接跑到您这儿来了……打扰了您的清修,您不会怪我吧?”
一套宣讲画饼加情感攻势的组合拳打完,陶鸿悦抬起一张可怜兮兮地小脸,“掌门大人,希望您一定要帮帮忙啊!”
听他这最后一句说完,柳长珏只觉一股澎湃之意自丹田生发,直冲灵台。
天梯……
天梯!
这不就是他一直等待的登仙之机吗?!
原来他的机缘,真在此处!
眼前的金丹修士一下子变成了那能攀援而上的梯,柳长珏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个可见的笑容——“你想要我,怎么帮忙?”
第153章
“掌门大人这是同意帮忙了!”陶鸿悦惊喜一声, 而后面上却露出有些恍惚的茫然之色来,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时怒发冲冠跑来此处,压根就还没想好要提什么要求似的。
陶鸿悦的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 这才终于咬牙道:“弟子要求把何云带上!可是弟子压不住他,他又是您的人, 您能不能派个能压制住他的人,再给我们派一艘小型的飞舟?”
陶鸿悦说着说着, 似乎找到了思路, 双眼蓦然一亮, “就上次那位在决斗场出手帮我的剑修大人可以吗?他还是陶家的长老呢!之前都怪弟子有眼不识泰山, 长老来帮忙,我没感谢不说,甚至还那种态度……”
“唉,说起来弟子很是后悔,可弟子人微言轻, 也没有向这位长老道谢的机会……掌门大人可否就此事助弟子一臂之力?”
柳长珏脸上更加和颜悦色了几分,陶鸿悦此提议,倒是正合他意。
此事颇为重要, 但他不欲让太多人知晓,万一有人因此起了歹心,想将其中好处据为己有,冲击他的掌门之位……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人心到底是贪婪的, 柳长珏自己一路便是如此摸爬滚打着上来, 岂会给别人如此冲击自己的机会?
思及此,柳长珏轻点了一下头,“便如你所愿吧, 你且回去等着,待我先与陶志交代一番此事,便会让他乘仙舟去接你与何云。不过,本掌门倒是也有一事要考验于你。”
陶鸿悦神色一肃,恭敬欠身,“掌门大人请讲!”
柳长珏唇角微勾,“事关重大,本掌门要求你不得将埋骨之地发生何事的具体内容告知于陶志修士……你们都出自陶家,本乃同源,但有些事情却也不可不防。”
仿佛是在好心教导陶鸿悦为人处世之道,柳长珏语气诚恳又慈祥,“这也是本掌门对你的一次考验!若你能顺利通过的话,放心,未来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陶鸿悦双眼放光地望向柳长珏:“真的吗?真是太,太感谢掌门大人了,弟子一定不负所托,万死不辞!”
“诶,万死不辞便不必了……”柳长珏貌似关心地劝阻陶鸿悦的豪情壮志,“天梯尚未铸成,你岂能殒命?”
陶鸿悦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多谢掌门抬爱,弟子一定多加小心!”
两人又是一番虚情假意地互相恭维,陶鸿悦察觉柳长珏有了些不耐烦地苗头,便适时千恩万谢了一回,告辞回去准备起前往埋骨之地的事情了。
而柳长珏却并没有急着叫来陶志,反倒是先传了道命令,叫何云来见他。
想起何云,柳长珏唇角又弯起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来。不知不觉,他好像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见过何云了。
听陶鸿悦所说,难道这个在他面前无论是尊严还是身段都已经被踩垮了的人,现在又有了脾气?这倒是有趣……
呵,或许,是这“埋骨之地”又刺到了他的心吧!
柳长珏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已经碎成了一片片又重新被拼起来的人,到底还能有几分骨气在!
……
何云来的很快,也许是早有预料,接到消息时他甚至没有多少惊讶。
“幼宁,你过来。”何云唤来在一旁忙碌的江幼宁,把一封信塞进了她手中,“这封信,你找机会交给陶老板,但别明面上说是我给的,他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
自陶鸿悦跟他“大吵一架”离去后,他便开始写这封信,如今也算是写的七七八八。
毕竟他和陶鸿悦现在应当是刚大吵完的不合期,两个人即便见面也该形同陌路才是。有些话不便当面讲,也只好诉诸笔下。
况且,柳长珏这次叫他去,定然也是没安好心。
江幼宁担忧地看着何云,“何老师……你不要紧吧?”
虽然她这段日子一直都跟在何云身边,两人关系也越发亲密,形似师徒,但江幼宁也很清楚,何云心中有事,且大约是不便同任何人讲的事。
明知道何云不会真的回答自己,江幼宁还是忧心忡忡地询问了一句。
哪知,这次平素一向寡言淡语的何云却反倒和颜悦色地首先冲她笑了笑,又微叹了口气,这才道:“幼宁,我知道我是个难相处的人,这段日子也辛苦你了。医修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你有心向此道,且一路从炼气冲到筑基,让我看到了你的决心。”
“我原本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总对活下去没什么期望,更没什么实感……”
“但这次我回来之后,咱们拜个师徒吧。”
江幼宁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何云,眼中既是担忧,又是欣喜,她当即一掀衣摆便要跪下,“师傅……你……”
还是被何云眼疾手快地扶住,“莫急,等我这次回来再说。不过,你恐怕是得好好修炼精进医术了,说不得还需要你帮我治疗呢。”
尽管何云语气轻松,江幼宁的神色还是不免多了几分惊慌,“师,师傅,可是……”
何云轻睨她一眼,“怎么,想做医修,却只有这点心性吗?我若是男子,你便不救了?”
“不,不是,但但但……”江幼宁连忙摆手否认,又有些窘迫地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瞧她这手足无措的样子,何云心中反而更是宁静,只轻笑了一声,“傻丫头,骗你的……你且放宽心吧。不过相处这么久,他们都没看出来也算情理之中,你却竟然也没看出来,我是个女子吗?”
江幼宁:“……?!”
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这消息带来的冲击更大,还是对何云即将去面见柳长珏担心的汹涌更多,江幼宁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何云。
他……哦不,她竟然是个女子?!怎么会!
虽然较之寻常男子,甚至与长相颇有几分软萌可爱的陶鸿悦相比,何云都显得更清冷隽秀些,说容貌男女莫辨也还说得过去……可她举手投足之间的行止动作,却也真的很像个男子,就连自己这个预备役的医修也没瞧出丝毫端倪来!
何云却不准备再多同江幼宁解释什么,只嘱咐她将信收好,切不可交给陶鸿悦之外的任何人,而后便自行进了她平日居住的内间,不知做什么去了。
而等到江幼宁终于稍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些许时,内间的门也再度被拉开。
江幼宁望着眼前的美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何云脱下了原本总是低调内敛的素雅男装,换上了一袭玲珑优雅的明黄色长裙。
那长裙裁剪缝纫极为细腻,裙摆如流云轻扬,随着走动拂过地面,又像是拂在人的眼底里、心尖上。
她的头发也不再像是以往那边,只简单披散在身后,而是也换作了女子常梳的样式,乌发优雅盘在脑后,几缕碎发轻柔地垂在额前,将她有些冷肃的面容修饰得温婉柔美了许多。
而那双平日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此刻也格外的明亮动人。
江幼宁一时惊讶地说不上话来……
她虽并非是那等对美貌有什么追求的娇小姐,却也到底是出身大户人家,平素里见过的贵女不知凡几。
江幼宁敢说,放眼整个胤琼门的外门,她唯一所见容貌妍丽的女子,便是苏樊了。只是苏樊虽长得美丽,可气质上终归还差了些——苏樊就像是一朵将开的花,眼下还在花骨朵的阶段,虽已可窥见其未来盛放的几许模样,却还是到底差了几分意思。
其他女子……倒也不是她江幼宁自吹自擂,至少在这外门,她是没有瞧见比自己更出色的人了。
可此时,同何云一比,江幼宁方知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她师傅不施粉黛扮作男子时,虽冷淡刻薄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已经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此时换做了如此打扮,更是如同神女降世,叫人不敢直视,却又挪不开目光。
江幼宁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道:“师傅,您……您真美。”
何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虽然美得令人心惊,却也有几分凄凉。
“美吗?或许吧。但在这修真界,没有倚靠的美貌不过无根的浮萍,甚至会给人引来灾祸。”
江幼宁心头一紧,想起江家那边得知她成功筑基后,已起了要向她介绍道侣的念头,心中不禁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件事她还未同任何人讲过……也不知该与何人说。
或许,或许等师傅回来后,能向师傅请教……但此刻师傅便要动身去见掌门,江幼宁自然也不好拿自己这点还没有眉目的烦恼去打扰何云,只道:“徒儿知晓了,师傅还请多小心行事,注意安危。”
何云淡然应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虽换了一身华贵女装,可何云却并非婷婷袅袅而行,反倒昂首阔步,仿佛是要走向战场。
……
掌门洞府中,柳长珏仍坐在于他的莲台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佩,嘴角噙着笑容一抹玩味的笑容。
感应到何云的到来,洞府禁制自然开启,轻柔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当何云行至近前的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柳长珏目光一闪。
一瞬间,贪婪、恶念、玩味、色-欲等诸多情绪同时从柳长珏的眼底迸射出来。
他饶有兴味地轻笑一声,“阿云这又是,和我玩的哪一出啊?”
第154章
何云没有答话, 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凝视着柳长珏,眼神之中有傲然冷意, 也有倔强的不甘。
若是换做平时,何云敢拿这样的眼神瞧着柳长珏, 定然是要惹来他一腔怒火。
然而今日,或许是因为她换上了久违的女子装扮, 柳长珏非但没有发火, 还饶有兴致地起身缓步走到何云身边, 侧脸轻轻在她肩颈处嗅闻了一下。
何云下意识想要躲避, 但最终也只是偏开了头,脚下的步子没有挪动。
柳长珏哼笑一声,“既然都如此打扮了,怎么不把香粉也抹上?这么素净,也想来讨好我?”
何云唇角微抿, 片刻后才道:“若是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日后想要我抹香粉,倒也不是不行。可以挑你喜欢的味道。”
“我喜欢的味道?”柳长珏将这句话在嘴中轻轻咂摸片刻, “我最喜欢的,就是湘儿你的味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何云只感觉一阵恶心顺着柳长珏的目光缓慢攀上了自己的皮肤,她忍着想立刻逃开的冲动冷然回答:“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我现在的名字是何云。”
“怎么呢, 湘儿既然都已经重新拾回了女儿家的身份, 却怎么反倒不愿意拿回你的原名呢?我还是更喜欢何湘云这个名字,我猜,师兄肯定也是如此罢?”
何云身形微微一晃, 双目怒而瞪向柳长珏:“柳长珏,你这无耻之徒!欺世盗名之辈,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哈哈哈哈……”柳长珏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若是真有天谴,走到今日的又怎么会是我呢,你今日前来祈求的对象,又怎么会是我呢?”
边说着,柳长珏上前一步,伸手掐住何云的下巴抬了起来,“说实话,你也明白。我早就想杀了你了事,只可惜……用了他的根骨,到底还是受了他的影响,竟然对你也有了些毫无意义的垂爱与不舍……愚蠢!”
手指变掐为抚,碰上他刚刚在何云脸上留下的红痕,露骨的眼神肆无忌惮上下打量着何云,“但湘儿今日还是来了不是吗?不如好好求求我,兴许看在他的面子上,我还会大发慈悲一回。”
眼睫轻轻颤抖着,何云眼眶里积蓄已久泪水滑落下来,滚过柳长珏的指尖。
何云有些哀切的目光看了过来,“你是不是答应了陶鸿悦让我也去‘埋骨之地’?我不想……”
“哦?为何不想呢?”柳长珏将那滴眼泪抹去,语气像是温柔的诱哄,眼神却透着森然冷意。
他的手继续向下滑去,将何云纤细的脖颈握在掌心里轻轻收紧。
“你明知道……”何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崩溃,“你明知道那是我身死之地,我不能再去……”
“身死之地?”柳长珏轻笑一声,“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哪来的什么身死之地?”
何云脸色惨白的咬紧了唇,有些哽咽的哭音闷在喉咙里。
柳长珏手指收拢,卡住何云的脖颈,目光变得狠厉,“你这一套对付师兄便罢了,你以为我也会吃你这一套吗?”
说完,柳长珏直接将何云整个人提起来,直到她双脚完全离地,呼吸也渐渐变得稀薄。
“我早就告诉过你,别拿卫灯喜欢的那一套东西到我面前来,我只觉得恶心!”说罢,柳长珏直接将何云整个人摔了出去,看着她如一尾断线的风筝,摇摇摆摆地撞在洞府的岩壁上,又失去力气地滑落下来。
口中浮起些腥甜的味道,何云呛出一口血,又见柳长珏的身影走到近前蹲下。
“真是可惜了你真一身精心装扮,其实我还是有点儿兴趣。”
柳长珏伸出手,指尖抹过何云呛出的那一缕血丝,送到自己唇边,用舌尖轻轻一舔,“阿云,既然你不想做湘儿,而是想做我的阿云,下次记得穿紫色的裙子,用茉莉味的香粉。”
“至于这次。”轻哼一声,柳长珏站起身来,“便且先放过你吧,毕竟……陶鸿悦可是点名要你同他一起去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今日若是我留你在这,只怕接下来十天半个月都不用出门了。”
柳长珏目光再度扫过何云,“不过你这次倒也还算幸运……哈哈,阿云,别害怕。那‘埋骨之地’,并不是埋着卫灯的地方。哦……我怎么忘了,卫灯他,尸骨无存呐,哈哈哈哈哈!”
看着何云身形一抖,几乎又要吐出一口血来,柳长珏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至于你今天跟我的这笔账,等你们回来来说。如果你帮我盯好了陶家的那两个,或许……我会考虑对你温柔一点。”
此时,另一道声音从洞府外传来:“陶志求见掌门!”
柳长珏抬手一挥,洞府禁制开启,陶志身影缓步走入洞府之中,瞧见倒在一旁的何云,表情先是一愣,继而染上了一抹惊慌,迅速移开了视线,转头向柳长珏深深一揖,“掌门,您找我。”
“嗯。”柳长珏应了一声,目光最后在何云身上一顿,“你先回去吧,少想些乱七八糟的,这次回来,我会帮你重理金丹,难道你不想再恢复修为,重新尝试凝聚元婴?阿云,我们这么多年,什么话我也都同你说尽了,你且好好想想吧。两三日后,你也同陶志一起出发。”
说完,柳长珏伸手一抬,一股灵气自他掌心生发而出,渡到了何云的身边,将方才被他摔出的内伤疗愈了些许。
何云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身来,目光落在陶志身上片刻,最终没有说话,脚步踉跄地离开洞府去了。
“掌门。”陶志轻吸了一口气,又绷紧脊背轻轻鞠躬,“您叫我前来,是所为何事?”
方才他当然听到了柳长珏的那句话,叫何云同自己一起出发……为什么竟然会是何云同自己一起出发?而且……何云方才那般,到底是因为他本就是女子,还是扮成了女子?
陶志有些神思不属,就听柳长珏轻笑一声,“啊,她还挺漂亮的是不是?”
陶志心头一惊,赶紧肃了肃神色,“掌门的人,弟子不敢置喙。”
这回答倒是让柳长珏满意,陶志一向如此,万事小心谨慎,从来都不会行差踏错。
一直以来,他最满意的便是陶志的乖巧懂事。
但最近,有了陶鸿悦的跳脱活泼做对比,陶志这般谨慎做派,却显得有些无趣了。
虽然就下属而言,是否有趣并不重要。
可一个心思深沉难以把控的下属,和一个简单直接容易看透的下属……
柳长珏眼眸微眯,心中已有了些偏向和答案。
“嗯,闲事不谈了,今日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洞府的禁制重新关闭,柳长珏也没有再和陶志闲聊的兴致,转而说起了正事,“你们陶家那位新晋的嫡子,陶鸿悦。他说得了些机缘,但又怕把握不住,因此来向我求助。”
听柳长珏这么说,陶志眉头立刻皱起,口中已是训斥了起来,“这无知小儿,此等区区小事竟然也敢闹到您的面前!简直不知所谓,成何体统!”
“唉,这倒不必。”陶志这黑脸唱得恰到好处,柳长珏立刻摆出慈爱又大度的长辈模样,“也是我之前应承过他,他能信任我,也算是不错,毕竟也是你们陶家的孩子。啧,说起来,你们陶家接回嫡子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说起这个,陶志脸色更是不善,“唉,还能如何?陶家拿了这样大的好处与荣耀给他,他竟然还不主动低头,我真是……”他长吁短叹,一副操心长辈的模样。
“哈哈,年轻人嘛,难免气盛。”柳长珏跟着笑了一声,“我也猜到是这般情况,所以这不是给你找机会来了吗?”
