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俞意宁家离开, 许拥川顺手帮她把垃圾带下去。
打开门正好和她邻居撞上,看着陌生的男人从俞意宁家出来,她先是惊讶, 随后表情带了点恍然大悟后的鄙夷,然后愤懑地把门关上, 力道有点大。
许拥川不明白, 但俞意宁知道原因,只不过邻居的情绪和想法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虽然没满足,可倒在床上俞意宁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六点。
俞意宁今天特地起早,想上班前绕路去医院看一看戚白秋, 顺道送些出院会用到的东西。
病房的早晨开始的特别早,她到的时候戚白秋也已经醒了, 脸色看着也没有刚动完手术时那么惨白,护工正在帮戚白秋翻身, 看见俞意宁来了,笑着和她打招呼。
“妈。”俞意宁走过去站在床边。
戚白秋手背上扎着留置针, 手指上夹着检测的血氧夹,她费力地朝着俞意宁伸手。
俞意宁把自己手递给她:“今天好点没?”
带着氧气面罩的人说话声音不大, 只能点了点头。
俞意宁在床边坐下:“我今天得上班,我陪你待一会儿再走。”
俞意宁在医院待到七点半才离开, 昨天她就和护工交换了联系方式, 有什么事情护工都可以及时联系她。
到网点,正好开晨会。
李宇的脚踝还和萝卜似的,一瘸一拐看着就很敬业。
小何看俞意宁进来了, 朝着外面张望了一下:“小鱼你今天自己来的?”
“一公交车的人陪我呢。”俞意宁打马虎眼。
小何还想说,运钞车已经来了。
上午不算特别忙,下午护工拍了戚白秋慢慢走路的视频给俞意宁看。俞意宁还没来得及点开, 合规部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我被投诉了?”俞意宁疑惑地点开消息。
小何在旁边也是一头雾水,今天又没有客户来骂人,每个业务都办得很顺利:“今天客户都还好啊,怎么就被投诉了?投诉内容怎么说的?”
俞意宁看着合规部发来的消息,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
——“俞意宁(工号:320279),所属网点:滨城市开平路网点;投诉内容:该员工严重违反职业操守以虚假感情为诱饵,利用其银行职员身份诱骗客户极其家人进行存款和购买保险产品,对客户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和精神伤害。”
除了房柏或者他家人还能有谁?
合规部的消息发到了她和网点行长的手机上。
行长第一时间像俞意宁确认事情情况。
俞意宁的柜台口摆了暂停服务的牌子,行长怕她尴尬,特意把她喊到外面问。
“怎么回事?”
俞意宁解释:“我邻居之前给我介绍男朋友,她之前就在我们网点存过钱,后来我答应和他侄子试一试。清明的时候我发现他出轨了,我们就分手了。给他留了面子,和邻居只说是我们性格不合适。但昨天他小姑看见别的男人从我家里出来,可能以为我是脚踩两条船才说了分手。”
“这样啊。”行长听明白了,“那我先向上反馈,小鱼你也去找人说明白,看他们愿不愿意撤销投诉。”
俞意宁点头:“好。”
在行长这里点头说好,但俞意宁心里已经在把房柏以及他所有在世的亲戚都问候了一遍,气鼓鼓地回到里间,李宇和小何纷纷关心她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俞意宁撤下暂停服务的牌子,因为没客户她拿出手机想要翻找房柏的电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删了他和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上班这么多年了,但一接到投诉俞意宁心里还是烦躁,不想被扣钱,更不想上门道歉。
这事要是解决不好,他们尝到了投诉的甜头,估计这样的事情会三番两次地出现。
给他家留了脸,结果害了自己,果然人就得自私一些。
一直到下班,俞意宁都不在状态。
李宇知道她是因为被投诉的事情不开心,下班拄着拐杖人倒是很仗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门道歉?”
看着李宇的“瘸腿”,俞意宁感受不到安全感,他为人又老实,武力值不够连骂街都帮不上忙的:“不用了。”
“被投诉很正常,我刚来滨城因为听不懂方言被投诉过、因为微笑着服务,人家说我是在嘲笑他又被投诉了一次、还记得当时刚出扫码支付,要去推广我们自己的线上支付二维码,我天天外跑被晒黑了,客户说我对他黑脸然后投诉我。”李宇说自己的经历,想让俞意宁别难过。
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虽然确实能把人短暂逗笑一下,但俞意宁心里还是烦。
“倒霉熊原来没有停更。”俞意宁笑完,表情又沉了下去。
远远看见许拥川的车,她和李宇挥手:“我男朋友来了,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上了车,俞意宁原本一下午都控制住的情绪在看见许拥川的时候,瞬间成排山倒海之势从被压制的状态中对着俞意宁反扑而来。
一天没见,许拥川看着坐在副驾驶变成河豚的俞意宁,小心翼翼凑过去排雷:“出什么事情了?”
看着是生气,那大概率和医院里的戚白秋没有关系,否则应该是着急了。
俞意宁深呼吸,但情绪忍不住了:“想和他们都同归于尽。”
听她发泄出情绪后冷静一些了,许拥川才开口问:“这么生气?受什么委屈了?”
“我被投诉了。”
情绪一旦得到包容和引导,宣泄起来就无所顾忌,难免会展露失态的一面,但俞意宁无法注意到,一股脑地对着许拥川大吐苦水,“就你在火锅店遇见的那个前男友,他劈腿出轨,我肯定要分手啊。结果给他面子只说是没感觉,但他小姑我那对门的邻居看见你从我家里出来了,估计以为是我劈腿在先才甩了房柏的,投诉到我上班的地方,说我用虚假感情诱骗他们存款买保险产品。我在没和房柏交往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我们网点存款了。后面是他亲戚主动问我有什么产品,又不是我强买强卖。”
俞意宁哼了一声,带了点哭腔。
“走,弄死他们。”许拥川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自然不可能真弄“死”,俞意宁想要这份工作就得好好去解决这件事。
“我原本还打算晚上去医院陪陪我妈。”俞意宁一想到那么多事情就觉得疲惫。
“去啊。”许拥川说着开车朝医院驶去,“到医院后你上楼看看阿姨,我帮你买饭,你可以多陪阿姨一会儿。年轻人没那么早睡,约你前男友九点多见个面。我看他当时挽留你那样子,应该能好好聊一下。”
这么安排确实也还行。
如果能顺利解决十点多回家洗漱也不算太晚。
原本困扰自己的烦躁的事情稍微被理顺了一些,俞意宁窝在副驾驶,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可想到莫名其妙惹上的麻烦事又有点不开心。
“好烦啊,为什么都是前任差别这么大。”俞意宁恼火,“要是都像……”
话到嘴边,俞意宁感觉到旁边投来的急迫视线,她抬眸看过去抓住了许拥川还没收回去的余光。自然知道他想听什么话,她撇嘴:“要是都像你一样好就好了。”
“你是说像我一样好的都变成了前任,那看来我这款的都不吉利啊。”许拥川说着叹气。
俞意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夸着夸着就要换成她哄许拥川了:“你不能这样。”
被他这么一闹,被投诉的烦恼都冲淡了一些。趁着红灯,他被迫停车,俞意宁动手打了他一拳头。
许拥川受着一下:“逗你开心的。”
车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就到医院了,许拥川把她送到住院部楼下后去买饭。
医院附近最不缺饭店水果店。
许拥川买好饭上楼,正好碰见孙令仪和丁棠。往常总和许拥川主动打招呼的人,今天有点尴尬,低头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早说今天来啊,我们刚和你哥一块吃完饭。”孙令仪可惜。
“我哥也在啊,所以我没早说。”许拥川打趣。
孙令仪被逗笑了:“拎着饭,去找你女朋友?”
许拥川:“嗯。”
丁棠眼睛一亮:“她在吗?我正好要找她聊聊患者的情况。”
孙令仪顺势问起丁棠:“阿姨情况怎么样?”
“这次手术挺成功的,但她……”说到病人有关的情况,丁棠变得很专业,也没了尴尬,“但她身体很差,她的腹腔、身体其他地方都经历过太多次手术了。免疫系统很差、腹腔胸腔内都特别容易形成粘连、多次的骨折也会让她的关节炎病发率高于普通人。”
孙令仪是医生她能想象情况有多严重:“怎么会这么严重?”
丁棠问出自己的疑虑:“阿姨是不是被多次家暴?”
许拥川还处在丁棠先前对戚白秋身体的描述中,“家暴”两个字让许拥川稍稍回过神来:“你一会儿能不能只说病人的情况,家暴的事情别提。”
电梯到了住院部消化外科的楼层,丁棠率先出电梯。
等许拥川走到病房门口,丁棠已经把俞意宁叫出来了,许拥川把手里的饭递给她,俞意宁指了指病房里,让他进去坐。
她不在,自己进去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但拎着饭菜站在病房门口也很惹人注目。
隔壁病床陪护的阿姨认出了许拥川,一个帅小伙自然让人记忆深刻,更别说昨天帮俞意宁捏腿按摩,更是叫人忘不掉。
她端着面盆要去卫生间放水,看着病房外挡了大半光的人性障碍,疑惑:“怎么站门口不进来?你丈母娘还没睡呢。”
昨天的厚脸皮,今天就无法共情了。
阿姨放完水,见他还在门口踌躇,直接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她朝着病床上的戚白秋打招呼:“你女婿来了。”
几秒后,大约是没看见走进来的人,护工帮好奇的戚白秋过来查看,护工对上许拥川的视线,笑:“女婿神气得嘞,你姑娘眼光真好。”
这招是逼上梁山的终极大招,许拥川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毕竟是送自己来医院的人,戚白秋对他有些印象,就是不知道怎么一来二去就变成自己女婿了。
两个人看来看去,都有些局促。
许拥川把饭放到桌边,多此一举地说:“医生找俞意宁去聊点事情。”
叫的时候俞意宁就在戚白秋旁边,她当然知道俞意宁是去干嘛了,小伙子看着挺机灵的,但说话做事有点傻:“坐。”
“我站着就好。”说着,许拥川跟罚站似的,靠着墙站在一旁。
隔壁床的阿姨刚擦拭完老母亲的身体,看见许拥川站在那里,像是不得丈母娘喜欢,笑眯眯地替他说好话:“你这个女婿蛮好的,你姑娘睡觉他给你姑娘按腿,细心的。”
别人夸得许拥川头低得更低了,心里一遍遍呼喊俞意宁的名字,他发现自己的分离焦虑达到了顶峰。手背在身后,扣着墙壁,在他即将徒手扣出三室一厅的时候俞意宁终于回来了。
丁棠大概是把那些说给他听的情况转述给了俞意宁,她脸上有一丝强装出来的轻松:“罚站?”
看见她的那一刻,许拥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救赎感。
“坐啊。”俞意宁坐在床沿边,指了指床边的椅子,“买什么饭了?”
“你看看。”许拥川外卖拎到病床配套的桌子上。
戚白秋看见俞意宁神情也自然了一些,比起关心医生口中自己的身体情况,她更关心俞意宁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下次吃过之后再来医院,也不用总来,你上班辛苦。”
“不辛苦,又不是体力活。上班可轻松了。”俞意宁完全没有在许拥川车上时的烦躁和怒意。
这还是许拥川第一次看见这幅模样的俞意宁,强装着开朗坚强和轻松,在洵川见到的如同死水一般的俞意宁,大概每次见戚白秋时也是如此。
极端的两面派。
许拥川心疼她的报喜不报忧,嘴里的饭吃着也没有滋味。
此刻的俞意宁越是笑,他心里越是泛起苦涩。
吃过饭,许拥川陪着俞意宁在病房待到八点多,戚白秋下午才撤的镇痛泵,这会儿药效还没彻底过去,人也困了。
俞意宁等护工帮戚白秋擦完身后才离开。
出了病房进了电梯,两个人的视线在电梯门的倒影中不期而遇。
顷刻间,俞意宁脸上强装出来的坚强消失不见,她转身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啜泣声并没有响起,她只是声音哽咽,满是倦意:“我好累啊。”——
作者有话说:[摸头][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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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累却还不敢死。
心力交瘁。
俞意宁联系不上房柏, 重新添加他好友也一直都没有通过,但还好她知道房柏住在哪里。
许拥川开车带着她从医院直奔房柏住的小区,她只来过这里两次, 一次撞见房柏和前女友滚床单,还有这一次居然带着前男友来找前男友。
敲门敲了半天, 房柏没开, 他邻居倒是开门了。
上楼前俞意宁已经看过了,他屋子的灯亮着。见他不肯开门,许拥川倒是不着急,直接下楼把他家的电闸给关了。再敲门, 屋里的人这次长了耳朵了。
俞意宁心里腹诽,但面上装得若无其事, 再找来她不是前女友,只是一个被投诉的可怜银行柜员, 开口是十分生分打招呼:“我是开平路支行工号320279的员工俞意宁,我行收到了您以及您家人的投诉, 现在是上门来做解释的,希望您可以撤销投诉。”
例行公事一般的开头说完, 俞意宁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脸上染上愤怒:“你说我欺骗感情, 诱骗你们存款。分手原因我给你留了面子所以只和你小姑说是我们不合适, 你们却投诉我。存款大半都是我们在一起之前你们在存在银行里的,还有一些保险都是你们主动问我,我什么时候主动推销过?”
房子里的电力恢复了, 房柏看见了站在俞意宁身后不远处的人,很高、以男人的眼光去看也是不错的对象。而面前的前女友,甚至她在看见自己出轨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愤怒, 情绪起伏得大。
深刻意识到自己没有被喜欢过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甚至自己之前还那么不顾形象地祈求过她不要分手,他原本以为是俞意宁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可昨天小姑告诉他,她又找了一个。
哪有那么多的可以很快发展的男人?无非是在恋爱的时候就一直在维系暧昧关系。
头顶草原,小区整个绿化加起来都没有他头上绿。
她现在居然还带着人上门来找他要说法。
“这就是你上门道歉的态度吗?你自己有没有做亏心事,是不是劈腿你心里清楚。我说呢,怎么恋爱的时候不给睡,亲一口就要躲,骗我说是因为爸爸家暴所以怕男人,我看你分明就是怕露馅,怕别人知道身上趴过别人。”房柏说着便关上了门,完全是拒绝沟通的状态,还撂下狠话,“你们要是再断我电,我明天还投诉你。”
猛地关上的门带起的风扇向俞意宁,俞意宁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身体撞上了许拥川。他抬手下意识扶住俞意宁,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面上的愠怒和手上下意识的温柔仿佛是两个人一般割裂。
房柏的话说得很难听,俞意宁一向不要贞洁牌坊,但别人当着许拥川的面这么说多少有点尴尬。
想开口,他却比自己先说话了:“这件事情交给我。”
说着,他牵起俞意宁的手下了楼。
交给他?
俞意宁好奇:“你要怎么做?”
许拥川眼里的狠戾藏不住:“不心疼吧?”
“谁?”俞意宁一头雾水,“我心疼他啊?”
“嗯。”许拥川开车朝着俞意宁家的方向开去。
“恶心我呢?”俞意宁嗤声。
“那就行。”许拥川握紧方向盘,开始安排,“明天早上我送你上班,你带些换洗衣物,这两天暂时不要住在你家里。”
“你的计划很危险吗?”俞意宁感觉他要做的事情不简单。
许拥川反问:“信我吗?”
俞意宁也不知道怎么对他就有莫名的信任感:“信啊,但他小姑知道他在哪里上班,要找我还是很简单。”
“让你换地方住,不是要把你藏起来,只是想让你下班了安安静静睡个好觉。”许拥川解释完,继续问,“你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吗?”
