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你非要不走寻常路吗？
要与世人为敌，与大宋为敌，特么亏你想得出来！？
别人是要么干，要么不干，选一个。你可倒好，干、不干都不选，选个被‘干’.....
特么你喜欢受虐也行，可是，能不能别拉上老夫啊！
什么与丑恶和道理为敌？什么这些那些人？听着怎么....
怎么就那么提气呢？
“为什么？”
胸中乱麻一团，贾相爷近乎本能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问？老夫可不是什么好人。”
唐奕惨然一笑，“因为在这个局中，似乎只有相爷不想要权，也不想要命了。”
“......”
老贾真想马上回答这个疯子，你错了，老子也有所图。
可是，贾子明也只是想想，却无法说出口。
“你要怎么做？”
“进京。”
“参与进去？”
“不，仅仅是一个游子去见他最后一面。”
“不可能！”老昌这盆冷水泼毫不留情。
“你若回去，只有两种结果。”
“罢黜宗麟，宗麒即位。”
“或者....”说到这里，贾昌朝瞪着唐奕缓缓抬手，指着他眼睛，一字一顿：
“或者取、而、代、之！”
“不会！”唐奕坚定摇头。“这两种都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有人会帮你要！进了京城，可就由不得你了。”
“所以，需要相爷帮破这个局。”
“.......”
贾昌朝良久无言，最后叹然悲戚，“老夫上辈子一定欠了你什么！”
说完，茫然转身，独自离去。
......
唐奕看着老贾背影，心中虽然还是有一股闷气化也化不开，可是，此时对贾昌朝敬意不由更深一层。
......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纯粹。
在这个局里，有多少人借着仁德大义名号行一己之私，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又有多少人不加掩饰做了功利市侩真小人？
这一刻，唐奕甚至有些心疼老贾，他是一个纯粹人，一个比自己还要执着人。在那奸猾狡诈灵魂之下，还藏着一股不问是非，不论对错执着。
直到贾昌朝已经走远，唐奕才讷然而动。
只不过，刚迈开步子，就又停了下来。
不远处，三个女人、四个娃娃......就那么满眼期许地看着他。
猛然间，什么家国天下、权谋琐事都显得不再重要，唐奕忍不住露出一个由衷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
也不管码头上人来人往，更不要什么癫王遵仪，在三个女人错愕神情之下，给每人一个大大拥抱。
“你快放开....”萧巧哥涨红着脸低声呢喃。“都是人......”
唐奕才不管那些，“谁爱看谁看，关老子鸟事。”
“......”
大伙儿皆是一阵无语，离家近三年，这个疯子却是一点也没收敛。
啪......
正当唐奕陶醉于家人温馨之时，只觉小腿微微吃疼。低头一看，一个瓷娃娃般小女孩扎着羊角小辫儿，水嫩大眼睛里居然射出愤怒光芒，正用小脚一个劲儿地踢打着唐奕。
“坏人！快放开阿娘。”
唐奕心头一热，一把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哈哈，可不是坏人，是你亲爹！”
萧巧哥也是大乐，“小糖，不可无礼！”
“小糖....”唐奕喃喃细思。
“唐小糖...这个乳名不错！谁给起？”
萧巧哥白了唐奕一眼，“指望你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尹师父给起。”
说着话，和福康，还有君欣卓一起，把另外三个男孩也聚拢过来，“快叫爹爹！”
唐奕心里这个美啊，去他-妈-谁当皇帝，去他-妈-朝堂纷争，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才是真！
正要上前，奢望着把四个都抱在怀里，结果....
“你就是爹爹？”这是虚岁已经五岁唐吟。
“长不好看！”这是唐风。
“嗯！！”小唐颂重重点头。“好丑，没娘娘好看。”
“......”唐奕有点脸红，你爹很帅好吗？
......
“爹爹干什么用？”这是小唐颂问叫大哥唐吟。
“嗯....”唐吟小大人一般沉吟了起来。“三娘说，是给们买好吃、好玩人。”
“爹！！”
“拿来！”唐颂那里刚问完，这边唐风就立马一个转身，把小手伸向唐奕。“好吃、好玩....”
“......”
脸色由红转绿，唐奕心说，这特么确实是种儿，无利不起早。
还没完。
小唐颂又向大哥问了：“那爹爹是哪儿来？”
哪儿来......唐奕由绿转紫。
只闻唐风抢话道：“笨，们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爹当然也是石头里蹦出来啦。”
“石头....”
由紫变黑。
“哦....”
好奇宝宝唐颂终于解开了“所有迷题”，又好好看了看唐奕，猛扑到三个女人身边大叫：“大娘，二娘，三娘，咱们换个爹爹吧！”
“这个爹爹不好看，这回要选一块漂亮石头才行。”
“哈哈哈哈......”
不光是三个女人，码头人听到这一段话，所有人都放声大笑，只唐奕一个人彻底石化。
“这都三个什么啊！？”
看了看怀里小唐雨，心说，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爸爸小棉袄儿.....