“哦?那陶志在这里先代陶家谢过掌门大恩了!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机会……”
闻言,陶志又是一个恭敬的欠身。
柳长珏对他这套做派向来是满意的,但不知怎地,似乎习惯了和陶鸿悦直接了当的沟通,今日这弯弯绕绕的,却让他感到了些许不耐烦。
明明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陶志却还在揣着明白装,非要他亲自解释一遍。
柳长珏的声音里略带了些不耐烦,“自然便是方才所说的事情。他不愿同我说太多,却又说怕他一个人处理不了,把握不住。我想着他既然来向我寻求帮助,我不能不管……但这不也恰好是一个让你们陶家人之间互相拉进距离的机会吗?”
陶志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思索,忽而恍然道:“掌门的意思是,让我陪同陶鸿悦去找他那份奇遇?”
“嗯。”柳长珏颔首,“你意下如何?”
“掌门有令,自然是万死不辞。”陶志沉稳应下,继而试探着询问,“只是,不知陶鸿悦这奇遇却是究竟在何处,又是怎样的……”
“这便要你亲自去问了。”柳长珏扫了一眼陶志,“这是你们陶家自己的事情,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能做到哪一步,便要看你自己了。”
陶志微微一顿,“是……弟子一定会想办法将东西带回来给掌门,至于陶鸿悦,掌门可需要弟子将他……”后面的话陶志没有说出口,而是改为伸出手,轻轻比划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啧。”柳长珏有些不满地睨了陶志一眼,“这可是你陶家刚刚新来的嫡子,你能舍得?”
陶志义正言辞地表忠心,“纵使舍不得,只要掌门有令,陶志定然也会按您说的去做。”
柳长珏哼笑一声,面上点了点头,心中却反倒升起了一丝不耐烦的感觉来。
口中是这样说,但陶志的行动却是当真如此吗?
当初陶鸿悦与陶钦的那场决斗,他也没有叫陶志直接将陶钦灭口,而是叫他不要让场上闹出大事……可结果呢?他出手之后,陶钦殒命当场也就罢了,陶鸿悦和秦烈却竟然当场结丹……
怎么所有的好处都让他们陶家占了?
嘶……这其中,莫不是陶家早已经事先串通好了?
毕竟,若是陶家一开始想避开自己,再发展出一家“公司”来,大约是绝不可能的。
但以陶鸿悦这种出奇兵的方式,反倒成功了。
啧,会不会陶鸿悦其实反倒是陶家设计自己的一步棋?
柳长珏心底突然警铃大作,忍不住眯起眼睛,重新审视了一番身边的陶志。
幸好,虽然最初听陶鸿悦说起“埋骨之地”时,自己的确动了心,想要亲自去查看,但最后还是稳住了心神。
若这是陶家给自己设计的一个局,说不定还真有些危险。
柳长珏陷入沉思,半晌没有回答陶志,又叫陶志心中忐忑了起来。
长久以来,陶家一直依附着这位掌门,代代尽忠职守,这才换来了陶家如今江州第一家族的身份。
然而,越是与柳长珏相处,对于他捉摸不透的性格和阴晴不定的情绪,便越是觉得难以招架。
此时柳长珏又长长不回话,陶志无法判断他究竟在想什么,只能绷紧了神经静静等待着。
陶志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搜索,近日是有何事办的不妥,让柳长珏心生龃龉了。
两人共事百余年,陶志对柳长珏还是很有些了解,很快便锁定了一件事——灭杀陶钦。
灭杀陶钦之事,的确是自己有些自作主张,没有向柳长珏事先请示过。
但在陶志看来,陶钦才不过是个筑基弟子,且又是陶家人,他的生死难道陶家还不能自行决定吗?
想到这儿,陶志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些不满来。
柳长珏此人便是如此,很多时候不喜欢把事情说明白,非要旁人去猜他的心思。若是猜中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可若是猜错了……那便在柳长珏心中记上了一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想起这件事,算起账来。
陶志心中暗道,旁人都只觉得他是元婴修士,又得掌门青眼,常常随侍左右。
可又有谁知道伴君如伴虎,还得日日猜测这老虎的心思,再顺毛摸之,否则就有可能有性命之虞。
旁人修到元婴,虽然也难突破屏障去往上仙界,却也已经是呼风唤雨的一方大能。
哪里像是自己,还要像个孙子一样,整日在柳长珏身边伺候着,像个大太监一般?!
陶志心中的愤懑愈加翻腾,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等待着。
直到柳长珏又哼笑一声,重新接上了之前的话:“放心,我可不是那等凶狠残暴之人,在你们没有犯错的时候,就要求陶家人自相残杀……”
柳长珏这句话带着些讽刺的语气,尤其最后“自相残杀”四个字咬的很轻,甚至有些像是气音。
可落在陶志耳中,却犹如一声炸雷!
果然!柳长珏突然开始秋后算账,追究陶钦之死了!
陶志的身体甚至比意识还要更熟悉这个环节似的,直接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掌门大人,当时现场实在是事态紧急,陶钦那小子自幼被陶家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
“之前,那小子资质平平,修炼难有进境,但好歹也是陶家这一代的嫡子,我便想着还是要帮扶于他些许。于是便告知了他可用根骨替换之法,去弥补自身原本的不足。”
“然而那小子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心便认定了要用陶鸿悦的根骨炼成他的仙骨……当时在决斗场上,他竟提前服下了急灵丹,想着借修为短暂提升之时直接截杀陶鸿悦,然后当场就把他炼制成仙骨……”
“若是真让他走出这一步,那根骨替换之法的秘密,岂不是会即刻曝光于众人眼前?!”
“真到了那一步,您的颜面何在啊!若是整个宗门都知道,您也是凭借着根骨替换之法,才最终有了如今的成就与地位……纵使您可以灭杀整个宗门的人,但这样真的值得吗?!”
柳长珏眼皮一抽,这其间竟然还有此等事?!
他怒目瞪向陶志,声音中已然有了些杀意:“为何不早将此事告知于我?!”
“弟子万死!”陶志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弟子毕竟是陶家人,想着已将此事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又已经将那陶钦挫骨扬灰,便不必再劳您为此事分神……却没想到今日您突然追问,弟子,弟子……”
这番苍白的辩白却没能让柳长珏满意,“所以,若我不追问,此事我便永远也不会知晓了是吧?”
“弟子不敢……”陶志的头紧紧贴着地面,冷汗已从他的额角流到了地面上。
陶志很清楚,这是触到柳长珏的逆鳞了。
此人虽然嫌弃很多事情麻烦,惰于躬亲,可却非常在乎对于事情的了解与掌握。
此事追究下来,只怕自己是要脱层皮了……
然而,陶志预想之中的惩罚却并未降临。
柳长珏轻笑了一声,“你先起来,别跪在那儿,好像本掌门要将你如何了一般。”
陶志一懵,但也不敢违背柳长珏的命令,因此虽然膝盖仍旧发软,却还是颤颤巍巍立刻站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分明两人都是元婴修士,为何自己竟然会对柳长珏有如此刻进骨髓的惧怕?更何况,柳长珏只是个战斗力并不强的阵修……
这种恐怖感,不该是他面对一个化神修士才会有的吗?
虽然,他也并未真的见过化神修士。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陶志心中虽有困惑一闪而过,却也无心细想,只赶紧站好了姿势,等着柳长珏后面的吩咐。
“陶志,此事你确实做的不该,不过你毕竟是陶家人,我倒也可以理解。柳长珏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了起来,反倒更叫陶志觉得害怕,幸而他后面还接着一句话,“如此,便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陶志精神一振,知道自己这次至少是暂时逃过一劫了。
毕竟何云离开时,柳长珏似乎是说了两三日后出发……若是这般,应当是想要惩罚自己也没有空闲了吧?
陶志再度深深折下腰身,“多谢掌门大人饶我一命,陶志定然为掌门鞠躬尽瘁,还请您吩咐。”
柳长珏目光轻闪,似乎是在审视陶志的忠心到底还有几分。
半晌,他道:“这次你与陶鸿悦同行,便要以他为主,以他为尊。”
“这?!”陶志心中大惊,一时之间竟然都忘了尊卑,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柳长珏一眼,“掌门,这……”
话不必说完,两人也都能明白陶志想说的是什么。
论资历,一个元婴,一个金丹。
论身份,一个长老,一个晚辈。
无论怎么想,也不该是他要以陶鸿悦为主、为尊啊?!
况且,自己率领着陶家,陶鸿悦应当也算是陶家的一部分……柳长珏却竟然要让陶鸿悦凌驾在自己之上?!
“怎么?”柳长珏目光轻闪,“方才还说要为我鞠躬尽瘁,如今却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了?”
陶志咬了咬牙,只能应承下来,“是,弟子知晓了。只是不知道掌门如此做,却是什么用意?是想培养陶鸿悦做陶家未来的掌舵人吗?”
听他这么问,柳长珏却竟然轻轻笑了几声。
“培养陶鸿悦做陶家的掌舵人?这件事不该是你们陶家自己考虑的吗?却如何又问到我这里来了呢?”
陶志眉头皱起,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越来越不懂柳长珏了……
他心中思索,今日这一番种种,似乎又都是因为陶鸿悦而起,或许,他能在陶鸿悦那儿找到答案。
既然今日与柳长珏相谈如此不虞,领命之后陶志也不再多待,只再度叩谢认罪,这才躬身告退,准备飞舟去了。
“啧……”瞧着陶志恭恭敬敬地退出洞府,柳长珏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陶家,倒真是有些意思……难道想要搞清楚他们到底在弄些什么,还真要靠我们阿云了?呵呵……刚刚不该放你走的啊。”
柳长珏思索片刻,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说起来,我却还没去过陶鸿悦那公司,既如此,倒也是该走一趟看看了。”
第155章
柳长珏一挥衣袖, 转身向洞府外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方才何云摔倒的地方, 有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突然碎裂开来化作粉末, 如一层落灰。
正缓步走回学校的何云脚步一顿,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说来她看似万念俱灰, 实则却又没办法真的完全放弃……
重塑金丹之后, 虽然没办法作为医修继续修炼, 却也触类旁通, 多少琢磨出了些算旁门左道的东西。
这次她特意忍着恶心与柳长珏虚与委蛇,便是趁着这个机会,试试自己新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
或许是柳长珏真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全然是个废人,对他毫无威胁,只能摇尾乞怜, 因此甚至也没注意到她带来的这枚特殊小小丹丸。
这一趟来的果然还算值得,她早便猜测,在陶钦被陶志出手灭杀之后, 柳长珏那小心眼的家伙心中必有不满。但今日看来,柳长珏比她猜测的还要更加苛刻吝啬。
该说不愧是柳长珏吗?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而这胤琼门的水面平静了太久太久,也该起些波纹了。
“柳长珏,你偷来的东西……总会有该偿还的一天。”
何云轻捏玉牒, 给江幼宁传了条消息, “你去替我问问陶老板, 我若是想两天之内造把剑来防身,该去哪里打才好。”
收到消息的江幼宁虽然一头雾水,但却一向很听何云的话, 于是脚步匆匆跑向陶鸿悦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办公室内的陶鸿悦,却正坐在办公桌前,将岳剑放在桌上,静静端详着。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把这把剑锻造出来时候,对它简直是如弃敝履,却在师傅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将自己打铁生涯的第一件“作品”给带回家去。
后来,这把剑被秦烈发现,并视作为自己送他的礼物。
说起来陶鸿悦当时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么一把破破烂烂的剑,他拿出来叫人看见都觉得有点儿羞耻心,却被秦烈当作珍宝,甚至在后来,也直言不想更换这把剑,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做锻造升级。
而现在,这把剑又成了他确认秦烈安危的依据。
自岳剑诞生剑灵并成为秦烈的本命剑之后,它便与秦烈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
此时岳剑虽然有所损伤,却也都是在他们二人金丹雷劫之中所遭受的,至今未添新伤,整体状况也还稳定,想来秦烈应当也并无大碍——这也是陶鸿悦眼下还能沉得住气的原因。
“唉,小剑剑。”陶鸿悦的指尖轻轻抚在有些焦黑的剑刃边缘,“是我对不起你,说好了要给你换个新剑身的,结果后来各种事……咳,就暂时忘记了,你不会怪我吧?”
“说起来,你爸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娘儿俩这身娇体弱的又不能打,只能忽悠个厉害的去打白工了,再稍微等等吧……”
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剑身竟也微微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陶鸿悦又轻轻叹了口气,盯着自己落在剑刃上的指尖,稍稍出神。
在旁人面前,他一直都表现得无比镇定,仿佛心有成竹,一切都尽在把握之中。
然而只有陶鸿悦自己知道,他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惶恐。
可是他却必须撑起来,这么多人瞧着他的表现,这么大一家公司还在运转,他不仅不能倒下,还得在极短的时间里将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好,才能赶去秦烈那边。
一直以来,陶鸿悦总觉得自己最大的倚仗就是秦烈——他可是男主角啊,那不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有光环加身的吗?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太多的剧情走向,现如今一切好像都乱了,他所了解的书中那些原本内容,也都没有了可以参考的价值。
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结果真的会好吗?
仅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陶鸿悦不禁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
“唉……”陶鸿悦又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准备起身,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
“阿悦,你在吗?”江幼宁有些着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啊……在!”陶鸿悦下意识手撑着桌面站起,指尖磕碰在剑刃上,顿时划开了一道豁口。
他倒吸一口冷气,把手翻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那豁口只细细一点儿,以他现在的金丹修为,只肖凝一点儿灵气过去便可毫无痕迹地直接愈合。
但……仔细想想,他似乎经常被这把剑划破手?
岳剑似乎不太乖啊……
而此时,远在江州和濂州交界处,正与那不明黑影战了不知多少个回合的秦烈眸色忽而一变,回头望向了东方。
那黑影寻到他的破绽,又迅速攻来,直逼秦烈的命门。
秦烈回手一挡,便是金戈交鸣之声,而后他手中所持那把剑竟寸寸断裂,成了一堆废铁。
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剑柄,秦烈咬牙身形急退,掌心一翻,又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把剑来。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断裂的第几把剑了。
也不知为何,出发之前秦烈似心有所感,将岳剑留下,却另带了千百把最普通的剑随行。
那黑影与他刚打了一个照面,便极速攻来,剑招之伶俐,是秦烈前所未见的。
哪怕就是在陶鸿悦与陶钦的那场决斗中,元婴剑修陶志忽而出手击杀陶钦的那一剑,也没有这黑影剑招的凌厉。
招招凶狠,招招致命。
秦烈却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反倒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在他血脉中奔涌的那些无处安放的澎湃燥热、汹涌战意,便全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刺!劈!挑!砍!
杀!挡!拆!化!
秦烈越战越是热血沸腾,手中的剑早已经不知断了多少把。
他也逐渐在不断的对战中,稍稍看清了那黑影的真容……
那竟然是一把剑!
一把……无主之剑!
……
办公室内,还没等陶鸿悦细想,听到了回答的江幼宁便已推门进来,神色焦急地跑到他身边,一边瞧瞧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塞进陶鸿悦手中,一边道:“师傅让我问问你,若是想两天之内造把剑来防身,该去哪里打造才好?”
陶鸿悦被这突然砸到脸上的问题搞得懵住,下意识接过那封信,刚想开口问,便见信封上娟秀小楷写着:“找安全地方,一人拆看。”
陶鸿悦眉梢一挑,心中瞬间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暗语,一边将信封塞入袖子,一边故意用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回应江幼宁,“呵,何老师还不想跟我出差呢,我就说我管不了她,还不能请掌门管她了吗?现在想向我递话示弱,呵,晚了!啧,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师傅,跟他说千万不许给何老师造剑,谁叫他竟然都不愿意跟我出差去!”
江幼宁一向是个聪明通透的人,对于之前陶鸿悦与何云的争吵自然也有猜测。
此时见到陶鸿悦这与他本身性格相差甚远的发言,也是灵机一动,立刻配合起来,“陶老板……别生气了,大家有话好说,不是还要一起出差去吗?”
陶鸿悦摆摆手,“我先去找师傅了,你回去跟何老师说,他要是想跟我低头认错,就自己过来,叫人传话算什么本事?对了,你叫吕海文去我师傅师娘那儿找我,我先去了。”
说罢,陶鸿悦便直取办公室一角几乎没什么使用过的传送阵,手中掐诀,向其中导入灵气。
这传送阵是之前整栋办公楼翻修时,在管理层的办公室里统一增加的。
不过陶鸿悦之前都在休假,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
灵气正汇聚之际,他目光转向窗外,赫然一怔……柳长珏?!掌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里?!
怪不得江幼宁急忙赶来用暗语的方式通知自己快走,何云还用写信这种古老的方式给自己传达信息。
看样子,公司里有内奸不说,柳长珏对整个公司的掌控程度,还远在自己的估计之上!
