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平稳地在别墅外。
Luca看着眼前的景象, 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她从没有问过祝静恩家里的情况,知道她这位uncle有钱有权, 却没想过有钱到这个地步。她生平第一次踏进这种连空气都散发着铜臭味的地方。
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那么没见过世面, 但又实在忍不住发出惊叹。举目望去,独具匠心的设计处处皆是。
身着得体的管家礼貌地朝Luca俯了俯身,“您好, 按照惯例需要检查一下您随身携带的物品。”
Luca愕然怔神,陡然哑在原地, 拎着袋子的手小幅度收紧后缩, 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祝静恩,两人的神思都因此有些紧绷。
祝静恩之前不知道庄园里还有这样的规矩。
自从她来到这里,进出庄园从来没有人拦过她, 或是提出要检查她手中的东西, 快递是由管家或者佣人代收后再送到她手中。
直到后来人偶的事被发现,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那次晕倒,后来才知道原来快递物流送到庄园后, 都会经过安检仪,再送到她手里。
如果她购买的东西有异常,负责检查的人会把情况详细地汇报给赵崇生。
祝静恩抿了抿唇,故作镇定从Luca手中把东西接过来,声音还是能听出来她此刻的状态并不那么平静。
“这是我的东西, 可以不用检查的吧。”
闻言, 站在管家身侧负责接收检查的保镖,有些为难地看向了赵崇生,寻求他的示意。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她抱在怀中的购物袋。
看她那副宝贝而神秘的模样,俨然是绝不会交出去的架势。
他的视线停驻片刻, 平静地抬了一下手。
意思很明显,不用查了。
祝静恩暗自松了一口气。
女孩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像是一张白纸般,无需去猜也能轻易读懂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她带着Luca在庄园里简单参观一番,两人就钻进了房间,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直到晚餐时间才一起出现在餐厅。
赵崇生的视线落在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停顿片刻,她们的关系显然比他预想的更好。
Greta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什么也没说,神思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餐桌上。
每一道菜都可以称得上艺术品,散发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Luca小声问祝静恩:“你们家有没有什么用餐规矩用餐礼仪啊?”
她摇了摇头,“没有,你别担心,uncle很包容的,不会在在乎这些小细节。”
Luca悄悄觑了觑餐桌另一侧的男人,男人的面容淡漠锐利,怎么看也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包容”。想说她的滤镜实在是太厚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整个晚餐,赵崇生一如往常那般寡言,反倒是向来吃饭磨磨蹭蹭的祝静恩,今天很快吃完了碗里的饭以及他给她布的菜。
她礼貌地和他说了句:“我吃饱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她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男人淡淡说道,“来一趟书房。”
她的身形微僵,下意识和Luca对视一眼,像极了小朋友一起干坏事害怕被发现的模样。
祝静恩自然不能和他说“不”。
她刚走进门里就被一道力气扯了过去,抵在门板上,吻重重地落了下来。
强势的占有欲,在这个吻里展现得淋漓尽致,似乎要将她每一寸都染上他的气息。
赵崇生很多时候都把她的感受凌驾在誉望之上,因为她的体力跟不上,可能撑不到他满足,只好强行压枪,然后抱着她去洗漱。
但也有例外,比如每次她故意撩拨,结局一定是她完全昏过去。
aftercare的时长需要延续到第二天整天,直到把她哄好,否则她会连亲吻都吝于给他。
可是此时,她难得的感受到了几分来自他的,预秋不满。
直到她快要无法呼吸,才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拉开一些距离。她大口呼吸着,听见书房里隐约有什么声音。
她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矮几上,电脑屏幕里正在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祝静恩愣愣看了几秒。
那是一段来自车内的监控,日期是她刚从傍山别墅回来的那天。
当时她需要把自己代入成赵崇生就在她身边的状态,于是像平时那样坐在“他”的腿上,在下车分别之前,深深地吻了“他”。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他直到现在才发作,很难不让她怀疑他是因为她今晚不和他住在一起而故意找茬。
祝静恩小声地问他,话语很直白:“你是不想让我今天晚上和Luca一起住吗?”
看着她清炯的眼睛,赵崇生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但他说:“Greta有很多可以陪睡的娃娃,喜欢的小毯子,甚至之前还做了人偶陪你。”
“你说它们是你的阿贝贝,但我只有Greta,这不公平。”
明明生来就站在权力金字塔顶层,轻易拥有一切,却说他真正拥有的只有她而已。
不论什么时候,听到他直白地表达对她的感受,她的心脏都无法自控地悸动,速率飙升,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不自觉的,她手抵在他胸口上的力气松了几分。
他低着头唇瓣与她相贴,轻轻摩挲着,将吻未吻时更多几分缱绻。
“我的‘阿贝贝’今晚不在,叫我怎么办?”
