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听障,但是旅游综艺 > 12、大鹅3.0升级版
    “嘎——!”


    大鹅飞扑过来,魏嘉谊连连后退几步,淤泥堆积过小腿,寸步难行。他移动地很慢,愤怒的大鹅飞地却快。


    黏糊糊的蛋液遮住他视线,魏嘉谊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橘红色的鹅喙在模糊的视线里放大,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砰——”魏嘉谊整个摔进了水田里。


    愤怒的大鹅绕着脸上糊了鹅蛋的他猛啄,魏嘉谊又痛又没法挣扎,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嘎——”一只带着泥水的手伸过来,卡住大鹅的脖子,结束了这场酷刑。


    “这鹅怎么在这?”何随月温温柔柔开口。


    她站在稻田里,裤脚挽起到膝盖,腿上还沾着泥点子,手上也是,草帽下的眼睛里都是问号。


    拂宁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心脏还在怦怦跳,耳鸣到世界都抽了真空。


    她听不清何随月问的是什么,但动作口型结合着神情,她能猜到。


    “拿了鹅姊姊的蛋,不巧被发现了。”拂宁爽快承认,裂开嘴笑起来。


    特别灿烂的笑容,灿烂到有些恶劣,演都不演那种。


    没必要演吧?拂宁想,反正她只是个无辜的素人,还听障。


    笑,要大笑。


    大笑,一种胸腔共鸣的震动,拂宁淤积在心头的郁气,也随着呼吸飘散到山风中去。


    风从山的那边吹过来,吹压一片青绿色的稻穗,拂宁看见魏嘉谊从稻田爬起来。


    一只眼睛上糊着蛋液,另一只眼睛肿起来,及肩的长卷发上沾满了泥。


    哪里还有粉丝盛赞的忧郁贵公子形象。


    拂宁好畅快,她想在山风中呼喊,那狼狈的人抬起头来看向她。


    “宁——”魏嘉谊开口,语气惊喜中夹杂着些受伤。


    “啊呀,嘉谊哥原来在这里呀,不好意思哦,我不小心摔倒了。”拂宁打断他,歪头,可怜兮兮看着他。


    魏嘉谊看着她,没再开口。


    鹅黄色的裙摆花一样摊开,给世界都染上鲜活的颜色。


    许久未见的拂宁,生机勃勃的拂宁。


    会给他表情的拂宁。


    魏嘉谊的心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安定地震动着,他看着对面茶里茶气的女孩。


    拂宁指着路边一块石头。


    很小很小的石头。


    她摊开手一脸无辜:“这一摔,鹅蛋正好飞到嘉谊哥脸上了,不好意思呀嘉谊哥,没砸疼你吧。”


    拂宁托起自己手上那个仅存的鹅蛋,看向何随月捏着的那只大鹅,“鹅姊,不好意思,这个待会还给你。”


    大鹅在何随月手上激烈的挣扎,可那只手颤都没颤一下,稳稳当当。


    “这样呀,那下一次小心点。”何随月点点头,一脸相信。


    “呀!嘉谊哥你左眼肿了哎!”年昭率先跑到了,声音听起来惊讶又小心翼翼。


    拂宁撇了她一眼,她手里举着摄像机,是开着的。


    魏嘉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是我的问题,宁宁是不小心的。”


    所谓的温柔贵公子的笑容。


    看,还是这样,拂宁感到恶心。


    “嘉谊哥还是这么大度呢。”拂宁笑眯眯,“不仅自己大度,还喜欢让别人大度~”


    [队长,对不起,我不敢反驳。]


    [抱歉,抱歉。]


    拂宁一直记得他懦弱的声音,记得很清楚。


    魏嘉谊表情一滞,像被戳到了痛脚:“宁宁,你听我解释,我……”


    “停停停!”一直冷眼看着的姜程打断他。


    “可别叫她宁宁,你配吗?”