莫不是,就连玉牒所传递的信息,也都在柳长珏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儿,陶鸿悦心中一凛,从窗口向下看去的目光更加沉凝了几分。
掌门亲临,整个公司都乱了起来。
江幼宁正快速寻找着吕海文,要赶在他出去见掌门之前把他拦下来,让他前往铁谛和温絮那儿。
守着公司前台的两位修士已经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最先赶来的常文举则撑起场子,带着众人规规矩矩一番行礼,询问掌门亲自莅临,是否要指导工作。
柳长珏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又是一副长辈的慈祥模样,“哈哈,大家倒不用如此害怕……我只是突然想起,咱们宗门的公司,开办许久了,我身为掌门,竟然都还没来亲自看看,实在是有些不太应该呐。”
他目光绕过在场所有人,眼尾轻轻一眯,“不过,本掌门不值得你们的陶老板……亲自接待吗?”
陶鸿悦一咬牙,将手中汇聚的所有灵气瞬间导入传送阵,身影消失其中。
气喘吁吁的江幼宁一脸仓惶跑来,“陶老板他……他刚刚去铁元婴那儿了,说是要商量之后几天公司的事情,这,这……”
她一脸惶恐的模样,甚至不敢直视柳长珏,生怕这位掌门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幼宁。”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江幼宁一怔,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何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此时何云已又换回了平日里男装的打扮,一头乌发束成简单的发冠,青丝在脑后轻晃。
“何……何老师。”江幼宁把差点喊出口的“师傅”赶紧咽下去,眸中一亮,跑到何云身边,却被她伸手轻轻挡开。
江幼宁不敢有言,乖巧站到后面一些的位置,抬头偷偷看向何云的背影,却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怎么似乎看到……师傅的脖颈有些微红,像是……有指印?
何云却不管旁人的目光,背脊笔直,身形娉婷,缓步走到柳长珏身前。
“掌门大人,不如便由我来给您做导览,介绍一下咱们宗门的公司,您意下如何呢?”
柳长珏唇角挂着笑容,看着何云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两人目光交汇,何云第一次不闪不避,直直望向柳长珏的眼底。
柳长珏心底微微一动,忍不住起了些波澜。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再度从何云眼中看到了光芒。
这是带着欲望,带着野心的目光。
这是一个活人的目光。
柳长珏心底忍不住泛起了些波澜。
他忍不住又将何云方才的话咂摸了一遍,她说——“咱们宗门的公司”。
啧,这意思是不是,她也觉得,公司该是宗门的,而不是属于陶鸿悦或是铁谛这个师门的?
是不是,她或许也有对陶鸿悦……取而代之的想法?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胤琼门或许是沉寂了太久太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无趣了。
但现在,似乎是有些变化了。
柳长珏轻笑一声,侧行两步走到何云身侧,伸出从她腰后侧滑过去,搂住她的腰,指尖却又继续向前探去,摸住了何云的玉牒。
一股霸道的灵气蔓延笼罩其上,柳长珏读了读其中信息,忍不住哼笑一声。
他凑到何云耳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呵气问道:“怎么,故意激他?这是调虎离山,迫不及待想和我……单独相处了?”
何云只感觉一股恶心的感觉仿佛藤蔓,从柳长珏吐气的地方攀上了自己的皮肤。、
然而她此刻不能做出任何拒绝或反感的反应,只继续笔直着腰身,“掌门大人不妨看过公司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呵呵呵呵……”看着何云这故作镇定的模样,柳长珏只觉心头泛起些痒意,但瞧着这样的何云,他却反倒有心思忍耐了。
“好,那便如你所言,请何老师带路吧。”
这便算是答应了,也不会怪罪到其他人的头上。
闻言,以常文举为首的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何云侧过头,给常文举递了个眼神,“你们都回岗位上去忙各自的事情吧,掌门这边有我陪同就行。”
常文举点了点头,依令行事,便让众人都散去了。
“那么,何老师,准备带我从哪里看起呢?”柳长珏笑眯眯地继续凑到何云耳边发问。
何云轻睨柳长珏一眼,“掌门大人不如先放开我,也好让我方便带路……昨日掌门大人不是也已经说过,回给我时间好好想清楚吗?我却觉得,该想清楚的人不止我一个,或许看过公司之后,掌门大人也会想得更清楚。”
“呵呵,好。”柳长珏将扣在何云腰上的手抽开,“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喊我柳长珏的样子……毕竟,整个宗门,大约也就只有你还敢喊我的名字了。”
……
此时,陶鸿悦已到了铁谛这边。
因为师傅师娘喜欢清净,铁谛也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因为老两口在较远的僻静地方单独建房子做了居所。
考虑到铁谛是器修又喜欢钻研,这边还配套单独给他建了一个超大的研发实验室。
铁谛的实验室还有一定的危险性,虽然此处已人烟稀少,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或实验室有什么突发状况波及到其他地方,实验室里里外外都加固了不少防护阵法。
所以,若要说整个公司里或者说整座山上有什么地方最清净,人最少,那便定然要数铁谛这儿了。
吕海文无法用传送阵,赶来还需要一点儿时间,陶鸿悦便干脆往实验室里一钻,拆开那封信,读了起来。
他快速浏览完一遍,目光从震惊到深思,如此来回反复几遍。
读完之后,久久沉默,终于长叹一声,指尖燃起了一抹灵火,直接将那张纸焚烧干净。
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他给何云发消息,何云都常常不回复了。
原来柳长珏对宗门的掌控已经深入到了如此地步。
但或许,就如何云所说的……他们却反倒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向将柳长珏的势力一点点蚕食掉。
“陶老板。”吕海文气呼呼地赶到,“你找我?”
“嗯。”陶鸿悦点了点头,将手中最后的残灰拍掉,“有要事相商,跟我一起来吧。”
不多时,陶鸿悦带着吕海文,与铁谛温絮坐到了一桌。
温絮前段时间已然炼气成功,现如今精气神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不过她却依然维持着自己年老的容貌,并没有刻意让自己年轻起来。
听闻眼前这青年便是将开仙丹让给自己的吕海文,温絮摆出了拜见恩人的架势,实在把吕海文给吓得不轻。
“唉,师娘,师娘您可千万别这样,折煞我了……您若是真感谢我,不如便让陶老板答应我一件事吧!”吕海文看着温絮执意要谢自己的模样,连连讨饶,把火给引到了陶鸿悦身上。
“那当然可以,不过,这可不能是个为难咱们小悦的事情啊!”温絮一脸慈祥,连连答应。
“不为难。”吕海文笑容里多了一丝腼腆,“就是……如果未来我们真能有修仙的机会,陶老板答应过,会优先给我开仙丹。但我希望,这枚开仙丹,可以让给苏朝。”
陶鸿悦呼吸一顿,万万没有想到,吕海文提出的却竟然是个对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的要求……
而且,这还让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秦烈来。
秦烈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把开仙丹让给了自己的呢?
他忍不住有些想要问问吕海文。
可是,看着他笑容里那种淡淡的喜悦和羞赧,陶鸿悦忽然又问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
等有一天,等他把秦烈接回来……就让他亲自来问问秦烈吧。
寒暄结束,陶鸿悦便直入正题,同师傅师娘说了自己将要去寻秦烈的事情。
两老住的较为偏远,最近注意力又都在温絮的修炼上,自然尚未听说此事,此时神色也都跟着严肃起来。铁谛更是直接开口要求与陶鸿悦同去。
“师傅,我要说的便是这件事了,这次我找掌门派了人与我同去……”陶鸿悦一番解释,“我们将来势必要与掌门一较高下,眼下他已经注意到了我们,若我们再如此团结一心,只怕他更是要出手收拾我们了。”
“因此,眼下我们表现得有些龃龉才会更叫他放下心来,看我们自己斗得两败俱伤,他才会觉得高兴。”
铁谛呸了一声,“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他断然是看不惯这些水面下的手段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懂这些,还不如就听徒弟和夫人的话。
果然,温絮点了点头,“小悦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你师傅向来就是个只会沉迷醉心于研究的人……过两天,他会把何老师要的那把剑送过去,到时候可就要看你的表演了。”
陶鸿悦忍不住对温絮竖起了大拇指,“我一向佩服师娘的聪敏,这边有师娘在,我都放心。”
温絮也笑起来,“好,此事便定下,眼下时间紧急,再讲下一件事吧。”
陶鸿悦露出惊讶的表情:“师娘怎么知道我还有事情要讲?!这是未卜先知,太厉害了吧?”
温絮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得直笑,“你呀你呀,就知道耍活宝!”
铁谛也瞪了自己这小徒儿一眼,“什么时候了,少嬉皮笑脸!”
“嘿嘿。”陶鸿悦轻笑一声,“逗逗师傅师娘,也逗逗我自己嘛,不然我心里还怪害怕的有时候……”
见陶鸿悦露出这样的神色,温絮嗔怪地瞪了铁谛一眼,“怎么跟徒儿说话的,要不是咱们的乖乖小徒儿,咱们能过上如今这样的神仙日子吗?”
“我……”铁谛一时语塞,“我们到底谁是师傅谁是徒儿啊?”
“呵……”温絮轻笑一声,“那你也自己想想,你表现得像不像个师傅?”
陶鸿悦为温絮这番倒反天罡的理论笑得腰都弯了,有些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好了好了,咱们便说下一项吧。师傅,我想问问您,之前咱们打造的那辆灵气车,您还记得吧,是用灵气做的燃料,引入到发动机里,最终形成动力。”
“记得。”铁谛点点头,神色里多了几分愉悦,“那玩意儿虽然制起来确有几分麻烦,不过做出来的效果确实不错……”谈起自己手工打造的爱车,铁谛整个人都回忆起了当初刚将灵气车造出来的喜悦,忍不住又有些向那种情绪沉溺。
看着铁谛的笑容,陶鸿悦也陪上一个讨好的笑,“师傅是很喜欢造车这件事吗?哈哈,果然男人都逃不过车呀。”
“哼哼。”铁谛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也不是故意瞒你,为师现在已经在着手造下一辆车了……呵呵呵,这辆车是为师自己一手设计制造出来的,绝对比你之前的那辆更好!用你的话叫什么来着……炫酷!”
陶鸿悦笑容一僵。
怎么办,他好像马上就要打破师傅的造车美梦了。
但事已至此,陶鸿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换上哄孩子的语气,“咳咳,师傅……造车自然是很好的嘛,哪有人会不喜欢飞车呢对吧?不过,我现在有个更厉害的大家伙,比飞车还要厉害千百倍,只有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器修才能把它给造出来,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呢?”
铁谛果然瞬间就被吸引了,双目炯炯一亮,“什么厉害的大家伙?”
陶鸿悦清了清嗓子,“您还记得咱们一起弄得那个火箭炮吧,抗在肩膀上发射的那个?”
“嗯,怎么了?”铁谛挑了挑眉,兴趣反倒降低了些,“那个东西虽然也算是还不错的武器,但要比起造车……啧啧,相差的还是有点远咯!”
“唉,师傅,那你觉得,如果把这个火箭炮……放大一百倍呢?”陶鸿悦继续诱导性发问。
“一百倍?”铁谛皱眉思索片刻,“放大一百倍不也就是个更大的炮仗吗?”
桃红饮可不认同这炮竹论,他伸出双臂,比了一个大大的圆,“那,如果再放大一千倍呢?放大到,同咱们整个山头一样大呢?”
铁谛目光一凝,发现事情好似并不简单,他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陶鸿悦的话——“你是说……同我们,整个山头一样大?”
他缓慢地重复着,目光逐渐变得沉凝而不可思议。
陶鸿悦点点头,“对,大到把整个山头……造成一艘巨大的飞船,您,能办到吗?”
第156章
把整个峰头……造成一座巨大的, 飞船?
铁谛先是一怔,然后呼吸一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陶鸿悦:“你……你说的这是能行的吗?”
陶鸿悦原本害怕师傅会沉迷造车, 对他提出的这项新工程会不太感冒。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果能造宇宙飞船, 那造个小飞车还有什么吸引力呢?
“当然是可行的。”陶鸿悦赶紧趁热打铁,“您想想, 咱们在山的底座装上足够强大的发动机, 然后点火——这不就跟飞车的原理一样, 只要推力足够大, 就能把整座山峰发射出去吗?到时候,万一掌门真的迫害我们,我们就把整个公司直接开走,飞出江州,且让他追我们去吧!”
陶鸿悦没敢直接说, 他其实是想要把公司发射到上仙界去的。
搞这种事情嘛,还是要小步快跑,别一个步子迈得太大, 把师傅给吓退了就不好了。
铁谛双目骤然一亮,死死盯住陶鸿悦。
自从最初帮他这位小弟子造轮椅以来,他好像就和载具这种东西结下了不解之缘!
虽然此后,他也帮着陶鸿悦铸造了灵汽水生产线等诸多其他新奇的各种器具, 但在铁谛心里, 这些器具都比不上最初造的那把轮椅有趣!
直到……直到陶鸿悦又拿出了灵气飞车的图纸, 这才让他又好是一番快乐沉迷。
可就在他还琢磨着怎么能把车造的更炫酷,速度更快的时候,他的小徒弟竟然突然告诉他……
他可以造更大的, 千百倍于一辆车一样的……飞船?!
身为元婴,铁谛在加入陶鸿悦的公司之前,虽然也过着相对清贫的日子,但至少也是见过飞舟的。
可飞舟最大又能有多大呢?
小的容纳十几二十人,最大的,也就能载千余人罢了。
若是真如陶鸿悦所说,将整个峰头造成一座飞船,那岂不是可以容纳数十万人?!
这莫说在器修之中,就算是在整个下仙界,也是近乎于绝不可能的壮举!
不,铁谛甚至敢说,哪怕再加入上仙界一起算,也没有这样的惊人之物!
因此铁谛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可置信。
可随着陶鸿悦的描述,铁谛也慢慢反应了过来……他的小徒儿虽然想法从来都是如此的天马行空,可是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呀!
也就是说,这真的能行?!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铁谛突然猛地站起身一拍桌面——“好!师傅一定会把这个飞船搞出来!唔,不过想把一座山给作为船体,这,哪一面是飞船的甲板呢?难道咱们要把整座山的形状都给削了?”
陶鸿悦被铁谛这猛然一拍吓了一跳,捂了捂自己猛然加速狂跳的小心肝,“师傅,您别突然吓唬我成不成?咳……放心,咱们不改山的外形,但是要改山内部的构造,简单点儿来说,船舱在山体内部,山外边都是船身。”
听到这大胆又绝妙的想法,铁谛双眸一亮,“唔,那为师便要打造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最大发动机了,哈哈哈哈……如果真能造出这神器一般的东西,我此生真是圆满无比了呀!不过,想要能有将整个峰头都能推动的力量,嘶……我倒是担心这灵气的供应。”
铁谛已然沉浸到了他造出伟大神器的畅想之中,“恐怕还要经过一番仔细的估算,也不知这下仙界的灵气够不够。唉,眼下咱们这下仙界啊,灵气真是越发稀薄了。”
灵气不够?陶鸿悦一愣,还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想到原著中秦烈一剑斩杀柳长珏,一并劈开屏障之后,灵气下溢,胤琼门内诸多弟子修为一夕之间迅速提高……
若一切顺利,到时候灵气不足大约不会成为什么问题吧?
但若是一切不顺利的话……
算了,那样到最后大概人都没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于是陶鸿悦也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师傅,若献祭一个化神的灵气呢?”
“嘶……!”铁谛被小徒儿的大胆发言吓了一跳,眉头蹙起,“这,这……可是你怎么能算准,那时候会有上仙界的化神陨落?再者,即便化神陨落也是在上仙界,咱们这怎么可能吃到化神陨落后的好处……”
陶鸿悦不打算将柳长珏已然是个化神的事情再告诉更多人了,只笑眯眯双手一揣,摆出一副神秘的模样,“天机不可泄露,但可争取。总之咱们得先把一切都准备好,才能接到这把天机不是?”
边说着,陶鸿悦拍了拍身边吕海文的肩膀,“师傅师娘,改造峰头乃是绝密中的绝密,是若有万一,咱们最后逃命的法门,因此必须要秘密进行,海文是我带来负责这件事的,咱们必须要启用凡人施工队,只有这样,才能避开柳掌门的眼线,暗度陈仓。”
“此次我出宗门去寻阿烈,所以让海文过来跟您商讨一些要点和细节,如此待我归来之时,便可慢慢将此事提上日程了。”
说着,陶鸿悦又转向温絮,“师娘,您虽然已经炼气,但还是要以修炼为主……只是,这飞船修建兹事体大,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能不能还是请师娘帮我把把关?”