“一家平面设计公司,在开发园那里。”俞意宁记得自己给他送过同城闪送,在闪送软件里找到了订单记录。
许拥川应声:“好,你把截图发给我。”
把俞意宁送上楼,亲手关上门许拥川才离开。
他到家的时候许丽已经睡了,天弟难得没进屋睡觉,在客厅看见他后热情地摇着尾巴,又叫了两声。
换平时许拥川还有心思逗逗他,但今天还有别的任务。
洗过澡,打开电脑。
许久没有做网页了,许拥川上手却一点都不生疏。
写完代码已经过了凌晨,他把链接发给孙楠后,设置了一个六点半的闹钟。
即便睡眠不足,但他还是准时带了早饭把俞意宁送去网点上班。
随即带着俞意宁放在自己车上的行李去了他和许丽当初被分到的另一套房子里,预约的上门保洁很准时,许拥川坐在沙发上,亮着屏的电脑很快就弹出消息,没多久杭伽的电话也打过来。
“你给我发的什么链接?”杭伽的号码,但手机里传来孙楠的声音,“我手机好像中病毒了。”
“行。那说明成功了。”许拥川作势要挂电话。
孙楠急忙叫停:“不?你别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有,我手机怎么办?”
“放心,我就测试一下,不删你手机里的A片。”许拥川保证。
挂了电话,许拥川找出昨天俞意宁发给自己的订单,用虚拟号给房柏发送了链接。
为了保证房柏绝对会点开链接,他在编辑短信内容时费了不少功夫。
思来想去最保险的只有假装是银行合规部的投诉回馈。
「【滨城市银行合规法律部】您于04-21 09:12:21反映的投诉DH050922381605927,滨城市开平路网点已回复:市民您好:针对您反映滨城市开平路网点工号320279员工俞意宁存在的违反职业操守、诱骗您与您家人进行存款和购买保险的行为,现将网点答复反馈给您:请点击<a href="<a href="http://y.m.cn/hgdb"" target="_blank">http://y.m.cn/hgdb"</a> target="_blank"><a href="http://y.m.cn/hgdb</a>" target="_blank">http://y.m.cn/hgdb</a></a>进行查看。请您对本次服务处理结果及部门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给予评价:非常满意回复1,基本满意回复2,不满意回复3。评价时效24小时,感谢支持。」
把自己手机里曾经收到过的短信东拼西凑,凑出一条看着比较正式的反馈短信。
消息发送后,没过一分钟,后台就弹出了提示。
手指在键盘上开始敲击,保洁的吸尘器声音嗡嗡作响。
不过一个房间的地面清洁时间,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停止了。
保洁原本还想着怎么和雇主说已经打扫完的事情,但之前还在工作状态的人现在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看着电脑屏幕,脸上噙着笑,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新闻。
“您好,都打扫完了。”保洁轻声开口。
“好。”许拥川合上电脑,“多少钱?”
保洁亮出自己的二维码:“两个小时,一共一百六。”
“谢谢。”许拥川扫码付钱-
“谢谢。”
点开投诉反馈,但链接怎么都加载不出来,他反反复复点刷新都没有用。因为专注力在手机上,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前面的同事好心地帮他多撑了一会儿门。
手机也变得有些卡顿了。
不管使用自己的流量还是用公司的无线网都没有办法加载出网页里的内容。
房柏干脆用最简单的办法关机。
关机重启后网页还是点不开,他把链接转发给爸妈让爸妈帮忙查看,得到的回答都是无法查看。
房柏气急又打电话投诉了一遍俞意宁才解气。
正准备放下手机,妈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你刚给我和你爸发的是什么链接?”
“就是投诉俞意宁后他们银行给的反馈链接,我试了好几遍都没有打开,我是不会让他们把这件事搪塞过去的。我刚刚又投诉了一遍。”房柏打着电话,前桌的同事在做设计,大约是没思路人有点烦躁,听见打电话的声音回头看他的目光很不友善。
房柏立刻又压低了一些声音:“妈就这样吧,我还在上班先挂了。”
“行,我也忙去了。给食堂送菜的过来了。”
挂了电话之后,房柏抬手朝着前桌同事道歉:“不好意思。”
同事转回去,房柏原本还带有歉意的目光渐渐被一层嫌恶取代,找到好友的联系方式,烦躁地开始打字。
【房柏】:我真是服了。
【房柏】:我前桌那个傻逼自己午睡呼噜震天响,反过来我正常说话就不行了。
【房柏】:跟头200斤重的猪一样,一个女的腿比我腰还粗。做得设计还丑,天天在网上找别人的设计抄过来。真是多亏了有个当副总监的姑妈,把资源都喂到嘴巴里了。
手机那头的好友发来几个大笑的表情,让他别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呢?
俞意宁让他生气、周围的同事让他生气、不懂设计只会瞎提意见的甲方也让他恼火。
和好友吐槽完周围一圈同事后,房柏才觉得舒服一些。
最近行业有些不景气,房柏自从清明过来后都没有接到什么工作,但他也不敢轻易辞职,父亲已经退休,母亲在机关单位的食堂当会计,工资虽然是死的,但吃点回扣收入很可观。
但给房柏买车买房后,还贷压力巨大。
距离吃午饭还有半个小时了,他正准备提前点好外卖,便看见自己手机的聊天记录正在滑动和截屏,他尝试锁屏点击屏幕却没有反应。
下一瞬,他便看见手机屏幕跳转到了工作群,那一张张和朋友吐槽的聊天截图被发到了工作群和列表里的甲方。
他想到要关机却已经来不及了。
同事们的手机同事响起响起提示音,有人看了两张聊天截图之后便猜到都是些什么内容,八卦又厌恶地来回看着截图和房柏。
房柏想要撤回消息,但于事无补:“那个……这不是我,不是我……”
还没说话,桌子猛地一震,前桌起身。办公桌之间靠在一起,她的桌子一动,同小组其他人的办公桌跟着一颤。被人嘲笑的体型却在这时候成为让人害怕的力量象征。
她走过去,像是提小鸡一样一把抓住了房柏的领子,把他拖去了副总监的办公室。
“姑妈!”
姑妈两个字刚喊出口,副总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后,手机那头是愤怒的甲方:“张静,你们公司什么意思?不想接单就解约,背后说三道四,你以为我是求着你们做设计的吗?”
“王总息怒,那些截图里的对话完全不能代表我们公司,我们一定会好好彻查,然后给您一个交代。”像孙子一样哄着电话那头的甲方,张静伏小做低受的气在看见始作俑者时爆发了,“公司受到的损失会对你进行索赔,现在去外面收拾你的东西,然后给我滚蛋!”
他被开除了。
房柏抓着张静的桌子:“张总,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些都不是我发的,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但那个被他嘲笑的前桌同事力气大得他所有的挣扎都像是竹篮打水。
丢人地被拖来拖去,然后赶出公司。
他的东西散了一地,整个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愤怒好像找到了宣泄口,接通了妈妈的电话,房柏整个人就像是火药桶:“干什么啊?烦死了一天到晚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母亲的哭声变弱了:“儿子啊,怎么办啊,我的手机好像出问题了,有人把吃回扣的聊天记录发给了领导,怎么办啊?”
听见母亲的话,原本在盛怒之中的人突然冷静下来了。
和自己一样的情况,他想到了那条怎么都点不开的链接,但那怎么看都不像是俞意宁能做出来的东西。
房柏恢复理智:“妈,你去小姑家里,我等会儿也过去。”
“去你小姑家干嘛?”妈妈在电话里还是哭哭啼啼的,“我工作都要没有了,怎么办啊?他们要我赔钱,还要辞退我。”
听见母亲的哭声,房柏觉得头疼,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去小姑家里等我,我们去找俞意宁。”——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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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今天下班了, 许拥川照例先送俞意宁去医院看戚白秋。戚白秋恢复得不错,人刚过八点就开始犯困了,俞意宁没在医院待太久, 就离开了。
今天对她的处罚也下来了,行长去求情又解释, 最后扣了俞意宁一千。
从医院离开看见不是回自己租住房子的路线时, 俞意宁才后知后觉今天不回家。
“不是很开心啊。”许拥川感觉到她的低气压。
俞意宁歪头看着车窗外:“扣了我一千块。”
许拥川:“所以问你晚饭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了?”
“心情不好。”俞意宁叹了一口气。
“昨天让你把这件事交给我,你好像不是很信任我啊,怎么没问问我进展怎么样?”许拥川话里带了些求表扬的傲娇。
“银行这个投诉系统就是最反人类的设计。”俞意宁不关心别的了,“反正被扣钱了, 无所谓了。”
“无所谓啊?”许拥川不信,“我假装是你们银行合规部的, 给他发了个投诉反馈的短信。里面有个链接,一点进去就让他手机中病毒。我偷看了他的聊天记录, 把骂同事领导的聊天记录发到工作群里,把骂甲方的发给列表里的甲方。他也是蠢, 网页里没内容,他却以为是没有加载出来, 然后还发给了他爸妈,他妈妈在食堂上班, 我就把她和供应方的聊天记录发给了她的领导, 让她领导知道她私下吃回扣收红包。”
俞意宁没有想到他下手这么快:“你还能再做个链接从他银行卡里面转一千块赔我吗?”
“那你再见我可能要隔着铁窗了。”许拥川笑,“我看他聊天记录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事,他要当爸爸了。”
虽然没有办法让房柏补偿这一千块, 但俞意宁能想象到这么严重的事故一出,公司就算不开除他,他也会被同事孤立, 越想越开心。房柏妈妈最不喜欢房柏的前女友,没有想到两个人那次苟且完居然有了孩子:“感觉你给他弄出不小的问题,爽了!”
终于不止自己一个人觉得糟心了。
“那乐意吃点晚饭吗?”许拥川还是更关心她的身体。
车要拐进小区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还在营业。
许拥川当时和许丽分到了两套房子,两套一块儿装修的,许拥川难得回来一次自然和许丽一块住,这边的房子就一直空置到现在。
“喝个酸奶吧。”俞意宁其实不饿。
许拥川靠边停了车,下车给她去买。
俞意宁坐在车上等他,她没玩手机,托着腮看着车外的夜景,飘忽的视线被黑暗中探头的人影吓了一跳。好在那人没有什么举动,很快又隐于暗中不见了。
如今社会,对于伪装精神病或者假装喝多而夜袭女性的新闻层出不穷,俞意宁紧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好在许拥川很快就回来了。
许拥川拎了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酸奶给俞意宁。
“那里有个男的一直在看我们这边,好吓人。”俞意宁接过酸奶给许拥川指方向。
手指所指的方向漆黑一片,唯有被风吹动的树叶在轻轻摇晃。
许拥川开了一下远光,但什么都没有看见:“没事了,我们走吧。”
白天打扫过的房子残留着一丝清洁剂的香味,俞意宁先去洗澡。
洗头洗澡,得费不少的时间。明天俞意宁不上班,她本来不打算洗头的,但想到今天得有场久别之后的大战,她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特意还带了成套的内衣进来。
刚冲干净头发上的泡沫,俞意宁便听见了自己手机的来电铃声。
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俞意宁踩着地上的脏衣服,走到洗手池边擦干手上的水,接通了房东打来的电话:“喂。”
“喂,你在家吗?”
俞意宁看了眼时间:“我不在,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不在啊,那难怪。”房东叹气,似乎是嫌麻烦,“有一群人一直在敲门,楼上的邻居嫌吵了就投诉到了物业。物业刚给我打电话叫我处理一下扰民情况。物业问了敲门的人,说是找你的。你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俞意宁和戚白秋在滨城根本没什么亲戚朋友,她一下子就猜到应该是房柏一家,今天许拥川狠狠耍了他们,他们势必要去找她闹一场。
原来昨天许拥川就想好了怎么报复,甚至把报复之后会出现的情况都猜到了,所以才叫她这几天别回去。
他还真是不仅念书聪明。
“我不在家,也没什么人找我。你让物业该报警就报警。”
挂了电话俞意宁回到浴室继续冲澡,等她吹完头发出去,便看见许拥川对着她今天上班背的单肩包鬼鬼祟祟的,要不是这个包单价三十二元,里面只有不值钱的纸巾和银行免费送的水杯、自己了解他,了解自己的钱包,她都要害怕自己可能人财两空。
“干嘛呢?”俞意宁冷不丁出声。
许拥川被吓了一跳:“你洗好了?”
俞意宁没回答,而是盯着他看,眼疾手快地抢过他手里自己的包。
一块钱的纸巾,免费的水杯还在里面。只是多了一个红包。
“这什么?”俞意宁捏了捏,有点厚,打开一看居然真的是钱。
“你不是被罚了一千块吗?我吸取前人经验。”许拥川从她手里拿过红包,塞进俞意宁包里不准她还给自己。
前人的经验?
俞意宁回忆了好半天才明白他口中的前人经验是什么。刚和他合租的时候李征就给俞意宁塞过一个红包。
李征知道她要负担戚白秋的护理费,和他分手搬家后还需要承担一笔多出来的房租,所以偷偷给她塞了一点钱。
俞意宁不能要,于是拿许拥川的话堵他:“所以他是前任啊,他的经验都不吉利。”
“所以红包款式我特意选择了写有大吉大利四个字的。”许拥川说着把包举高,不让俞意宁够到。
俞意宁想借助沙发弥补两个人的身高差,但他家买的沙发垫柔软,俞意宁刚站起来就觉得身体不稳。
许拥川分心护着她,还得防着她抢包,干脆单手把人抱起来,一只胳膊伸直不给她碰到:“不怕摔了是吧?”
“把包给我。”俞意宁攀在他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去够被他拿在手里的包。
争抢的动作间,她身体紧贴着他,她身体的柔软、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无不是刺激。许拥川干脆把她的包往沙发上一丢,抱着人去了卧室。
俞意宁被放到床上,发尾还微湿的头发散在床单上,看他站在床边脱掉上衣,她把腿重新挂回他的腹外斜肌上。
许拥川把衣服随便往地上一丢,手掌心贴着她的小腿,将人往床边扯了一些,随后蹲下身,肩挑起她的腿。
睡裙从大腿上潜逃,藕粉色的蕾丝紧密地贴合着平坦的腹部皮肤。她扯下睡裙的肩带,显露出成套的内衣。
穿了比没穿还叫人失控。
手指、唇、舌组成的前菜,让俞意宁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
果然带着人的体温、人的重量,怎么都不是机器可以媲美的。
手指插入他的头顶,脚摩挲着他的后背,紧绷的身体显露出他背部的肌肉群,俞意宁觉得前菜再这么吃下去,自己撑不到后半场。
“够了。”她叫停,“你上来。”
一趟便利店,他买了酸奶、和便利店换了一千的现金、还买了套。
完全准备充分的身体在久别重逢后很快就适应了,宽大的手掌扣着盈盈一握的细腰,不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大开大合地做了十分钟,俞意宁腿挂上去又松开,她勾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
俞意宁想要主动权,照许拥川这开场,她要脱水了:“换我骑你,好不好?”
许拥川埋头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抱着人紧贴着调了个位置。
然而,换了位置俞意宁也没有拿到多少主动权,她感觉到只要自己稍微慢一点,他就忍不住往上顶。
按着他的腰,身体发软,那一点阻力对许拥川来说就是螳臂当车。
她想掐他可结实的肌肉不给她任何可趁之机,她泄愤地咬他起伏的喉结:“你现在在下面,你不可以动,只有我可以。”
“不知道我是好学生吗?”脖子上的疼痛都不能算作疼痛,许拥川感觉那就是情趣,“好学生就是要不断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
俞意宁没高估自己,她确实没坚持住。
但好在许拥川没贪多,见她无力了,便点到为止。
第二天不上班,俞意宁取消了闹钟,准备睡到一个自然醒再去医院看戚白秋。
再醒来已经过了九点了。
床边空了,俞意宁拿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同事给她发了消息。
【李宇】:小鱼,有个男的来银行找你。
消息是几分钟前刚发的。
【俞意宁】:你和他说我今天不上班,让他改天再来。
回完李宇,俞意宁没着急起床,靠着床头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后卧室门被轻轻地打开。
许拥川原本还屏住呼吸,生怕她还没醒,见她在刷手机,他没收着动作和呼吸了:“醒了?吃不吃早饭?”