可惜，他想多了。
“爹爹？”怀中小唐雨一脸严肃，完全不被众人大笑所感染。
“你就是爹爹吗？”
“对！就是你亲爹！！”
“那爹爹就是坏人！”
小唐雨还是忘不了这个胡子拉碴坏人刚刚对娘亲动手动脚事情。
“原来爹爹就是欺负娘亲人。”
“呃....”唐奕梗了一下，随之露出一个小孩子看不懂笑意。
“也可以...这么说。”
“哎呦！！”
孩子听不懂，大人可是听得懂，萧巧哥羞臊在唐奕腰间狠狠拧了一把，疼唐奕一声怪叫。
这还不算完，唐小糖得了“爹爹”肯定答复，立马神情一变，翻脸比翻书还快。
“上！”
一声令下，只见刚刚还可爱逗趣唐吟、唐风、唐颂嗷唠一声就冲了过来，对着唐奕这个“亲爹”上下其手，又踢又打。
而怀里这位唐大小姐指挥完三位哥哥，瞄着唐奕头一口就咬了下去......
嗷！！！！
唐奕疼差点没蹦起来。
“是你们亲爹啊！！亲爹！！”
可是，不说还好，他一说亲爹，四个小魔王更加认定亲爹就是欺负娘亲坏人。
....
此时此刻，唐奕心里就一个念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作孽啊！
“哦去....”
不远处曹老二、宋楷看眼睛都直了，四个小疯子围殴大疯子，这一家子....
好看！！
精彩！！
要不是三位嫂子很快就把四个小唐疯子拉开了，这两个货能在这看一天，都不带生厌。
......
————————————
唐奕现在面临一个新问题，一个比什么都重要问题：
怎么给这四个熊孩子重新定义“爹”这个词，怎么让这四个混世魔王知道，他爹在男人里面其实算帅。
....
虽然被三位娘子把孩子们拉开了，可是几个小家伙看他这个爹眼神儿还是充满着敌意。
于是，大宋癫王、人见人怕唐疯子瞬间变成了“瓜怂”，从码头哄到家......
又是把从埃及、罗马带回来好东西拿出来讨好几位小魔王，又是爬在地上给人家当马骑。
特么活久见！！
长这大就没这么累过，整整折腾了一天，四个小家伙终于是开始有所转变了，原来...
爹爹不仅可以给好吃好玩，还能当马骑。
好吧，唐奕彻底成了“惯孩子家长”，完全没了方寸。
如果大宋有“孩儿奴”这个词，说一定就是他。
......
月上中天，费了牛劲，终于把四个小家伙哄着睡了觉。
唐奕累是满头大汗，看着熟睡中四个小家伙，癫王殿下嘴岔子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可是嘴上却不肯饶人，“得管管了啊！哪有你们这么惯孩子？长大了还得了？”
君欣卓一窘，下意识低下头，“孩子还小，以后自然就懂事了。”
萧巧哥恨铁不成钢白了君姐姐一眼，“别听他，他说什么你都信！”
转而瞪着唐奕，“说们姐妹之前，先管好你自己。看呀，谁也没有你惯厉害。”
嘿，唐奕这个着急啊！
“这不是....刚回来头一天吗，以后肯定严管。”
“吹吧你就。”
萧巧哥才不信他那一套，打了个哈气，困意上涌。这个女人自打成了亲，生了孩子，就越来越像“家庭妇女”了。
“困了，们去睡了。”
说着话，不由唐奕反应，拉上君欣卓就走，独留福康一人与唐奕四目相对。
唐奕又看了看四个孩子，吩咐婆子丫鬟夜里看好四个小家伙别着凉。
随后轻轻挽过福康，“们也去睡吧....”
福康面颊染红喃喃道：“巧哥妹妹却是....有心了。”
唐奕则是飒然一笑，“自家人，客气什么。”
回到房中，没有让下人铺床，屋里只唐奕和福康二人。
没有多余语言，更没有无用眉目传情，一把将福康揽入怀中，就那么静静抱着，静静把自己体温传递给这个柔弱女人。
过了一会儿，唐奕感觉到福康泪水已经浸透了自己衣襟，怜爱轻拂她后背。
“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
福康闻声，连默然垂泪也做不到嘤嘤大哭。
“父皇....病倒了....”
“父皇病倒了....”
“想回去看看他....”
“可是....”
“可是却不能回去看看他......”
“能...能....”唐奕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答应你，一定带你回去看看他！”
唐奕感受得到福康心理有多复杂，想回去，可是她嫁了一个偏偏这个时候不能回去男人。
......
————————
唐奕抱着福康，合衣躺了一夜。
许是心中那个主心骨终于回来了，福康终于找到了宣泄。这一夜，她在哭泣中睡去，却是睡梦中露出微笑。
......
