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点热灯 > 4、痛感
    不出所料,尤絮刚一进门,头便被一只手抵在门上,无处躲避的香烟缭绕呛得她喘不过气。


    “你还挺有勇气,看到小哑巴成那样还敢回来。”刘婧张着红唇大笑,“你就不怕我们也给你的校服化个妆?”


    尤絮敛唇。


    “梁落衣跟我保证过,你们不会动乔声声的。”


    “谁叫她不光没张嘴还不长眼睛呢?她给我的小说全打湿了,你说我弄不弄她?”


    尤絮回怼:“你的书全打湿,那是你的报应。”


    响亮的耳光打在尤絮脸上,她脸朝向阴暗的角落,侧脸线条凌厉。


    刘婧道:“尤絮,不如咱们今天把账一起算了,你勾引何科城的事咱们怎么算?”


    “你跟你爸一样下贱,勾引完人还要自作清高,婊子立牌坊。”


    刘婧扯住尤絮的头发,撞出响声。


    少女嘴唇干裂,额角微渗出血,血滴顺着侧脸流至颤动的咬肌,她抬起眼来,湿热的眼于暗黑中呈出决绝。


    大脑一片混沌杂乱。


    尤絮使了全身力气挣脱束缚,双手狠狠掐住刘婧的脖子。刘婧被掐得干呕,窒息之际,抱住尤絮的头顶歇斯底里。


    “你个婊子!”


    她眼眶血红,带着不可抗拒的致命感。


    直到刘婧脸色涨红快要没气儿,尤絮才松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地的刘婧。


    她蹲下,凑到刘婧面前抬起下巴,嘴上是冷血暴戾。


    “刘婧,怕死吗?”


    尤絮轻笑,“我不怕,所以你记住这感觉了。”


    “哪天挑个黄道吉日,我们一起死。”


    刘婧几乎失了反抗之力,狗喘气似的躺地上缓劲儿,眼底空洞充血。


    尤絮起身拍掉手掌上的灰尘,打开杂物事的门,让阳光落了满屋。


    窸窣的声音响起,没等尤絮反应过来她便后背吃痛,身体随着这一击摇晃颤抖,倒在地上。


    大脑一片混沌,她抬头,只见眼前一双黑皮鞋出现,随后一只温热的手将她扶入怀中,安心的气息将她裹实。


    “高三一班,刘婧。”男人低沉冷洌的声音响起,尤絮能感受到他的胸腔震动与呼吸起伏。


    “又是你,你他妈谁啊?”刘婧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脑子又开始嗡嗡了。


    迟宋将怀中女孩扶起,用手帕小心翼翼擦了擦她额角的血丝。


    “上次说了,你觉得我会不会打女人?”男人深邃阴冷的眸子望着她,抹出一丝笑意,眸底黯过一丝危险的冷光,“试试。”


    这个人太可怕了。


    明明一副温润冷倦的长相,周身气质却阴鸷危险,带着深海般不可见底的威胁。


    他很容易就能将人玩弄于股掌。


    刘婧怕了。这个人的潜在危险太重了。


    “梁姐她爸会罩着我们的,你敢动我?”她声线颤抖。


    刀光泛寒,迟宋一步步向刘婧逼近,将刀抵在她的脸上,冰冷的异物感惹得她眼眶生红。


    “别……我,我错了,真的,我……”哭腔泛抖。


    刀游步至额角处,留下一道痕迹。迟宋收手,转身将小刀扔入垃圾桶。


    “你记住,这是这次的教训。”


    迟宋扶住尤絮,离开教学楼。


    天色微蓝,天与山相逢处一座座山丘平缓起伏。呼啸的冬风灌入少女宽大的衣袖,暮色渐沉,树影涤漾。


    尤絮感受着左肩上那只手的重量,心底一块安心的石头落下。


    “谢谢你,迟宋。”


    迟宋偏头看向她,视线里少女睫毛微颤,他语气温和:“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要说上这句?”