“不吃了。”俞意宁摇头,在医院的戚白秋午饭吃得早,护工一般十一点就给戚白秋打饭了,她磨叽一会儿起床去医院,正好可以和戚白秋一块吃午饭。
“你去医院陪阿姨吗?”许拥川问。
俞意宁放下手机,从床上起来:“去。”
许拥川:“我中午要去我大姨家,等会儿我送你去医院。晚上阿姨睡觉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去医院接你。”
他有规划就行,俞意宁只要照做,不用自己费心多安排。
俞意宁到医院的时候,戚白秋正被护工搀扶着在楼下散步,五一还没到,太阳还没有那么毒辣,吹在身上的风都带着些许暖意。戚白秋肩膀上披了一件针织衫,走路很慢很小心。
“妈。”俞意宁走上前,从护工手里搀过戚白秋的胳膊,“我陪我妈散会儿步,阿姨你去打饭吧。”
戚白秋走得也有些累了,站在树荫下缓了一会儿:“难得不上班,在家里好好休息,你这几天看着又瘦了。”
“没瘦。”俞意宁扯谎,“在家也是躺着刷手机,还不如来医院陪你说说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戚白秋盯着俞意宁。
“哪有什么事?”俞意宁装糊涂。
“昨天九点多,对门房阿姨给我打电话问我们去哪里了,说是房柏和他爸妈要见你。”戚白秋开门见山,“还有那个送我们来医院的小伙子是谁?”
俞意宁瞬间警觉了起来:“妈,你有没有说你在哪里?”
有了俞辉这个前车之鉴,戚白秋对自己的隐私格外地重视:“没有。”
听到否认的答案,俞意宁松了一口气:“以后房阿姨打电话来你都不要接。”
“你和房柏之间不是分手了吗?他爸妈为什么还要找你,是你们分手闹了什么不愉快吗?”戚白秋总觉得俞意宁有不少的事情瞒着自己。
“我和房柏之间的矛盾和那个送你来医院的男人之间没有关系。”俞意宁安慰她,“我连俞辉都处理掉了,这些事我也能处理好。”
俞意宁是个有主意的,戚白秋看自己这副样子也知道她帮不了俞意宁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后腿,女儿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凡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戚白秋抬手轻轻拍了拍俞意宁的手,她的手因为挂水有点肿,快要入夏了,手还是凉的,“你爸作孽太多,最后居然还拉着一个警察一块死,非要惹上那么大的案子,哎,好在他没有拖累你。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嗯。”俞意宁朝着戚白秋站近一些,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一些。
“那你和妈妈说说,那个总陪你来医院的小伙子是谁啊?”戚白秋眼里染上笑,“护工和隔壁床的阿姨都夸他对你好。”
许拥川吗?
她在人生最低潮时遇见他,止疼药都束手无策,而他是良医——
作者有话说:[紫心]
第54章
大姨家里堆了不少的东西, 都是原景结婚那天需要用的。
丧偶后,外婆被大姨接过去一起住。
原景已经搬走了,房子空了一个房间, 正好给外婆住。
许拥川到的时候大姨夫在做饭,大姨正在给许丽展示自己在原景结婚那天要穿的红裙子。许拥川看了一眼就觉得大事不妙, 急忙去厨房帮大姨夫打下手躲清静。
许拥川从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大姨家度过, 大姨和大姨夫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了。
大姨夫看他走进厨房,给许拥川介绍起今天要吃的菜:“盐焗罗氏沼虾、红烧咸翘嘴鲌、还有排骨汤和小青菜。”
“那还好我没吃早饭。”许拥川看见水池里还泡在盆里的青菜,挽起袖子去择。
“不用不用,我来。”大姨夫颠着锅, 忙阻止许拥川,“你陪外婆看看电视。”
“外婆旁边危机四伏。”许拥川说笑。
大姨夫瞬间反应过来:“你妈也是担心你。令仪不是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吗?有没有尝试相处一下?”
锅铲炒菜的声音不小, 但没法让许拥川借此装聋作掩护假装没听见大姨夫的话:“没接触。”
说着,许拥川叹了一口气:“姨夫今天烧这么多好菜, 果然不是白叫我来吃的。”
“随口问问。”大姨夫赶忙闭嘴。
许拥川把择好的菜放到篮子里沥水:“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姨夫好似一点都不惊讶,叹了一口气:“行, 搪塞姨夫呢,姨夫不问了。”
和俞意宁分开那两年, 他太多次拿忘不了俞意宁来当推诿相亲的借口,现在诚实一趟反而没有人信他了。
不过见姨夫确实不拉着自己说恋爱结婚的时候, 许拥川正以为自己耳朵要清静了。
大姨夫看了眼关牢的厨房门, 这才开口:“其实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
“嗯?”
大姨夫不好意思直视许拥川的眼睛:“那个人生病了,想……”
许拥川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后半句话不等大姨夫说出来, 许拥川就已经猜到了:“他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到了长辈这个年纪,体验过父母离世,总觉得在死亡面前什么恩恩怨怨都要放一放。
许丽知道自己说服不动许拥川, 甚至自己提起来许拥川就会生气,只好把坦白地点选择在姐姐家里,至少怒火不用自己一个人承担,自己也尽到了告知义务,让许拥川自己做出决定,至少以后后悔也怨不到她。
看着端菜出来,脸色沉下去的许拥川,许丽明智地不再提-
俞意宁扶着散完步的戚白秋回了病房,护工阿姨帮忙多打了一份饭。
自己在,俞意宁就让护工阿姨早点去吃饭。
戚白秋吃的都是一些好消化的食物,因为坚持多下地走路,她恢复的情况很好。但因为身体底子实在是太差,还要再住几天院。
吃过饭俞意宁收拾好食物残渣准备去丢,刚走出病房,便看见一个同戚白秋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在拍摄短视频,而她旁边一个躺在走廊病床上的男人正抱着面盆吐得死去活来,她好似没看见,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里美颜拉满亲妈都不一定认得出的脸。
俞意宁倒完垃圾回来,她没再拍视频,而是叉腰骂着病床上身形瘦削、毫无精气神的男人。护士过去劝阻,让她小声一些不要打扰其他病人。她便不骂了,改扇男人耳光,男人被打哭了,她一把抓住男人的嘴,用护士的话警告他。
“哭什么哭?哭这么大声,打扰别人休息了,闭嘴。”
看着身材瘦瘦小小,但是极为泼辣强悍。
俞意宁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正好护工阿姨吃完饭回来了。看见俞意宁在看热闹,她凑过去小声说:“这个男的是肠癌晚期了,年轻的时候找了个小三,对老婆小孩不管不顾,去年查出来得了癌症,小三跑了,他就回来找老婆孩子。喏,这个当老婆的为了养孩子打好几份工,苦得不得了,这个男的也没说往家里寄一分钱,现在女人天天打他骂他,男人化疗吐得死去活来她就在旁边拍拍短视频。”
“挺好的。”俞意宁看着病房的方向,俞辉死了是解气,但要是俞辉在那场车祸中没有死掉,成了半身不遂的瘫子,早上出太阳了给一巴掌、晚上月亮出来了再给一巴掌、开心了给一拳头、不开心了给一脚,着实是人间乐事。
她难得对俞辉死的那么干脆流露出一丝惋惜。
走进病房,戚白秋对俞意宁方才内心的想法无从知晓。听着隔壁病床的人夸着自己有孝心,俞意宁觉得稍微有一点点讽刺。
到了下午,戚白秋精神差要睡午觉,俞意宁收到了同事发来的短信。
今天房柏找到银行里去了,那样子看起来很不和善,李宇让俞意宁明天上班的时候小心一些,但又提议让俞意宁多休息一天,他和她换班。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这件事不彻底做个了断房柏一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马上戚白秋也要出院了,这些事情必须在戚白秋出院前全部都解决好。
病房里有人睡觉打呼噜,俞意宁休息不好。无聊地刷着手机,许拥川没给她发一条消息。
对最新上映的电视剧电影都不怎么感兴趣,就着一点点睡意,俞意宁小憩了半个小时。
晚上,吃过饭,俞意宁和护工一起给戚白秋擦完身后才给许拥川发消息。
【俞意宁】:我可以走了。
【许拥川】:在楼下了。
时序已进入谷雨,夏季早已进入北半球,太平洋的暖湿气深入内陆,降雨讯息悄然出现在手机的天气软件上。
樟树进入换叶期,不过在树下停了半个小时,前挡风玻璃上已经落了好几片树叶了。
俞意宁下楼时,他坐在车里好像睡着了,车内漏进一丝昏黄的路灯,他垂着眼眸,神游的灵魂没有注意到靠近的人。她故意蹑手蹑脚走到车窗边,吓他一跳。
车里的人却很淡定地朝着车窗外转头,俞意宁有一丝挫败,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等很久了?”
“没有。”许拥川没有着急启动车,“阿姨睡下了?”
“嗯。”俞意宁系上安全带,短短几句对话,她像是有了蜘蛛感应,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不开心啊?”
“这么明显?”许拥川摸了摸自己的脸,“稍微有一点,都消化好了。”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展露在俞意宁面前,负面情绪很消耗一个人的精力,她在医院照顾阿姨已经够累了。
俞意宁闻言,毫无征兆地凑近他:“难过的人闻起来会是灰尘味道,痒鼻子。”
“哪里看来的诈骗文章?”许拥川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奇怪的气味。
“诈说谎小狗的。”俞意宁逗他,逗完立马又换成一副认真模样,“ 三秒钟之内坦白的话奖励你一套豪华顶配安慰套餐。”
不用三秒。
她话音刚落,许拥川就坦白了:“今天去我大姨家吃饭了,他们喊我过去是因为我生物意义上的爸生重病了,想见见我。见什么?想要我的心脏?肾?还是骨髓?我不想见,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他生病了就收获了同情。突然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不恨他了,唯一一个恨他的我就跟坏人似的。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知道有些人死不悔改。”
“完全赞同。”俞意宁朝着许拥川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可能等人老了就会心软了吧,那就等你老了心软了再去给他扫墓,但在这之前往不往他墓碑泼红油漆就别管了。”
她会在爷爷奶奶墓前撒了她爸爸的骨灰、他为了报复他们故意去配型给足希望后又拒绝。
他人眼里一样的恶魔,却是与彼此最相近的灵魂。
在以孝道为主的环境里共浴在道德的灰色地带,无须和别人解释,他们最相配、最能互相理解。
察觉到他的情绪转好,俞意宁正想说出发,他却把脑袋凑了过来。像只求摸头的大型犬,故意要她兑现随口胡诌的豪华顶配安慰套餐。
“许拥川你好像一只伯恩山啊。”俞意宁说着,把手伸向他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发顶后,手划过他的脸颊,挑起他的下巴,手指轻挠他的下巴。
他的脑袋在俞意宁的手上,难得被他从下自上看着,眉眼深邃立体的人上目线攻击性很强,但他违和地发出一声乖巧的“汪”。
“啧啧啧。”俞意宁摇头,“狗最会卖乖迷惑人了。”
嘴上说着防沉迷的话,但俞意宁抬高他的下巴,往他嘴角亲了一下。
“卖乖迷惑你,然后找准时机一口咬住你的脖子。”许拥川说着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将蜻蜓点水的一吻重新续上。
外面天色渐黯,旁边的住院大楼灯火通明,但无人会注意车内一片旖旎。
俞意宁忍着翻去驾驶位的冲动,她还有点别的事情想处理,轻轻推开身前的人:“你对房柏他们做得那些事情,报警会有用吗?”
“我访问记录什么的都已经删干净了,ip也是虚拟的、我也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经济损失,查不到我。”
听到他这么说,俞意宁放心了,“许拥川,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他自然无有不从的。
俞意宁:“你送我回我和我妈住的地方,我想处理点事情。”
她不想把这件事拖到网点里解决,她的工作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许拥川尊重她的决定,把人送了回去。
俞意宁上楼敲响了房柏姑姑家的门,开门的人看见俞意宁后有一瞬的惊讶,随即怒意出现在脸上,面目狰狞,全然没有之前给她和房柏做介绍时的和蔼。
俞意宁连房柏出轨都不在乎,他亲戚的态度转变她更是不放在心上,神态从容:“听说房柏找我,他在这里吗?不在的话你给他打个电话,我在这里等他。”
等了十几分钟,房柏一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房母看见俞意宁神情最为激动,快步上前,只是还没走到跟前,路就被许拥川挡住了。
俞意宁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没事。”
许拥川不赞同,但还是照做,乖乖地让开了:“要谈就谈,别动手。不然闹到警察面前不占理。”
俞意宁看向房柏,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许拥川看,嗤笑一声:“阿姨,我不知道房柏是怎么告诉你们我们分手的原因的,那我就再说一遍正确答案,清明节的时候我们网点发了一些礼品,我妈想让我送去给你们。下了班就拎着东西去了房柏住的房子,一开门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卧室里上床,夹生饭我吃不了,所以提了分手。”
“谁知道你是不是也给我吃夹生饭。”房柏恶狠狠地瞪向许拥川。
“谁检举谁作证。我有你出轨的证据,你也拿出我脚踩两条船的证据出来。拿得出来吗?”俞意宁反问,见房柏不语,俞意宁继续说,“网点已经对我进行了处罚,你们再怎么去闹也没有用。我们只交往了一个月,网点也已经扣掉了我那个月的绩效,你们后续购买的保险和存款都没有经过我的手,我同事也对你们尽了告知义务,所有的手续都合规。”
“你就扣了一个月的绩效,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大的损失?”房柏觉得不公平,“你想就这么两清了?没门。”
“就是,没门。”房母附和。
“誓不罢休是吧?看来你们丢了工作都赋闲在家但没有关系的,阿姨。你的老公最近一直在联系一个叫秀芳的女人,一三五给对方写情诗、二四六给对方发小作文,礼拜天两个人就一块在公园跳广场舞。我说的这些话可能会让您失去一位丈夫,但是别怕您即将拥有一个孙子或是孙女,祝贺您要做奶奶了。”
房父三两步冲过去,这次不用许拥川主动,俞意宁已经先往他身后躲了。
房母前一秒还震惊于俞意宁口中关于自己丈夫的话,下一秒又听见莫名其妙的奶奶孙子之类的话,她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生气和迷茫一下子冲击得她做不出反应,房柏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妈。”
要找俞意宁算账的男人因为俞意宁后半句话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小柏,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房柏心虚地不敢看父母。
房母死死抓住房柏的领口:“那个女人怀孕了?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让你们在一起,她妈妈就是个普通工人、爸爸喝酒赌博、她自己又是一个工资低得可怜的外包。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祸水东引完,俞意宁感觉人更轻松了。
看着这一家陷入混乱,估计无暇顾及自己了,俞意宁给许拥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准备离开。
看见要离开的两人,房柏立马喊住他们:“你们不准走。”
俞意宁难得听话地停住了脚步,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俨然是最专业的从事服务行业的模样:“阿姨,叔叔和秀芳还有不少转账。您这边如果离婚需要财产分割,欢迎来找我。我一定帮您打印出一份最漂亮的流水和财产明细。”
房柏抱紧母亲,怒不可遏:“滚。”
俞意宁下楼的脚步都变得十分轻快了。
至少这段时间,房柏他们一家烂摊子不少没有精力来烦她了。
许拥川看她一蹦一跳的,打趣:“像只干坏事的猫。”
“你是坏狗,我是坏猫。”俞意宁不以为耻,“看,我们臭味相投,记仇又爱报复人。”
“嗯。”许拥川点头,“我们是绝配。”——
作者有话说:[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第55章
房柏果不其然没有再来找俞意宁。
估计他家里是一团乱。
但好运没有持续眷顾俞意宁, 戚白秋临近出院前又病倒了。
起了高烧,第三天才退烧。
俞意宁胆战心惊了两天,平安过了最危险的一晚上后, 她才松懈下来。
但人也不会一直倒霉。
戚白秋退烧后,有人来网点存了两百万的定期, 还买了两份保险, 爽快地像是在菜市场买两块钱的小青菜一样。
俞意宁帮他办完前期的存款,目送着他走进客户经理的办公室,总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
电脑上客户的资料还没有关掉, 俞意宁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细细念了一遍:“蒋为怀。”
关掉网页, 没一会儿里面的保险也买好了。行长欢呼雀跃,就连上午打电话预约明天取走十万也不在意了, 准备下午请客喝奶茶。
客户已经离开,俞意宁也不想纠结了。
下午一杯桃桃乌龙茶喝得俞意宁晚饭都要吃不下, 过了四点客户都没有了。
李宇已经把明天需要的金额报上去了,他脚踝还没有好利索, 虽然不用拐杖了,但走路还是有点瘸。
喝了奶茶总要去厕所, 刚准备起身, 预约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锦绣世纪需要□□。
小何蹙眉,在脑袋想着锦绣世纪的位置:“离我家好远。”
“在八大苑附近吧。”俞意宁只有一个模糊印象,“我可以去。”
“小鱼你不是住在医院附近吗?”小何不解, “两个地方不是一个方向。”
“我最近住我男朋友那里,他住八大苑。”俞意宁解释。
小何没有不用□□的喜悦,只有对俞意宁和男朋友同居的八卦, 她像个小流氓一样吹了个口哨:“进展好快哦。那下个月轮岗,你岂不是可以换到八大苑附近了?”
