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五)


    这么大事, 李家人当然不能同意,但花喜姑性格很强势,李老头是个活哑巴, 每天除了种地放牛,什么也不管。


    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花喜姑操持,李大哥觉得有什么事她娘会管,就在一旁看着,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她娘也同意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常规,李老头老了,剩下的全是女人,李大哥现在才应该是这个家实际的一家之主。


    但封建社会对女人的压迫是整体性的, 制度性的, 落到个体上, 却没有那么一是一,二是二。


    花家是绝对的花喜姑掌权,李老头早被她治服,剩下的又都是她的孩子, 在她面前说不上话。


    李三月别管别人怎么笑她, 体型往那一杵, 看着就不怎么敢跟她动嘴皮子以外的东西。


    李老大只能撺掇媳妇和另一个妹妹,跟花喜姑私底下说,想改变她的主意。


    花喜姑被烦得不行,把耳边的苍蝇轰走:“急什么急,等你妹干一年再说, 这八字不还没一撇呢吗!”


    “老实回去当你的差吧, 家里事你懂什么!”


    李大郎:……


    在家这边说通了, 回去思考的人思考得也很快,尤其是租田为生的佃户,最积极。


    合作种麦,然后买地,真的假的?


    众人都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不过联合收麦这件事近在眼前,大家倒少质疑。


    叶奚青立刻给众人排班割麦,不按照谁家田谁家田的顺序割,按照田的优劣确定割麦顺序。


    也别那么死脑筋,非得把麦全收回来,再想种豆的事,前面割着,后面就种。


    以前是一家人单户作战,才按部就班地先收后种,现在合户当然要发扬一下合户的作用,两项工作同时进行。


    叶奚青把每个环节都拆开,专人负责。


    镰刀队在前头抡镰割麦,运输队在后面套牛车收。


    村里留一些人垛麦晾麦,能跑的小孩都来割完的地上拾剩麦,另一拨种豆队,紧接着就开始种豆。


    花家有一头牛,可以做运输用,叶奚青让人再去租一头牛种豆,租牛钱从公家账上记,众人平摊。


    宛如军队一样分工明确,高效运转的收割队,很快就让大家见识了一下什么叫集体效率。


    前头刚割完麦,后头种豆大军就追上来了。


    朝廷抽走了那么多人,一点没影响收麦种豆效率,看着所有地都落下种子,每个人都开心起来。


    有活路了!


    度过抢时阶段,后续的工作就没有那么急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奚青那大体格子,毫无疑问是镰刀队的,一个割麦期下来,白胖子变成了黑胖子。


    找到一条河,痛痛快快洗一次澡,换上干松麻衣半袖,很好,这个时代还没封建到女人露块皮肤,迂夫子都要尖叫的地步。


    接下来的事,她可就不管了,站在一旁充当指挥,勤奋之后,是更好的偷懒。


    合种之后,收也是一起,所有的麦子都堆一起,不分你我。


    一开始众人还心惊胆战,万千心思,不知道这些麦子怎么分配,很快她们就不用担心了,朝廷来征税了。


    不同的作物,收割时间不同,朝廷按照不同作物成熟时间,收夏秋两税,麦子下来,就开始征夏税。


    税征本来就年年增高,现在打仗,又额外征军赋,最后汇总下来,一亩地,要抽五斗。


    古代的农耕技术落后,一亩地产量大概在1-2石,一石等于10斗,抽五斗,也就相当于抽了一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某些佃户,还要收佃租,比较狠的地主,佃租也要收一半。


    你一半我一半,每个人都很快乐,然后农民发现自己热血沸腾干一年,好像全是白玩。


    知道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聚在花喜姑家,沉默着看着花喜姑和叶奚青,现在怎么办啊……


    花喜姑是有些三教九流的本事,遇到这种事,也没什么办法,看向叶奚青。


    叶奚青当机立断:“我之前就说过,朝廷只会多征,不会少征,咱们不做准备,就会被抽干血。”