    姜程越过他向田埂那边走去,魏嘉谊清楚地看见他经过身边时厌恶又不屑的表情。


    魏嘉谊整个人一颤:“队长……”


    “也别叫我队长。”姜程顿了一下,转身过来,耳朵上十几颗耳钉闪着光。


    “我可当不起你的队长。”姜程目光冷漠。


    冷漠到有些居高临下,世界一片空白,在着空白的世界里、在姜程冷漠的视线下,魏嘉谊感受到自己的影子不断抖动、变小。


    他嘴巴抖动几下,没说话了。


    世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静,山风呼啸吹拂过麦田,没有人再开口。


    “哒哒哒——”直到有脚步声传来。


    “哟!还能有泥人二号!”刚刚跑到的何知星打破凝滞,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喘着气:“哎呦你们跑得怎么这么快!”


    “拂宁姐早出发就算了,年小昭你背着个大相机怎么这么能跑。”天气炎热,何知星抹了把脸。


    “当摄影师的人体力可不能不行。”年昭笑起来,将相机从稻田里转向坐在田埂上大汗淋漓的何知星。


    “节目组的摄影师跑得可比我还快!我还得练呢!”她指着拂宁身后的两位跟拍摄影师,一路紧紧跟着,这会脸不红气不喘。


    “哎哟!拍我呢。”何知星发现她的镜头,咧出八颗牙,“怎么样?小爷好看吗?”


    “好看!好看!”年昭笑眯眯地看着镜头里少年璀璨的笑容,在阳光下又蠢又可爱。


    “青春男大本大!”


    “哼,是吗~”何知星潇洒地抹了把自己的头发。


    “拂宁,你没事吧?”落后的陈关雎慢悠悠走到了。


    本来应该更快的,谁让陈雅尔半路去捡了鞋子。陈关雎在那等着,发现这边晚到更合适,于是俩人走得更慢了。


    “拂宁妹妹,你鞋掉了,摔得不疼吧?”陈关雎开口。


    嗯,是打圆场。拂宁坐到田埂上,可怜兮兮地抬脚:“可不是疼吗,脚底板都磨红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勾着那双掉在半路鞋子放在她脚边,拂宁侧头看他。


    陈雅尔看着她脚底沾满的泥灰,眉头簇起,最终还是克制地移开视线。


    “下次小心。”蹲着的陈雅尔起身,拂宁伸出脚就要套上鞋子。


    “你等等,我看看。”是刚刚从水田里上来的姜程。


    裤脚还挽着,赤脚,全是泥。姜程在田埂旁用木桶的水将手洗干净,抓起妹妹的脚腕。


    “野孩子吗,姜拂宁。”姜程看着妹妹磨红的脚板,语气很臭。


    拂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一个光脚的人有资格说我?”


    “我光脚是干活,你光脚是吗?”姜程拿起水瓢,水泼向拂宁的脚。


    凉凉的,脚也干净了,姜程帮她套好鞋子。


    “下次不要光脚,宁宁。”姜程的声音压得很低。


    是兄妹悄悄话。


    “你不需要。”


    姜程站起来了,拂宁看着他沾了很多泥的背影,看起来脾气臭得要死,其实有些狼狈。


    真的很狼狈啊姜程,拂宁的嗓子被棉花堵住,她没有再说话。


    “导演,我们多抓了鱼,按规矩是不是可以换食材了?”姜程提着另一个红色的桶开口。


    “对呀导演,我们多抓了很多呢。”何随月这会儿也带着泥人二号魏嘉谊上来了。


    魏嘉谊觉察她的视线,狼狈的脸上挤出一个小心且珍惜的笑。


    拂宁撇过脸,恶心。


    “拂宁姐,姜程哥对你真好呀。”手持的相机怼到她眼前,年昭捧着相机歪头看着她,跟她一起坐在田垄上。


    “对呀。”拂宁缓缓笑起来,直视年昭手上的镜头。


    “有哥哥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年昭歪头问。


    她究竟想问的是什么呢?拂宁想。


    看着那双肖似的眼睛,抽离感又涌上来。


    “有时好,有时不好。”拂宁注视着镜头后那双眼睛,“你是独生子女吗?”