第二天一早，本不想早起唐奕却是被贾昌朝叫了起来。
“放心，老夫不想打扰你们家人团聚。”
“只今天一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殿下都可以呆在家里，万事不问。”
唐奕揉着眉心，“相爷有事，随时可以来，知道孰轻孰重！”
老贾却是不接，“老夫要最后确认一次，你是不是真无意储位之争？”
“是。”
“是不是真不希望大宋平添乱像？”
“是。”
“是不是....”这一问，老贾明显有点犹豫。
“是不是真对那个位子毫无兴趣？”
“是！”
“好！”贾子明放心地点了点头。“那老夫就放心了。”
说着话，贾子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把你嗣王印信拿出来给老夫用用。”
他这没头没脑，加上唐奕一宿没睡好还有点迷乎......到书房取出印信交给老贾。
老头儿咣当一下就在纸上盖了章，唐奕这才反应过来，特么盖了老子印，不是老子说话那也变成老子说话了。
“这什么啊？”拿过来就看。
贾昌朝也没拦他，倒是把印信直接揣在了怀里，“这玩意先放这儿吧。”
“哦....”唐奕无所谓应着。
结果下一秒....
“哦个屁！！”直接就炸了。
抖着那张纸，“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这东西也能！？”
“错！”老贾把印信揣稳当了。“这不是火上浇油，这叫以毒攻毒！！”
“......”
晃神间，贾昌朝已经把那张纸夺了回去。
“你别管了，在家好好歇着吧。”说着话，调头就走，一副大拿作派。
“不是，你等会儿！”唐奕追了出去，没去抢那张纸。以毒攻毒，他有点明白老贾用心了，可是印....
“你还是把印放这儿吧。”
特么唐奕有点瘆得慌，让老贾拿着他大印还不定干出什么心惊肉跳事儿呢。
结果贾昌朝眼睛一立，“你信不信，现在就把这道折子改成癫王支持太子投名状？”
“日！！这老货怎么不讲理呢？”
要真递了投名状，那他就真得被人架起来走了。
那些不想太子即位人不定干出什么事儿，强逼着把投名状变缓兵之计呢。
“听，没错！”
贾昌朝扔下一句话，两手一背，悠哉悠哉就走了。
唐奕心中哀嚎，特么不听你也没招儿啊！！
现在，能和他在这件事上站在同一立场，只有一个贾子明。
“唉....”长叹一声。“特么老老实实守着老婆孩子多好，掺合这些破事儿干嘛？”
他也不想想，要是不掺合这些破事儿，他哪来老婆孩子？
萧巧哥那是人耶律洪基原配，赵祯更不会把福康给他这个邓州开包子铺....
“算了....”
自言自语，尽是无奈，“但愿老贾这次能稳一稳时局吧。”
“......”
“不对啊！！”都快进屋了才想起来。
“印！！”
“老子印！！”
唐奕心急火燎又追了出去。
....
——————————
其实，唐奕现在最符合逻辑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请求回京述职折子，贾昌朝已经帮他递上去了，各方为他请功声音也都传到了赵祯耳朵里，他只要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就好。
看看京城那边是什么反应，皇帝如何应对，到时随机应变，最是万全。
而另一边，那些推着唐奕往上走人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讯息，因为....
那道回京述职折子可不是唐奕写，万一有什么不测，唐奕可以把事情推一干二净。
对于唐奕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不败局面。
......
可惜，这个显而易见万全之策唐奕偏偏不想用。
知道他是个疯子，他特么不但不想蹚这趟浑水，而且还矛盾不想独善其身。
当然，正如老贾威胁唐奕那样，现在他也可以向赵祯表忠心。
这是最最愚蠢方法，在这个微妙时期，官家不一定全信，而且，这份忠心会大大刺激一部份人。
说不得，哪个人，哪一家，就干出点什么让唐奕无法回避，必须响应事情。
.....
那贾昌朝那张纸上写到底是什么呢？
呵呵，其实已经不新鲜了，那还是一封请求加京述职奏折。
只不过，这一次和上次老贾已经出去那封唯一不同是盖上了癫王印信，是实打实唐奕自己请求。
......
差之毫厘，缪之千里。
老贾出去那一封，说白了，根本在于逼唐奕就范，或者说是这场风波开场。而这一封盖了癫王大印奏折则是这场风波结果。
结果就是，唐奕亲自声，要回京。
这是给所有人一个信号，要来了，而不是可能要来了！
虽然会和太子一方人彻底撕破脸皮，可是，正如前面所讲，就算唐奕表忠心人家也不一定会信，那还在乎什么撕不撕破脸呢？
而那些看似和唐奕站在一边儿各方人物，则是得到了肯定答复，不用再疑神疑鬼了。
这样一来，他们至少不会做出什么让唐奕无法预料、无法接受事情，至少事态不会失控，仍在掌握之中。
....
这就是老贾为什么觉得唐奕疯了，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绝境，不但敌人要提防，连朋友也要提防。
甚至从现在开始，除了他贾子明，不能有任何人知道唐奕真正想法。
一但露底，那就满盘皆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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