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嗓音，让隆冬的雪天更添几分肃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刻不犹豫，拿了针管，便扎入沈昊的左手背静脉。
鲜红色汩汩从身体里流逝，沈昊感觉到体温一点点冷却。
“我没吃午饭，能不能少一点？”双肩被两保镖壮汉摁在椅子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宝贵的血液离开自己。“先300，等我身体休息一会再抽，可以吗？”
坐对面的金瞳男人，无动于衷。交叠的双腿，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漠视生命。
这个男人，沈昊第一次见，却早在各大新闻头条见过他可怕的事迹——毁人腺体的墨家enigma墨司珩。
“我们无冤无仇，有话好说可以吗？”
“你不愿，可以换你朋友来。”
沈昊抿住嘴，默默感受脑袋因失血渐渐发晕。
一小时前，沈昊和高中要好的几个男同学，正在山顶的滑雪场追逐嬉闹。滑得太兴奋，不小心滑离了雪道，发现了这座琉璃彩窗的林中别墅。
同学们提议瞧瞧，便滑到附近。猜测是私人所有，没靠太近。但玩起打雪仗后就忘了。等发现一辆跑车停院子里时，沈昊的大雪球已经砸中了车屁股。
车子的警报器立马响起，以为没人的别墅里冲出一群保镖……
眼前阵阵发黑，沈昊自知在劫难逃，用尽力气说：“说好放了我朋友……”
等再有意识，沈昊发现自己躺在床顶雕花的大床上。深色床幔罩住了靠窗的一边。
昏暗中，墨司珩坐床边，唇角扬起的一抹笑阴森森。“我贫血。一年抽两次，十年还清。”
极优alpha的血十分金贵。沈昊算算十年大概还上了一百万，真想破口大骂“死变态，抢劫啊”！只是被雪球砸了一下，车漆都没掉！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的好朋友还被押在大厅。
不知道墨司珩为什么要抽他血，大概是血型相配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墨司珩拉起沈昊手，舔舐他手背已经干涸血迹的针眼，丝丝餍足。
慵懒的模样，像冬季暖阳里晒日光浴的猫。不，是暂时没攻击性的猛虎。
*
南城高三学生们高考完，各个喜笑眉开。大家开完离别班会后仍叽叽喳喳个不停。没了老师在场，学生们都放开话匣子。
“沈昊，你和我们详细说说京都那事呗？”坐后排的男同学们，都围到沈昊桌前，挤眉弄眼。
“啥事？”沈昊一脸“你们可别八卦了”啊。
“那个omega真成植物人了？”一男同学贼兮兮问。其他同学们都竖起耳朵。
“又问？我刚转学来你们就问过了。我也和你们一样在这间教室呆了一整年，我上哪知道去？”真是比女生们还八卦。
“你之前不是不愿说嘛。”
“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呀。”
沈昊无心八卦，尤其上层圈里的八卦。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东西，他不知道同学们关心个什么劲？
“你就透露点呗。马上要分开了，可没时间再聚一块了。”
“就是就是，你别这么高冷嘛？”同学们起哄，吸引了不少聚前边讲台聊天的女同学。
“行了，小点声吧。真是服了你们了。”沈昊有些不耐，却也有些感伤再见不知何时了，小声道，“听说是成植物人了。”
“那怀上了吗？”
“什么？”
“都被七天七夜了，应该怀上孩子了吧？”
“不清楚……听说是个男的。”
同学们似乎没听到他强调的男性，自顾自讨论怀上孩子的可能性。
“听说enigma可以控制怀孕率的。”
“那个omega也太惨了吧，都植物人了还不能进墨家。”
“墨家哪有那么好进，之前不就有报道说一个alpha被废了吗？”
同学们嘶嘶着摸后颈的腺体，一阵唏嘘后，又问：“那个alpha真被废了吗？”
“差不多。”沈昊无心参与，拿了书包谎称肚子疼跑去了厕所。
这个话题，在京都的高中部也传得沸沸扬扬。
沈昊本身无感，但家里因为这件事送他回远离京都的南城上高三，他倒有一丝感谢墨司珩。
父母担心他惹事的性子不知什么时候会惹到墨家人，回南城来避避风头。
沈昊没告诉他们的是，去年冬天，他和朋友滑雪的时候不小心误入林中城堡，已经得罪了墨家人。
好在那天墨司珩没疯到底，只抽走了他一管血。