向来在任何险境里都能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带着一点点不知所措般讷讷低语着“怎么办”,祝静恩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顷刻就心软了。
可是……
祝静恩闭着眼睛狠了狠心,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些许,留有余地让她的理智回拢,却没能推动。
她抬眸和他久久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让步。
“就今天这一次。”
祝静恩的手牵着他的袖口晃了晃,是她惯用的撒娇方法。
赵崇生注视着她,深沉的眼眸像是幽不见底的深渊,容纳进万物却不会有任何回响。
片刻,祝静恩心底逐渐浮起紧张时,他却忽然起身,迎面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他抬手替她将垂落下来的发丝挽回耳后,“别聊得太晚,早点休息。”
/
夜幕深深。
偌大的庄园沉寂下来,灯光照亮着庄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别墅主卧室里。
平躺在床上的男人呼吸均匀而绵长,被子盖到胸口的位置,双手搭在腹部。小夜灯微弱的灯光,将他的五官映照地更加深邃立体。
倏然,一声清脆而轻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门把手从外边被轻轻拧动,稍稍推开一道门缝,很快又再次关上。
脚步声微不可闻,继而是窸窸窣窣的、被子布料间摩擦产生的声响。
而后被子隆起一个弧度,从床边一直移动到男人身边,直至完全与男人的身形重叠。
静默几秒钟,一个在被窝里蹭乱变得毛绒绒的脑袋,自男人的胸膛与被子之间钻了出来。
祝静恩看着赵崇生平静的睡颜,抬手轻轻地点了点他的下巴。
熟睡中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她鼓了鼓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决定忽然出声吓他一跳,在开口的前一秒,一双温暖的大手箍住了她的腰,紧紧的,没有余留任何空隙。
祝静恩吓了一跳,小声惊呼着,一双眼睛懵懵地瞪圆了。
赵崇生没有睁眼,唇边些许的笑意不太明显,但她还是能感受到此刻他的心情不错。
她的脸侧贴在他的胸膛上,将她柔软的脸颊肉挤压得变形。
“我以为你还没睡呢。”
平常这个时间他都还在工作,今天才将将过了十点钟,他竟然就已经睡着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了,明明她刚刚爬到他身上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清醒的迹象呀。
“总是忍不住想你在做什么,没办法工作。”
“那你怎么不关灯呀?”
他脸侧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很平淡:“习惯了,要给Greta留一盏灯。”
以前他对睡眠环境要求很高,需要完全黑暗的地方,自从她在卧室里磕伤膝盖之后,他出差带回了这盏小夜灯,每天夜里都会亮着。
即便已经知道答案,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会止不住地感到雀跃。她的心口也变得暖乎乎的,像是冬天坐在暖炉旁边烤火,分外温暖熨帖。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赵崇生慢悠悠地睁眼,低阖着眼眸看她。环在她腰间的手很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身形僵硬了一瞬,随即拉开了他的手,捧在手里轻捏着他的指骨。
她又重复道:“我有礼物送给你哦。”尾音上扬,按捺不住的小表情,像是在期待看到他的惊喜和夸奖。无形的那条小尾巴,此时大概已经开心得摇摇晃晃起来了。
“你的朋友呢?”
“保镖送她回去了,我有给她准备感谢礼物,邀请她下次再来家里玩。”
“所以,Greta是让朋友来帮忙。”
祝静恩点点头。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缀着真切的笑意,低头像她平时那样,脸颊贴着脸颊蹭了蹭。
“我很高兴,Greta,谢谢你为我准备了惊喜。”
“但是你还没有看到礼物。”
赵崇生将她环得更紧了些,嗓音沉缓好听,“宝宝,你的心意已经足够珍贵。”
祝静恩拉着他从床上起来,又推着他往外走,兴奋的模样像是她才是那个拆礼物的人,“我把礼物藏起来了,你要自己找到我才能给你。”
其实太过轻易就能猜到她藏礼物的地点,毕竟她和她的朋友大半天都在卧室里面忙活,但这是她精心设计的流程,他不想浪费她的心意。
赵崇生故作不知,从书房到客厅一处一处慢慢走过。她就跟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
他在别墅里绕了一圈最后才走到她的房间门外,问她:“是这里吗?”