    “朝廷的命令,咱们没办法抗命,税是一定要交出去的,佃租希望大家都一起想办法帮着还,千万不要自己去借高利贷。”


    “所有的粮食攒攒,大概还够咱们这些人下年节省着吃,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赚钱的事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不饿死,不卖田,不卖身。”


    “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保证不往下坠,总有回过气的时候。”


    “只要我们下坠得比别人慢,就比别人有出路。”


    众人原本还有侥幸,现在被朝廷这么一逼,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咬牙道:“好!大姑娘,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分出要交税的粮食,和要交给地主的粮食,交税的交税,退佃的退佃。


    佃田肯定是要退的,不然地主和朝廷合占十成,种情怀吗。


    地主没想到她们真不种了,软下态度,答应减几成佃租。


    说情的人哭着诉说,朝廷要征五成税,家里男人又被征走了,实在是租不起。


    地主听到这,倒不追究了,佃农租不起地,可是好事啊,下一步就要卖身为奴,更廉价的奴隶,马上就要来了。


    他们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买进一些田,还挺美的。


    这边交完佃租,那边交税的也回来了,交税是花喜姑亲自去的,得有个脑子灵活的人,打点一下征粮官。


    要不差役在收粮环节做些猫腻,又得多交无数粮食。


    这时候也体现出了集体的好处,打点一次,就可以交无数人的税,其实还省了点成本。


    本来收下那么多粮食,存粮也是一件大事,好心的朝廷和地主看农民太累了,帮着农民减轻负担,运走了一大半,一下轻松了很多。


    剩下晾干的麦粒,装到大缸里,防鼠防霉,叶奚青让人空出几间屋子,专门存米。


    为防有人不放心,大家轮流看守,监督有没有人盗用。


    不止田里的资源整合在一起,住处叶奚青也让大家整合一下,有的家就剩了孤儿寡母,叶奚青让她们并屋居住,空出的房子做它用,比如之前的存粮。


    大锅饭倒是没提上日程,主要是现在的情况和赵贞娘建工坊时不一样。


    赵贞娘是真有一个集中产业给所有人做,而叶奚青除了种田的时候没有。


    所以只在抢种抢收时集体做饭,其它时候叶奚青招呼大伙规划一下剩下的粮食。


    做好计划,按照人头发口粮,每个人都不多,每个人也都不少,然后逆天的事就出现了。


    抽走劳力,干活的人少了,吃饭的人也少了。


    一个成年男人,一年怎么也得吃三石粮食,以前男人在家时,妇女都紧着家里的男人先吃,自己吃糠咽菜,对付着过日子。


    现在朝廷又加收了两斗夏征,负担肯定是变重了,但有一个从未有过的变量,加入了计算,那就是家家户户都少了三石米的消耗。


    少了人,少了消耗,产量却没受影响,叶奚青分粮也不按着男女分,每月都按人头拨固定数的粮,以至于留家妇女第一次吃到纯粮饼。


    虽然是粗粮的,这也不太对吧!


    留家妇女收到粮食,心花怒放,感激涕零。只有花喜姑沉下脸,可不不对吗,那粮食,是从她们家地里匀出来的啊!


    种麦的不一定能吃到麦,精白面,哪个朝代也贵,普通农家种麦都是拿来卖的,不是拿来吃的。


    但花家不一样,花家有钱,原本收了麦后,还是能吃一段日子面条馍馍的,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集体毁了!


    李大哥麻溜回城里,李七月回婆家,就剩花喜姑、李老头、叶奚青三个在家吃杂粮饼。


    李老头啥都能吃,康康吃,不说话,花喜姑长那么胖,肯定也爱吃,顿时后悔了。


    村里其她人是吃上杂粮饼了,但她的白面馍馍没有了,到底图啥啊!