沈昊摸摸一想起墨司珩就鸡皮疙瘩的手臂，到一班找儿时邻居好妹妹林陌婉一起回去。刚走到一班后门，有人喊他：“沈昊。”
沈昊回头，见是班会结束后不知道跑去哪里的同桌艾霖。他走回自己班门口说：“你去哪了，不见你人？”
“喝坏了饮料，肚子不舒服，上厕所去了。”艾霖看看一班后门里也闹哄哄的教室，“你要回去了吗？”
“我今天要送陌婉，你先回去吧。”
“我能一起吗？”
“不能。”沈昊摸摸裤袋里的纸钞花。得在分别前，把礼物送出去。
艾霖有些失落，抿了一下嘴巴：“那我先走了。”
“嗯，你先和同学们聚，我送完陌婉就过去。”
艾霖点点头，褐色瞳孔扬起一抹好似又开心的笑容。沈昊不由心中好笑。真不知道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喜欢结伴回家。
沈昊看着艾霖迈着轻快的脚步回教室后，转身到一班后门。
“同学，麻烦帮我叫下林陌婉。”沈昊对围教室后门附近聊天的一男同学说。
男同学看一眼沈昊，就喊：“班长，隔壁班班长找你。”
林陌婉回头看了看是沈昊，同围她桌子聊天的几名女同学打了声招呼，拿了书包从教室前门走出来。
两人来到自行车车棚，推着自行车，一路聊着考题和报考学校出校门，而后骑上自行车往林陌婉家去。
然后……然后……
沈昊嘶嘶着后脑勺的疼痛，努力思索着最后有没有把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混混给引开。
一棍从身后打来，紧接着被灌入不知名的药水，他就没了知觉……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房间里都是自己的信息素。眼睛被黑布蒙住，手脚被绑，他只能通过身下柔软的布料猜测是在床上。
“喂，我和我朋友约好了晚上聚餐。我到点了还没去，他肯定会察觉异样。等会报警了，你可逃不掉。”
“喂，赶紧放了我。趁我还好讲话不给你难看，你再磨磨唧唧，信不信让你进局子喝茶？”
无人回应。他只听得见因药物而加速的心跳狂乱奔腾。
体内的信息素隐隐翻涌，他急需抑制剂。再拖延下去，意识将沉浸繁衍的欲望中。此刻，下腹已难抑支棱。
该死的！别让他知道是谁，否则立马物理阉割。
脑中开始自动播放生物课上abo如何配对繁衍的画面，沈昊蜷着滚烫的身体，喘息着煎熬。
站在生物链顶端的极优alpha，沈昊不用担心自己像omega那样被人标记，也不用害怕自己像发情的动物那样被玩弄后留下一肚子配种。alpha没有生殖腔，只有填满别人的份。
沈昊没有感觉到一丝omega的气息，放心不少。但下腹越发支棱，他切实体会到了beta的好处。没有生殖腔也没有发情期的beta，简直天下无敌。
哪像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了繁衍本能。脑中震响繁衍的交响乐，催促着四肢搜寻猎物发泄。
这时候，如果有个倒霉的omega在附近，不管是不是优质，alpha都会像几天没吃食物的野狼般扑上去。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都要被本能驱使。即便事后报警，也很难界定有无意愿。没有哪个omega，能忍住alpha的引诱不主动发情。
这些omega最后大都沉迷强迫自己的alpha，却没几个能被标记善终。
有幸被标记，以为从此白首不相离，等待着的基本是被抛弃而郁郁一生。
但标记对于alpha来说，就像咬了食物的唾沫，用了便用了。不过，第一次标记一定要给自己的伴侣，沈昊一直坚信这个恩爱百年的幸福传说。
按理，没人敢来招惹极优alpha。极优等级碾压一切的信息素，没有感官的beta都能感受到空气的压抑。
可偏偏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安静的房间，只剩下沈昊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他极力克制，也无法让像喷泉样的信息素平静下来。
咔嗒——忽然响起门卡开锁的声音。紧接着，踏哒踏哒的脚步声停在了床边。
陌生的香水，漾开。似曾相识，好像学校里女生们爱用的甜腻又廉价的味道。
“原来是可爱的女生呀。”沈昊努力不龇牙，微笑着。暗哑的嗓音提醒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每说一个字，呼吸都加重一分喘息。
不知道那班打晕他的混混给喝了什么厉害的东西，身体持续升温。热得慌，带着燥意，像夏日里在汗蒸。