也只是暂住,过了五一许拥川要去洵川了,她一个人肯定不会住在他的房子里。
“听从领导安排。”俞意宁搪塞。
□□安排在明天下班,俞意宁和行长两个人去,行长到时候可以开车把俞意宁带过去,所以她提前和许拥川打过招呼,让他到时候下了班不用接她。
月底了,原景马上要结婚了。那天正好是隔夜落桌,他不去不像样子,正好也没法接她。
许拥川这段时间休假在家,一边居家办公,一边还要替这个新郎官跑腿,事也多。作为交换,孙令仪和原景必须对俞意宁和自己的进展保密到底。
许丽好几天没在家看见他,这才知道他换到另一个房子里住了,这几天颇有怨言。许拥川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耐心哄,干脆威胁许丽再给她找份兼职工作,让她没时间打麻将,她这才消停。
下了班,行长带着俞意宁提着手提箱直奔锦绣世纪,路上客户催了好几遍,好像是老人快不行了,就剩下一口气了。
行长不敢懈怠,紧赶慢赶在不违反交通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锦绣世纪。
吊着一口气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俞意宁和行长刚离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哀恸的“爸——”,行长急忙拉着俞意宁走。
“快快快,快走。”行长挺着一个啤酒肚,跑得比俞意宁还快,“我第一年进银行做□□,刚办完老人一口气没顺上来死了,家属非说是我和同事克死的,叫我们随白事红包。”
这种事情讲给别人听都是笑话,但讲给同事听就是恐怖故事。
两个人提着很重的机器箱子一口气跑到楼下,确定身后没有人追了,两个人才放慢脚步。俞意宁帮忙把箱子放到行长的车上,这儿和许拥川小区就隔一个十字路口,俞意宁没再搭车。
许拥川不在家,俞意宁就打算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一些速食便当当晚饭。
小区门口纳凉闲聊的人不少,彼此之间分享着菜价、存款利息和家庭琐事。
俞意宁把便利店的购物袋挎在臂弯里,护工给她发了戚白秋下床慢慢走路的视频,退烧后整个人看起来终于有些精神了。
侧身避开小区门口扎堆的人群,俞意宁收起手机,视线却被人群外围一个眼熟的人吸引。他与那热情交谈的人群格格不入,身上有一种普通中年男人没有的气质在身上。
这不昨天去银行存款的人吗?
他也注意到了俞意宁,隔着一些距离朝她笑了一下:“下班了?”
“嗯。”面对网点的大客户,俞意宁自然得看起来和善一些,“好巧啊,您也住这个小区啊?”
“才搬过来。”他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么晚才下班?”
“还要等运钞车来把钱装走,今天还有一个预约□□,所以比较晚。”俞意宁耐心解释。
他笑得有些长辈的慈祥:“在银行上班累不累?”
“做什么工作都累的。”俞意宁打趣,虽然是银行的大客户,但毕竟不太熟悉,随便聊了两句俞意宁就想走了。正准备起个头说再见,便看见他笑容被一丝痛苦的表情所取代,扶着一旁的樟树慢慢做着深呼吸。
“您不舒服吗?”俞意宁下意识伸手搀扶了一把。
他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俞意宁看他手抖得厉害,抢过他的药瓶:“吃几粒?”
他伸出一根手指,俞意宁把药片放到他手心里,她没买矿泉水,但好在买的饮料是无糖无咖啡因的苏打水,对药物影响比较小。
“要不要帮你打120?”俞意宁扶着他在台阶上坐下来,短短一分钟,他额头就布满汗水,但好在人缓过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没事的,老毛病了。”
大客户就是上帝,俞意宁所有的好脾气都透支给工作了,拿出手机:“需要我送你回家吗?还是我帮你打电话给你家人?”
但拿出来的手机还没有拨打电话出去,就有电话打进她的手机。
“喂。”
“喂,到家了吗?”许拥川那头听着闹哄哄的,几秒后他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我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回去。”
“我在小区了。”俞意宁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对方。
许拥川是抽空打电话过来的,没聊两句电话那头就传来喊他的声音。听见俞意宁已经到小区了他也放心了。
挂了电话俞意宁才注意到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只是那眼神却不吓人。
他用俞意宁给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吧。”
看他脸色却是缓和一些,俞意宁三步两回头地走远离开。
俞意宁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原景结婚,许拥川要当伴郎,一大早四点多就起床了。他动作放轻了,但胳膊被俞意宁压着,再小心翼翼抽回去都把睡梦中的人吵醒了。
俞意宁翻了个身抱住被子:“几点了?”
“五点还没到,你继续睡。”许拥川开了房间里最暗的睡眠灯,抬手轻轻罩在俞意宁眼前。
俞意宁很快又坠入梦乡,伴郎比新郎还忙,一整天见缝插针似的给俞意宁发了一些婚礼的视频,有一段视频里有面镜子,他没发现自己入镜了。
西装背头,他五官本就有冲击力,完全把眉眼露出来后更叫人挪不开眼,俞意宁还没见过这样的许拥川,回了一个字“帅”。
他会错意思,以为她在夸原景。
回了一个充满怨念的“哦”,然后再也不给她发婚礼视频和照片了。
俞意宁过了一个小时才后知后觉。
把那视频镜子里的许拥川截图出来,补充说明。
【俞意宁】:夸这个人。
手机那头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许拥川】:拿着放大镜找了一个小时,终于把这个帅字圆回来了,真是辛苦你了。
阴阳怪气的。
俞意宁喜欢他吃醋的样子,今天人不多,她饶有耐心地继续哄。
【俞意宁】:好禁欲,晚上你回来别脱,想骑。
轻而易举就把许拥川哄好了,但现实很骨感,许拥川回来已经快十二点了,俞意宁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俞意宁早起上班,他还在睡觉。
假期人不多,旅游高峰期,朋友圈里不少人都出去玩了,就连医院在假期里都不办出院手续。
今天网点只有李宇、行长、保安和俞意宁四个人值班。
上午零星就来了几个人,俞意宁一个哈欠在嘴里还没打出来,许久没见的原景提着一个大包走了进来。
新郎官眼底有乌青,他取了号把袋子放到台子上,先把孙令仪和他的身份证都递给俞意宁:“嗨,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祝你新婚快乐!钱想怎么存?”俞意宁接过身份证,看着他把钱一捆捆地塞进来。
昨晚上孙令仪和原景数钱数到大半夜,要不是下午要去值班,原景还得睡。为了清点方便他们每一万都用一根皮筋捆起来,但俞意宁按照银行规定必须要重新在数一遍。
看着昨天晚上自己和孙令仪数了好几个小时的钱被俞意宁用几分钟就清点完了,他叹气:“早知道让我弟跟你借个点钞机的。”
“公家的,不能外借。”俞意宁把钱摞好,“存定期还是看看保险?”
“保险有一两年的吗?”原景咨询。
“没有,暂时都是四年和五年的,而且利息不是很高,元旦那会儿的比较好,你要不先存定活两便,然后元旦前过来买保险?”俞意宁给出自己的意见,“你们这里有二十七万六千,我们银行的大额存单要三十万起步。定期一年才一点九,去年元旦我们买的保险是五年四点九。差不多要差四万块,你们要是不着急用的话可以等元旦存保险存款。你要不和你老婆商量一下?”
俞意宁给出自己的建议。
原景确实做不了主,把俞意宁刚说的话转述给孙令仪,孙令仪大概算了一下,同意先存定活两便,元旦再买保险。
定活两便网点是不送东西的,但原景都不住这里,估计是之前吃烧烤听她说在开平路网点才特意过来存的,俞意宁让行长给他送了一套锅具。
原景拎着礼品前脚刚走,后脚蒋为怀也来了。
行长当然记得这个存了几百万的大客户,他这次过来又存了一点钱,和行长说起俞意宁前天晚上在小区救了他,和行长夸了半天俞意宁的好。
说是救命多少有点夸张,李宇凑过来:“小鱼我都不知道你的事业运算好还是不好。”
“想想我被投诉的时候,你还是别接这样的事业运了。”俞意宁打趣。
两个人说笑着,俞意宁看见去而复返的原景,他从车上拎了个结婚礼盒下来给俞意宁,他指了指手里的礼盒:“喏,这个给你。”
他不好进里间,俞意宁让他就放外面。
原景还要值班,送完东西就准备走,一转身,原先他没有认出来在和行长聊天的人,他老了、瘦了很多。
原景听见他在夸俞意宁,四目相对,那人哑然有点心虚。
就像小时候妈妈告诉过他,下次再遇见这个人就带着弟弟离开,千万不要让他和弟弟说话。
原景这次也像小时候一样照做,可是转身离开后,他又停住了脚步。
在银行外等了不过几分钟,蒋为怀也从银行里出来了。
他看见原景,没有了刚才的慌乱,笑着和他打招呼:“没想到这么巧啊。日子过得真快,你都结婚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原景警惕地看着他,“你知道银行里那个人是谁,是不是?”
看着原景警惕的样子,蒋为怀想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和善一些:“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是他喜欢的人我才来的,我对她没有恶意。”
“不管你有没有恶意,弟弟他都不会想你和她有接触。他们现在很好,你不要再过来找他、找小姨了好吗?”原景忍不住有些失态地怒吼。
蒋为怀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肝癌晚期,我离婚了有很多的钱,我能用这笔钱改善他们的生活,你不希望他们活得更好吗?”
“我……”原景一不注意,道德的绳索就绑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知道自己不用和蒋为怀多废话,要不要过好日子,怎么过日子都应该让许拥川自己做决定。
快步离开银行,原景找到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
翻找出许拥川的电话想要拨打电话出去,但按下拨号键前想了想他还是先找了丁棠,让丁棠从病人住院登记的紧急联系人里找到了俞意宁的电话。
开车到自己上班的地方,原景组织完语言才给俞意宁打去电话。
接到原景电话她还有一点意外。
“喂。”
原景拿着笔,笔尖戳着面前因为打印错内容而成为废纸的会议记录,心里乱糟糟的,他开始画圈,线条杂乱无序:“喂,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语气严肃,俞意宁有点意外:“怎么了?”
“今天和我差不多时间来银行的人,你还有印象吗?”原景怕她想不起来,补充,“就是和你们行长夸你的那个。”
“怎么了?”俞意宁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原景:“许拥川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家庭环境?”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俞意宁终于知道蒋为怀给自己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嗯。”俞意宁明白了,“我好像猜到了。是他生物意义上的爸爸是吗?”
“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帮你瞒着许拥川。”原景道歉,“他不喜欢身边的人和蒋为怀有接触。”
俞意宁明白许拥川对蒋为怀的恨意,嗯了一声:“好,你去说吧。”
挂了电话,又有客户来办业务了。俞意宁扯出一抹微笑,打开麦克风:“您好,请问要办什么业务?”
一下午,人不算少。
时间就在不断地业务办理中流逝了,俞意宁看着桌上始终黑屏的手机,然后清机轧账,等待运钞车来。
从侧门离开,往常总在路边接她的车今天仍旧没有缺席。
俞意宁打开副驾驶的门,系上安全带。他沉默地启动车,方向是去医院的。
他的手,手背泛着诡异的红,掌骨上的擦伤更可怖。
“先别去医院了。”俞意宁开口。
扶着方向盘的人面色凝重没有开口,只是看向俞意宁,等待她的指示和解释。
俞意宁环顾四周:“憋着忍着不难受吗?我们找个可以吵架的地方,好好聊聊你爸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下一本《黄粱梦》,求收藏!
第56章
她讲得足够直白。
今天接到原景电话, 等许拥川听完,家里的椅子倒了,茶几也碎了。
他开着免提处理手上的伤口, 原景在电话那头让他冷静:“她不知道那是你爸,而且……”
原景的话还没有说完, 许拥川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知道她上班, 忍着怒意没有在她工作期间打扰,想等她下班了再说,但他又想到她下了班要去看她妈妈,不想两个人在车上吵了之后她去病房被戚白秋看出情绪不对, 让病人操心这些更不好。
还是等探望完戚白秋回去了再说吧。
结果她想结算。
附近倒是有不少咖啡店,但公共场合, 他们俩都不想被人围观,最后干脆只找了一个路边的停车位。
“矛盾点是你爸爸来我工作的网点, 你先说你的诉求。”俞意宁cue流程。
许拥川没和人吵过架,但见过室友和女朋友吵架, 就没有哪个是像她这样的,像个主持人似的:“我不是说过他想见我吗, 我不想。他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我估计他想在你这里刷好感, 然后让你劝我。”
“所以你怕我会劝你和他见面?”俞意宁提炼重点。
许拥川摇头:“我知道你不会, 但是我不想你和他有任何接触。我从小到大因为他,受到过很多歧视和欺负。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
就像是上学时候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讨厌的人讲话一样。
俞意宁哦了一声:“纠正一下,我们还不算男女朋友吧, 破冰了但还没正式在一起。”
许拥川一哽:“那我们做的那些算什么?”
“算做/爱啊。”俞意宁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先不讨论这个。你不想我和蒋为怀接触,我可以私下不和他接触, 但是工作上我答应不了。”
许拥川对她这样的回答有点失望,但又不觉得意外。
拒绝的回答才是俞意宁会说出口的。
“我需要这份工作,他来存款买保险,我们网点员工就会有绩效。我妈身体不好,我要赚很多的钱,我有自己要养,我还要养我妈妈。我这个月因为房柏已经被扣了一次绩效,我妈又住院了,开销很大。我做不到任何损害我工作的事情。”俞意宁解释,“你算我男朋友的话,你不应该支持我的工作吗?”
“对不起。”听到后半句话,许拥川下意识道歉,道完歉他才反应过来,“怎么成我的错了。”
“都是蒋为怀的错。”俞意宁打马虎眼,“辜负了阿姨、伤害了你、还挑拨我们的关系,罪大恶极。”
许拥川盯着她:“俞意宁我只有三岁吗?”