原本听到陶鸿悦说自己该以修炼为主,温絮脸上的笑容都已经隐去了。
后面听到他说要求自己帮忙把关,这才重新露出笑模样来,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陶鸿悦,“你呀你呀!凡事也都真的多让其他人分担一点儿吧。”
这种关心令陶鸿悦心头暖暖的,他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嗨,师娘就放心吧,咱们现在这不是有像海文他们这样的诸多人才帮我了吗?”
“我知道,但是你这孩子啊……”温絮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陶鸿悦的脑袋,“算啦,师娘也不劝你了,毕竟现在都是在关键时刻,憋着一口气也得往上走。师娘也跟着开过几次会,也懂这些事儿的。什么对齐需求啦,大干三十天啦……就是你总记得让他们注意,不能让员工过度加班,即便是自愿的也得以健康和修炼为主,那放到你自己身上,不是一样的吗?”
“知道啦师娘!”陶鸿悦鼻头微酸,“您看我这不是才刚刚休完假吗?等我把阿烈找回来,就压着他替我上班,都怪他突然就跑不见了,还得让我去找他呢!”
“到时候我就成为咱们公司第一个退休的人,比你二老还早退休!”
这话又逗得在场众人都笑起来,铁谛更是没好气地屈指敲了一下陶鸿悦的脑袋:“年纪轻轻就想躺平退休,你看看你师娘,五六十岁才开始修仙,还干劲满满地工作着呢!”
“哎哟,师傅这可冤枉!”陶鸿悦捂着一点儿都不痛的脑袋告饶,“您不知道吗?五六十岁正是拼搏的年纪啊!师娘这车子房子孩子都有了,又没有后顾之忧!像我这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要健康没健康,要钱没钱的,才是该躺平的时候……”
一通笑闹过后,众人又拉回正题,稍聊了聊飞船改造整体事项的大致框架。
最要紧的自然是项目保密,要绕过柳长珏的眼线,便要将所有的消息联络都从宗门的灵气脉络中抽离出来,虽然麻烦一些,但许多事情必须都在有安全保障的地方面对面交谈,玉牒只能用来做表面消息传递了。
其后便是对整个峰头的勘测和精细计算,判断整体工作量与所需人工、时间。
说到此处,陶鸿悦自然也同时向众人介绍了一番自己拿来忽悠柳长珏的明面计划,即对柳长珏个人崇拜的造神计划与各类道观修建。
当然,还有那座神奇的太空……哦不,灵气天梯。
如此,一条线在明,一条线在暗,便可偷偷苟住,慢慢发育。
而为了让柳长珏对他们降低戒心,也会同时在内部上演一系列争权夺利的戏码,让柳长珏觉得他只要坐于高台,等着吃掉最后的胜利者便好了。
殊不知,他才是众人真正围猎的目标……
吕海文一直静静听着,等整个计划全然在面前展露开来,才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灼然望向陶鸿悦。
他果然没有选错主公!
跟着这样的主公,他何愁宏图不能大展呢?!
不过,在陶鸿悦的全盘计划里,吕海文却有一点并不赞同。
“陶老板,我有个建议。”吕海文主动开口,“咱们的计划,需要的凡人数量,恐怕是相当多的。在公司里工作了这么久,我自认为也比较了解你处事的作风与想法了。但我觉得,在凡人工人启用的这件事上,还有更好的办法。”
“哦?什么办法?”陶鸿悦好奇地目光转了过来。
吕海文说的不错,若想完成他所说的明暗两条线,大量的凡人工人是少不了的。
这么做,陶鸿悦有多方面的考虑。
其一,凡人没有灵气,不使用玉牒等物,且为修士们所瞧不起,有许多修士甚至不屑于同凡人说话,如此一来,便可最大程度规避暗线工程秘密泄露的可能性。
其二,凡人修筑起这些大型工程来,进度定然比修士慢上不少,这样又可以尽量拉长时间,给自己这边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其三,如柳长珏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已然成仙太久,对凡人缺乏基本的了解与同理心,届时自己便更好巧立名目,借着“损耗”等名义,偷偷藏起一批凡人队伍来,让他们进到山体内部开工。
最后,不得不说,从私心的角度讲,囿于武力差距等原因,凡人的确比修士更好管理……
如此考虑,陶鸿悦已然觉得很全面了,却不知道吕海文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呢?
便见吕海文轻笑了一声,“陶老板,共事以来,我总会被你许多新奇的点子所折服,而且你做事向来考虑周全,又给了员工们极好的各类保障,在我看来,非常优秀,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只是……若真要动用一支较大的凡人工人队伍来进山修筑,却不能再像之前对员工们那样了。”
“人一旦多起来,即便是最弱小的个体,也容易生乱。即便是用管理军队的法子,亦有哗变的可能性。”
“因此我建议……倒不如直接采购一批奴隶来做这些事。”
看着陶鸿悦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懵懂到震惊,吕海文忍不住轻轻笑着摇了一下头。
陶老板样样皆好,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些与这个时代似乎格格不入的天真与理想化。
两人目光在空气里一撞,看着陶鸿悦地震的瞳孔,吕海文心底一软,又轻咳一声找补道:“咳,‘奴隶’只是一个说法,是他们原本的身份……集中去采购奴隶,实际上也会比我们直接招工要快上不少。”
“其次,奴隶对自己原本的身份是有一定认知的,只要我们给他们普通工人的待遇,安排好衣食住行,不再苛责打骂,甚至给他们发放酬劳,他们难道不会成为咱们最得力的一批工人了吗?”
吕海文沉吟片刻,“唔,像员工一样发放酬劳或许不妥,我再想想,或许该给他们建立一套单独的积分兑换体系之类的……其中最努力又优秀的人,便可以解除奴隶身份,甚至还可以拿出几枚开仙丹,作为吊着他们继续前进的胡萝卜……”
陶鸿悦:“……”
他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等,吕海文明明就是想找一批又快又好压榨的人吧!怎么突然说的像是革命改造解放人民一样啊!
但不得不说,吕海文的这个建议,却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倒不是因为陶鸿悦也想专门弄一批方便又容易管理的人来,而是身为红旗下长大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他很难不对这样带着改善奴隶生活与身份的建议动心。
最终,陶鸿悦对吕海文竖起了大拇指,“兄弟,我找你来做这个项目的总控果然是没错的,以后也得多多靠你了!”
吕海文腼腆的笑了一下,“能为主公分忧解难,自然是万死不辞。”
“行了你小子,别在这儿玩什么小朝廷角色扮演了!”陶鸿悦吐槽一句,呼了口气。
“差不多便是这些事了,海文你留在这儿再与师傅师娘详细商议一下具体还要规划的细节吧,我还有些事要做。师傅,借您老人家的铸剑台一用。”
铁谛的心思本已在要如何规划飞船的修建上,此刻听到铸剑台,又转过头来凝眉看向陶鸿悦:“铸剑台?你这小子怎么又要铸剑了?”
他颇有几分不满的撇了撇嘴,“哼,臭小子完全没有继承老子的衣钵,也没成器修你铸什么剑呐?修你自个儿那个道去!啧,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修的是什么道?”
陶鸿悦:“……”大家能不能不要在聊天中就突然揭我的伤疤?
有种上课溜号被老师当场抓住的美感。
陶鸿悦叹了口气,“哎呀师傅,咱们这不是有主修有辅修,全面发展吗?再说了,我是打算铸阿烈的剑。”
边说着,陶鸿悦从乾坤袋中摸出了全身都是斑驳伤痕的岳剑。
“嘶……秦小子这趟出门,怎么竟然连自己的剑也没带上?”铁谛眉头一皱,刚想再继续追问两句,就被温絮拉了一把,“行了行了,年轻人的事儿你少管,还想不想造你的大飞船了?”
一听这话,铁谛的注意力立刻就转了回来,直接对陶鸿悦一摆手,“行行行,你自个儿去,反正我这东西你都知道,自己注意着点儿。”
要不说还是师娘最了解师傅呢,陶鸿悦偷偷对温絮数了个大拇指,然后抄起剑,转身往铁谛的工作室去了。
……
陶鸿悦先将剑身重新清理一遍,在铸剑台上摆好,而后又从乾坤袋里搬出了之前在两人金丹渡劫时所用的那根避雷针。
瞧见那根避雷针,岳剑便发出一记清越鸣声,似乎很是喜悦。
“我一直记着呢,答应过你的雷击铁,如何?”陶鸿悦也是轻笑一声,“好了,时间紧迫,咱们这就开始吧。”
岳剑剑身也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复陶鸿悦。
“呼……”出了一口长气,陶鸿悦静气凝神,开始调动起自己丹田内的灵气来。
说来自他成功凝出金丹后,还没有内视过自己丹田内的情况呢……
铸剑台下的炉火点起,猛烈灼烧起来。
那块雷击铁被陶鸿悦用灵气揉化,投入炉中。
双眼缓缓闭上,陶鸿悦的金丹开始散发光芒,其上的一圈奇异纹路变显露出来。
陶鸿悦一面不断调度灵气持续炼化那块雷击铁,一面心中又忍不住想起方才师傅问他的那件事,他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他曾对何云说,怀疑自己的道是“商”,毕竟他开着公司,卖着货,还给自己打着广告。
然而,其实在这个猜测说出口的瞬间,陶鸿悦就知道自己想的一定不对。
修行是逆天而行,却又顺天而应,取得便是一条与天地有所感应,却又艰难攀爬的路径。
在他此般猜想时,既心中没有那种冥冥既定的感觉,便说明这答案未能命中。
可若不是商,当他筑基之时进入灵台心境中所看到的繁华街景、车水马龙却又是为何?当他结丹之时,从在场其他修士身上纷至沓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奇异金光,又是什么呢?
金丹在丹田之内飞转,陶鸿悦倒也并不急着非要在此时将这件事想明白,他隐约之中有种预感,等他将这件事想明白的时候,或许也便是他修为能再突破一层之时。
而现在,还不到时候,亦不到火候。
感受着雷击铁炼化的程度,陶鸿悦双目骤然一睁。
他手中剑指一扬,便将那块已在灵火灵气中软化的雷击铁取出,覆在岳剑的剑身之上。
掐诀之间,凭借凝实的灵气,聚成了一把巨大的灵气锤。
陶鸿悦左手按紧岳剑剑柄,右手握住锤柄,重重一击锤在了剑身上——“砰……砰!”
“砰——呲——!!”
刺耳的金戈交鸣之声再起,又一把剑断裂在手中。
秦烈一向淡然的表情,也终于稍稍出现了一丝裂缝。
这是他手中的最后一把剑了,原本放着千余把剑储物袋已然空空如也,再无能续之剑。
可与他对战的那把无主之剑却全无休战的意思,甚至似乎还越战越是来劲。
瞧着秦烈这次没有再立刻掏剑出来,那把无主之剑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悬停在空中,没有发动进攻。
但它显然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给秦烈一种……它在观察自己的感觉。
被一把剑观察?
这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说起来还叫人有点毛骨悚然。
但同时,秦烈也觉得自己心底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战意。
他循着自己心中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而来,在这迷雾之地邂逅了这把怪剑。
而后,一人一剑便战在了一起。
百招、千招、万招……
遮天蔽日的雾气中,日光朦胧、月色不透。
缠斗之中,秦烈渐渐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只知道自己乾坤袋中的剑山逐渐缩小,直至最后一把。
若他是一把火,这些剑便是他燃烧的柴。
可此时,柴却用尽了。
无柴之火,如何继续燃烧?
秦烈目光凝在那把无主之剑上。
一人一剑就这样静默片刻,忽然,那把剑动了。
秦烈心头一跳,却不知道为何并没有惧怕的感觉。
果然,那把剑也并非是冲他而来,反倒是在秦烈头上飞掠一圈。
头顶一阵簌簌声响,秦烈抬头一望,便见一截被切得长短粗细都被削砍得极为恰当的树枝掉落下来。
秦烈伸手一握,那一截树枝便被他拿进掌中,又成了一把新剑。
目光一凝,灵气攀援着剑身而上,在其表面覆上一层铠甲——木剑不像铁剑,本身更加脆弱,若是还像之前那样对战,只怕一招过去,便要断了。
就在木剑被灵气武装完毕的刹那,又一阵树叶枝木的簌簌响声从头顶传来。
迅捷的黑影猛然穿出,再度直直向秦烈的头顶杀来!
——“砰!”
又一锤落在剑身上,灵气重锤反复落在岳剑上,将雷击铁一点一点锤炼进岳剑的剑身之内。
杂质一点点析出,陶鸿悦抬手取出一瓶灵汽水,直接开盖浇在剑身上。
呲——凉水预上热剑,腾起一片水雾。
岳剑清鸣出声,亦是颇有喜悦之情。
而迷雾之中,秦烈手中的木剑在百余招后,豁然一声,再度脆断!
第157章
“砰——!”
秦烈手中的木剑断裂, 碎散成片落了一地,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无主之剑凌厉的攻势也再度停下。
一人一剑对望着, 又一次陷入了焦灼之中。
秦烈原本积郁在心中的爆裂情绪已然在这场对战之中发泄得一干二净,此时已能冷静下来思考眼前的情况, 寻找对策。
而那无主之剑则似乎很不能理解,为何秦烈手中的剑总是这样容易断裂。
不过这不重要, 剑断了, 它便可再为眼前这人“造”一把出来。
看着那把残破却又锋锐的剑再度飞向自己头顶上方的迷雾之中, 秦烈心有所感——只听一阵挥砍劈伐之声, 十数把新被劈砍好的树枝掉落了下来。
这一次,无主之剑似乎失去了一些耐心,没有把这些树枝都砍削得笔直标准似剑,而是以量取胜,似乎让秦烈意思意思手中有把剑便可以了。
秦烈扫一眼地上长短粗细各异的树枝, 手腕一翻,灵气便将其中一根颇有自然趣味的木剑托到了他手中,再度以灵气覆上, 同那无主之剑摆开战斗的架势。
但比起最初,秦烈心中却多了几分疑惑,也多了一丝担忧。
如此千万招对下来,他已然发现了这把剑的诡异之处。
这剑与其说是在攻击他, 不如说是在与他对练, 甚至可以说是在和他玩耍。
每每当他手中剑刃断裂时, 那把剑总会停下攻势,等着他再拿出新剑来继续对战。
可却又似乎并非只是这么简单。
因为,若他想就此结束, 不再继续这场比试,那把剑便会摆出气势汹汹的模样,阻拦他的离开,甚至会直接发起攻击,令秦烈不得不继续出招抵挡。
它仿佛只是太久太久没有与人过招,因此欣喜而又急切地想和眼前的剑修大战三百回合。
可又像是极端执拗疯魔着,非要与谁人的剑分个高低胜负出来。
无主之剑,却有变化无穷的剑招,甚至还能汲取周遭灵气为自己供能……
身为剑修,秦烈甚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奇异景象。
依他猜测,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把剑曾是某位大能的本命剑,其内生了剑灵,就如同他的岳剑一般,有一定的自主意识。
若是如此的话,这把剑可比岳剑要厉害太多太多。
其二,这把剑并未自生剑灵,而是因其材料有通灵之特性,令其中附上了其他的东西——譬如,某位剑修的残魂。
想到方才千百剑对招之中,那把剑对自己处处压制,全然不落下风,甚至颇有些游刃有余的姿态,秦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剑灵只怕还做不到这一步……所以,这把无主之剑上,应当是一位高阶元婴剑修的残魂?
手中木剑轻挥的同时,秦烈引出一股灵气,配合着剑招从侧边袭向无主之剑,想试探着是否能与剑进行沟通。
那把剑却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亦是一股灵气从剑身内释出,将秦烈的灵气打散不说,攻向秦烈的招式也更加凌厉了起来,竟然是之前都没有使用过的剑招!
秦烈双眸微微一亮。
那剑招虽未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却反倒是像劈在他了心尖,令他顿有种开悟之感。
后撤几步挽了个剑花,秦烈重新凝神调息。
既然暂时无法与那把剑沟通,那便先打服它!又或者耗干它的灵气!
或许,在这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斗中,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这把无主之剑,更是自己内心的极限与突破。
四周的迷雾仿佛更加浓厚,将一切声音都吞噬其中,唯有剑与剑的交锋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秦烈的丹田之中,金丹也在飞速旋转,一把小小的剑刃在其中缓缓显形——以意驭剑,以心为刃!
就在这时,一个似乎非常遥远的声音穿透了迷雾,隐约传入秦烈的耳中。
“砰——!”
可这却并非是他与无主之剑交战之声,而是……仿佛铸剑时,剑身不断被捶打的声音!
挥!刺!劈!挡!接!
飞身腾挪之间,一人一剑交战的速度越来越快,片刻的恍惚之中,秦烈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把剑。
每一次他与那无主之剑短兵相接,剑刃碰撞之时,都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重锤,敲击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淬炼这这把名为秦烈的剑。
“轰——!”