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被绑在背后的双手，鼓动青筋。身上的短袖t恤校服，湿黏不堪。
来人不回应。
沈昊暗暗咬牙，频频吸气，反剪的双手努力找绑绳的结头。
房间的空调大概是坏了，听得见出风口的沙沙声，却没有一丝凉意。他得快些冲凉，才能平复滚烫的体温。
血液一点一点接近沸点，呼吸越来越重，繁衍本能逐步吞噬理智。
“你想要什么？”沈昊艰难发声。被汗水蒸腾的嗓子，干哑痛裂。
床垫轻轻凹下去，来人爬上了床。离得极近，呼吸喷在他脸上。陌生的手，抚上他的脸。尺寸偏小，像女生。
香水变得浓郁，夹杂丝丝甜馨，好似炎炎夏日经过了蛋糕店门口。饥肠辘辘时，那是香甜可口；酒足饭饱后，便反胃发腻。
甜腻廉香，冲得脑袋昏沉。恶心感和饥饿感搅动胃液，眼前频频发黑。
沈昊用力咬嘴唇，试图用血腥味清醒渐渐僵麻的脑神经，却无济于事。
该死的本能，竟灵敏地分辨出来人是位omega。不是极优品，却也可解一时焦渴。
放肆的手，沿着圆润的下颌，滑至喉结，顿了顿后，抚向他胸口。
沈昊浑身冒汗，理智接近崩溃的边缘。厌恶和渴求交织着，嗅觉开始说服自己这恼人的香水味也还过得去。
狗屁！沈昊心中大骂。
“等一下，”他压下阵阵反胃，抖着嗓音，克制着被肆意抚摸的双手激起的战栗，“不让我看看你吗？”
他唇瓣弯弯，露出两个小梨涡，宛若情窦初开的纯情小男生。“如果你不想我看你，可以让我抱着你吗？你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
滑至腹部的手，顿住。只能听见自己粗重喘息的静谧中，脚上的绑绳忽然松动。
沈昊低低笑一声，声音柔到发软：“你是想我用脚抱你吗？真是可惜，手没有福气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是我的第一次。”
解绳子的手停住，来人呼吸加快了一瞬，终于说话了：“给手解开，你不会逃跑吗？”
却是男生。听声音，年龄如他一般大。
“为什么要逃跑呢？你这么可爱，”沈昊咬咬唇瓣轻笑，忍下爆粗口，“我现在浑身发热，很想快点抱住你……快点，好吗？”
男生没有动作。周遭空气陷入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个呼吸间，沈昊只觉分秒如年。
“我说你……”他正想说些什么威胁，手上的绳子动了。
“你跑也没关系，但你跑不出去的。你中了药，很严重的药，我托人买的烈性药。刚刚研发出来的，只要一粒，极优alpha也受不了。但你别害怕，有解药的。只要达成标记，就没事了。”
“标记？什么标记？”
“就是情侣之间的标记。你是alpha，我是omega，刚好可以标记。”
“你的意思是让我标记你？”
解绳子的手，握住沈昊握紧的拳头：“你要反悔吗？”
沈昊握得更紧，骨节生疼：“我不反悔。我会抱你。但标记对alpha没有约束力。”
“没关系，”男生继续解绳子，“我想成为你的所有物。第一个。”
沈昊真想大骂“疯子”，但逃命要紧。
他耐着性子，放柔语调：“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放我走，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林陌婉吗？她现在应该已经和别人共度良宵了。”
“你说什么？”
“我能抓你，她还能逃掉吗？”
男生的话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沈昊濒临沸点的血液一瞬冷却。“我可以答应你，你先放了林陌婉。”
“我放不放她，你都是我的。”
或许是烈性药给了男生足够的信心，抑或沈昊的信息素太醉人，男生解开了沈昊被反剪的双手。
一获自由，沈昊立马扯下眼罩，几乎没看清是谁，就掐住了男生的脖子。
待看清是谁，他不禁愣怔。“吴潇？”竟是有点脸熟的隔壁一班的男同学，“谁给你的胆子，敢绑人？”
沈昊想不出自己做过得罪人的事。他是二班学生，平常不怎么去一班，除了找林陌婉一起放学回家。虽然现在他和林陌婉的家不在相同方向，但小学五年级前他们都是邻居。
“我喜欢你，沈昊。”突如其来的表白，故意猛烈释放的omega信息素，重新搅浑沈昊短暂清醒的脑袋。
厌恶的陌生气息冲刺每一个毛孔，想要霸占兴奋叫嚣本能的五感。翻腾的胃液，潮水般时起时落，沈昊顿感脑袋发昏。
