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认识她。”
柯志丞填写的个人信息，他毕业的美术学院和文少贤就读的医学院只隔了一堵墙，位于南安市大学城。加上两人之间熟络的氛围，严世彬确信他们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文少贤这个人表面上对医院每个人都春风和煦，实际上密不透风，没有人了解他的私事，更抓不到他的弱点。
“不认识。听过。”
知道冯若仪也不奇怪，十年来分数最高的理科状元，名副其实第一才女，她的名字还上过报纸。
“你不想谈过去的事就算了，不着急，等我们之间有了解再详细聊，反正以后会经常见面，期待我们之间不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现在我先给你做个基础皮肤测试，衣服脱掉或者撩起来都可以。”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测试？”
严世彬指着一旁奶白色智能检测仪：“对，我们要定期跟踪你皮肤情况，才能得到系统的数据分析，智能分析虽然不能代替医生，但反应出来的数据辅助作用还是不能忽视的，不同人对药物耐受性不同，要根据实际情况调配。”
啊，原来之前文少贤他是这个意思。
柯志丞扣着手指，尴尬了……
拿着新型抗敏感药膏，严世彬贴心地手写一张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他的字有些潦草，需要仔细辨认。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文少贤挺拔身姿像一颗白杨树安静站在电梯口旁。不时地和过路的医生护士点头打招呼，似乎大家都认识他，人气很旺。
怎么改行做迎宾了。柯志丞脚比脑子反应快，躲瘟疫一样迅速钻进消防通道的大门，一路小跑着，离开医院三百米远才放慢了脚步。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几天，柯志丞感觉像是经历过一场战役，回来之后四肢松软没有力气，就连脑子都不活跃，一天一餐，除此之外就是蒙头大睡。
冬眠这个词形容自己再准确不过了。
嗡……嗡……
床头柜在颤动，柯志丞第一反应是地震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伸出一只手摸索声音来源。
“喂？”
“你人死哪里去了？电话不接，班不上，复诊也不去，我还找条子朋友问最近这一带垃圾桶里有没有被抛尸的。你死之前能不能给我先捎个话，免得我担心。”
“真矫情，我死了还怎么给你捎话，托梦啊？”柯志丞敷衍扯话，意识还没完全醒过来。
“永舒医院那边昨天找你找不到，电话打我这儿来了。”
报名表上紧急联系人填写的是黄以峰。
“你别管，再也不去那个鬼地方了。”
“新药不好用吗？我用着还可以，早上照镜子我脖子上的疤痕确实淡了。”如果不是自己亲身试验过的，黄以峰也不会给他极力推荐。
“药？我扔了。挂了啊……”柯志丞想起，去医院回来的那天随手就扔到床底的垃圾桶了。
“别啊，我真找你有事。你得帮我，这件事关系到我未来一生幸福。是兄弟不能见死不救。”黄以峰那边说的煞有介事。
“你要是敢诓我，把你鼻子打歪了！”柯志丞撑着疲倦坐了起来，撸了撸头发，都出油了。出门前还得洗一下。
走到洗手间，放水的间隙，看着镜子中自己，刘海在眼皮上，脑海中自动播放起文少贤的声音。
原来文少贤说的是真的，刘海儿比六年前确实短了。那时他不想别人注意到自己，也不想看别人，会把眼睛挡住。
随手拿起剪刀，咔嚓了两下，散落碎头发掉在水池中，随着潺潺流水漂走了。
一小时后，黄以峰看到柯志丞的第一眼下巴差点吓掉了。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像让狗啃了，黄以峰忍着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他眉毛浓密，形状纤长且锋利，认识快十年了，也没见柯志丞像这样把整张脸完全露出来。
心里突然有不好的念头，黄以峰捧着他的脖子，把他晃了一圈检查了后脑勺才安心，差点以为和别人动手被开了瓢，不得不剔头。
柯志丞也没心情跟他闹，把礼物盒怼到他怀里，顺便将人推远。
“给你，你让我取来的，储物柜里性命有关的东西。”外表看上去是一个扁盒，拿出来的时候没什么重量，和危险物品不沾边。
“粗鲁，给我碰坏了。”黄以峰小心翼翼揭开紫色缎带，打开盒子检查。
里面是一朵玫瑰花，颜色艳丽，除了花瓣比常见的密集，没什么特别。
“就这？”