    “哎?”年昭楞了一下,随后笑了,“我单亲哎,父母离异了。”


    她笑得特别坦荡。


    单亲,拂宁捏紧了手指。


    [你还有妹妹?怎么之前没见过。]


    [有的有的,我也很久没见过,她跟着妈妈出国了。]


    “不合适就分开也挺好。”拂宁专注地看着她,笑起来,“我爸妈怀我时就离心,在我八岁离婚,现在回想起来,这种勉强对孩子全是苦难。”


    拂宁的语气没有一点同情,年昭甚至听出一丝羡慕,捏着相机的手指颤了一下。


    “喂,走咯——”有人叫她们,是何知星。


    姜程走在最前面,提着换好的食材,魏嘉谊靠近他想搭话,于是姜程越走越快。何随月提着鹅,步伐稳健。


    “要回去咯!小朋友们!”陈关雎笑眯眯拍拍她们的头向前走,拂宁看见陈关雎蓝色的衣角从眼前飘过。


    现在是拂宁和年昭落在最后了,她们慢吞吞跟着向前走。


    回程是上坡,年昭的相机四处拍着,于是她们走得更慢了。


    镜头从前面一群人的背影,拉大到姜程那头粉色的头发,实在显眼,年昭将镜头重新对准身边的人。


    雨天,青石板路,黄裙子,白皙的脸,很上镜。


    “拂宁姐,姜程哥的头发好粉哦!”年昭笑着开口,“很衬他!这张脸可太好看了!”


    一幅小女生犯花痴的语气。


    “嗯,很衬他。”拂宁远远看向姜程脑袋上的粉毛。


    “不过我更喜欢他黑头发。”


    “哎?说起来之前看见姜程哥活动照片确实都是黑头发。”年昭语气疑惑,状似不经意间开口:“为什么现在是粉头发呀?”


    拂宁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她。


    终于来了。


    年昭的表情从游刃有余变得有些僵硬,“是不方便说嘛?不好意思拂宁姐,我就随口问问~”


    “姜程哥什么发色都……”


    “方便说。”拂宁打断了她。


    比预料的早,有些急功近利。


    拂宁看着抱着相机的年昭,18岁,才大一。


    已经足够勇敢了,拂宁想。


    齐闻腼腆的笑容在脑海里闪回,盯着年昭这双相似的眼睛,拂宁甚至有些开心。


    腼腆的齐闻、粉头发的齐闻、永远24岁的齐闻。


    “我哥哥从前确实是黑头发的。”拂宁专注地看着年昭。


    “我其实有些听障。”拂宁笑起来,目光坦荡。


    这是她第一次在镜头面前承认。


    她看见年昭缓缓睁大的双眼。


    有效。


    “姜程的头发从18岁开始就没有染过色,无论乐队其他人多么朋克,他都没有改过发色。”


    “因为怕刺激我,跟我保持一样。”


    拂宁看着年昭,目光坦荡,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某种程度上说,这双耳朵是因为他才出问题的。”


    拂宁看着年昭咔一下关掉镜头。


    心软的小女孩。


    跟齐闻一样心软的小女孩。


    “你之前问我,有哥哥是什么感觉。”


    “就我的体验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互相伤害,却互相拉扯着向上爬。”


    她和姜程的关系是忸怩的,像两株带刺的藤蔓,互相吸食着对方的血肉,又拉扯着向上攀爬生长。


    “那为什么……现在会染发呢?”年昭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怕惊扰了一场梦。


    好在四周足够安静,她们离得足够近,拂宁还能看口型。


    笨拙、莽撞又柔软的小女孩。


    拂宁笑了。


    “既然知道他们乐队的话,你知道齐闻吗?”


    “……知道。”年昭声音更轻了,捏着相机的手指都有些发白。


    “齐闻从前是粉头发。”拂宁说。


    有风吹过来了,空气湿湿地黏在身上。


    “齐闻去世的第二天,姜程的头发变成了粉色。”


    拂宁带着愣神的年昭继续慢悠悠向前走。


    “还有一个月,齐闻去世一周年。”


    “可能那时候,姜程的头发又会变成黑色吧。”


    拂宁继续向前走,年昭呆滞在原地,拂宁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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