此前，他一直不屑那些侵犯了omega的alpha说自己意识不清醒，现在切身体会到了。
只要他敢昏过去，他也会像那些被设计的alpha一样，成为omega发泄情欲的工具。
什么站在食物链顶端啊？不过都是玩物。
沈昊急急起身，朝房门走去。他得赶紧打个电话到林陌婉家确认。
房间在晃荡，他捂着热得快要炸开的脑袋，踉跄着步子。吴潇从身后抱住他：“沈昊，我是优等omega，你试试，不差的。”
omega特有的柔软身躯，厮磨着后背。周遭的空气，翻涌起热浪。
沈昊仿佛置身夏日海滨，身边无数个身穿比基尼的omega邀他下海冲浪。其中竟还有林陌婉的身影？！
“昊哥哥，快来嘛？”白皙的手指，勾住绑细腰上的泳裤绳带，“昊哥哥，人家等不急了嘛……”轻轻一拉，绳带一齐散开，沈昊的鼻子就溢出热流。
“来个屁！”他大叫一声，抹一把鼻血，甩开牛皮糖似的吴潇。
陌婉妹妹才不会这样！
“沈昊，来嘛，我也是第一次。”吴潇八爪鱼似的搂抱住沈昊，扭动着柔软腰肢，肆意磨蹭他下腹。
阵阵电流蹿至几乎只剩下繁衍本能的脑袋，沈昊用力掐住吴潇的脖子。“信不信我扭断你脖子。”
“昊哥哥想扭就扭吧，我愿意死在你怀里。”
吴潇仰起脖颈，纤细白皙的皮肤延伸至浅蓝色校服里，叫人想探探里边的皮肤是不是也这般白嫩。
“昊哥哥，来嘛。”吴潇解开polo领，露出和女生一样小巧的锁骨。
omega的香甜气息浓得要凝固住空气，沈昊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可耻声。
他扭开头，盯向三米外的房门，用尽力气跑去。
脑袋频频发送床铺就在后方，一个转身就可以到达，然后就可以像野兽一样撕掉吴潇身上的校服，蹂躏放纵一番就可以缓解这该死的炙烤。
不！沈昊瞪大眼，盯着幻化出整齐校服裙的林陌婉的房门——“昊哥哥，加油，坚持住！”
这才是林陌婉，人美心善的学霸好妹妹……他得快点去救她！
沈昊边狠劲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边提醒自己林陌婉很可能正被流氓欺负，激励着被吴潇磨蹭到崩溃的意识。
“昊哥哥……”吴潇和林陌婉的呼唤一同响起，沈昊的信息素顿时像海啸一样喷发。
吴潇贪婪嗅着，挂在沈昊身上的四肢，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和腰背，还亲吻沈昊的脖子。
触及沈昊厌恶又动情的桃花眼，omega的信息素不可抑地猛烈释放。
“沈昊，给我……”吴潇渐渐受不了自身的发热，扯开自己的衣服，双眼迷离渴求。
腹部忽然一阵湿黏，沈昊低头一看，就见吴潇不知什么时候光了下身，弄脏了他的校服。
看清和自己一样的形状，狂乱的信息素惊得一瞬猛收。
到底为什么一个男生会喜欢男生啊？就算是omega，也是男生啊！
强烈的惊吓，让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沈昊一把扯开吴潇，而后猛地跑向房门。
一刻不停地转开门把手，他冲了出去，独留吴潇趴在地上自我沉醉“沈昊……昊哥哥……”
一口气跑过转角，沈昊抓住酒店走廊的雕花墙饰，稳住扛不住药效发软的双腿。
墙砖冰凉，他整个身子贴上去降温火热的身体。忽听前方脚步声，他踉跄上前。
很可能是服务员。他得借个电话，赶紧问问林陌婉有没有到家。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沉闷颤动。或许是送餐的手推车上的东西太多。
但这么急切是为什么？总不可能是顾客快饿死了吧？
沈昊停住脚步，贴墙伫立，伸开双手，假装无聊在做拉伸运动，来掩饰中了药的自己此刻不堪一击。
脚步声很快转过了拐角——不是推着手推车的服务员。
是一群男人，前前后后七八个。
一人在前，其余在后，西装革履得黑压压一片，势头骇人。
触及领头那人宛若发现猎物的饿狼目光，沈昊心中大叫不好。
他转身就跑，双腿却不争气，转个弯都转不动，还打跪。
沈昊哆哆嗦嗦扶着墙站起，那人已到了跟前。
一股浓烈的冰寒气息罩来，身体不住战栗，沈昊瑟缩着后退。
刻入噩梦中的金瞳已贴近面颊，清冽似能降火的醇香飘来，沈昊不自觉靠近。
他攥紧男人的西服，喘息着说：“救我，日后是兄弟……”
男人凑近他嘴巴，舔舔嘴角说：“是情人就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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