    “你真的帮了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尤絮有点语无伦次,掌心掐出印,“你人真好。”


    迟宋被逗笑,“你还挺会夸人的。”


    “……”


    “你是不是在反讽我?“


    “真聪明。”


    尤絮翻了个白眼。


    “我没什么需要你感恩的,柳絮小姐。”男人再次用手帕替她抹了抹额角,声线沉缓,“我只是不想看到不该发生的事降临在我身边。”


    他不想见一束盛长的柳絮同他一样碎得七零八落,坠入泥土化为红尘。


    尤絮陷入沉思。


    “谢谢。”


    “……”又来。


    迟宋气笑了般道:“以后不用跟我说这个词了,别扭。”


    “好吧。”


    尤絮戳了戳脸颊继续道:“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西高啊?”


    迟宋答:“我们剧组来这里进行一段取景和拍摄,你应该也有所听说。”


    “居然是你的作品啊?”尤絮惊在原地,眼底是愕然惊喜,“你们要待多久?”


    “四天,我们只进行一小段剧情的拍摄,然后就会回北迎。”


    尤絮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四天后,他就要走了。


    “后背还痛吗?”


    尤絮乖乖答:“不痛了。”


    迟宋拉着尤絮走进一家诊所,让她坐下。他拿完药回来,缓缓下蹲,额间黑发低垂,俯视的角度像一只温顺的金毛。


    尤絮晃晃头将神识清晰。


    男人离她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棉签于她额角轻轻擦拭,动作轻缓温柔。乌黑深邃的眼瞳没有情绪,高挺的鼻梁骨上沾染点点白光,轻润的唇微抿,整个人彰显出高雅的气质。


    尤絮感觉心慢了一拍。


    这张脸只能用人神共愤来形容。


    看着那温润泛红的嘴唇微张,尤絮冒了个荒谬的想法。


    不行。


    怎么每次见人家都想亲他???


    男人回应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眼底柔情疑惑。


    尤絮迅速撇开眼,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上药完毕,迟宋抽离开来,将药品包装好后,扔到尤絮的腿上。


    尤絮“啊”了一声,“谢谢……不对,不用谢。”


    迟宋淡淡地问:“快到兼职时间了,我送你过去?”


    尤絮点了点头,又忽地想起什么,“你不用回剧组吗?”


    “送完你我就回去,顺便我要去见一位长辈。”


    两人间的氛围充斥着说不出的奇妙,不用些许只言片语,也不觉着尴尬。


    “夕阳。”尤絮站在原地。


    迟宋望了眼天空后,看向尤絮,“你喜欢夕阳?”


    尤絮笑着点点头,“日落时分是我觉得一天中最美的时候,要是能看见粉紫色的天就好了。”


    她补充了一句:“我觉得紫色是最好看的颜色,你呢?”


    见她发问,迟宋微勾起唇,“黑色吧。”


    “看出来了,你的衣服好像只有黑色。”俩人对视一笑。


    迟宋启唇:“尤絮,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都能找我。”


    一句让人安全感落地的话。


    可对尤絮来说,没有谁的好是能随意索取的。


    她这个人太难捂热了。


    尤絮莞尔一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多多麻烦松柏先生了。”


    “你想跟我去看一只可爱的猫吗?”迟宋问。


    尤絮鬼迷心窍地点点头。


    两人拐进一条老胡同,这条巷子有点窄,颇有年代感,墙壁上满是泛着枯叶的爬山虎。老房子一座挨着一座,迟宋走在前面,到一家小卖部前停下。


    “柳奶奶。”


    闻声,一个围着围裙的奶奶从里房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只花灰色的小猫,被养得肥嘟嘟的。


    “是小迟啊!好几个月没见到了。”柳奶奶笑容可亲,拍了拍迟宋的肩膀,“我们小迟还是那么帅,哎哟!”