祝静恩左右手的食指交叉,在嘴巴前边比了一个叉的手势,仍然坚持保留神秘感。
赵崇生看着她的小动作,眼底笑意很深,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主灯没有开,线型灯和水波纹的装饰灯营造出氛围感,而床与沙发之间支起了一道纱帘,看不清楚纱帘另一侧的景象。
赵崇生停顿在原地,目光扫过眼前的每一处,最后落回到她的身上。她笑意盈盈地和他对视着,牵着他往画室走。
穿过那扇曾经常常紧锁着的门,走进那间独属于祝静恩的画室里。
画室里全然变了一副模样,而后她将一份折页作品图录放在他的手心。
“欢迎Derek先生莅临Greta的首次个人作品展,本次画展的主题叫做《好景常在》,意思是美好的光景不要流逝,能够长久地存在,是一种对幸福、永恒的祈愿。”
她的双手微微交叠放在身前,语气正式,不见平时哼哼唧唧撒娇的模样。
画室内白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就像是布展般,有邀请函、海报、作品图录,还根据主题搭配了装饰,设计出了观展的路线。
祝静恩抬手朝着里边比了个请的手势,赵崇生却捉住了她的手拢进掌心。
“那麻烦画家Greta小姐陪同我观展了。”
门内的第一幅是画并不是专用的画纸画布,而是在一张打印纸上。铅笔的笔触随着时间而变淡,右下角写的时间是她第一次到庄园那天,当时她的画风还很稚嫩,但不难看出画面中的男人是他。
在画的旁边贴着一张卡纸是作品介绍,手写的字迹很工整。
“第一次见到别人口中‘坏事做尽的恶人’,可是他带我离开了那个冰冷、空旷无人的礼堂,带我回了庄园,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给自己取过很多英文名,Fiona、Jessica,因为周围的人总是记不住我的名字,不过我也记不住,总是在需要用到英文名时临时取一个。但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叫作Greta,来自日耳曼语,是珍珠的意思,我很喜欢。
我想他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这个时期的画只有寥寥几张,当时他一个月待在庄园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而他们见面的时间则更短。
排序的依据是落笔时间的远近,不难看出她的画风和技术进步很快,逐渐细致成熟。
时间很快来到一年之前。
那幅画叫做《醉》,画面上的赵崇生光裸着上半身,看向画布之外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笔触并不那样细腻,看起来比平时要潦草恣意几分。
大部分关于身体的描绘没有还原实际,因为这幅画来自她醉后发挥想象的创作。
“在这里很难体会到过年的氛围,不想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所以偷偷喝了酒窖里的藏酒,在画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晚。
任何时候见到他,总是穿着深色的西装,衬衣永远妥帖地系住第一枚扣子。领带与领针没有特殊的设计,看起来清冷矜贵。可是当我喝醉之后,却洋洋洒洒画下了他截然不同的、衣冠不整的的模样,来自我潜意识里对他的幻想。
仰慕与敬畏的感情变了质,可是对小叔是不应该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的。”
之后的一年里,关于他的画越来越频繁。
让她相亲的那段时间里,画面里总是用着大面积的冷色调,灰色黑色,好像那个时期她的心情映射。
低落的,难过的。
在他们确立关系之后,又变回明媚的写实的风格。
就像她的教授曾经评价她,是一个极有天赋又极为“意气用事”的画家,在创作的过程里很吃情绪状态。
再往后,是那次慈善晚宴。
赵崇生带着她出席,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是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画里的他西服革履朝着她伸手,而她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其实这也是在她的笔下,第一次出现关于自己的一点点“身影”。
作品介绍里写着:“这样场合让我无所适从,可是他问我‘Greta,你要在意别人的言论,还是要站在我身边’。我好像没有办法不去回握他的手,能够比肩站在他的身边,是我一直以来渴望的好光景。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里也很好,能够陪在他身边一程,已经是我想象过最好的结局,从未奢望过这份好光景永恒。”
她画他占有欲强烈的双眸,那天他告诉她,“放在我家里养大的,怎么不算门当户对”。她画柏林那座墓园,他站在阴翳的天空下,站在那两座一大一小的坟墓之间,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颗冷硬心脏深处的陈旧伤口。她画他向她求婚,盛大而浪漫的场景只为了她一个人。
一幅又一幅。
画面里与人物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正面视角出现的频率增加,而他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在作品之外对应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发亲密起来。
直到他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擅自将她送往了南部的傍山别墅。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宜居城市,可是画里却是铺满整个画布的黑色。
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
作品介绍里同样空空如也,是他们都不愿回顾的一段时光。
后来他中弹受伤,他们和好,每一个节点都有对应的作品。
在画室里沿着既定的路线再次走到靠近门口的位置,这个画展也到了尾声。
最后那副画的位置上,挂着空白的画框。
赵崇生转身看向身边的人,两双同样湿润泛红的眼眸里只有对方的身影。
微不可察的,祝静恩甚至通过他们相牵在一起的手感受到他的指尖隐隐发颤。
是不是他的心脏也在因此颤动。
她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式,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染上几分哭意。
“最后一幅画对应的是这次画展的主题,好景常在。请问你作为这个画展唯一一位观展人,你愿意和我共同创作这幅名为《好景常在》的作品吗?”
赵崇生的指腹揩去她的泪水,回答得郑重:“我愿意。”
祝静恩不知何时将一个丝绒的方盒紧攥在手里,小小的手掌不能完全将它包裹住。
他在看到它的瞬间,怔了怔,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朝着他的方向把方盒打开,里边的绒布上立着两枚对戒。
没有繁杂奢华的设计,是人们想起钻戒时最先浮现出画面的款式。银圈上镶嵌着钻石,而内圈里分别刻着∶My Greta 和 My Derek。
“Greta……”
祝静恩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是你交给我的,喜欢要自己去争取。”
她再次开口,问道:“Derek先生,你是否愿意娶Greta小姐为妻?”
“我愿意。”
赵崇生深深地望着她,将她拥进怀里,立下誓言:“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永远珍惜Greta,爱护Greta,直到死亡——”
“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啦!
晚上十一点前还有一章饭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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