“暂时当一下三岁,体验一下不一样的感觉。”俞意宁俏皮地快速眨眼。
许拥川抬手把她的脑袋按回去:“不想哄就不想哄,还糊弄我。我反正很讨厌你和他有联系和接触。”
“他现在搬到你住的小区去住了。”俞意宁转移话题。
原本委屈的人瞬间来了精神:“你看,我就说他这样厚脸皮的人,不可能只在工作上和你接触,他都追过来了,私下也在渗透我的生活。”
本意是想让他愤怒,结果他一点都没有跑偏。
俞意宁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失策。”
“哼,我就是这么的有危机意识。”许拥川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还有点骄傲。
俞意宁凑过去,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好棒啊。”
美色误人。
她是对他用这招的惯犯了。
许拥川抬手把她的胳膊从自己胳膊上扯下来,诉求没有得到满足,看着自己的喜欢没有得到同等的回馈,他心里很不好受:“随便吧,反正我一直在你心里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你也一直喜欢搪塞,觉得你嬉皮笑脸一下全世界都要围绕着你转。”
委屈的话说着说着便带了怨念。
俞意宁听这话也不太舒服,上班太给一个人的疲倦很足,她没有足够的精力了。自己已经给了解决方案,他既然还不满意,俞意宁只能让他再提一个折中的办法,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那你想怎么样?
许拥川第一次觉得普普通通一句话对一个人的情绪可以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什么叫“那你想怎么样”,他是在无理取闹吗?她明明之前还能理解自己对他们的恨意,怎么转眼之间两个人就像是爱河干涸、情绪透支走到感情尽头了似的。
而造成的原因居然只是工作绩效奖励。
俞意宁等了好半天,许拥川都没有开口。
缄默有点折磨人,她反应过来他的沉默不是因为在思考而是生气时,他已经开车把她送到了医院楼下。
俞意宁解开安全带,睨了眼驾驶位的人:“晚上还来接我吗?”
这话也是在问晚上还继续吵架吗?
没开口,他只是点了点头。俞意宁明白,这代表着接她,但还是要继续吵。
俞意宁下车去了病房,护工告诉她戚白秋今天做好了检查,不出意外,等五一假期结束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护工已经给戚白秋擦完身了,俞意宁随手拿起检查报告单看了起来,久病成医,俞意宁看过太多次戚白秋的检查单,不少东西也能看懂。将报告单塞回袋子里,俞意宁一偏头就看见戚白秋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戚白秋盯着她:“同那个男孩子吵架了?”
俞意宁比起心虚更多的是意外:“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感觉自己得情绪并没有很外露。
戚白秋示意俞意宁看病房里的电视机:“都快八点了,他还没有给你送饭过来。”
俞意宁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点,不想让还生病的戚白秋太操心,俞意宁正准备扯谎,身后传来脚步声,戚白秋的视线越过俞意宁看向她的身后,眼睛里染上一丝笑意。
“看来是我猜错了。”
俞意宁顺着戚白秋的视线朝后看,许拥川拎着打包的饭菜站在她身后。
吵架了还想着给她送饭。
他没留下来一块吃,放下饭菜后,朝着病床上的戚白秋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戚白秋看着那还热腾腾的饭菜,将手伸向俞意宁:“还是吵架了吧。”
俞意宁将饭菜的包装袋拆开:“没有。”
“我不傻。”戚白秋不信,“不要为了不让我担心就说谎,这样我反而更担心。”
“有点小矛盾很正常,我们两个以前还拌嘴呢。”俞意宁打马虎眼。
戚白秋:“但妈妈是妈妈,对象是对象。还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相处想要长久不是要很多爱,是要很多忍耐和妥协。”
俞意宁不赞同,戚白秋被俞辉家暴就是一次次忍耐和妥协导致的,她不喜欢为了一个人妥协,靠山山倒,利己才是生存之道。
俞意宁在医院待到戚白秋困了才离开。
医院夜间探病的人不多,和俞意宁坐一部电梯的是一家三口。夫妻两个和一个女儿,女儿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被她爸爸抱着,打扮精致像个小公主一样。
俞意宁靠在电梯厢的角落,双臂环抱在胸前,仰头看着依靠在父亲肩头的小孩。
小时候她也总被抱着,听说小时候她很难带,因为总被抱着哄着,一放到床上她就会醒。她小时候有很多鞋子,等到穿不上丢掉之前鞋底都很新,外出她总不自己走路,不是这个抱着,就是那个抱着,导致她一度很晚才学会走路。
俞辉从不严格要求她的学习,她只需要健康快乐的长大,然后结婚嫁人。她会小提琴,却没有因为要走音乐道路而精益求精,演奏水平一直都很一般。没有人要求她好好学习,所以后来考银行的时候她不得不逼不爱学习的自己努力去看书,痛苦至极。
从自身经历里吸取的教训,刻骨铭心。
许拥川的包容和无底线就像是以前俞辉将她培养成一个只知道快乐的废物一样。他的包容和无底线来源于他的喜欢和耐心,如同俞辉无所谓她成绩和是否要一技之长一样,以前俞辉觉得自己足够有钱。
但有一天,许拥川可能会不再喜欢她,也没有了耐心。就像俞辉有一天破了产一样。
她有了经验,趋利避害,所以许拥川被她内心的恐惧一而再再而三地排在自身和工作之后。
走到一楼,住院大厅楼下的挂号窗口都关闭着,只有超市和ATM机器在昏暗中亮着些许灯光。
许拥川坐在车里打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他的声音从半开着的车窗里飘出来,是工作的内容。一大堆俞意宁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她没着急上车,站在车尾仰头看夜空。
也什么星星的夜空,就连月亮也只剩下一小牙。
许拥川看见她了:“……先这样吧,我明天就回洵川了,等我到公司再聊。”
说完许拥川就挂了电话。
她应该能听见这话,但人还站在车外。
“走 ?”
俞意宁没动,而是朝他招了招手:“你下来。”
许拥川还因为蒋为怀的事情生着气,但照做。发现她一直在抬头看天空,他下车后仰头看了一眼,没发现这夜空有什么好看的。
“干什么?”
俞意宁听着语气知道他还不悦着:“蒋为怀应该也没多少日子了,估计钱在我们银行也存不了多久了。你觉得我们两个还有必要因为他吵架吗?”
“我记得是初中的时候,应该是初一。有一次春游我们那些学生得带着爸妈的手机。我妈就把她手机给我了,我们班有个人没带手机,他和我借手机打电话,就那一会儿的功夫,蒋为怀他老婆给我妈的手机打电话,电话那头一直在骂,骂我骂我妈。那人把那通电话的内容告诉了别人,所有人都知道我家的情况了。私生子都算好听了,有几个关系不对服的男生管我叫杂种。”
那时候正好是青春期最敏感的时候。
那种难堪是仇恨的沃土,许拥川恨蒋为怀。
恨他纵容妻子对许丽的辱骂,恨他来找自己只是为了给他另一个儿子作配型。
恨得太执着太久,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许拥川说完,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没等俞意宁对他刚才说的话做出反应,许拥川又开口:“我明天一早就要回洵川了,你今天晚上回去住还是住我那里?”
谁都没错。
俞意宁的经历教她必须要利己。
许拥川的过往教他爱是要有指向性的明确的,明确地选择他,站在他身边,他给的爱也一样。
俞意宁缄默一会儿,才开口:“我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吧,你回洵川了我就不住你那里了。”
好似两个人突然分了手一样,去他家里的路上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俞意宁的睡衣被他洗了晾在了阳台上,他卧室里自己的东西不多,她那天过来带的东西就少。将阳台的睡衣收下来,俞意宁正准备装进沙发上的袋子里,路过玄关,门被毫无征兆地打开,她抬眸望过去,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条狗站在门口。
看见陌生的俞意宁,她吓得尖叫了一声,俞意宁被她突然的尖叫吓到了,两个人都把对方吓到了,两道尖叫声配合着狗吠一时间好不热闹。
“啊——你谁啊?”
许丽被放鸽子了。
自己特意带着狗坐车来了离家四公里的麻将馆打麻将,结果到了地方,等了一个钟头对方说来不了了。
时间太晚了,打麻将的都有局了,怎么凑都凑不齐人。
没人打麻将许丽只好带着狗回了家,正好麻将馆附近就是许拥川最近住的地方,想到儿子明天就要回洵川了,许丽正好闲来无事过来看一眼,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个女人拿着睡衣路过门口。
陌生人给没设防的许丽吓得叫了出来,还以为自己开错了房子。
抱着乱叫的狗正要道歉就看见在卧室里听见叫声出来的儿子,原本好不容易停止的尖叫,许丽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妈?”许拥川捂了捂耳朵,“你干什么?”
许丽收声,走到许拥川旁边:“你说呢?我当然是想你了正好遛狗过来看看你……们。”
这人拿的是睡衣吧?那就是住在这里咯?难怪儿子突然不跟自己住了,她真是傻,和自己住确实多有不便,许丽只恨没早点赶儿子出去一个人住。
“你是打麻将没人了吧。”许拥川戳穿她的慈母形象,两边的房子距离有五六公里,她要是真能遛狗走过来,许拥川一定给她报一个中老年运动大赛竞走项目,再给天弟报一个宠物马拉松耐力赛。
换往常许丽非要多演一会儿,但今天看见俞意宁她一下子目标就转移了。
许丽视线来来回回打量俞意宁,将怀里的狗往上抱了抱,抬起天弟的狗爪子给自己挡住嘴,小声说:“女朋友?你还说什么忘不掉前女友,诓你妈呢。”
看母子两个聊起来了,俞意宁也没打算让许拥川送自己回去,打车正好也很方便。
她把睡衣装进袋子里:“我先走了。”
许丽把怀里的狗放下,一把拉住俞意宁:“没事,你别走,我和狗走。”——
作者有话说:下一本《黄粱梦》,求收藏!
许妈:儿砸!看妈的!
第57章
“你们一起走?”许拥川预备去拿车钥匙。
许丽拉着俞意宁的手, 咬牙切齿地瞪向许拥川,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
“你家里有人在等你?”许丽瞪完许拥川,下一秒再看向俞意宁又变成和蔼可亲的阿姨。
“没有。”俞意宁有点不适应, 但还是摇头。
许丽笑容更灿烂了:“天这么黑,留下来过夜也不要紧的。你是空姐?长得真漂亮,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之前许丽对许拥川说的话, 俞意宁听见了,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但没有抽走:“阿姨,我就是他前女友。”
许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难怪他两年多了还没有忘掉你,真是漂亮啊。家里几口人啊?”
“妈。”许拥川试着打断许丽的盘问。
俞意宁答:“两口人, 我和我妈。我爸家暴我妈,入狱了几年后再出狱结果不小心出了意外, 死了。”
许丽撇嘴,点了点头:“那死得蛮好。我们家也两口人, 很巧,他爸爸也快死了。”
俞意宁被许丽每一次出其不意的回答整得有点懵, 真想不到这种话会出自一个快五十岁的阿姨:“那也恭喜你们。”
“妈。”许拥川又呼唤了一声,但许丽还是没理睬他。
“共襄盛举。”许丽拉着俞意宁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来, “我家天弟会游泳。”
“嗯?”俞意宁被这跳脱的话题弄得一时间有点跟不上, 怎么聊着家庭人口又突然扯上了他家狗会游泳了?
许丽握紧俞意宁的手,表情认真:“到时候我们掉河里,他救你, 天弟可以救我。我正好最近也不上班了,实在不行天弟也救你,我去报个游泳班。”
俞意宁感觉自己在玩脑筋急转弯, 为了跟上许丽的话,自己的脑袋运作得快冒火星子了。
好在在许拥川坚持不懈地一声声“妈”的呼唤声中,许丽终于是松开了俞意宁的手。
“烦死了,妈妈妈妈的喊个不停。”
“妈,都九点半了?”
许丽咋舌:“赶我走?”
俞意宁半匍匐在沙发上,预备在许丽的眼皮子地下溜走。
但人还没有挪远半米,许丽的雷达又锁定她了:“我聊聊嘛。妹妹在哪里工作啊?”
“银行。”
许丽把人拉回来:“哪个银行哪个网点?”
“开平路。”
许拥川叹了一口气,故意摇晃手里的车钥匙,那声音没打断许丽的盘问,倒是把在他脚边四处转悠地天弟吸引过来了:“它怎么胖成这样?”
许丽正好再问俞意宁别的问题,耳边又传来了许拥川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儿子真聒噪:“它反正绝育了不找对象,胖就胖呗,狗还要什么身材管理啊?对了,妹妹你……”
“你看狗的眼睛都要闭起来了,你赶紧回去吧。”许拥川拿天弟当借口。
“它本来就是小眼睛。”许丽不上当。
许拥川不得不祭出绝招:“她要睡觉了,她明天还要上班。”
“你困了?”许丽反问俞意宁。
俞意宁觉得自己需要回答困了:“有点了。”
许丽松开紧握的手:“那你先去洗澡吧。儿子,你过来陪我聊聊天。”
俞意宁如获大赦,抱着睡衣进了卫生间,等把衣服脱了站在花洒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走的。怎么就被许丽一顿搅和,自己留下来洗澡了呢?
浴室关着门,水声听不见。
沙发上,许丽和许拥川大眼瞪大眼。
“还瞒着我,我今天要是不过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坦白你谈恋爱这件事?”许丽没了和俞意宁聊天时候的和善语气。
许拥川坐在沙发上,看着啃自己的脚的天弟,轻轻用脚将它弄翻在地,随后用脚来回搓着它,它很喜欢这样,吐着舌头看着很开心:“吵架呢,没准又要分开了,告诉你了也是白欢喜一场。”
“我给你生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你怎么感情这么不顺利?”许丽恨铁不成钢,“是你的错还是……你的错?”
“嗯?”许拥川不服气,“怎么不能是她的错?”
“你想有老婆吗?”许丽反问,“女人生气最好办了,你服个软卖卖惨,保准管用。不管用就是你服软服得不够。”
“我不,又不是我的错。蒋为怀去她上班的银行里存钱,蒋为怀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故意去的。”许拥川非要给自己证明一下,“我告诉她我不想蒋为怀和她有接触交集,她觉得那一点绩效比我重要。”
“蒋为怀找过来了?”许丽一听紧张了起来。
许拥川生了一天的气了,果然只有妈妈最支持自己:“对啊。”
许丽撸起袖子:“交给你妈,我明天就去网点骂他。”
“行。”许拥川应声完,意识到话题跑偏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她觉得绩效比我重要。”
“人不用钱啊?钱就是很重要的。你有本事一年赚个几百万给她花,把钱把房子都给她,你让她直接不要上班就在家里主内。”许丽嗤声,“你哪里来的大男子主义?”
“她不要我的钱。”许拥川解释,“而且服软对她没有用。她不是一个会给别人改过自新机会的人。”
“那她喜欢什么?是个人总有喜欢的吧。你当了两次男朋友了,还不知道人喜好吗?”
她喜欢什么?许拥川一时间好像还真的不清楚。
脑子里想到她在两性关系里说得最多的就是“骑”,喜好……好色吧。
许拥川沉思,但许丽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犟。
看着他这样子越来越像以前的蒋为怀了,心道糟糕。许丽急忙起身去厨房抓了一把大米,指挥着许拥川从沙发上起身,把大米洒在他身上:“你要还犯浑,我再去买点糯米。”
许拥川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我是你儿子。”
“我想要儿媳妇。”
许拥川嘴巴里都进了一粒生米。
许丽因为他躲有些没砸上:“你越来越像你爸了。”
说完,许拥川真不动了,甚至还靠近了一些:“妈,下手稳准狠一点。”
许丽洒完大米,拍了拍手上的米灰:“行了,大米打扫一下,洗一洗还能吃的,别浪费了。”
许拥川都要被自己妈妈给气笑了:“你这样的妈,我真是第一回 见。”
“你马上要回洵川了,你确定你今天不好好解决好感情问题?”许丽听见他又和自己犟嘴,说着就有点来气,“你当我刚刚拉着你女朋友是在说废话的吗?我都看见了她打包整理的行李了,你要回洵川了,她肯定就不住在这里,你别给我撒谎说小问题,是小问题她肯定明天早上走了。今天晚上就整理东西那就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你还想躲被窝里哭一个月吗?”