    叶奚青看着杂粮饼,也很沉默,但没关系,这只是创业必要的牺牲。


    朝廷再次加征赋税,加上之前的大征兵,果然让很多人不堪重负,开始卖田卖地,地价降到了二两银子一亩。


    大户豪商纷纷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挤过来瓜分新切下来的大块鱼食,叶奚青也加入这场争夺。


    但是别的豪商买地,一千亩的地银,说掏就能掏,她买一百亩都要倾家荡产。


    在这种场合,身上的肉,换不成银两,所以叶奚青挨家去只有几亩地,都要卖出去的人家问:“我可以免费买你的地吗?”


    本来就已经很伤心的人家:嗯?


    防止被打,叶奚青赶紧把自己村里的经营方式说给她们听,邀请她们带地加入她们村,壮大这个经营模式。


    她不要她的地,她也别要她的钱,她们这些人,就是短暂的种地联盟,应付特殊情况。


    所有朝不保夕的人,把地聚在一起,人也聚在一起,集体种,集体吃,保证不饿死,不卖地就是胜利。


    可以好好想想,是将地交给她托管好,还是寅吃卯粮,最后万劫不复好。


    卖田的人:……


    叶奚青阐述的理念,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难以理解,叶奚青就把她们拉到村里实际参观,村里人也不知道叶奚青想干啥,面对采访,自然就一五一十说了。


    不管是什么,有实体就比较让人信赖,卖田的人看着村里的经营,好像还挺正经的。


    一咬牙,反正马上也要走绝路了,就赌一把吧!


    但想无缘无故加入新村,在古代也是挺难的,古代户籍管得严,不让轻易移民。


    对此叶奚青也有解决办法,古代移民是困难,卖身简单啊。


    让加入的人先把地和身都卖给她,她转手再把地卖了,换购成下洼村附近的地,身契地契到手就还给卖身的人。


    如此一来,虽然还要给官府缴一些交易税,古代是有交易税的,但也是过明路把地和人都合法地转移到了下洼村。


    等新人进村,叶奚青让人给新人安排住处,然后动员村里人,趁着豆种完,税交完,人闲着,再建一些房屋,以后这样的人不会少。


    新来的人震惊,你居然真的老老实实给我发粮分屋啊?


    村里人也目瞪口呆,你说买地,是这么买的啊?


    叶奚青看向众人,那咋了,你就看买没买来吧。


    安顿好新人,把新人和老人都叫来,开个团结大会。


    越多的人,就可以种越多地,越多地,就可以抗越多风险。


    她们现在是生存关还没过,所以才节衣缩食,想尽办法保底,获取的地也很难一步到位。


    但地的产量,永远比她们每个人吃得多,只要不把地卖出去,而是不断买新地,进新人,总能粮滚粮,地滚地,像地主那样翻身。


    大家现在看着地少粮少,不安心,但咱们有潜力!


    节衣缩食忍过创业初期,坦途马上就来了!


    所以大家一定不要自我放弃,比照她的例子,再去外面发展一些新的同伴,人多力量大!


    等条件好了,集体有钱了,一定给你们每人买三十亩地!


    系统:……


    不是,你搞传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说啥呢,我这有实体啊。


    第222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六)


    系统很抓狂, 但村里人都燃起来了,不知道在燃什么。


    叶奚青给每个人培训,教她们话术, 让她们去外面发展下线,居然说回来不少。


    尤其是新来的叫伍娘的人,大概是因为有自身经历可以做参考,全心全意去说,特别真诚,说回了最多的人。


    本应日渐凋敝的村子,居然日益繁荣起来。


    佃田全退掉,再少的地,也是自己买来的, 完全属于自己, 村里人还是蛮开心的。


    至于朝廷要征一半税那种事情……没事, 没事,也是特殊时期嘛,她们可以努努力,好好侍弄庄稼, 多种出一些粮食。


    亩产一石才是一半, 要是努力种两石, 那不还能剩好多呢吗!