亲眼检查每一瓣叶子都完好无损，黄以峰轻手轻脚地重新包装好，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这花叫朱丽叶，是送我老板的，冯总她爱花，喜欢搜集各种珍稀品类，这还只是杂交品种，就花了我三万。等她参加完讲座，我就把这支花捧到她面前，哥们年终奖就靠它了。”
黄以峰早些年沉默寡言，完全想不到毕业之后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变得能言善辩，除了有时会被他满口的成功学唠叨得心烦，柯志丞还是挺为他变化开心的。
“行，不妨碍你步步高升了。”
来什么地方开讲座不好，非要来永舒医院，柯志丞将衣服领子立起来遮住半边脸。心里打鼓千万不要碰到某人。
“来都来了，我替你答应严医生的预约了。你要是爽约让人家白等半天。再说，都是兄弟，我能坑你。你看！”黄以峰扒开衬衫，锁骨下棕褐色的疤痕组织变浅了，褶皱皮肤比起几年前嫩滑不少，不仔细看和正常皮肤没差。
要知道，黄以峰在治疗皮肤上可下了不少功夫，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么有效果。
因为皮肤问题遭受过什么样的歧视、白眼，那些自行消化的委屈和不甘，没有比他们两个人更理解对方，敏感皮肤问题不光影响他们的学生时代，职业选择，结识伴侣，甚至是潜藏在心底的梦想。
柯志丞被说动了。
两人先来到顶层报告厅，宣讲已经接近尾声，黄以峰急着献殷勤。一路小跑登上讲台将手中的花盒双手递给台上手持话筒的女人。
面容姣好清丽如银盘，眼睛微笑时弯弯的，很有亲和力。她举止优雅落落大方，抬手柔美又不失力量，回眸魅惑又不失睿智，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一头乌黑长直发搭配白色蕾丝衬衫，既干练又仙气十足，是那种让大多数男人望而却步的极品大美女。
只是她的样子有些眼熟。
还未等柯志丞想起来她是谁，在一众掌声中，文少贤捧着一束粉白色百合花上台了。
和接过黄以峰的花时表现得完全不同，女人整个人都靠在文少贤的身上，甚至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甜蜜一吻。
文少贤愣了一下，宠溺地揉了揉她后脑秀发，随后环住女人的腰回吻。太过般配的一对，完全热恋模式。
“原来文医生一直有女朋友。”角落里传来刺耳的叹息。
“你不知道？她来头可不小，冯若仪，辉光制药的总经理，也是咱们的永舒医院药品供应商之一。听说，就是为了文医生，人家才资助我们那么多的药品和设备。”
“不会吧，那文医生是不是被富婆包养了。”
“别酸了，冯总长这么漂亮，被包养我也愿意。”
“你，技术比不上文医生也就算了，你看那样子，文医生多好看，要是不当医生当模特都绰绰有余。”
“杀人诛心……”
在几人沉浸八卦讨论时，台上突然出现戏剧性一幕。
黄以峰发了疯似的抓住了文少贤的衣领。表情凶狠像是吃人，嘴里面说着什么，没人知道什么意思。
“姓文的，你过得倒滋润，心安理得。结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警告你，你别再靠近……”黄以峰说着突然朝台下张望，本应站在门口的人不见身影。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跳下台跑走了。
“少贤，你没事吧？”冯若仪虽然惊讶，但还是保持镇定将文少贤的领带整理好。
文少贤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这时组织活动的院方负责人上来关心，并询问需不需要叫保安处理。
“不必，他是我公司的员工，可能有些误会，我会处理这件事。”冯若仪一口回绝。
柯志丞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害怕被黄以峰发现隐瞒见过文少贤这件事，害怕从他口中得知那两人更多的恋爱细节。还是害怕想要忘记的那件往事留下的疤被再度剖开。柯志丞慌不择路随便推门躲进了一间小型的培训室，抽出椅子坐稳，闭眼扶额平复着心情。
直到门被开启，稳健的脚步声像是鼓点敲击在心脏上，缓缓接近。
“你怎么……找来的。”
这种一靠近就让他汗毛发竖的压迫感，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在其他人身边感受过，只有文少贤。
“医院的会议室是智能门锁，下午程序上预定的房间只有报告厅和培训室，按道理这个时间这里没人会来。”
永舒医院的室内管理系统同步给每一个主治医生，方便开展工作。
“真是烦透了带脑子的人。”
柯志丞吐槽的间隙，黄以峰大叫着他的名字从走廊经过。迫切地想要找到人。
【南瓜文学】www.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