不正经的妈,突然变得靠谱让许拥川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许丽的话很有道理,原先许拥川还准备让两个人好好分开冷静一下,现在看来这就是给别人送机会。
异地见不到面,变数太多了。
儿子是个聪明的,许丽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明白了。
“天弟,我们走。”
既然儿子都明白,许丽这会儿是不能再留了,临走前又踢了一脚许拥川:“记得服软。”
俞意宁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许拥川正在扫地。
地上的不是灰尘垃圾,而是生大米。
“阿姨走了?”俞意宁环顾四周,只有许拥川,“怎么都是米?”
许拥川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还有点委屈:“我和我妈说了我们吵架,我妈觉得我鬼上身,撒大米给我驱魔。”
“噗——”俞意宁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看见俞意宁笑了,两个人之间好像缓和了一些紧张的关系,许拥川把大米都打扫好,把扫帚簸箕归位,回来时俞意宁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看他。
迎着俞意宁的视线,许拥川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和她平视。
“初中那时候小孩都挺敏感的,就我在医院楼下和你说的那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那时候就觉得只要我和蒋为怀没有任何交集往来,我不要他的一分钱,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别人骂我的时候理直气壮一点,告诉他们我和蒋为怀没关系。”
俞意宁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解释的人。
她这才注意到客厅的茶几没了,视线在落在他手背上的伤口上,俞意宁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高中那时候学习不是不好嘛,我爸几乎可以说是把我把我妈都养废了,我后面考银行真的付出了很多。我为了凑钱给我妈动手术,打过好几份工,把我所有的首饰还有小提琴都买了。你也看见了,我妈身体很差,我现在收入很稳定,我不可能放弃赚钱的。”
许拥川:“那我们都没错。”
原来戚白秋说的,爱要有很多妥协和忍耐是这个意思。
俞意宁点头:“我说了,都是蒋为怀的错。”
许拥川试探性地伸手去牵她的手,见她没躲,他胆子也越发大了一起来:“那明天你上班蒋为怀和我妈都过去了,我妈骂他,你别帮你们网点客户。”
俞意宁笑:“那肯定不帮。阿姨要是动手的话,我帮忙关监控。”
两个人都在开玩笑,见她能和自己说“相声”了,许拥川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好幼稚。我们不吵了?”
俞意宁反握住他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掌骨上的伤口周围,皮肉微微外翻看着就很痛:“看你。”
“那肯定不吵啊。”许拥川撇嘴,想到许丽叮嘱的服软,自己做得应该达标了,“我妈已经好好骂过我了。”
想告诉他,戚白秋也劝过她,但想到他今天问出今天晚上住哪里这种赶人走的话,俞意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翻旧账:“嗯,我知道了。那我们不吵架了,我就先回去了。再晚点不好打车了,你明天要回洵川了也早点睡。”
许拥川原本才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把从沙发上起身的人拽回来:“你骗人,你压根就还在生气。”
“只说不吵架,没说不生气。”俞意宁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
许拥川就知道服软对她没有用。
心一横:“我明天就要回洵川了,西装还在,骑吗?”
“啧。”俞意宁发现他和许丽真是母子,话题跳脱得很快。
许拥川见她有所动摇,乘胜追击:“要好久不见了,机不可失。”
“我当初因为俞辉坐牢所以没有去考公务员,只能考个银行。我现在发现了,我真当不了公务员,意志力有点薄弱了。”俞意宁说着一脸痛惜。
“那我去换衣服。”许拥川起身回卧室。
俞意宁跟上去语气正直:“里面黑,我陪你。”-
孙令仪来回和原景说了好几遍自己的假期安排,但对面的人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正在商量蜜月计划,聊了不过十来分钟,原景已经走神很多次了。一次还是意外,但这么多次就是有事瞒着她。
“喂。”孙令仪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想什么呢?”
原景收回神游的思绪,眉眼染上一层难过,他把自己在俞意宁上班的银行遇见蒋为怀的事情告诉了孙令仪。
孙令仪抬手往原景胳膊上的麻筋穴位掐下去,疼得原景求饶:“你怎么这样?工作是工作,我作为一个医生遇见仇人我都要救,俞意宁接待客户也是她的工作。你怎么一点是非不分?”
原景抱着胳膊表情痛苦:“但她那也没有上升到你们救死扶伤的高度……啊——”
孙令仪掐他麻筋的手再次用力。
原景叫苦不迭:“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去劝合。”
“这还差不多。”孙令仪松手。
原景估摸现在正是两个人彻底爆发的时候,拿起手机在拨号界面徘徊,他现在打电话过去就是撞在枪口上,自己弟弟的脾气他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会儿劝架保不定之后想什么阴招来对付自己。
之前上学的时候原景实在是吃了太多次亏了。
孙令仪看他突然没了动作:“还在犹豫什么?”
“没。”原景一听见孙令仪的声音,下意识就夹紧胳膊,生怕自己的麻筋又惨遭毒手。
拆炸弹的时候手都不一定有他现在给许拥川打电话的手抖,万一他老婆没了,他开始怪自己告诉他蒋为怀去找俞意宁怎么办?他就是成了乌鸦了。
孙令仪看他磨磨唧唧,直接伸手按下了通话键。
一阵急促的彩铃后,电话没人接。
又打了一个过去,电话还是没人接。
原景都不由地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
坚持不懈打到第五个,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这还是许拥川第一次把自己的来电铃声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听一遍,换往常他从不觉得那铃声这么长。
俞意宁倒不觉得这铃声闹人,只觉得自己看见了可以喘口气的大好机会。
推开身上的人:“你去接一下,太吵了。”
这种时候叫他下去,就是要他的命。
“别理。”说着,就俯身去亲她。
俞意宁偏头躲开:“去接一下,可能有急事,不然不会打这么多个。”
许拥川黑着脸下去了,手机被他丢在玄关处,看着人离开卧室,俞意宁抽了两张纸巾刚想擦一下水,自己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弹出了消息。
不是垃圾短信。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发来的消息。
【是你拿了警察的枪杀了俞辉,想要我闭嘴,后天晚上十点半带着十万块到南山茶叶店等我。】——
作者有话说:许丽:妖魔鬼怪退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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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许拥川万万没想到电话是原景打过来的, 打过来的原因还是劝他别和俞意宁吵架。
他在电话那头废话了一大堆,许拥川被打断,整个人燥得很:“我们没吵了。”
刚还在劝解的人不可置信, 甚至听起来有点惋惜:“没吵了?你们怎么就没吵架了?怎么这么快就不吵了?啊——”
话尾还伴随着原景的一声惨叫,孙令仪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说话的?”
居然被这种事情打断了, 许拥川挂了电话, 回到卧室。
俞意宁放下手机,神色如常:“谁啊?”
“原景。”许拥川凑过去,不用他开口,俞意宁就翻身坐在他身上。
俞意宁好奇:“他说什么了?”
许拥川朝下摸了一把, 扶着她往下坐:“一堆废话。”
俞意宁蹙着眉头,随即眉眼舒展。她一件不剩, 他穿戴整齐,西装领带一件没少。伸手将领带缠绕在自己手心, 许拥川笑:“狗绳?”
俞意宁晃了晃领带:“坏狗。”
说着,许拥川朝她胸口咬了一口。
动作越来越快, 最后摘了套,弄在她身上:“坏狗标记领地。”-
许拥川一大早就要走, 走的时候他看见俞意宁还没醒。
蹑手蹑脚去洗漱,出发前站在床边盯着俞意宁看了一会儿, 她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许拥川撩开她面前的头发,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后才离开。
外门落锁的声音传来, 俞意宁缓缓睁开眼睛。
住了好几天的房子,这一刻突然让俞意宁感到很陌生,被窝里都沁出一丝丝凉意。
俞意宁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许拥川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走了。她没回复,而是点开昨天那条短信,发短信的人她心里有人选。
俞意宁当初是跟着俞辉一起回的滨城,他办事倒是小心,直到第二个月她才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宗灭门案不仅是有一个凶手没有找到,还有黄子毅和同谋杀人后带走的一箱黄金下落不明。
对于陆承嗣来说找到那一箱黄金就能把最后一个犯人绳之以法,而对俞辉来说怎么瞒着警察找到那一箱子黄金就是他和茶叶店那一群人的首要目标。
但俞意宁一直不明白一件事,黄子毅在他们后续策划的一系列事情里得到了什么好处。
他必然没有任何脱罪的可能,他又和俞辉交换了什么呢?
逃走的那天,他们一行人上了一辆车。她提前联系了陆承嗣,他没等支援就赶过来了,困扰了他二十年的案子他绝对不会放过。
车子被逼近死路,穷寇已展败相,驾车的人不愿意放弃,两辆车双双摔下坡,和俞意宁挤在后排的一个小孩和茶叶店老板娘没系安全带人都摔出车外当场就死了,安全气囊抵住了坐在副驾驶的俞辉,等俞意宁醒来时驾驶位的男人不见了。
俞意宁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缓过来,车灯刺目,她额头留下鲜血,世界也被染红一片红色,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断了一样得疼,她爬出车子,耳鸣声让她感觉世界很不真切,踉踉跄跄地走向陆承嗣,他的车变形得比他们更严重,而他好像已经死了。
她扭头,从粉碎破裂的挡风玻璃看见正挥手朝她求救的俞辉。
俞意宁没有任何犹豫地解开了陆承嗣腰间的配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俞辉。
茶叶店的老板娘和小孩死了、俞辉陆承嗣都死了,只剩下那个开车的茶叶店老板娘口中的“表哥”。
俞意宁没有删掉那条勒索短信,只是找到陆承嗣葬礼时自己添加的他师兄关翀的手机号。
【俞意宁】:剩下的那个人突然联系我了,后天十点半南山茶叶店。
给关翀发完消息,俞意宁起床。
许拥川回到洵川已经是下午了。
人还没休息就被储烨喊过去开会,一大堆工作需要交接,俞意宁没烦他。
五一假期结束医院也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俞意宁调休到那天,帮戚白秋办了出院。
刚住院的时候丁棠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俞意宁,出院的时候她正好不忙,又过来交代了一些事情顺便帮忙给俞意宁送出院小结:“下次阿姨要还是有腹腔不舒服,你可以直接联系我。”
说完,丁棠自己率先反应过来,呸了两声。
“我们还是不见最好。”
俞意宁笑,知道她是好心,替她把话圆回来:“下次在医院外见。”
寒暄完,丁棠看向戚白秋:“阿姨身体感觉怎么样?以后要是肚子还有不舒服千万不能忍着。少食多餐、要多喝水。但是不能边吃饭边喝水,吃点精细的碳水,果蔬有条件就弄点果蔬泥吃,吃得最好都是蒸煮炖的,避免吃炸烤生拌的东西。”
戚白秋点头,一一记下。
回到家,戚白秋去睡午觉。
俞意宁也待在自己的房间,手机消息列表很热闹。
许拥川开了一天的会,和储烨在吵架,储烨这会儿休战,他得意洋洋地告诉俞意宁自己胜利了。不忘关心戚白秋出院办得顺不顺利。
【俞意宁】:到家了,在午睡的。
回完许拥川,俞意宁无视掉工作群,往下滑找到关翀。
他们已经在茶叶店四周埋伏好了,只等俞意宁十点过去确认被捕的人是不是俞辉的同谋。
晚上十点,有点难熬。
下午,俞意宁去买了点菜。等她和戚白秋吃完饭,也才六点。
母女两个在楼下散步,回家后俞意宁陪戚白秋看了一会儿电视,等戚白秋睡下后,她回房间换掉了睡衣,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
南山茶叶店距离俞意宁住的地方有点远。
但网约车不难打,司机把俞意宁送到目的地,忍不住多嘴关心她来这个点都关门的农贸市场做什么。
俞意宁胡诌:“我家里人住在店里的。”
司机恍然大悟:“那难怪呢。”
有些偏僻的小镇,过了八点半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更别说已经快十点了。四下一片漆黑,路灯只在马路边有一盏,往里走,视线越发受阻。
店铺门窗紧闭,玻璃门内一片昏暗,黑暗的巨兽好似被关在里面。
俞意宁用手机的手电筒打光,已经静音的手机弹出关翀的消息。
【关翀】:看见你了,我们在北面,监视一天了,一直没看见人进出。有情况原路返回,路边有我们的人。
俞意宁没有回复,看着已经结蜘蛛网的门店,正想翻出前天收到的短信,那个熟悉的号码就打了进来。
枯燥又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门可以拉开一条缝,把钱从门缝里塞进来。”
“面谈一下?”俞意宁反问,“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在银行里上班,你会没钱?”电话那头的人轻哼一声,“天汇花园13幢1单元,虽然不知道住在哪一层,但你猜猜是你现在从南山赶回去快,还是我先找到你妈更快?”
俞意宁一怔,这是她现在和戚白秋住的地方,但经历了那么多,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怕他在诈他,但俞意宁隐隐能听见手机那头的风声。他好像真的不在这里,于是她朝着北面走过去,看见她过来的关翀也下了车。
俞意宁指着自己的手机,关翀心领神会让人开始监听,追踪手机信号的位置。
俞意宁慢慢拖延时间:“银行上班就代表有钱了?银行里的钱每天都要被运钞车拉走的,每天都要轧账,我就是想偷钱都偷不出来。算了,你报警吧。”
“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杀人了,你让我报警?”
“我没有十万,你报不报警?你不报警抓我,我现在报警自首了,然后让警察去保护我妈。或者我们两个现在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才给我妈看完病,口袋里就几千块,但也够你应应急了。”俞意宁讨价还价。
“好吧,我还是要现金。”电话那头妥协,“你每个月必须要给我打一万。”
“算了,你报警吧。”俞意宁不肯,“我不活了。”
电话那头的人骂脏话:“狗娘养的,八千。”
俞意宁还价:“两千。”
那人不肯让步:“五千。”
“三千。”
“行,三千就三千。”电话那头的人咬牙切齿,“每个月一号你把钱塞到南山茶叶店的门缝里。”
正说着,关翀看见技术组的人对着他比了一个手势,俞意宁明白这是追踪到了的意思。
“好的,我知道了。”俞意宁挂了电话,看向关翀,“怎么样?”
“在西泉镇。”技术组的人答,他一阵敲击键盘,得到了确切地址,“西泉镇的公墓。”
陆承嗣和他家人都葬在那里。
关翀拿起对讲机:“西泉镇公墓、西泉镇公墓。”
重复了两遍之后,关翀和俞意宁一块上了车。
坐上车之后俞意宁有点后悔,抓捕行动她就没有必要凑热闹了,自己明天还要上班。
正想开口让他们随便靠边把自己放下去,就注意到关翀在看自己。
俞意宁迎上他的目光,歪头:“关警官不会真的听信了坏人的话觉得我是杀人犯吧。”
关翀收回目光,那天他晚到了一步。但所有的尸体都交给了法医,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当场就死了、俞辉头部中了一枪,那是他的死亡原因。
法证组很快就还原了整个案发现场,在烧的只剩下框架的汽车里发现了另外三枚子弹,弹道检测后证实都来自于陆承嗣的配枪。
而陆承嗣的配枪上只有陆承嗣一个人的指纹。
“我们警察办案都讲究证据的。”关翀收回视线,“不过他好像是人证。”
“空口白牙毁人清白,你们一定要好好罚他。”俞意宁面上看起来很轻松自在,“尤其是对我这种有功的人进行诽谤,罪加一等。”
他们这辆车是最晚到的,因为他们人手不够,公墓面积太大,临时又从当地警局调来了大部分值班的警员,警察已经将四周都围了起来。俞意宁刚打开车门想要下去,车门就被关翀从外面关上。
接着就是汽车落锁的声音。
看起来更像是瓮中捉鳖,抓她。
俞意宁第一时间就放弃挣扎,夜风习习,到了晚上,外面这种山林气温更低,不出去也好,还是在车上最安全。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和许拥川的聊天框,半个小时前他说他刚下班。
【俞意宁】:到家了吗?