突然间,秦烈周身的灵气仿佛被点燃,形成了淬炼他这把剑的熊熊烈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他体内汹涌而出,与手中木剑融为一体。
而那把原本脆弱不已的木剑,在此般灵气的滋养下,竟隐隐散发出淡淡荧光,坚韧度似乎有了质的飞跃。
秦烈又挥了挥手中的剑——这把木剑似乎整个质地都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此刻握在秦烈手中,犹如是他肢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那样自然而舒适。
从前,他从未有握住任何一把剑时,竟然有这样与剑全然融为一体,心意相通的感觉!莫非,他便要在此处再度迎来突破的契机?
只是,还未等秦烈细细体味其中变换,那无主之剑似乎也感受到了秦烈的不同,顿时精神奕奕,攻势变得更加猛烈,剑招层出不穷。
“既如此,便战到你满意为止。”
剑尖指向那无主之剑,秦烈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平日里难见的狂傲。
“我定然会胜你百次,千次,直到你服气为止!”
一人一剑再度飞身强袭,卓然剑光于丛林迷雾之间闪成一片,直叫人看不清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砰——!”
最后一锤落下,陶鸿悦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岳剑,终于是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虽然自己铸剑的水平仍旧没什么进展,可操控灵气的水平到底与刚炼气时大有不同的。
于是,凭借着趁手的工具和足够细致的想象力,他总算是在一天一夜的忙碌之后,重新给岳剑铸造了新的剑身。
这次的剑身细长匀称,寒光凝练,如秋水月华。剑刃锋利薄削,似蝉翼轻盈。
用雷击铁打造的剑身内,隐隐有灵气游动其中,似夜空下璀璨的星辰闪烁着点点光芒。
整体形状自成一体,却又并无什么冗余的装饰,反倒更显得古朴典雅、大气非凡。
陶鸿悦满意的摸了摸剑身,“咱们家丑娃娃也有颜值咯,走,带你找你爸爸去!”
岳剑也跟着高兴地轻颤了几下,自行飞起,悬在陶鸿悦身后几步处跟着他的步伐,一同往公司的方向而去。
打造这把剑,便用去了陶鸿悦一天一夜,等到他返回公司时,便发现陶志已不知什么时候架着飞舟在此处等他了。
而何云则是已然负手站在飞舟之上,瞧见陶鸿悦的身影,冷哼一声,直接进船舱内去了。
陶志目光追着何云的背影进了内舱,这才转过头来,对着陶鸿悦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陶鸿悦,你倒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让我这个元婴在此处等你。”
瞧陶志一副就要上来发难的样子,陶鸿悦眉梢一挑,“那就怎么了?掌门大人没有吩咐过你,此行要保护我的安全,还要听我的指挥吗?我才是此行的头头,知道不?”
“你……!”陶志顿时气结。
想他为柳长珏办事多年,向来只有他拿柳长珏压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个毛头小子骑到他头上来,还用着掌门的名义对他呼来喝去?!
陶志一甩衣袖,“即便如此,你难道不该对家族的长辈放尊重些?”
“家族长辈?什么东西?”陶鸿悦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故意露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困惑表情,“哦……你是说我变成陶家嫡子这件事儿吧?啧,我都还没同意呢,你端什么长辈架子啊?”
“再者,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修士只有宗门没有家族……我是胤琼门的人,是掌门大人的人,什么陶家长老啊,听不懂!”
陶志闻言,脸色瞬间铁青。
但他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声音低沉而危险:“陶鸿悦,你别忘了,无论你是否承认,你身上流着的都是陶家的血。家族的力量,远非你一人能够想象。”
陶鸿悦轻轻一笑,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嘲弄:“家族的力量?就是把仙途观输给我的那种力量吗?我看还不如不要呢!”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陶志,转身踏上飞舟,岳剑紧随其后,稳稳落在他的身旁。
飞舟上,早已经被通知同去且引路的徐子良早已经等待着,瞧陶鸿悦来了,冲他拱手行了个礼,“陶老板,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由我指引方向,咱们可以随时出发。”
“好,那就辛苦你再多跑一趟了,放心,回来会给你结算奖金的。”陶鸿悦微笑着拍了一下徐子良的肩膀,而后又转向还站在地面上的陶志,“喂,那个司机!哦……他估计听不懂来着。”
咕哝了一句,陶鸿悦又清了清嗓子,“喂,船夫?飞舟驾驶员?咱们要启程了,快点儿啊!”
“你!”陶志简直恨不能立刻掐死陶鸿悦这个目无尊卑的家伙。
可此行是柳长珏亲自交代,他若是办的不好……只怕自己也难辞其咎,说不得会有怎样的下场。
陶志眯了眯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他跃起踏上飞舟,操控着飞舟升起,心中一面盘算起来——虽然不能在此处动手,可一旦离开了宗门的势力范围,再悄悄把陶鸿悦做掉呢?
修仙世界危机四伏,会遭遇什么本就不好说,修炼更是逆水行舟之事,陶鸿悦自己不小心在路上出了这么意外,这总不能怪到自己头上来吧?
边思索着,陶志的目光边阴恻恻地从在场几人身上一一掠过。
徐子良,此人不过一个金丹剑修,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一并斩了,说他是危机之中为了保护陶鸿悦而死,便足以交代。
而何云……
目光落到何云身上,陶志便忍不住心头一荡,想起了那日在柳长珏洞府之中,看到何云那一身明黄色的娉婷模样。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何云竟然是女人!
以前……他还以为是柳长珏对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想到这儿,陶志目光又忍不住扫过何云的腰臀。
眼下何云又换回了男子打扮,宽大的服饰罩在她有些清瘦的身体上,全然看不出什么轮廓曲线。
然而那日洞府里的惊鸿一瞥,还有柳长珏那句“如何,她很漂亮吧?”却反复勾引着陶志的心。
在宗门内做到如此地位,他自然也不缺相伴的女修。
要说何云漂亮是漂亮,可真有多独特,倒也不见得……
但,她可是掌门的女人啊!啧,柳长珏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他陶志也想尝尝……
思及此,陶志便大发慈悲地想,那就将何云留到最后再杀好了,且等他好好享受、折磨一番,再斩了她不迟!
一行四人,似乎无人察觉到陶志已起的杀意与满心的恶念。
陶鸿悦站在飞舟前端,回身眺望着逐渐远去的宗门,岳剑在他身旁轻轻悬停,剑尖偶尔轻点空气,似乎也有自己的心思。
待到宗门在视线里缩小成拳头大小,陶鸿悦便转回了头看向行进的前方,同身旁的徐子良问道:“徐子良,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徐子良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此次我们一行人飞舟前往,比我一人御剑的速度要稍微慢些,估计我们抵达时便要入夜了。”
“在那濂州和江州的交界处,群山连绵,中间有一处山谷,当地人称‘雾冥谷’,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也是秦总失去踪迹的地方。”
“据悉那地方无论何时都雾气弥漫,终年不散,人若是进入便会迷失其中,再也无法出来,因此有了‘雾冥谷’这样一个名字。”
“之前秦总失踪之后,我们也曾尝试御剑下行,然而谷中浓雾不仅阻挡视线,甚至还蕴藏着大量的灵气,阻挡着我们的进入。”
“且那雾气,以刀剑劈砍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吸收我们的灵气,使雾气本身更加稠密浓郁。”
边说着,徐子良边看了陶志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修为太低,最高也只到金丹。或许陶元婴对此会有些办法。”
听他说到自己,陶志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若是以老夫的修为也对此无可奈何,那秦姓小子只怕已是尸骨无存了!”
闻言,陶鸿悦有些不满地瞪了陶志一眼,对徐子良道:“行,我且知晓了,你到舱内去,再同何老师说说这雾气的具体情况,让她想想到时候若是被雾气所伤,可有什么治疗的法子,毕竟她是个医修,带她出来可不是来过家家的。”
徐子良愣了愣,之前他也曾在夜校上课,作为学生,他们对何云这位老师都是很尊敬的。之前也曾数次在夜校里见过陶鸿悦,陶鸿悦对何云的态度亦算得上十分亲切尊重,怎么此刻说起话来,却像是两人仿佛有了什么嫌隙似的?
只是徐子良知晓,这还轮不到自己来问,便只点了点头,转身向舱内走去,将外面的空间留给陶鸿悦与陶志二人。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周遭的气氛顿时又沉冷了几分。
陶鸿悦率先挪开目光,又回身眺望了一眼宗门的方向,只见此时宗门已全然消失于视野之中,这才脸色一变,化出个十分温和亲近的笑模样来,“陶长老……”
边说着,他边快速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来了个什么物什,向其中注入一股灵气。
陶志脸色一变,还以为陶鸿悦竟然与他想法相撞,此时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陶志下意识便要挥手起剑阻挡,却还是慢了一拍,便见陶鸿悦手中的那个小东西金光一闪,一个足以容纳数人的小型结界骤然在两人身边展开,把他们圈了进来。
“嘘……”陶鸿悦摆出个噤声的手势,“这是我找大师特意研究出来的静声结界,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交谈之内容,他们便听不见了!”
似乎是为了演示一下这静声结界有多么好用,陶鸿悦还故意大喊一声:“徐子良,你出来一下,快来啊!”
两人等了片刻,那边却毫无反应,陶鸿悦顿时骄傲地对陶志挑了挑眉,“如何,效果不错吧?”
但陶志可不会对这种小东西感兴趣,他阴沉地瞪了陶鸿悦一眼,“那你如此做,却又是所为何事?”
陶鸿悦立即正了正神色,双手客客气气作了个揖,这才十分诚恳地对陶志道:“对不起陶长老,我的无礼都是装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直直撞上陶志本已经准备黑化的心,可是瞬间给他撞得一懵。他这才刚刚给陶鸿悦判了死刑了……不对,他分明没有流露出情绪或预兆啊,难道是陶鸿悦发现了什么?
陶鸿悦却像是全然没看到陶志精彩纷呈的脸色,只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长老,我对您其实是发自内心尊敬的,之前几次,尤其是咱们出来之前那番话,却实则都是我故意说的!我想您或许比我更清楚,整个掌门都在那柳长珏的监控之下,我们陶家人想要自己说几句话,真是千难万难!”
“所以,这一次我才特意跑去要求柳长珏让您跟我一起来这一趟!只有远离宗门且能面对面交谈时,咱们才能避开柳长珏的耳目呐。”
听到这个小小金丹竟然敢就这样直呼掌门姓名,陶志心中不禁微微起了些波澜。
就连他……就连他这个陶家地位最高的人也不敢这样大放厥词,陶鸿悦这小子却竟然敢……
可他对此不仅没有半分生气,反倒心中还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来。
陶志眉梢微动,他大约是有些明白,陶鸿悦在想什么了。
眼神晦暗不明地闪烁了片刻,陶志低低笑了两声,“陶鸿悦,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如此放肆大胆,此刻我只要将你捉拿,直接带回宗门,你便是万死了。”
陶鸿悦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眼神更加坚定,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虽轻却充满力量:“长老,你不会这样做的!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想法?”陶志老神在在地垂了垂眼帘。
陶鸿悦看着这老匹夫在那儿装高深的样子,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还得继续表演出一副赤胆忠心为家族的模样,“您常年为柳长珏办事,自然最是清楚,柳长珏的控制欲有多大。如今陶家和他绑定得太深,我又另外将公司发展了起来。”
“若是我再带着公司加入陶家,岂不是我们陶家便成了对他威胁最大的存在?这样下去,他会怎么对我们陶家,您难道不清楚吗?”
陶志呼吸一顿,锐利目光看向陶鸿悦,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思考到了这一步!
实则陶鸿悦说得没错,近几年来,陶志越发感觉到柳长珏对陶家的控制和掣肘。他与柳长珏之间,也隐隐开始堆积起各种各样的矛盾。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柳长珏心中不满愈甚,甚至会对他和对陶家下手。
这也是陶志直接出手,一击灭杀了陶钦的原因——有陶鸿悦这样优秀的孩子,他自然希望能让陶鸿悦来继承这嫡子之位……当然,也要把他那看起来发展潜力无限的公司,一并归入陶家的势力范围。
如此这般,便也是陶志为可能与柳长珏产生的对抗在做准备。
但陶志依旧没有答话,只听陶鸿悦继续道:“长老,您一直是我们陶家的支柱,您的智慧与经验无人能及。我相信,您也一定看出了宗门的暗流涌动,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无法直言不讳。但今日,在这静声结界之中,我们可以放下所有顾虑,坦诚相待。”
“如您之前所说,我毕竟是陶家的人,身上流淌着陶家的血脉……我自然是想与陶家一体同心。”
“所以我才故意表现出对掌门的信任依赖,对您的排斥和对陶家的不满。恰恰便是为了让他觉得我们之间有龃龉!这样,以他的性格,便会选择坐山观虎斗,而不是直接出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向陶志,继续说道:“他一定觉得我们会斗个两败俱伤,又或者一方覆灭,另一方削弱,这样便不会再成为可能威胁到他的祸患。”
“所以,我才不得已做出那些样子……也让您受委屈了!唉,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我们陶家的未来啊!”
陶志的眉头紧锁,双目深深凝望着陶鸿悦。
他没想到陶鸿悦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之深的心思与谋略!该说不愧是他看中的陶家新一代继承人吗?
陶志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陶鸿悦胆识的赞赏,也有对陶家现状的忧虑。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鸿悦,你可知,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无回头之路。你确定要如此吗?”
一声“鸿悦”,便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陶鸿悦心中一松,面上则更显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长老,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毕竟,柳长珏的实力之恐怖,可不是我们能轻易对抗的……你可知,他实则已有化神修为?”——
作者有话说:柳长珏:偷偷化神,不告诉别人,猥琐发育!
陶鸿悦:不好意思,我到处跟人说你化神了!感谢在2024-08-04 21:22:06~2024-08-05 23: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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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化神修为?!
听到这几个字, 陶志先是一愣,继而瞪大了双眼,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这反应也在陶鸿悦的预料之中。
毕竟有那层上下仙界之间的屏障在,下仙界修行到元婴已是巅峰, 千百年来都未曾听说有人能晋升化神或突破屏障。
不过,陶鸿悦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嗤笑一声道:“那么长老您不妨想想, 他柳长珏不过是个战力低下的阵修罢了, 却为何能一直坐稳掌门之位?明明像是您这样的元婴剑修才是我宗门的战力之首, 在面对柳长珏时, 却又怎么会不自觉就感觉到畏惧呢?”
陶志眉头一皱,当即便想反驳说自己并不畏惧柳长珏——身为陶家真正的大长老、领导人,他怎能承认自己对谁有所畏惧?哪怕那个人是掌门也不行!
可话还没出口,对上陶鸿悦笃定的眼神,陶志的气就先短了三分。
陶鸿悦说得实则不错……他的确隐约便会对柳长珏感到惧怕。
曾经他努力忽视这种感觉, 可如今想来,若是真如陶鸿悦所说,他面对的乃是一位化神阵修, 那么来自等级的压制便很正常了。
不过陶志自然不会简单轻易地相信陶鸿悦的片面之词,他眯了眯眼又问,“你不过一介金丹而已,却如何知道这样的秘密?”
眼见陶志已经松动, 陶鸿悦凑近他耳边, 用一种要讲什么大秘密的口吻道:“是何老师告诉我的。”
听他提起何云, 陶志眉梢挑动一下,“你们不是闹翻了吗?为了不与你这趟一同前来,何云甚至还专门去求了掌门一次。”
说起这件事, 陶志便不禁又想起了何云那日窈窕绰约的勾人身姿,眼底闪了闪,“不过我却是没想到,现在你倒是成了掌门的新宠了。为了你,他竟然把我与何云都派来同行。呵,咱们陶嫡子、陶金丹、陶老板……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这一连串阴阳怪气的称呼喊得陶鸿悦头皮发麻,“哎呀,长老真是折煞我了。”
搓了搓手,陶鸿悦继续跟陶志套着近乎,“我跟何老师……是装出来的吵架!就像我和您,这不也是装出来的龃龉吗?”
“装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陶志冷冷哼笑一声。
臭小子,让身为长辈的自己吃了那么多次瘪,现在一句装出来的就想把此事轻轻揭过去,想得也太简单了!
这臭屁老头,怎么跟柳长珏那厮一个德性?!
陶鸿悦又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还得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哄老头的那一套……等等,他什么时候就变得擅长哄老头了?
罢了,先哄好这个老头再说!
陶鸿悦轻叹一声,“长老,您能选中我来当这个嫡子,我又岂是那不知羞耻,不懂感恩之人呐?更何况,您都直接用陶钦祭旗来为我铺路了,我难道还能真的不懂?”
“只是我接触掌门,却是在接触您之前,我想,不必我来说明,您定然比我更明白柳长珏的为人吧?”