    只要不逼到极处,底层百姓都很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因为有了更多人加入,种地变得更简单,村里下半年又收了一茬豆,种上新麦, 静待来年丰收。


    朝廷当然又征秋税了, 但总归是多了一波补给, 也不用交佃租,日子好过了一些。


    闲余时间,大家都会出去找点活做,改善生活。


    村民做副业赚的钱,叶奚青不收,她们自己拿着,就种地的时候大家一起种,保障基本口粮。


    古代的小农家庭基本都是这样,种田绝对不可以荒废,副业改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有了粮食保障,大家搞副业都热情起来,有人养几只鸭,有人织布,有人种菜,有人编麻鞋。


    下洼村池塘很多,鸭子可以放养,小孩也能赶,捡的鸭蛋可以腌咸鸭蛋,放很长时间也不坏,自己吃或者拿去卖。


    鸭子老了还可以吃肉,这的底层百姓,最能吃上的就是鸭肉。


    鸭子孵小鸭也比猪下崽简单,就是黄鼠狼真烦人,老来偷鸭子,养鸭人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看鸭。


    别人都找到了副业,叶奚青也重操旧业,去县城里倒卖东西。


    她这回可不自己挑着扁担去城里干活,有牛干啥不用,顶多她不往车上坐就是了。


    招呼伍娘,和她一起进城。


    伍娘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不是能言会道的那种擅长,是她人厚道,甚至外放到面相上来,别人往往看她面相就信她三分。


    伍娘刚加入下洼村,正是最急着表现的时候,叶奚青一叫,立刻跟着去。


    村里人把鸭蛋、布匹、谷物什么的往牛车上堆,让她拿到城里去销售。


    叶奚青当然要抽佣金,不说别的,进城过路过桥还有路口税呢,牛也得喂粮,她不能搭钱做奉献。


    不过她抽的肯定是大家能接受的,这年头只要不往死里压榨,就能被视为大善人。


    叶奚青带着伍娘一起进城倒卖贩卖,少几个中间商赚差价,能多赚很多钱。


    先到粮铺换粮,百姓粮食被抽走那么多,粮价当然上涨,但涨在尖端上,普通百姓被抽好几道,落到手里没多少。


    叶奚青自己找门路连卖带换,精粮换粗粮,粗粮换得多,换回去,可以让村里人吃更久。


    至于卖粮的钱,叶奚青交给伍娘:“这些是公家的钱,我一分不动,你保管好了。”


    “等回村时,跟大家汇一下账,这是公款。”


    伍娘接过钱,拍着胸脯保证:“当家的,放心吧!”


    这个年代集市上还是少不了地痞流氓骚扰,但看见叶奚青壮硕的体格,腰间的短刀,那些瘦猴子般成群结队的小流氓,立刻愣了一下。


    没用见真章,叶奚青就瞥了一眼,一群人就相互拽着走了。


    新来的不解,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吗!


    领头的一巴掌把他扇一边去,有没有一点眼色,那明显是一个见过血的家伙。


    大街上那么多软柿子不捏,非捏那个硬茬子干什么!


    叶奚青看着一群人互相拉扯着经过,非常不解,啥啊,还没看清楚呢。


    伍娘则看得心花怒放:当家的,威武,太威武了!


    伍娘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在那卖布卖蛋,叶奚青往石头上一坐,充当个吉祥物。


    进了城才发现荒凉是她一个人的荒凉,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还是人声鼎沸,往来如云,底层的哀声没有那么快传上来。


    卖了一上午,卖出了不少,伍娘很欢喜,佣金和抽成再分开,两人一人一半。


    收摊后叶奚青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挨家挨户地问:“有猪要杀吗?”


    在古代,屠户绝对是黄金行业,赚钱赚得人想不到,叶奚青倒是不贩猪,她只管杀。


    第四个世界的屠四娘,差不多做的就是这种生意,杀猪在古代也是一项高门槛技术,很有市场。


    叶奚青庞大的体格,一身的悍气,不用做别的推销,就很有说服力,立刻有人问:“什么价?”


    “不管肉五十文一头,管肉三十文。”


    养猪户一听,管肉就少二十文?


    那挺好啊!


    立刻把她迎进去。


    养了一世界的猪,终于也到了杀的时候,叶奚青在猪脖子下摸索,拿起磨好的刀,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赞叹,好手艺!