【许拥川】:刚到,准备洗澡了。
【俞意宁】:视频,我看看。
说着,视频就打了过去,但第一时间就被许拥川按了拒接。
主动让他接下来半个小时都不会找自己,俞意宁收起手机,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夜枭出没,有些像武侠电视剧里肃杀前的宁静。
距离夜晚卸任天际之重责还有六个小时,它将如同钻石一般的星星奢靡地铺满夜空,排场盛大。
和俞意宁一块在车上的还有追踪的技术组成员,他正在调取墓地附近马路上的监控,以便在犯人逃脱出包围网的第一时间看清他的逃跑方向。
监控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关翀已经带着一队人进了公墓。
俞意宁往前凑,想看看监控。
那人对俞意宁也颇为好奇:“你就是帮着查西泉灭门案的证人?”
“算是吧。”俞意宁看着灰黄色的监控画面,“案子还有人再查吗?”
“这种陈年案子不会投入太多警力,原本就是陆警官坚持在调查,现在他牺牲了,更没人查了。估计等黄子毅被枪毙之后另一个犯人和黄金就彻底找不到了。”小警员叹了一口气。
“黄子毅要被枪毙了?”俞意宁有点惊讶,从他被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等来枪决的消息,没想到这个消息就这么冷不丁地被她知道了。
“嗯,就端午后。”小警员又叹了一口气,“就可惜陆警官没能亲眼看见。”
话音刚落,一声突兀的枪声划破夜空。前排的小警员一改松散的状态,急忙开始看监控,完全没有注意到俞意宁捂着耳朵蜷缩在后排的惊惧模样——
作者有话说:下一本《黄粱梦》,求收藏[害羞]
第59章
围堵做得万全, 很快关翀带着进入墓园的那一队人就压着一个男人出来了。
俞意宁额头抵着车窗,看着一个人被押上自己前面的一辆车,蓝红的警灯开始闪烁, 她在关翀上车前收回了视线。
“黄子毅要被执行枪决了?”俞意宁问。
关翀在后排坐下来,对她会问这个问题不意外:“嗯。”
俞意宁好奇:“是那个人吗?”
关翀拍了拍车身, 让司机快点上车:“跟个野人似的, 完全看不出来,一会儿做了鉴定再说。”
“哦。”俞意宁打了一个哈欠,“我能回去睡觉了吗?”
“呵。”关翀轻笑一声,“万一真是那人, 你不去当场对峙?”
“我又没杀俞辉,有什么好当场对峙的, 你们要有线索就来抓我。”俞意宁又打了一个哈欠,关翀没有陆承嗣那么好相处, 再则他也因为陆承嗣的死对她有点不待见。
关翀没再说什么,扭头对着开车的人说:“找个人多的路口把我们这位有功的人放下去, 别困到我们这位有功的小姐了。”
他们在市区放下了俞意宁。
关翀知道自己今晚有的忙了,师傅听说了这次行动, 一把年纪的人半夜也不忘打电话来关心,闭门弟子的死给他造成的打击巨大。
简单回了师傅两句, 报告也出了。
审讯室里剪了头发洗过脸换了一套衣服的人总算是有了点人样了。
鉴定组赶工加急, 确定了面前的男人就是那场车祸里当场死亡的小孩的父亲,也是通缉犯王峰。
“来,喝口水。”关翀把矿泉水递给带着手铐的人。
车祸后因为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 他的手臂和腿都有一点畸形。关翀拧开瓶盖后把水放到他手边:“喝吧。”
“谢谢。”他拿起水,三两口就喝完了,看着面前的警察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关翀回到审讯椅上坐下来, 手把玩着手里的瓶盖:“我们技术组的人模拟过当时的车祸了,是你开车撞翻了另一辆车,你知道那辆车上的是个警察吗?杀了警察判几年知道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当时就只是想跑。”王峰想哭,他用畸形残疾的手捂着光秃秃的脑袋,但眼睛里很快就出现一抹光亮,“但是我可以当污点证人。当时车翻了,我第一个醒过来的,我爬出去看见老婆孩子都死了,我就准备先逃,结果刚准备趟过河,我就看见有人也从车里爬出来了,就是俞辉他女儿,然后俞辉也醒了。我就看见他女儿走到警车边拿了警察的枪,我立马就跑了,游过河对岸我就听见了开枪的声音,俞辉是不是被枪杀的?”
然而,关翀没有他想象中对这起意料之外的杀人案展露出兴趣,只问:“黄子毅的同谋是谁?”
“黄子毅杀人的时候我和他都不认识,我怎么知道他的同谋是谁?”王峰着急,“现在还有一起杀人案你们不管了吗?”
茶叶店的老板娘叫潘红洁。认识黄子毅是在他杀了人后潜逃的第五年,他胆子很大,在西泉镇杀了一家人,大家都觉得他肯定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却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在滨城活动。
后来王峰才通过潘红洁认识的黄子毅,那一箱黄金的诱惑太大了。
黄子毅帮潘红洁开了茶叶店,买了一座茶山。黄子毅很大方又给他开了一个货运公司,但没几年黄子毅就落网了。
可那一箱黄金却还是下落不明,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再后来,王峰一个堂弟犯事进去了。
莫名其妙和黄子毅搭上线了,那时候王峰和潘红洁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前年,堂弟说有一个叫俞辉的人马上要出来了,他被黄子毅收买了。
“然后呢?”关翀示意外面的人再拿一瓶矿泉水和一些饼干进来。
王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黄子毅让我们把俞辉弄成他的同谋,把俞辉包装成二十年前那场灭门案的凶手之一,只要成功了黄子毅就告诉我们那一箱黄金在哪里。但我们还没动手,俞辉就发现了,他投诚,说别弄死他,他说他已经知道黄金在哪里了,为了让我相信他,他说可以把女儿送给我玩。”
“黄金在哪里?”
王峰呸了一声:“俞辉骗我的,他就去了黄子毅那个收废品的老妈家里一趟回来就说他知道了。那个老太婆牙都掉光了,脑子也糊涂了话都不会说,她知道什么啊,就那全是废品的家里我来来回回搜过五六遍了,除了老鼠蟑螂和废品,什么都没有。”
关翀耳机里传来人声,他下意识看向单向玻璃。
耳机里是关于黄子毅母亲的调查:“关队他没撒谎,黄子毅母亲那里我们来来回回调查过很多遍,家里确实没有黄金。”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咯。”关翀起身。
王峰立马喊他:“俞辉死了怎么说?我这算不算是给你们找出一件杀人案啊?能不能减刑啊?”
关翀收拾桌上的笔录:“俞辉是头部中了一枪,那是致命伤。但枪上只有陆承嗣一个人的指纹。”
王峰摇头:“那就是她擦了,她开枪后把枪上的指纹擦干净了,然后又把那个警察的指纹按上去了。”
关翀见他不见黄河不死心:“她右肩左手骨折,这种情况下第一次摸枪的人,一发命中头部,很厉害啊。”-
汽车从公墓驶离,俞意宁在市区里下了车,再打车回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俞意宁刚准备回房间,戚白秋的卧室门也打开了,她对俞意宁穿着外出的衣服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十二点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应该是自己刚出门戚白秋就知道了,她平静地看着自己,俞意宁没说什么,回到房间换了睡衣后抱着一个枕头去了戚白秋的卧室。
“妈,我和你一块睡呗。”俞意宁摸黑钻进戚白秋的房间。
戚白秋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掀开自己身旁的被子:“好呀。”
母女两个很少睡在一起,因为戚白秋身上有才动手术的伤口,俞意宁没有像以前一样抱着她。母女两个中间隔开了一个枕头的空间,俞意宁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睁眼发现戚白秋正看着天花板,好似也是无眠。
她越是不问自己出去做了什么,俞意宁心里就越是不安。
“今天我去帮警察抓人了。”俞意宁解释。
戚白秋立马就想到了俞辉牵扯进去的案子:“彻底结束了吗?”
“应该是的。”俞意宁嗯了一声。
戚白秋平躺在床上,手指交叠放在肚子上,随即手指交叉,大拇指绕着转圈:“我最近总是梦见他。”
他是俞辉。
俞意宁一愣,没有说话。
戚白秋继续说:“他在梦里一直在骂我,说他死不瞑目,没有钱用。宝贝,你真的有好好安葬他吗?”
“嗯。”俞意宁扯谎,她庆幸房间里的小夜灯不亮,戚白秋一只眼睛又看不清楚,没有察觉到她脸上的惊慌和心虚,“就和爷爷奶奶葬在一起,过一段时间等我有空了我买点纸去乡下烧。”
“好。”戚白秋松了一口气,“快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一会儿,身侧传来戚白秋平稳的呼吸声。
俞意宁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还是有些失眠,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俞辉临死前错愕不甘的眼神。
如果人死了之后真的有灵魂,他只会来找自己,而不是找戚白秋。她不信鬼神,否则列祖列宗怎么能够看着他对妻女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否则爷爷奶奶看到她对俞辉的所作所为早来找她算账了。
听着妈妈的呼吸声,俞意宁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渐渐陷入睡眠。
或许是戚白秋临睡前提到俞辉,又或许是今天在墓地里的那道枪声,俞意宁又梦到了车祸那一晚。
那天早上她才告诉陆承嗣俞辉好像知道黄金在哪里了。
到了晚上,俞辉告诉她,他们要往东南跑,穿过边境线。
俞意宁第一时间联系了陆承嗣。
飞驰的汽车里,小孩躲在母亲怀里哭泣,潘红洁抱紧孩子,她警告着前排开车的男人,让他开慢一些。刚出滨城他们就发现了跟踪而来的陆承嗣。
梦里他们一样为了甩开陆承嗣走了陌生的小路,他们出了车祸。
俞意宁看着这一切不可避免地发生,紧闭眼睛,即便在梦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如现实一般疼得她快要昏过去了。
她拼尽全力从车里爬出去,碎掉的玻璃嵌在皮肉里,却没有浑身的骨头疼。她踉跄地朝着陆承嗣那辆严重变形的车走过去,她喊了好多声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再看向自己坐的那样车,行李散了一地,她看见被安全气囊抵在座位上动不了的俞辉,他艰难地抬起手,张口说话时口中流出鲜血。
他还活着?
俞意宁不能让他活着。
她第一时间拿起陆承嗣的枪,身上的疼痛让她拿不稳枪。她却还能头脑清晰地坐在陆承嗣旁边瞄准俞辉,她看过一些电影,知道警察可以模拟出射击的角度。甚至她选择开枪也是看陆承嗣没气了,为了死无对证。
“对不起。”
可她扣下扳机,手|枪却卡膛了。
那只能同归于尽了,死就死,坐牢就坐牢。扯着身上的衣服慌忙把手枪上自己的指纹全部都擦干净,将枪放回陆承嗣的枪套里,她下车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俞辉走过去。
脑袋里只有一个不能让俞辉活下来的念头。
俞辉咳嗽着,下巴上满是唾液和鲜血:“我是你爸爸。”
俞意宁抓住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扬起石头,那模糊的“爸爸”两个字,因为重伤说得不清楚,就像是有人硬生生从音轨里抹去了这两个字,如同他在自己十八岁之后里扮演的父亲角色消失了一样。
可俞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块碎玻璃,在她猛地将石头砸向他的时候,他反手也抓住了俞意宁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用力地撞向汽车A柱,另一只手里藏着的玻璃猛地刺向俞意宁,俞意宁手里的石头又重又大,她只砸了一下石头就从手里脱落了。一个人临死前的挣扎求生迸发出来的力气远超俞意宁的想象,车祸后浑身疼痛的骨头让俞意宁挣脱不开。
她好像听见很近的鸣笛声,看见车灯闪了又闪。
俞辉刺了第一次没有刺中俞意宁,他坚持不懈地再次举起手。
下一秒,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俞意宁脸上,她听见了枪声,桎梏自己的力气也消失了。
她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她看见俞辉额头上出现的圆点,下一瞬火光骤燃,烈火将俞辉连同汽车一起包裹在内。
俞意宁看向陆承嗣的方向,漆黑的枪口处一缕白烟方才消弭,他咳出一大口鲜血,但手还举着枪。
脑袋慢慢下垂靠在方向盘上,俞意宁走回他的车边,他眼睛还没闭上,视线如同浓稠的夜色一般虚弥。
“没事吧?”
很轻的一声询问,一个口吐鲜血的人发来的关心让人有些无处是从。
“还好。”俞意宁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手机呢,我帮你喊救护车。”
他的手机不见了,大约是车祸时从车窗里飞出去了。俞意宁想去附近的草坪上找,胳膊却被人拉住了:“别去找了。”
“谢谢。”
他气若游丝,好似多说一个字人的力气就要耗尽了:“保护证人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但好在汽车燃烧的火光和烟雾很快就让关翀找到了他们,俞意宁被关翀从车里拉出来,她看见不少人围了过去,救护车和警车红蓝色的灯光竟比那火光还刺目。
等俞意宁再次从医院里醒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陆承嗣死了。
俞辉、潘红洁还有一个小孩也死了。
王峰下落不明。
“宝贝。”
俞意宁从噩梦中睁开眼,戚白秋已经起了,怀里拿着她的衣服:“宝贝,七点二十分了,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俞意宁把手搭在眼皮上:“好。”
没在家吃早饭,俞意宁下楼在小区门口的包子店买了一份早饭,扭头边看见关翀降下车窗坐在一辆靠路边停放的车上,俞意宁扭头又买了四个肉包两杯豆浆。
走过去把包子和豆浆递给开车的小警员和关翀:“什么事?”
关翀:“上车说。”
“麻烦往开平路的方向开,谢谢。”俞意宁坐上后排,“什么事情?”
“王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俞辉知道黄金在哪里。你怎么看?”关翀把昨天审讯的内容简单说了一下。
“黄子毅妈妈那里什么发现都没有?”俞意宁好奇。
“没有。”关翀三两口就吃掉了一个肉包,“黄子毅十岁的时候他妈妈带着他来了西泉镇,家里很穷,住也是住在西全村最偏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母子两个也不和村上其他人来往。去年老人死了之后,现在更是没有办法查了。明天我就回洵川了,你这边要是有什么俞辉的线索就联系我。”
汽车已经停在了网点门口,俞意宁下了车-
异地的恋爱不怎么好谈,六月只有一个端午节,许拥川说他到时候回来,俞意宁年假还没用,到时候两个人能待久一些。
关翀很快就回洵川了,戚白秋噩梦还是不断。
俞意宁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趁着一天休假回了老房子处给俞辉和爷爷奶奶烧了点纸。
许久不住人的房子很容易就破败,屋门前的桃树已经变成槁木,俞意宁用钥匙打开一楼的大门,屋里还是那天俞辉带着她逃跑前的样子,有些狼藉。
俞意宁踢开脚边的箱子,上到二楼自己从小住的房间,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后不想久留。扭头看见主卧半开着的门,她用脚将门踢开一些,门后传来声响,是固定在门后的挂钩掉了,连同挂在挂钩上的外套也掉在了地上。
俞意宁瞄了眼,发现口袋里好像有东西。
弯腰捡起来,居然是一个钱包,里面还有零散的几百块现金。可能是因为挂在门后所以那天逃跑的时候他忘记拿了。
俞意宁把钱拿走,又翻了翻钱包,突然被里面一张合影吸引了。照片看着应该是三十多年前拍的,因为保存得不好照片有些发霉了,照片上还有严重的折痕,但还能看见照片上依偎在一起的男女脸上挂着笑容。
男人不是俞辉,他留着这张合照做什么?