说起柳长珏,陶鸿悦又是一副很是不爽的模样,“我最初的确是因为庶子身份不能修仙而有些怨怼,但我也深知这并非是家族所能左右的……”
“于是我便自行想办法上山,还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修仙的机会。”
“原本,我以为恐怕我与陶家便这样各走一条路,此生都不会再有什么关系……谁料却竟然在山上遇到了陶钦!我在外门千防万躲,分明已逃过了好几次,最后却还是冤家路窄!”
“唉……我其实并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来着!”
听着陶鸿悦从头剖白,说到陶钦这儿,陶志的眼皮稍稍一抬。
的确,当日在那决斗场上,陶鸿悦虽屡次戏耍陶钦,可一直都没有真要直接将他杀死的意思,若不是自己出手,只怕在陶钦服用了急灵丹的作用下,陶鸿悦这条小命还有些危险。
啧,说来,陶鸿悦应当还不知道急灵丹的真正作用,亦不知道陶钦想把他炼成仙骨吗?
想到这儿,陶志一双有些阴鸷的眼睛转过来,仔细观察着陶鸿悦的表情,一边口中冷笑道:“你不想杀他,他却想杀你。”
“是啊!”陶鸿悦一抚掌,“唉,我也是太年轻了,是在结丹之后闭关的日子里才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因此对您其实是感恩戴德的!您用这样的方式为我铺路,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我的身份,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哦?”陶志的眼皮又耷拉下去,“无以为报便不报了?”
“那当然不是!”陶鸿悦嘴上立刻接话否认,心中却忍不住想,这个老东西真是难伺候!
唉,也怪自己。
柳长珏那边是一向都哄着的,拍惯了马屁之后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吹捧比较自然和舒服的阶段。
而陶志这边……因为之前对他的冷淡甚至是呼来喝去,还得从头积攒好感度,唉,真是太难啦!
陶鸿悦赶紧又哄道:“长老,我这不是就来找您报答了吗?我早就想过了,您可是咱们陶家的定海神针呐,我这点儿小伎俩小聪明,在您面前都是班门弄斧,您岂会看不出来呢?”
陶志:“……”他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好吗?他当时恨不能直接把陶鸿悦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但陶志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没看出来的,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你知道就好。”而后又冲着陶鸿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显然就是要听听陶鸿悦是打算怎么报答的了。
话已经说到这儿,陶鸿悦也不打算再继续迂回,他正了正神色,嘴角勾起一抹讨好的笑,眼神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副纯良晚辈的模样。
然而他张口说出来的话,却叫陶志差点绷不住表情而大惊失色。
他说——“您不觉得咱们胤琼门该换个人来当当掌门了吗?”
陶志花了相当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垮塌。
然而他用来维持飞舟飞行的灵气就没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淡定了,整个飞舟倏然一个下坠,吓得陶鸿悦都惊叫出声。
好在陶志到底是元婴修士,很快反应过来后重新稳住了飞舟,这才没有发生坠机惨案。
若是换做平时,陶志一定会发现一个疑点——飞舟产生了如此之大的波动,舱室内的两个人却都竟然没有出来查看情况。
可现在,陶志全然沉浸在陶鸿悦那大胆的想法里,呼吸又忍不住急促起来,“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啊。”陶鸿悦耸了耸肩,“倒是长老您,若是只想一想这件事就已经如此不淡然的话,等您真坐上掌门之位,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陶志一向十分记仇,陶鸿悦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两人之间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许,眼下又口出疾言,陶志刚要心头火起,却忽而又一顿。
等等,等等……
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坐上掌门之位!
陶志眼中光芒闪烁,用一种情绪极度复杂的表情看向陶鸿悦:“你……”
陶鸿悦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难道在咱们胤琼门,还有人比您更适合、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吗?”
陶志:“?!”
他心中顿时澎湃之情肆意翻涌起来……这小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不是有些道理,他说的分明是真理啊!
陶志的呼吸又粗重了几分,他全然没有发现,自他与陶鸿悦今日相见,飞舟一路行来,两人的对话便在这种反复的打压、吹捧中循环。
直至此刻,陶鸿悦终于祭出了“未来掌门舍你其谁”这一终极大饼,并成功让陶志被反复挤压的情绪一飞冲天了……
看着陶志来回反复变化的表情,疯狂想要上扬又拉直的唇角,陶鸿悦再度加码画饼——“反正您都选了我做陶家未来的接班人了,您不是该往更高、更好的地方去了吗?先做个掌门看看,再向上发展吧。”
陶志心底又是一惊!
什么?掌门竟然还不是终点?!那么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陶志感觉自己的心乱了……可修行该静心明悟,最忌神思不宁。
陶志到底是元婴修士,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绪,不,不对,他不能跟着陶鸿悦这小子的话走,他得重新把整件事理一理,一定还有哪里不太对。
片刻后,陶志重新眯了眯眼,“你说柳长珏已有化神修为,乃是何云告知你的,可她分明是柳长珏的人,为何却又要把此事告知于你?”
“唉,这还不是因为柳长珏不做人!”陶鸿悦感叹了一声,元婴修士果然没那么好忽悠,不像是他师傅铁谛那个直肠子,说几句话就能套走……咳咳,他可没有瞧不起师傅的意思,毕竟师傅那样的老头儿才是最可爱的。
不过嘛,眼看着陶志对柳长珏的称呼也从恭恭敬敬的掌门变成了此时毫不留情地直呼姓名,显然他这一番大忽悠还是起了不错的效果。
陶鸿悦神色沉了沉,想起何云之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虽然何云在信中说,为了他们后续的谋划,这些事情透露给旁人也无妨,但陶鸿悦却实则并不想真的揭开何云的伤疤。
只是既已事到如今,他便只能按何云的计划行事了……
陶鸿悦默默在信中道,何老师,对不起,以后我会把这个知道秘密的家伙也一起做掉的。
陶鸿悦声音里多了几分叹息:“方才已同您说了,我与何老师是装出来的吵架!而我们这样做,便是为了迷惑柳长珏。”
“起因是何老师告诉我,柳长珏之所以能在下仙界修炼成化神,便是这几百年来,他利用自己身为掌门的便利,将整个胤琼门做了个一个巨大的聚灵阵!”
“整个胤琼门,乃至于整个江州的灵气都在源源不断地向他集中,才让他竟然在禁制的压制下,竟也能晋升化神!”
这大手笔听得陶志忍不住呼吸加重。
竟是这般!这果然是柳长珏能做出来的事情!
怪不得他洞府之中灵气那般充沛!
陶志原本还以为,只是因为那唯一一汪自上仙界引流而来的灵泉首先从柳长珏洞府中流淌的缘故,却原来,那灵泉也不过是他阵法中的一环吗?
但……“你还是没说,何云为何要?”
陶鸿悦:“……”哎哟,这个老东西可真是执著的令人头痛!
双目一闭,陶鸿悦只得道:“但柳长珏虽然有如此想法,却天生根骨不好……以他自己原本的根骨,全然无法承受化神之雷劫。”
“因此,柳长珏窃取了何云师尊意外研制的邪药急灵丹,结合一种将人炼制成仙骨的邪法,这才将他自己洗筋伐髓换骨……”
“而他所换之根骨,便是何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兄!”
陶志双眸又是暗芒一闪,有了几分明悟。
自他到柳长珏身边做事以来,也有一百余年了,陶家便也是从那个时候渐渐发展了起来。
何云在柳长珏洞府门口守门的时间远比他更早更长。
起初,他只觉得这是个古怪沉默的守门人,或许是掌门的亲信,又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掌门,这才被像一条狗那样拴在门口。
再后来,他出入柳长珏洞府的次数变多、频率变高,见到何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他看清了这人的样貌,知晓了这人的名字,也能时不时发现他人不在洞府门口,而洞府内传来一些暧昧又痛苦的声音。
以柳长珏的修为,他自然完全可以把这些声音都屏蔽掉。
可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甚至会偶尔在陶志站在洞府外的时候故意弄出些响动来,以此取乐。
陶志对于柳长珏这种恶趣味虽然觉得无聊,且他对男人并不感兴趣,但碍于掌门的面子,也不得不尴尬站在洞府外,听着那些声音等待着。
但后来时日越长,陶志也渐渐有时候忍不住在出入洞府时,更多地将目光停留在何云身上。
这个人像是已经没有了灵魂的一具木偶,整个人没有情绪、没有情感,麻木无比。
可他又是那般坚韧,无论面对着怎样的侮辱和折磨,也依旧像是石头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从来没有低下头颅。
陶志开始忍不住对这个人感到好奇——当然,他绝对不会喜欢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已经被柳长珏反复糟践的男人。
他只是好奇,只是想知道,身为掌门的柳长珏可以拥有宗门里任何一个女修士,却为什么要对这个从不向他低头的男人情有独钟呢?
陶志也阅人无数,活了几百年,他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爱情。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纠结的扭曲情感,爱与恨,纠缠与占有,破坏与毁灭。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有些被那两人之前诡异的气氛所沾染……
都怪柳长珏,非要恶趣味地让他窥见其中一角……
但也就是在陶志觉得那黑色漩涡即将沾湿他衣袍之时,何云突然从柳长珏洞府门口消失了。
陶志几乎是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可心中又莫名有了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想要打听何云的去处,或者,想知道何云是死了吗?
可陶志更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能问、也不敢问。
陶鸿悦的横空出世转移了陶志的注意力,可更令他震惊的是,何云不知怎么,竟然也出现在了陶鸿悦身边……
得知何云尚且安好,陶志心中稍稍有了些放心。可旋即,又忍不住自嘲地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陶家事务繁杂,柳长珏与宗门的事情亦要打理。
陶志自凝心神,终于将这个与他无关的人抛到了脑后……
但也就是在那时候,一身明黄衣裙的何云骤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原来,他……她竟然是女子?!
“唉……”陶鸿悦又是一声长叹,将陶志从他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似乎对何云的遭遇很是同情,陶鸿悦声音里都多了些哽咽,“多少年的仇恨与折辱,何老师坚持下来的唯一目的,自然就是要报仇!”
“何老师说,他当时借着监视我的名义来到公司,实则并不是想找我,而是想找您来着……”
听到这里,陶志瞳孔骤然一缩!
陶志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难以呼吸。
她……来到陶鸿悦身边竟然是为了自己?!
一种奇异的喜悦和激动杂糅在一起,涌进了陶志的心头。
却原来,并非是只有自己注意到了她,即便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对视都没有过几次,可她也注意到了自己!
难道,是她也觉得,自己才是适合成为掌门的人?
“她……她为何要找我?”陶志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难言的欣喜,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陶鸿悦看着眼前这棵拼命想开花的老树,心里一阵无语……
他同何云商量的,便是要用这件事说服陶志,让他也站到他们这边来,可是瞧他的样子,怎么像是脑补了一切不太健康的东西?
虽然有些恶心,不过倒也算是助力了,陶鸿悦在心中对何云说了声抱歉,继续顺着陶志想听的答案给他画饼。
“自然是因为,何老师也觉得,这掌门之位,不妨换您来做……”
“况且多年来,您是柳长珏的心腹,掌握着不少关键信息,没有您的帮助,我们哪能办得成这件事呢?他可是个化神啊!”
化神这两个字,让心中很是有些激动的陶志又清醒了一些。
他心中澎湃汹涌,是因为他已看到了彼岸将要到达之处……可如何去,眼下却还是一个毫无头绪之事?
陶志眯了眯眼,将前后种种串联一遍,已然对陶鸿悦的说辞信了八分。
毕竟,凭借他们一群金丹想要对付柳长珏,的确是天方夜谭,而如若加上自己这个未来的胤琼门掌门,胜算便可说是高了不少。
“可你也说了,柳长珏乃是化神!若是元婴,我集结陶家势力,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是化神……”陶志有些迟疑地顿住话头。
说实话,因为上下仙界的禁制,他从未见过化神修士,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到了何种恐怖的境界。
况且柳长珏经营多年,以整个胤琼门为阵,只要回到胤琼门,他们便可说是回到了柳长珏的掌心,又该如何与他抗衡呢?
“唉,自然是已知天机,才能与之对抗啊……”陶鸿悦又开启了他的口若悬河之术。
“这一切,还要从我筑基时说起了……”
旋即,陶鸿悦便把自己拿来忽悠柳长珏的“预知”之道那一套,又对陶志说了一遍。
不同的是,这次他“预知”的,可不是什么打开禁制的方法,而是如何斩灭化神,令其体内积存的灵气反哺众生之法。
“我猜,或许是宗门有灵……”陶鸿悦道,“柳长珏倒行逆施,吸收了整个宗门乃至于江州太多的天地灵气,使得其他修士能用的灵气减少,天地的灵气枯竭,就连天道都看不过眼,想要叫我们团结一心,根据他这个寄生在宗门上的顽疾!”
“待那通天梯真修筑起来,将他发射上去,两仙界之间的禁制便会将他锁在结界之间——毕竟他乃化神,却又在下界,是为天地法度所不容!”
“届时等他受困,我们便可集中最大的力量,一举将他灭杀!”
“这最后灭杀他的一剑,定然是重中之重,柳长珏的罪行,也定然要被公之于众!”
“到时候,您便是在他身边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百余年的英雄!又是将他斩于人前,使灵气四溢哺育众生的圣人,这掌门之位,除了您之外,又还有谁能胜任呢?”
一番美好未来的蓝图,吹得陶志飘飘欲仙。
他几乎已经看到未来的自己了——坐拥掌门之位,享有柳长珏留下的一切,包括何云……
哦,不过他与何云,便不再会是柳长珏那样扭曲又变态的关系了,他定然会好好呵护珍惜如玉美人。
即便何云有些不堪的过往,可在斩杀柳长珏这件事上也算有功,他倒是可以不计较前事,对她多宽容爱护一些。
陶志目光灼灼看向陶鸿悦,心头一动,嘴上却并未立刻答应他,反倒是问:“那,这次陪你出宗门,我们要去的地方,却又是何处?又要做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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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听到这问题, 陶鸿悦愣了一下——这次倒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真情实感地愣了一下。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陶志一眼:“您……不知道啊?”
感情这位掌门身边的大红人儿,竟然一点都没有被提前透露吗?看来, 这两个人之间的嫌隙有点儿大,很方便钻空子进去的样子呢!
哦, 说起来他现在这其实是不是已经算钻进去了?
陶志眉心一拧,似乎是有些尴尬, 他冷哼一声, “柳长珏自然已经告知于我了!但你身为晚辈且有求于我, 难道不该自己再说个明白?”
陶鸿悦撇了下嘴, 但碍于形式也还是不得不捧着陶志,将当下情况又大略说了下。
当然,对陶志讲的版本侧重点又有不同,寻埋骨之地,是为了战胜柳长珏, 而此行中,寻宝也只是顺带之事,能找个没有柳长珏监事的地方, 对陶志好好表一番忠心,才是陶鸿悦此行的真正目的!
陶鸿悦编讲编忽悠,说到最后,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唉, 他在这儿一个故事N个版本到处骗, 可别那天不小心给弄混了, 露出了破绽。
陶志听他把自己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自然也是心情愉悦,不过很快, 他的重点就落在了宝藏上!
听说这里可能是上仙界大能陨落的地方,陶志那双暗沉沉的眼睛都明亮了不少。
他思索片刻,试探性地问陶鸿悦:“你可曾想过,若是找到了宝藏,该如何处理?”
对上他带着贪婪的闪烁目光,陶鸿悦一下就明白了陶志的心思——这家伙绝对是盼着自己说出要把宝物昧下来献给他的意思!
陶鸿悦不禁想起了前世自己还在打工时,那个总喜欢贪公司便宜的上司,也是长得这么贼眉鼠眼的猥琐样儿,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还总觉得他自己特别厉害特别帅气,在公司里人缘极佳,颇受好评。
当时陶鸿悦其实觉得很纳闷来着,为什么这人竟然能没有自知之明到这种程度。
但现在,他算是明白了……
因为,他也正在捏着鼻子哄眼睛,欺骗着自己的良心哄陶志。
“瞧您说的,什么宝藏,我压根就没有看到啊……这一点您可得给我作证,我是辛辛苦苦找了的,差点儿都豁出小命去,还是在你的保护之下才幸免于难,但是咱们,真的没有看见什么宝藏啊!”
陶鸿悦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且无能为力的样子。
陶志听得一愣,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不是还说来寻宝藏,为何转眼之间又变成了没有见过?
等他稍一琢磨,这才回过味来,不禁也咧嘴笑了起来,“哈哈,的确如此,老夫同你一起辛苦寻找,只可惜或是时日太久,却是未见什么宝藏在此,实在是可惜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心照不宣之间,就已然对昧下宝物这件事彼此达成了一致。
恰此时,何云从飞舟的舱内走了出来,陶鸿悦赶紧关闭掉那个小小的静音结界,便听到何云招呼他二人:“徐修士说此行继续向前便可,照目前的速度,我们到达时估计已月上中天了,两位不妨先进舱来歇息片刻吧,我带了些茶点来。”
说完,她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又转身回了舱室。
这一遭来的正好,避免了陶鸿悦接下去无话可说的尴尬,他赶紧恭敬地对陶志做了个请的手势,“长老,您先请!”