    养猪户的家人七手八脚地拿盆子接血,叶奚青拿起一块干净麻布,将刀身上的血擦掉。


    另换一把砍刀,肢解猪肉,等处理完,看向养猪的人家:“备饭。”


    养猪人这点事还是懂的,赶紧备酒菜。


    猪身上的好肉,是要拿去卖的,养猪户会拿里脊肉招待屠户,屠户也谅解,都是下九流打拼的,大家都不容易。


    叶奚青少要了二十文,养猪户一开始还很高兴,看到叶奚青连吃四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难怪少要二十文,一点不白干啊!


    看叶奚青那么能吃,伍娘也不客气,跟着炫了一大碗梅菜干炖里脊肉。


    养猪户欲哭无泪地端上酒,叶奚青是个很注重养生的人,一般不喝酒。


    但古代的饮水条件,米酒大概算是高级饮料,叶奚青还是喝了一碗。


    只一碗,涮涮嘴,再不多了。


    酒足饭饱,相谈甚欢,从养猪户奉上的铜钱里,排除几个子:“烦请给我包点骨头。”


    现代人喜欢吃排骨,古代人可不喜欢,排骨压秤,会少很多肉,养猪户都会把骨头剔出来贱卖。


    叶奚青虽然吃得多,手艺还是得到养猪户一致认可,一听,立刻殷勤地给她包了许多骨头,还搭了一对猪耳朵。


    叶奚青拎着骨头回家,到家时,把猪耳朵给伍娘。


    伍娘跟着她满满吃了一大堆肉,又收到赠礼,顿时乐坏了,准备闲着的时候,再给她发展一些下线报答她。


    剩下的排骨和挣的钱,叶奚青交给她娘,花喜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赶紧把骨头炖了。


    肉香飘到村里,每个人都很羡慕,有人开始心痒痒,能不能跟着她一起去杀猪啊!


    那叶奚青当然乐意,伍娘是个心软的,下不了这个手,她正需要一个敢动刀的,跟着她打下手。


    叶奚青的宰猪事业,一传十,十传百,找她宰猪的越来越多,还顺道做个骟猪推广。


    猪骟了出栏更快,肉更好吃这件事,她要推广给所有人。


    宰一头猪五十文,骟一头猪二十文,日积月累下来不是小钱,而且宰猪的时候还能顺道吃一道杀猪菜,肉管够。


    本来是减肥主线,结果叶奚青往嘴里越塞越过分,唯一的喜讯可能就是新塞到嘴里的肉没单往脂肪上发展,也开始往肌肉上移。


    叶奚青坚决不坐牛车,每天徒步几里地去县城,库库抡麦,不是白干的。


    刚吃进去的能量,转瞬就消化了,身上的肉,变得紧实起来。


    没有充足肥肉圆润棱角,远远看去,竟有些凶悍,这也是那些小流氓,为什么那么识趣。


    叶奚青的变化很大,直到有一天,连花喜姑都意识到了,抬头瞻仰叶奚青的伟容,不是闺女,你的面相怎么好像有点变了呢?


    叶奚青淡定地回头:这不都是您弄的吗,非让我干活,看都把我给累压缩了吧。


    花喜姑:……


    李三月的身体,叶奚青并不完全满意,力量因为自带巨额负重的原因是大,但耐力和敏捷都不太行。


    叶奚青通过从花家到县城的道路,有氧慢走,让自己的身体习惯这种负重。


    一开始还走一段路就得找个地歇一会,现在已经能走完全程,呼吸都不乱,进展喜人。


    有了集体抗风险,下洼村的新人和老人,着实过了一段祥和的日子,有纯粮吃,有鸭子蛋肉吃,家里顶梁柱在的时候都体验不到。


    但是锻炼可以循序渐进,朝廷的压榨,可不会考虑底下的人受不受得了,等到来年征税的时候,又加了一成。


    村里人加入集体后,看到了希望,满心欢喜等缓过劲来,来年若是个好收成,不用补佃租,一定会过得更好,结果朝廷抽冷子又来了一下。


    因为前面的好势头,下洼村现在已经有了五十多人,新人老人齐聚一堂,面面相觑地看着叶奚青:现在怎么办啊……


    叶奚青深沉地低下头,重重地思考了一会,随后一锤桌子,满脸悲愤道:“朝廷这是完全不把咱们当人,咱们也不能老实听它的话了,想活下去,就得趟一些别的路!”