俞意宁将照片翻过来,照片背面是出乎意料地两个名字。
——癸酉年闰三月廿八,宜合婚订婚结婚。黄子毅袁雪拍摄于南河照相馆。
南河?
好像不是滨城的地方。
黄子毅的合影为什么会在俞辉的钱包里?俞意宁蹙眉看着合影上的一男一女,女人的模样让俞意宁有些眼熟,可怎么都想不起是谁。难道是自己办理业务见过太多的人了,所以才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俞意宁将照片拍下来发给关翀,又把照片反面的字拍下来一块发过去。
戚白秋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办完事。
俞意宁这次回来不仅要烧纸还要把戚白秋上次住院手术的发票收据出院小结都送到村里。
村里都有重病医疗险,戚白秋这次手术村里也能报销一部分。
送资料还有意外收获,主任告诉她,因为戚白秋当初和俞辉离婚是净身出户,现在是无房户,戚白秋有优惠购房的政策,俞意宁和戚白秋两个人加在一起再买额外的优惠价的平方能拿两个小套。
村办事处就挨着大马路,俞意宁办完事拿出手机打车。
网约车似乎都变成了电车,俞意宁一个很少晕车的人坐电车还是有些不习惯,偏头看着车窗外,将车窗打开吹风才觉得好受一些。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备注是关翀。
查这么快?
“喂。”俞意宁感觉自己一拿起手机就开始晕车了,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
“照片哪里来的?”电话那头关翀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话里像是藏着震惊和愠怒。
“我今天回了一趟乡下,在俞辉没带走的外套钱包里找到的。”俞意宁按了按太阳穴,“是有用的线索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电话那头关翀突然的情绪爆发让俞意宁有些摸不着头脑。
俞意宁蹙眉:“干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粗粗沉沉的深呼吸声音,听得出来关翀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照片上的女人……是二四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摸头][摸头][摸头]
第60章
俞意宁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清明她去给陆承嗣扫墓的时候,看到过他妈妈的照片,墓碑上的照片不过是未满三十时拍的, 比这张合照上的年纪大了七八岁,面容没有大变。
从来没有想过黄子毅和陆承嗣的妈妈之间会有联系。
合照看起来很破很旧了, 如果属实, 那这么爱的两个人,黄子毅又怎么会对袁雪下手呢?甚至把她的孩子也杀了。
可不见得是另一个同谋动的手,不然黄子毅不会到现在还不供出那个人。
俞意宁其实对这些并没有那么在意,但陆承嗣变向帮了自己除掉了俞辉, 心有感激,还是想帮他尽可能地查明白案子的事情。
关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 俞意宁也怔忡着半天没回过神,直到司机提醒她到目的地了, 她打开车门下车,人的魂好像有点没在身上, 甚至都有一些眼花了,否则她怎么会觉得走在自己前面背着包的背影那么像许拥川呢?
越看越像。
俞意宁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给许拥川打去了电话,视线还黏在前面那道身影上, 果不其然看见对方拿出了手机, 接通的下一秒,俞意宁从后面偷袭过去,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许拥川下盘稳, 本能挣扎但在看见是俞意宁之后他伸手把人抱住。
俞意宁:“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等到端午节才回来吗?”
搭了最早一班高铁赶回来的人风尘仆仆,之前分开两年再见他,俞意宁没觉得这两年时间长, 甚至两年的时间都变得很虚无,现在不过半个月没见,每一天的流逝却清晰。
“周末反正也没事,高铁很方便。”
周末没事?
以前他总有周末还要加班的时候,甚至还要通宵。
俞意宁笑:“以前怎么那么忙?总听说有男人因为不想面对家里的老婆而选择加班的,你以前是不是也不想在出租屋里看见我,所以有时候周末也忙?”
只有心虚的人被泼脏水才会气急败坏。
许拥川见她抹黑自己,笑:“以前想多赚钱,你不是不想结婚吗,现在不用那么努力了。”
俞意宁笑意更深了:“现在你不恨嫁了?”
“偷偷地恨,怕把你逼得太紧你跳墙。”许拥川抬手搂着她的肩膀,说着故意捏了捏她的肩头。
俞意宁搂着他的腰:“哎,良人恨嫁,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去逍遥快活了,应该好好在银行里上班。”
习惯了她总拿这种事情逗自己,许拥川看她这副外出办事的装扮:“去哪里了?”
俞意宁解释:“我妈说最近总梦见我爸,叫我去烧点纸。”
许拥川了然:“在外面找了个咖啡店坐了一上午?”
“去老房子里溜达了一圈,警告里面的妖魔鬼怪再找我妈我就往家门口泼红油漆装狗血。”俞意宁胡诌。
但听着真的像她会做的事情。
两个人朝着俞意宁家走过去,俞意宁突然刹住车。
“我中午不能和你一块吃饭了,我妈在家做好饭了。”俞意宁正想说晚上再聚,他便开口打断了自己的话。
“哦。”许拥川面上是一点儿不加掩饰的失落,故意让她明白,“就没想过带我上楼一块儿吃个饭。”
“我是怕你尴尬。”俞意宁说着拽住他,“行啊,你要是不介意上楼一块吃吧。”
她得邀请,自己拒不拒绝是另外一回事。
真让许拥川上楼和俞意宁戚白秋一块吃饭,他还真做不到。
“我周一上午才走,今天你和阿姨一块吃吧。”许拥川说着又补了句,“不着急这一顿。”
“别啊,偷偷恨嫁就已经够忙了,别再偷偷委屈了。”俞意宁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一旦站在升降台上想要梯子下来,她不但会把梯子挪走还会顺带把升降台再升高一些。
“算我害羞行了吧。”许拥川站定驻足。
俞意宁等他承认才放过他:“行,那我上楼吃个饭,下午去找你。”
说着踮起脚正准备亲一口就上楼,楼下的单元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戚白秋手里拿着一个垃圾袋,推开门出来看见楼外两个人她自己先被吓到了,捂着胸口想回避已经有点晚了。
俞意宁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戚白秋出来了,肩头的手已经松开了。许拥川毕恭毕敬站在俞意宁旁边,倒是衬得搂着他腰没松手的俞意宁像个小流氓。
“阿姨好。”
“妈?”
“我下楼倒个垃圾。”戚白秋扯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吃过了吗?”
后半句话是问许拥川的。
“他没有。”俞意宁抢在他前面开口。
“上楼一块吃一点吧,我多煮了饭的。”戚白秋邀请。
俞意宁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知道是许拥川在求救,她故意忽视:“妈,你把垃圾给我,你带他先上楼。”
坏猫。
小区设有专门回收垃圾的地方,稍微离她们住的那栋楼有点远,俞意宁刚走到垃圾回收的亭子里,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
许拥川在催她快点回去。
【俞意宁】:我只是去倒个垃圾,我不是去西天取经。
【俞意宁】:下午我带你去看兽医吧。
小狗的分离焦虑症。
嘴上打趣他,但俞意宁还是小跑着赶了回去。
她到时许拥川正系着一条围裙端着一盘清炒生菜从厨房出来,他去厨房盛饭,俞意宁跟进去洗手:“太主动了吧。”
“女婿不好当,就原景第一次去他老婆家,喝酒醉到抱着他老婆家的狗一块唱歌。他丈母娘给他盛了一大盘饭,吃得他两天没饿。”许拥川想到这,人反而轻松了一些,“你爸死得真好。”
俞意宁憋笑,用手肘捅了捅他:“偷偷地笑,我们私下庆祝一下就好了。”
端着饭出去,戚白秋脸上有一丝歉意:“第一次来做客没有提前准备什么好饭菜,我肠胃不好只能吃清淡一些的东西,晚上叫小鱼陪你去外面吃。”
“没事,我吃什么都一样。”许拥川解下围裙,在俞意宁旁边坐了下来。
“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怎么称呼?”戚白秋虽然是长辈但很客气。
许拥川解释:“我姓许,许拥川。拥抱山川的拥川。”
戚白秋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比如他在哪里上班、两个人怎么认识的。
听见是高中同学,以前在洵川合租过,戚白秋更满意了。
戚白秋按照医嘱吃得不多,很快就停了筷子。
俞意宁瞥见许拥川只敢埋头吃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故意让戚白秋早点回卧室休息。戚白秋哪能不知道这是女儿在赶自己,但也只以为是俞意宁想和许拥川单独相处。
“我身体不好容易困,我就先回卧室了。吃好了碗筷就放着好了。”戚白秋撑着桌子站起身,回了她的卧室。
见戚白秋走了,俞意宁踢了踢许拥川:“快点深呼吸一下,我都怕你憋死。你干嘛这么紧张,他们都说我妈很温柔,和我一点都不像。”
俞意宁说着给他夹了一块炖得很烂的排骨。
他却微微眯眼:“他们都说?谁们啊?你哪几个前男友说的。”
这人咬文嚼字的能力怎么这么强?
不过以前高中来找她玩的同学们说的,他当是俞意宁的前男友们。大学谈的还没有到见家长的那一步,路晟时间太短,就连李征都没有见过。见他明显拈酸吃醋,俞意宁逗他:“都这么说。”
许拥川放下碗筷,伸手搬起凳子往另一边挪了过去,俞意宁笑得眼睛弯弯,想给他夹菜:“坐那么远吃得到菜吗?”
许拥川吃着白米饭:“黄连拌饭,爽口。”
俞意宁伸手,咬牙用力把他的椅子扯回来,椅子在地面拖动的声音不小引得回屋的戚白秋打开门来,看见两个人还坐在桌边好好吃饭,她又安心地准备回卧室时却被俞意宁叫住了。
“妈,他是不是我谈过的男朋友里最帅的?”俞意宁问。
戚白秋:“妈没见过其他人。”
俞意宁用手肘撞了撞许拥川手肘:“听见了吧。”
见他们聊这种话题,戚白秋低头笑着再次关上自己卧室的门。
他本来也没生气,否则俞意宁根本就扯不动他坐着的椅子,俞意宁真是猫,胃也是猫胃,吃了大半碗后还剩下几口饭便吃不下了。
等他吃好许拥川收拾碗筷,这种事情俞意宁一直都不爱做,她不喜欢把手弄得很油。
戚白秋听见收拾的动静又出来,没看见许拥川但听见厨房里的水声便知道是他在洗。
“小许你放着我来。”
“没关系,我来。”许拥川没让位置。
这套房子面积小,厨房也不大,许拥川往水池前一站,戚白秋也挤不进去。俞意宁趁着许拥川洗碗,回卧室收拾了两件衣服。
“妈,我晚上不回来住。”俞意宁凑在化妆台的镜子前戴上今天早上出门时没高兴戴的首饰。
俞意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戚白秋本来也不怎么约束她,她一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戚白秋虽然有过不好的遭遇,但从不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她在俞意宁床尾坐下来,关心得是别的事情。
“宝贝。”戚白秋轻声唤着俞意宁,语气里是这二十多年了没有变过的温柔,“你告诉妈妈,你这次是认真的吗?是想要结婚的吗?”
“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俞意宁有点不好意思,耳饰已经戴好,但是她还是假装在首饰盒里翻找东西。
戚白秋作为一个母亲总想替俞意宁多思多虑,给她一些自己的经验,就算是错题也能让她有所参考去规避。
“你要是想和他好好在一起,你听妈妈的话早点调职回洵川。”
在戚白秋开口前,俞意宁就能猜到她想说这样的话。
戚白秋就像是俞意宁这棵树的根系,她绝对没有办法把她一个人留在滨城,万一她身体不好,都没有人能够及时送她去医院。
妈妈好像永远都是排在自己幸福前位的存在。
“那你和我一块去洵川。”这是俞意宁唯一能接受的。
“小鱼,妈妈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戚白秋说着,俞意宁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许拥川没想到戚白秋在里面,戚白秋这回真的要回房间休息了。许拥川看着她叠好放在床上的换洗衣服,又看着她明显减下去的情绪,他只当是因为自己回来了扰乱了她的计划。
低垂眼眸,神情可怜地问:“你下午想要待在家吗?”
许拥川想,如果俞意宁点头说下午要自己一个人在家,那他会同意但将下十一楼不坐电梯不走楼梯。
“干嘛?你突然下午有事了?”俞意宁原本淡下去的表情又染上鲜活,“我刚加重的眼影和补的睫毛,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说一遍你下午有没有事。”
许拥川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我看你刚才有点不开心,我以为是你不想出去了。让我看看这妆,好看。”
“你还懂美妆了?”俞意宁从化妆台前起身,翻出自己之前买东西送的大纸袋子,将自己的换洗衣服装进去,“来点评一下。”
许拥川深思之后只憋出来两个字:“好看。”
俞意宁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还有呢?”
弯腰在床边收拾,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回应,抬头发现他拿着手机在打字,趁其不备俞意宁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手机界面是浏览器。
搜索栏里打了几个字:如何高情商点评女朋友今天的妆容。
俞意宁随便打开一个回答,看着里面的留言,笑:“这个世界上还是坏人多。”
把手机还给许拥川,她东西也理好了。
“走吧。”
临走前两个人特意和戚白秋打了一个招呼。
许拥川的车开回洵川了,这次是坐高铁回来的,两个人打车回了他的住所。
半个月没住的房子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就是灰尘多了点。
开窗通了一会风,俞意宁就不打喷嚏了。
“你下次要提前回来和我说一声,我提前过来帮你打扫一下卫生。”俞意宁擤了鼻子,转头才看见垃圾桶里连垃圾袋都没有套,“垃圾袋放哪里了?”
“你和阿姨要不要住过来?反正你们现在的房子也是租的,我这个房子也没人住,你们住过来省点房租。”许拥川在厨房抽屉里找了一个垃圾袋。
“不要。”俞意宁一点儿没犹豫。
她不是一个爱在恋爱关系里占便宜的人,也因为真的喜欢许拥川,内里一点点骄傲不允许她占便宜。
“不愿意住过来,也不回洵川。”许拥川往沙发上一躺,“想给你表演一下怎么快速从十五楼下去。”
“那这里就会房价大跌,我因为是罪魁祸首一点都不害怕,到时候我就可以以最便宜的价格买入。”俞意宁假装对这样的计划很心动,靠着沙发边坐下来,人像是没骨头似得趴到许拥川身上,“你可真是太爱我了。”
许拥川伸出胳膊抱着她,防止她从自己身上摔下去,她发顶戳着自己的下巴,有点痒,鼻尖都是她的味道,坐最早一班高铁回来的人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感觉到他笑了一下,胸腔震动,他收紧胳膊把她抱得更紧一点。
俞意宁半天没听见许拥川说话,抬头却看见他紧闭的眼睛。
大概是累到了。
俞意宁轻轻地从他身上起来,两只脚还没有完全落地,他的眼睛就睁开了。眼神里带着一丝慌张,才被俞意宁扯开的胳膊又伸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去哪里?”
俞意宁想笑,在自己家里一个人面对戚白秋有分离焦虑就算了,怎么到了他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了他还这么慌慌张张的?
“我哪里都不去,我看你睡了只是怕你被我压着会胸闷。”俞意宁叹了一口气,苦恼他怎么突然这么粘人了。
许拥川把手搭在自己眼前,困意让他想要继续睡,但手还没松开:“你别走。”
“那你去床上睡,这样我也好躺一点。”俞意宁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
床上四件套还没换,许拥川干脆和衣躺下。
俞意宁刚坐下便想先去上个厕所,但下一秒自己又被他抓住了。
“你干嘛?”
“我还要问你干嘛呢。”俞意宁哭笑不得,“我就打算去上个厕所,你真得去看兽医了许拥川。”
躺着的人目光却变得幽怨:“我怕你又甩了我。上次我们半个月没见你转头就和我分手了。俞意宁你觉得我这周是真的没事干所以回来吗?我见不到你,我害怕。”——
作者有话说:小狗分离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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