    迟宋接过柳奶奶怀里的猫,抱到尤絮面前让她摸,“奶奶,这是尤絮,我朋友。”


    朋友。尤絮心底一暖。


    柳奶奶眼前一亮,“这姑娘也生得好看,尤絮吗,那我叫你小尤了!”


    这柳奶奶还是个颜控。


    “小尤小迟,你们快进来,里边暖和。”


    迟宋看了尤絮一眼,两人一同进了屋子。这是一个不到五平米大的小卖部,里边便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老式客厅。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尤絮逗了逗猫。


    “她叫moody,是一只十二岁的猫奶奶。”迟宋轻声向尤絮介绍。


    尤絮眼上带笑,“猫奶奶呀,moody要长命百岁。”


    柳奶奶见两人相处甚好,站在门口咧着嘴笑。


    “小尤啊,你还是这么多年来小宋带过来的第一个女生朋友。”柳奶奶笑着说,“小迟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晃眼,已经是个能顶天立地的大人啦。”


    尤絮和奶奶聊得很投机。


    离开时,尤絮同柳奶奶不舍地打着招呼。moody懒洋洋地趴在玻璃柜上,神情安详。


    “小尤,没事都可以来奶奶这里玩,奶奶一个人无聊,有你在还能多份乐子。”柳奶奶握着尤絮的手,笑眯眯地说。


    尤絮欢快地回答:“好呀柳奶奶,以后我会经常来的!”她看向迟宋,眼底笑意流转。


    到时间了,迟宋送尤絮回便利店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路灯打下来,衬得影子很长很长。


    “我就知道你会和柳奶奶聊得很好。”迟宋温声道。


    尤絮将头发别至耳后,“柳奶奶好有趣。”


    “两个有趣的灵魂总能契合到一块的。”到达目的地,迟宋冲尤絮挥手,“走了,柳絮小姐。”


    尤絮嘴角漾着笑:“下次见,松柏先生。”


    她望着男人的背影,喉咙间突然有种梗塞的感觉溢出,有些喘不过气。


    迟宋跟她简直是云泥之别。今天见了柳奶奶,她更为这么想。


    他那么好,有那么多爱他的人。


    原来这个世间也会有更多跟他一样温暖的人,就像今天刚见面便一见如故的柳奶奶。


    小时候尤絮总缠着妈妈带她去江云县唯一的游乐场,虽然家庭窘迫,但妈妈也总是满足她的心愿,牵着她的手陪她坐那年久失修的游乐设施。


    在飞机车上,尤絮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妈妈只是摇摇头笑着答,爸爸不是不喜欢你,而是病了。


    他病了,所以他暴戾,偏执,成天赌钱酗酒出轨,输钱回家拿妈妈当出气筒,将妈妈打入医院好几次。


    警察问妈妈需不需要进行拘留教育时,她只抹着泪望见那幼小的尤絮。


    “不用了,我们这个家不能散。”


    后来这个家还是散了。以妈妈离世的方式。


    临死之前,她都在忙着做整理资料的工作,一边不忘跟尤絮的初中老师问尤絮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


    那时候尤絮还是个没有尝到疼痛的女孩。


    可现在她知晓痛感之时,妈妈不在了。


    剩下她一人,和那长期酗酒导致神智不清的父亲。她要记住妈妈的话,不要放弃爸爸,不要放弃这个家。


    拜这样一个父亲所赐,她从小都不知如何同异性相处。


    这么几年,尤絮已经分不清自己如此努力是为了什么了。


    镣铐枷锁般窒息的家吗?


    她好像从来都不值得一段人间无所欲求而纯粹的爱。


    不会有人抱着纯净的态度对她好的。


    尤絮缓缓蹲下,双手插入长发,身体微颤。


    夕下暖阳很好,但好像永远也照不到她。


    终有一日暖阳打在了她身上时,为何还是会有割裂的感觉呢?


    喉咙中发出哽咽的声音,泪水滴滴流至衣领,带着无尽的绝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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