    众人心里有怨气,被她一挑唆,立刻群情激愤:“当家的,你说吧,干什么!”


    叶奚青看了所有人一眼,古代实行连坐制度,一人犯法,全村同罪,逼得乡邻不敢不检举。


    在这种高压制度下,普通人想犯点法,该怎么办呢?


    带着全村人一起犯呗。


    一个人犯法是犯法,一个村人犯法是产业。


    叶奚青看向所有人:“咱们去贩私盐吧。”


    *


    第223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七)


    私盐, 古代百姓就算是没贩过也买过。


    也就对于朝廷来说私盐是私盐,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那不是良心好盐吗,又便宜质量还比官盐好。


    民间买私盐的风气是刹不住的, 每个人都买,谁管得住。


    但对于和自己争利的私盐贩,朝廷绝对严厉打击,靠海的人家私自煮盐一斤以上都犯法。


    这种刀头舔蜜的营生,让每个人都震了一下,只有叶奚青面色不改地继续开口。


    “咱们老老实实耕田交税,食不饱,睡不安,朝廷还要加征赋税, 抽咱们的血, 啃咱们的骨。”


    “真正贩私盐的, 却餐餐有肉,出入有马,前呼后拥。”


    “可知这世道并不真的惩罚不法之徒,只是惩罚无力小民而已。”


    “咱们的退避忍让, 老实本分, 安分守己, 换来了朝廷的善待吗?”


    “如果咱们没有提前预防,抱团求生,饿死的会是咱们,还是罪该万死的盐枭?”


    “如今这么退都要活不下去了,再退还能退到哪。”


    “若不思变, 等不及家人回来, 咱们先成骨头了。”


    众人:……


    其实完全不怕压迫到骨头缝里, 就怕一边压迫,一边留个喘气口。


    朝廷大概也没想把底层百姓完全压趴下,但叛军已经造反到眼皮子底下,国库都被社稷栋梁们刮空,它不往下压榨不行。


    朝廷自然有无数苦衷,下层百姓可管不了,她们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管朝廷干什么。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思绪万千。


    最后忍不住咬牙,要不干了吧!


    逡巡一圈,见众人一个个都点头同意,叶奚青就笑了一下。


    摊开一张白布,立生死状。


    每个人都得按手印,从此一张帛,一条命,拧成一股绳。


    泰山姥姥在上,谁敢背叛盟约,死无全尸,世代为畜!


    叶奚青第一个歃血为盟,当然不是歃的她的血,破伤风怎么办。


    从养鸭户家抓一只鸭子,割断喉咙,血滴在碗里,端着鸭血送到所有人面前。


    其她人见状,也是发狠,将鸭血涂在额前唇上,手纹印在白帛上,齐刷刷跪下。


    苍天在上,泰山藏誓!


    我等从此异体同心,生死与共!


    若生叛盟背友之心,天诛地灭!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誓言是神圣的,庄重的,不可背弃的。


    每个人都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等起身,叶奚青对着众人伸出手。


    伍娘见状,立刻会意,把手伸给她。


    她的屠宰助手也反应过来,把手伸过去。


    众人手拉手,聚成一团,相视几眼,忍不住一起笑出声。


    好姐妹!


    叶奚青看向众人:“马上就要干大生意,也别养那破鸭子了,都炖上,大家吃顿好的。”


    这个年代吃肉可不容易,所有人立刻赞同,只有养鸭的周月娥瞪大眼睛:“你们干大事,糟蹋我的鸭子干什么!”