又很是亲近地凑近些,小声道:“长老,咱们等会儿在徐修士面前,还是表现出不合的模样,免得漏了陷……我与何老师也会继续装作吵架了的模样。”
陶志双眼微微一眯,对这样的要求略有些不爽,“那等无关紧要之人,直接杀了便是!怎的还需要我装出什么模样骗他?”
陶鸿悦听着心中一凛。
果然,谈到两人一致的利益时,陶志还算是个能交谈的对象,可一旦说起别的,他残忍凶恶的一面便暴露无遗了。
这家伙……压根没有人性!
但陶鸿悦却不能表现出分毫的不满或反对,他甚至还得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唉,您说的当然对呀,只是我这不是防着那柳长珏嘛!”
“您也知道,他那人疑心病极重……若是他怀疑我们串通一气,留个人证也好办事不是吗?”
陶志沉默片刻,虽然心中略有些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陶鸿悦说的是对的。
往日里他总是为柳长珏办事,为了省事儿总按简单粗暴的来——毕竟他自身便已是元婴高阶,身后又站着柳长珏,谁敢对他说个不字?
不过这次,他倒是觉得陶鸿悦讲的有些道理了。
唔,等未来真的打通了上下仙界之间的屏障,等自己也要化神飞升而上……确实也该考虑得更细致些,毕竟,虽然还不知道上仙界究竟是何种模样,但一定是修为都比他高出不少的大能仙者,自己自然要多当心些。
虽然还得伪装,让陶志有些不爽,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一甩袖,进舱内去了。
瞧着陶志的背影,陶鸿悦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唉,好歹暂时挽回了徐子良的一条小命呐!
……
飞舟便继续平稳地向前驶去,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两州的交界处,周围的景色也逐渐变得荒凉起来。
江州水草丰茂,而越是向西向北,濂州这边则要更加寒冷。
茂密的森林被稀疏的灌木取代,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就连空气里,也似乎逐渐弥漫上了一些压抑的气息。
入夜后,徐子良便频频向舱室外张望,不断确定着几人的方位。
待飞舟行到一处时,徐子良忽然出声:“各位,我们已经进入了雾冥谷的外围。”
他指着西边远处一片覆盖在山谷之上的浓雾,“应当就是那处了!”
循着他所指的方向,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那片浓雾如同一层神秘的面纱,笼罩在山谷之上,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徐子良道:“我们也不知秦总是如何进入了其中,但那日他失踪之后,其他地方都没有寻找到他的踪迹,而这片雾,我们却无法穿过……”
“在回宗门传递消息之前,我曾在四周走访过,附近的村民说,这雾冥谷的雾气无论什么季节和时间都从不散去。村民说他们从地面上走,是可以进入其中的,但其中雾气遮天蔽日,难以辨别方向,很多村民因此找不到出来的方向而命丧其中,所以对他们来说,这里是一片禁地。”
众人点点头,表示都听明白了徐子良的话。
陶鸿悦皱眉沉思,何云却是抿了抿唇道:“那这雾冥谷之雾气,岂不是与上下仙界的禁制几乎一样?”
闻言,陶志双眼一亮——对啊,凡人可以进去,只要不迷失方向,亦可安全归来。但修士却无法入内,这岂不是与那禁制一模一样?
看来,这里果然真是那陨落大能的埋骨之地!
陶鸿悦偷偷看一眼陶志激动起来的神色,又与何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当即眉头一蹙,对徐子良道:“徐修士,你这话便说得有失偏颇了!咱们是因着修为不够无法进入……不然我为什么特意请来了陶元婴?”
“想必陶元婴一定有办法劈开云雾,带着我们一同进入下面!”
“那是当然。”陶志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在场只有他修为最高,一切不都得靠他么?
不过……陶志又看了其他几人一眼,忽而点了徐子良出来:“我要专心凝神对付那浓雾,一会儿等我寻好位置,便把飞舟暂时交由你操控,小道友可能行?”
徐子良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困窘,很是尴尬地笑了笑,“弟子身为剑修,生活上略有些拮据,因此平日里都是御剑行走,从未用过飞舟这类宝器,只怕不小心会有所损坏……”
陶鸿悦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这不就是领导问小伙子会不会开车,然后现场回答我没有驾照,只会骑小电驴的修仙版本么!
但看到陶鸿悦脸上那努力绷住表情的样子,徐子良像是误会了什么,还赶紧向他解释道:“陶老板请不要误会,其实在公司上班以来,我的收入已经提高了不少,生活也改善了很多,绝对不是抱怨工资低的意思……只是我们剑修就是这样,开销比较大,用东西比较费,吃的也多……”
陶鸿悦:“……”
痛苦面具!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次真的要绷不住笑出来了啊!
不过很可惜,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样的确可以推脱掉开车的任务。
可陶志专门把徐子良点出来,就是为了让他留在这飞舟之上!这样一来,等他劈开浓雾,杀到下面,若是真获取了什么宝贝,就能避开徐子良的耳目藏起来。
陶鸿悦一下就明白了陶志的想法,当即上前拍了拍徐子良的肩膀,“至少徐金丹你还会御剑不是?我可连御剑都没御过呢!没事儿,陶长老会先带着我们把飞舟开到适合的位置,到时候你只需要保持飞舟悬停就可以了,不需要你来架势。”
边说着,陶鸿悦又看了陶志一眼,见他满意地小幅度点了点头,轻哼一声,想起了两人吵架不合的人设,顿时抬起架子,冲着陶志一扬下巴,“还愣着干什么,都已经替你解决好后面的衔接问题了,找地方靠边停车吧!”
陶志:“……”
他果然还是很想把这个臭小子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不过想想近在咫尺的宝藏,还有未来远大的谋划,陶志还是暂时把这口气给忍了回去。
这小子目前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若他能成事,自己便可跟在后面占尽便宜,毕竟他才是个金丹,又不可能成为未来的掌门,只能依附于自己,所以胤琼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而他若不能成事……哼,那自己便是对他所谋划的一切毫无所知,虽有失察之过,却也没什么更大的问题了!
陶志一面继续操纵着飞舟向前,一面阴恻恻的想着。
年轻人到底是沉不住气,轻易将这么大的秘密和底牌与人托出,全然不知对方会有自己的打算,对人心,还是看得太简单了啊!
“轰隆——轰隆隆——!”
似乎有雷鸣之声传来,将正沉默注视着底下浓雾情况的几人都给一震。
何云伸手扶住飞舟的边沿,“怎么回事?那片雾里……在打雷?”
众人也都在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果见不多时,那片雾气中竟然真的闪过了几道像是雷光的东西。
此时离得近了,众人便发现,这与其说是一片雾,其浓厚程度,却赫然更像是一片厚厚的云。
这云如一团棉盖,笼罩在一处两山之间狭窄的谷地上,将它整个全然遮罩起来。
“这便是雾冥谷了……”陶鸿悦口中喃喃,眼角余光却看到什么东西在一旁有些着急地徘徊,他纳闷地转过视线,这才发现竟然是岳剑。
陶鸿悦瞥一眼陶志,没有发出声音,只做口型向岳剑询问:“怎么了?”
岳剑瞧他注意到了自己,立刻激动地在空中飞舞两圈,来回转动剑身,表现得跃跃欲试,一副想要穿破那浓雾下去的模样。
陶鸿悦精神一震。
剑修与本命剑之间,多少都会有些奇异的联系,岳剑突然如此激动起来,是不是感应到了秦烈就在下面?!
当即,陶鸿悦便看向了陶志,有些急切:“长老,秦烈的剑有反应,应当就是此处了!”
陶志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急这一时半刻,且待老夫仔细瞧瞧再说。”
陶志一面操纵着飞舟下移,一面感受着那浓雾之中所蕴含的强大灵气。
他才不关心什么秦烈,即便死了又与他何干?他关心的,只有这浓雾之下,是否真有大能遗留的宝物!
只见那浓雾之下,不时闪过如雷电般的闪光,伴随着雷鸣之声,隐隐便有劫云劈下时的架势,陶志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喜悦来。
他修仙百年,已达元婴,可却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那种仙缘近在咫尺的感觉。
现如今,这会不会便是他的仙缘?!
瞧那底下的浓雾,其中裹挟着大量纯净的灵气,定然是一位大能的遗留宝物在那儿,才形成了如此奇景!
而现在,这宝物,将要是他的了!
那上下仙界之间的禁制,凭他是无法斩开的,可这浓雾,大约却可以!
前后思量妥当,陶志招收唤来徐子良,稍稍教了他一番如何用灵气操纵飞舟,然后又将飞舟驶得离雾气顶部稍远了些,这才满意。
“这雾气虽然看似与普通的雾气没有差别,可实则却是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且又被锁在这附近,才形成的情况。”
“竟是这般……”徐子良有些呆呆地看着那浓雾,“但是,为什么我们却感受不到灵气呢?”
“灵气被锁在下面,你自然感觉不到。”陶志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多指点其他人几句,“小子修为太低,看不出来也正常。说明此处和你没有缘分……怪不得不少两州来往的剑修都走过此处,却是无人注意到过,哈哈,这合该便是天道为老夫留下的机缘啊!”
陶鸿悦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听到徐子良又问:“可是,那秦总是怎么发现然后就进去了呢?”
陶志:“……”
陶鸿悦:“……”
啊啊啊兄弟你是天然呆切开黑吗,为什么说话这么直又这么毒啊!
救命,我真的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陶志扫了陶鸿悦一眼,便见他一脸痛苦纠结的模样,似乎也不明白秦烈是怎么进去的。
也对,如果陶鸿悦自己能有办法,又何必向他求助?
于是陶志眉头一竖,有些强词道:“所以他进去之后,不是也像那些迷路的村民一样出不来了吗?还不是要等着我们的救援?”
徐子良:“哦……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他棒读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并非是真心相信。
不过陶志已经不想再纠缠了,他脚在飞舟上一点,便飞身而起,“老夫要使全力劈开这浓雾了,你们几人修为尚浅,都注意护着自己一些,若是飞舟被我的剑气所震荡也不要害怕,只要供给飞舟灵气,它就不会完全坠落。”
言罢,陶志身形疾略向下,手中长剑猛然出鞘。
陶鸿悦只觉空气里顿时多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果然不愧是元婴修士!
只见陶志深吸一口气,全身灵气自手臂灌注到剑刃上,最终凝聚于剑尖,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冲云霄,直指那浓雾之下的神秘之地。
刷——!!
剑光如电,划破长空。
飞舟上的众人屏息凝视,只见陶志的剑气在浓雾中撕开了一道裂缝!
浓雾翻滚,几近咆哮,其下的雷鸣之声愈发响亮,仿佛是一头猛兽在嘶吼。
陶鸿悦身边,岳剑也似乎有所感应,整把剑颤动起来,像是想要直接冲进那浓雾之中。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陶鸿悦赶紧伸手握住剑柄,“嘘,稍安勿躁!”
陶志的剑气与浓雾撞击到一起,闪出一片电光。
剑气激起的波动如浪涛一般向四周扩散开去,惊起远处林中飞鸟无数。
而陶鸿悦他们所乘的飞舟也被震得微微晃动起来,如汪洋中一片可怜的浮萍。
但还不够,浓雾上的那道剑痕很快被翻涌过来的雾气笼罩、吞没,最终消失无痕,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陶志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一击未能奏效感到意外。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体内灵气,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方才那一剑,老夫只用了六成功力,再吃我这一剑又如何?!”
更强大的气势瞬间从陶志身上爆发出来——剑气如龙,直冲云霄。这一次,更锐不可当的剑气在浓雾上留下了一道更宽阔的裂缝。
浓雾又是一阵翻滚咆哮,却再度试图修补自己身上的那道裂缝……
陶志瞪大双眼,他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再发生?
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了,手中长剑连连挥出,无数剑光齐齐向那道尚未愈合的裂缝冲击而去,要将那裂缝扯得更大。
陶鸿悦看着陶志几乎要快出残影的动作,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其实这种情况果然还是用全自动机关枪更……咳,不过既然陶长老愿意做苦力,还是就欣赏一下元婴修士的剑法吧。”
陶鸿悦本意是想稍稍调节一下这紧张的气氛,然而等他讲完这冷笑话向旁边一看,便见何云面色沉凝,两只手都紧紧抠在飞舟边沿的木板上,指尖都已捏成了青白色。
“何老师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陶鸿悦赶紧上前两步询问了一声。
何云死死咬着下唇,神色里有些惊疑不定。
“我感觉……那下面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并未细说,只抿着唇角,双目直直看向那道被陶志劈得越来越大的裂缝处。
熟悉的感觉?陶鸿悦心中讶异。
何云是个医修,并不常常离开宗门走动,尤其在柳长珏成功篡夺了掌门之位后,更是将何云锁在洞府外,叫她无处可逃。
来之前,何云也说自己从未来过江州与濂州的边界处,她所说的“埋骨之地”,乃是被柳长珏口中所说的地方。
当年,她和她师兄便是被柳长珏骗到那处,设阵伏杀……
师兄被剥了仙骨,而她则碎了金丹。
可刚刚,她却说觉得这里有熟悉的东西?
陶鸿悦心头一紧,也定定朝那裂缝望去。
飞舟上的众人屏息凝视,只见那裂缝越来越大,不断翻涌的浓雾也无法将那缝隙填满,终于露出些许下面的模样来。
陶志也是大笑一声,他知道,再有几剑,这浓雾便要扛不住了!
说来这浓雾确实厉害,为了劈开,竟然耗了他小半修为!
幸好,到底是已陨落的大能遗宝,还没叫他在这群小辈们面前失了面子!
“最后一剑!”陶志意气风发地斩出了最后一剑。
凌厉剑气裹挟阵阵烈风,怦然冲向裂缝,眼见着马上就要将它彻底撕开!
但也就在此时,那裂缝之中忽然闪现一点耀目的雷光。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骤然炸响,陶志的剑气不知击中了什么东西,竟然被整个弹了回来!
幸而他是悬在高空中发剑,否则这迅捷反弹之下,只怕要被自己这道剑气给重创!
众人皆是惊讶无比,定睛一看,那裂缝之中,却竟然悬停着一把剑!
陶鸿悦定定望着那把剑,喉头忍不住轻轻滚动了一下。
怎么形容那把剑呢?
就连他这样一个真正的外行,完全不懂剑的人,看到这把剑,也会觉得实在叫人移不开眼睛。
那把剑从剑尖到剑柄,几乎每一寸都是如此的完美……或者说,完全长在了陶鸿悦的审美点上!如果他的铸剑技术再好一点,那么他其实就想把岳剑铸成这个样子!
这把剑的材质似乎也非常特别,剑身竟然莹润如玉,通体透着淡淡瑕光。可却绝对不显脆弱,反倒坚硬挺括,甚至还颇有韧性之感。
陶鸿悦脑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想法来——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剑呢?什么样的剑修,才配得上这样的剑啊?
而也就是在他这片刻走神之际,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岳剑忽而挣脱了他的控制,直直朝着那把剑的方向飞掠而去!
陶鸿悦:“!?”
“儿砸!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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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陶鸿悦毫不怀疑, 即便是自己刚刚为岳剑重塑的,以雷击铁塑造的剑身,只要和这把剑碰上那么一碰, 就会粉身碎骨。
虽然他的确是个外行,甚至还是第一次见这把奇特的剑, 但不知为何,陶鸿悦心中却是非常笃定他这一闪而过的念头。
但岳剑却并不听他的话, 而是几乎以十分喜悦的姿态朝那把剑飞奔而去。
“你这孩子!”陶鸿悦痛心疾首地想要把它追回来, 然而岳剑窜出去的速度太快, 再加上自己又不会御剑飞行, 陶鸿悦只能着急地双目死死锁定着岳剑的踪迹。
很快,那把悬停在裂缝上方的无主之剑也发现了飞速向他靠近的岳剑,整把剑十分拟人化的轻轻摇摆了一下。
虽然只是两把硬挺挺的剑,可不知为何,陶鸿悦却觉得自己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非常丰富又复杂的情绪——岳剑像是个撒欢乱跑叫人有些担心的小孩儿, 那无主之剑则几乎像是在皱眉,一脸严肃看熊孩子的大人。
然后陶鸿悦就对自己很很无语了一把……什么时候了都,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几乎都已经做好准备, 要看着岳剑碎裂当场,甚至已经开始寻思着下次该换点什么材料来给岳剑塑剑身了。
然而,陶鸿悦担心的那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只见岳剑飞速冲到那无主之剑的身边, 然后兴高采烈地围着它开始绕圈——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崇拜已久的英雄, 正不能自己地欢快蹦跶、喋喋不休讲述着自己对英雄的喜爱之情。
再反观无主之剑, 唔……它的心情似乎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一直沉默地悬停着,从剑柄到剑尖似乎都写满了尴尬二字。
也就是在这时,方才被反弹了剑招的陶志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看着那把惊艳绝伦的无主之剑,双目之中贪婪的神色已几乎无法抑制!
他相信,这绝对是上仙界大能陨落后遗留下来的佩剑!这材料,这质地……甚至是这剑中残存的灵气与剑灵,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如果拿下了这把剑,他到时候一定能顺利将柳长珏斩杀!
他想要拿到这把剑,不,他必须要拿到这把剑!
“看招!”陶志一声轻喝,再度提剑袭来——虽然这把剑乃是大能遗宝,刚刚甚至能直接反弹自己的剑招,可它到底是一把无主之剑呀!
陶志相信,自己定然能够拿下这把剑,便将其中残存的东西都化为己用!
感受到从陶志那儿传来的沛然战意,原本一直静默悬停的无主之剑忽而一动。
它身影极快,几乎是肉眼难以捕捉,只听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无主之剑竟不知怎么就在岳剑的剑身中段轻轻拍了一下。
顿时,岳剑便向一只失去了风的风筝,直直向那云雾之下坠落而去!
陶鸿悦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虽然,他并非是心疼岳剑,而是觉得……刚刚那副画面,真的很像是重要时刻不分场合的熊孩子,被大人拎起来揍了屁股。
而后,那无主之剑便迅捷闪避开陶志的几道剑光,再次悬停于空中。
只是这次,它却转了个方向,以正面对着了陶志。
陶鸿悦有些惊讶……原来,它也觉得自己的某一面是正面吗?可是剑又没有眼睛,它到底是通过什么在“看”呐?
无主之剑似乎是对反复攻击他的陶志起了些兴趣,但它却没有立即反攻过去,而是像个人一样停留在原地,仿佛是在观望情况。
这一反应,让陶志更是惊喜无比。
莫非,这剑上还留存着那大能的一模残魂?!
如果真是这样,他能拿下这一抹残魂,补进自己丹田之中……只怕他也不会比柳长珏差上多少了!
陶志心中狂喜,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让他给撞上了!合该他才是那天命之人!柳长珏此前的所有积累,也都不过是在给他做嫁衣罢了!
陶志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但手中的剑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再次提剑,剑尖直指那无主之剑,剑身周围开始凝聚起丝丝缕缕的雷光,显然是要施展出更为强大的剑招。
“哼,无论何等神兵利器,现在也不过就是区区一把无主之剑,你还真以为能逃过我的掌心?!”陶志低喝一声,身形暴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悬停空中的无主之剑。
然而,无主之剑却并未展现出丝毫惧色,它依旧静静地悬停在那里,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毫不在意。
就在陶志的剑光即将触及剑身的瞬间,无主之剑突然轻轻一颤,剑尖微微上扬,竟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它赫然是早就勘破了陶志剑招里的破绽一般,以四两拨千斤的轻巧方式化解。
一招对垒过后,无主之剑依旧静静悬停在空中,甚至转了一面看向陶志,仿佛在嘲笑他的剑招徒有其表。
“什么!?”陶志惊呼出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无主之剑竟能如此灵活地避开他的全力一击。
他身形在空中一顿,旋即稳住身形,再次蓄势待发。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无主之剑突然动了。
它不再是简单地躲避,而是主动发起了攻击。
剑光一闪,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直奔陶志而来。
这道剑光之快,超乎想象,即便是陶志这样的元婴修士,也只觉眼前一花,便已被那剑光所笼罩。
“不好!”陶志心中大骇,他连忙挥剑抵挡,但那剑光却无孔不入,轻易地穿透了他的剑网,直逼他的胸口而来。
危急关头,他只能拼尽全力,将全身灵气灌注于剑中,企图硬抗这一击。
“砰!”一声巨响,两道剑气在空中激烈碰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陶志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自剑身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直至撞在远处的山壁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低头一看,只见手中常用的那把剑已出现了数道裂痕,显然是在刚才的碰撞中受损不轻。
“这……这怎么可能!”陶志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依旧悬停空中的无主之剑,心中充满了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无主的剑,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然而旋即,陶志眼中的贪婪之色便愈加疯狂了起来!
他一定要拿下这把剑!
他定然,会是这把剑的下一个主人!
陶志的野心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无限膨胀的欲望已经让他忘却了恐惧。
深吸一口气,陶志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手中那把常用剑,从乾坤袋中重新取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平日里,他用不上这把剑,亦几乎是没人值得他用这把剑。
而现在……
陶志重新凝聚着灵气,准备再次发起攻击。
而那无主之剑也是剑身轻摆,仿佛一位武林高手摆出了起手式的模样。
一人一剑之间,气氛逐渐紧绷起来。
然而陶鸿悦的注意力,却跟着岳剑一起坠下了那稠密的云雾之中。
秦烈到底在不在下面……那浓雾之中,却又到底是什么光景?
此时,岳剑还在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慢速度继续下坠。
它虽然被无主之剑拍落,但并未受伤。那一击拍得极为轻巧又玄妙,岳剑只感觉突然之间它就失去了对自己剑身的控制,只能向下坠落而去。
一开始,它还是以正常的速度在坠落,岳剑便想着倒也无所谓,即便真砸到地上,凭借它刚刚被新淬炼出来的剑身,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结果没想到,从缝隙坠入那雾气之中后,它整个剑身下坠的速度便开始减缓,直到现在,几乎是以一种放慢了十倍的速度在进行。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当岳剑郁闷无比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下坠的动作彻底一停。
一只熟悉的手摸上了它的剑柄,然后是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岳剑?你怎么会在此处?”
岳剑整把剑精神一阵,就差嘤嘤出声了。
是秦烈,是它爸爸呀!
“爸爸?”感受到岳剑欣喜的情绪,秦烈也想起之前同陶鸿悦一起探讨这把剑是有两个爸爸还是父母双全,不禁跟着弯了一下嘴角。
但很快,他神色便严肃起来:“鸿悦来了?甚至为你塑好了新的剑身……”
边说着,秦烈眉头蹙起,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若是陶鸿悦得知此事,然后又亲自赶来,甚至还将重新打造好了的岳剑一并带来,这时间无论怎么算,也至少得有五至七日。
他竟然已经在这谷底呆了这么久吗?
秦烈自进入这谷中起,便与那无主之剑缠斗起来,却不知竟然已经过去了如此多时日。他先是耗尽了自己乾坤袋中的千余把剑,然后又开始使用那无主之剑现场削下来的木剑。
如此,又将自己丹田内的灵气耗费到几乎空无的地步。
秦烈在过招之时已然发现,那把剑虽然招式凌厉、凶猛,可对他却并无恶意,更像是在与他切磋,点到即止。甚至可以说,是在教学、指导他的剑术。
毕竟秦烈虽然在剑道上天赋卓绝,可到底囿于那一双残腿,对许多招式的领悟还有所欠缺。
虽然后来在陶鸿悦提供的那套软体外骨骼帮助下可以进行行走、跑跳,补足了部分短板。但到底他站起来的时间还太短,仍旧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剑修。
于是,在这场奇异的剑道修行中,秦烈忍不住渐渐沉迷进去,甚至于短暂丧失了他一向的警惕,竟将丹田内的灵气耗费至几乎干涸的状态。
原本秦烈以为,自己已算是灵气耗尽,无法再与那无主之剑对招,对方便大约会放自己走了。却没想到,那无主之剑在反复确认他真的没有灵气之后,竟然将四周的雾气引来,让它们进入到秦烈体内!
也是这时候,秦烈才发现,这浓厚的雾气,并非是这无主之剑制造出来,隔绝外界的手段,而竟然是浓厚绵密,无法藏匿于剑身中的灵气所化!
甚至于,这灵气至真至纯,是他所从未感受到的浓郁纯净。
莫非,这便是来自于上仙界的灵气?!
秦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即盘膝打坐,调息运气,要将这馈赠好好消化一番。
而等这些灵气随着周天缓缓渗入他的经脉,流入他的丹田,秦烈原本已闭上的双眼便又忍不住睁大了。
在灵气进入他经脉的时候,他竟然隐隐感觉到有些玄妙的剑招,正在自己的眼前缓缓浮现……
这是……传承?!
不,这并不像是传承,至少,不是谁人刻意留下的东西。
秦烈来不及思索原因,只能赶快加紧运化灵气,同时也集中所有的神识,消化吸收着那些剑招。
毕竟,无主之剑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监督着他,大有等他现场学完了也恢复了灵气,就要检验一番他学习成果的样子。
秦烈徜徉在剑招与灵气的海洋之中,从未有过如此之快的吸收与学习速度。
而也就在他觉得田丹之内再度充盈起来,脑中也将那些剑招看了个囫囵吞枣之时,一道雷击之声却骤然传来!
紧接着便是数声、十数声……
直到浓雾的顶端豁然裂开一道口子,无主之剑飞身而上,不知做什么去了。
然而秦烈的炼化还未全部完成,因此仍旧盘膝坐在原地,抓紧最后的时间,直到他又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
睁开眼,秦烈便见那头顶的云雾裂缝处,一把剑翩然落下。
虽然这把剑已改头换面,这幅新样子他甚至没有见过……可哪有剑修会认不出自己的本命剑呢?
于是秦烈便散出一抹灵气,轻轻托着岳剑下坠,直至它终于落入了自己怀中。
听秦烈问起上面的情况,岳剑立即一阵吱哇乱叫地告状起来。
尤其是着重讲了无主之剑敲它屁股的事情——且不论剑到底有没有屁股,总之,实在是叫剑丢人又丢份,剑不开心!
说是告状,实则人剑心意相通,只是一个闪念,秦烈便已知道了那浓云之上发生的一切。
所以,眼下无主之剑正在与陶志缠斗?
秦烈对陶志有很深的印象,毕竟这也算是迄今为止在他面前出手过的,修为最高的剑修了。
那一日,陶志出手,悍然一击灭杀陶钦的画面,还牢牢刻印在他的记忆之中。当时秦烈心中便已有了个目标。
至少,他要先成为比陶志更厉害的剑修。
既如此,眼下无主之剑与陶志的对战,倒是值得一看。
况且,陶鸿悦还在上面,定然也会为自己担心。
秦烈当即不再犹豫,一股灵气注入岳剑之中,足尖点地,旋即飞身御剑,直冲凌霄而去!
半空中,陶志与无主之剑的对战仍在继续。
陶志再次挥剑而上,剑身周围雷光闪烁,仿佛有九天之雷在其中咆哮,声势浩大,威不可挡。
无主之剑似乎感受到了陶志的威胁,这一次它不再静止不动,而是开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似乎在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
很快,剑网成型,竟然将陶志挥出的剑气一一捕获吞吃,甚至再度向陶志射出了相似的剑气。
来回之间,陶志已落入了下风!
陶志心中惊涛骇浪般涌起恐惧的情绪——他竟然会打不过一把无主之剑!上仙界大能的本命剑,竟能恐怖如斯吗?
而无主之剑则还在编织剑网,直到那张网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一股更加磅礴的威压聚集起来,将陶志震慑当场。
不好!这铺天盖地的一击,他难以避开!若是真被击中,虽然不至于身死,但只怕会重创他的修为。
不远处的飞舟上,这剑招看得陶鸿悦啧啧称奇。
然而,同样一直在观战的何云,却已看得泪流满面……
眼泪早已不知流了多久,或许从他看到这把剑的第一招起,那种熟悉的感觉萦绕上她的心头,眼泪便已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而随着越来越多她看过千百遍的剑招在眼前复现,何云的眼泪便滚滚而下,滑过脸颊,染湿了衣衫。
她痴痴望着那把剑,如见故人,如望她心上明月,如一个美好的泡影,易碎的梦。
她忍不住轻喃出声:“师兄……”
那是极轻极轻的一声。
轻得就像是一片从万丈高空飘落而下的鸿毛,注定要被漫天呼啸的剑光撕得粉碎,没有一点踪迹。
就连站在何云身边两步远的陶鸿悦,都不太确定何云是否发出了声音。
然而,空中另一端的那把无主之剑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划着剑网的动作倏然一顿。
趁着这万中无一的罅隙,陶志立刻足下生风,遁逃而去!
此刻,他是真的顾不得什么元婴长老的面子,更懒得管飞舟上只有金丹修为的几人,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剑网的追杀才行!
但无主之剑似乎也不再有一定要对陶志赶尽杀绝的意思了。
只见那剑身轻颤着转过来,与何云遥遥相望。
一艘仅能乘坐十余人的飞舟上,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
尽管未施粉黛,尽管男装打扮,却仍旧如此清丽动人。
她面色凄惶,声音颤抖,指尖死死扣在船沿上,几乎已经要把自己的指甲嵌入到模板里去。
可她的双眼之中,却燃烧着几乎是令人觉得刺目的火焰……
于是,当秦烈御剑从浓云裂缝之中突出重围时,瞧见的便是十分惊险的一幕。
在场修为最高的陶志竟被一片剑气所编就得剑网追逐着逃向远方,而那把高深莫测,不知其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境界的无主之剑,竟正冲着飞舟的方向,飞掠而去!
秦烈目光一扫,即刻便在飞舟上锁定了陶鸿悦的身影,他心中紧绷,心道莫非是这把剑是将他们几人也当做了惹怒它的陶志同伙?
此时莫不是追不上陶志,却要对这几人下手来出一口气了?!
当即容不得半分犹豫,秦烈立即御剑从斜后方突进而去,试图阻止那把剑。在他脚下,岳剑也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加速。
而飞舟上,陶鸿悦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秦烈!他没事,而且好像对新的岳剑也用得很顺手的样子!
喜悦之情涌上陶鸿悦的心头,只是还没等他能挥挥手喊一声秦烈的名字,便发现了秦烈不同寻常的举动。
陶鸿悦目光瞥向无主之剑,整个人瞬间头皮发麻。
一旁还在努力控制飞舟平衡的徐子良则替陶鸿悦喊出了他的心里话:“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快,快操纵飞舟跑啊!”陶鸿悦当即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抓住了徐子良的肩膀猛烈摇晃几下,“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我我我我我不会啊!”徐子良也是崩溃地大喊,天知道他这个穷剑修第一次开飞舟,只是维持着飞舟平衡就已经费劲全力了,现在还要他开着飞舟跑?开什么玩笑!
然而,飞舟之上,还有一个人的情况,却与那慌张崩溃的两人截然不同。
何云整个上半身都探出飞舟,两只手张开双臂向前伸去,近乎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她似乎还嫌这样不够,竟然直接用运起灵气,托起自己的身体,直接站到了飞舟的船沿之上。
那边正在崩溃的徐子良只感觉这边眼角看到什么,转过头来一瞧,顿时惊呆,然后更加崩溃了:“啊啊啊何老师你别动求你了!我只会维持大家不动位置的平衡,你若是换了位置,那我……”
可惜,徐子良这话还是说得太晚了。
何云的情绪全在那把剑上,压根就没能分出心神来听徐子良说了什么。
于是,当她站到船沿上,再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徐子良时,看到的便是他一脸绝望崩溃的表情。
最后时刻,徐子良问:“陶老板,这飞舟要是损毁了,能走公司报销吗?”
陶鸿悦:“……”都什么时候了你首先想的竟然是这个吗?
“等等,陶志不是说飞舟有保护程序,只要维持基本的灵气供应,就不会掉下去吗?”情急之下,陶鸿悦也顾不得直呼陶志姓名的这件事了。
“是这样没错。”徐子良表情沉痛,“它是不会掉下去,但不代表它不会翻过去啊啊啊啊啊!”
随着他最后的尖叫出口,整艘飞舟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向何云所站得那一边倾倒过去。
陶鸿悦下意识想抓个东西稳住身形,结果却抓了个空。
失重感一下子席卷上来,陶鸿悦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喊:“阿烈……救命啊啊啊啊!”
下一秒,一声略带着无奈的轻笑从陶鸿悦耳边传来。
坠落感消失,温暖的躯体贴上,熟悉的气息和安全感包裹而来。
陶鸿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秦烈紧紧抱在怀中,两人正悬停在半空中。
而秦烈脚下踩着的岳剑也发出欢快的声音,显然为自己及时赶到十分骄傲。
这还是两人一别后的首次见面。
陶鸿悦原本设想了很多种情况,甚至给自己设计了好几个不同的开场白,却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眼下这种场景。
“咳,咳咳……”陶鸿悦轻咳两声,想说点什么掩饰缓慢爬上自己耳根和脖颈的红晕。
然而秦烈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双手一拢,将陶鸿景牢牢抱在自己胸前,凑到他耳边淡淡笑了一声,“怎么一来就投怀送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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