    叶奚青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哪有你们,都是咱们,等以后发大财了,还怕短你这几只鸭子。”


    其她人一听,立刻附议,养鸭的周月娥没办法,只能看着大家兴奋地抓她的鸭子。


    每个人也都回自家拿一些好东西,共同吃好这顿断头饭,不是,结盟饭。


    叶奚青天天吃猪肉也腻,换一口滑嫩的鸭肉,改改口味。


    花喜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还宰了那么多鸭子,跟着叶奚青一起去吃,异常快乐。


    直到叶奚青回去把生死契给她看,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想干啥啊!


    叶奚青示意她小点声,把跟大家说的话术,再跟她说一遍。


    但这个话术对村里人有用,对花喜姑没用,村里人是真要活不下去了,她们不是。


    以她们的家庭状况,怎么也不至于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赚钱,想干啥啊!


    叶奚青看向花喜姑:“娘,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梦吗?”


    当初那个水淹泰山娘娘庙的梦,闹得还挺大的,但和三有关的数都过去了,三年也没到,就逐渐抛到脑后。


    时间一长,花喜姑都快忘了,没想到叶奚青还拿这种事说。


    但叶奚青这次没说三年后必发生水灾,而是对着花喜姑开口:“娘,你还记得我梦后半段斩黑龙的事吗?”


    “泰山娘娘示我此兆,我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你的女儿我绝非凡人,必不碾于俗流!”


    花喜姑:……


    你做一个梦做魔怔了!


    花喜姑整个人都想咆哮,但叶奚青都把生死契签了,她能怎么办。


    叶奚青将一本文书交给她:“若我真有不测,娘你就改姓易名,拿着这本文书,带着家里人去泰州古县。”


    “该跑的时候就跑,不用担心我。”


    “我不是一般人,肯定能逢凶化吉。”


    花喜姑:……


    只是一个梦,你别那么当真行吗!


    ……


    花喜姑提心吊胆,叶奚青却安慰她,不要担心多余的事。


    她贩私盐,当然不是提着脑袋就莽,杀猪的那些日子,她也在打听私盐贩的势力。


    屠户在古代差不多就是深入社会暗面的职业,对这些地下东西门清,打听起来方便,叶奚青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本世界是个全面架空的世界,她所处的阳县,位于淮州,被淮州府管辖。


    淮州的私盐贩子,分两大类,一个是东边沿海的海盐私贩,一个是淮中的井盐私贩。


    两股势力,水火不容,不仅要应付朝廷,私下里也常有火拼。


    叶奚青所处的阳县,离淮中井盐帮比较远,离海边倒是很近,大约只有二百里地,处于海盐帮范畴。


    叶奚青就去找海盐帮老大,听说海盐帮和井盐帮正在渭县争夺盐市,她愿代帮主开拓渭县。


    若是她争下了渭县的盐市,请将渭县的经营权交给她,她会将海盐帮的旗帜插到井盐帮的心脏!


    海帮老大震惊地看着她,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自荐,但叶奚青健硕的体格,和她能聚拢人手的能力,又让盐帮老大觉得挺可信。


    这样的人才,就算是没争下渭县,收拢来也没什么损失。


    盐帮老大想了想,给她发海帮令,接纳她加入海帮,如果她真能争下渭县,就把渭县的私盐生意交给她!


    一直视私盐生意如虎的村里人,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么轻易地加入了盐帮。


    盐帮说是贩私盐的,但人家可不是什么小势力,说是私,没有和朝廷官员无瓜葛的。


    叶奚青虽然莽,但不愣。


    朝廷还没垮台的时候,当然不会和天上龙地下蛇一起斗。


    等到了渭县,经常跟着叶奚青一起宰猪的牛小环激动道:“咱们这就和井盐帮的决一死战吗?”


    虽然以前听到盐帮什么的都害怕,但加入海盐帮后,底气都足了,感觉井盐帮不足为惧!


    叶奚青给她一杵子:“决什么死战,给谁决,咱们是来赚钱的,又不是卖命的。”


    牛小环:……


    叶奚青恨铁不成钢地环顾众人,和盐帮老大那么说,是为了获取工作机会,工作机会到手就得了呗,还真为他拼命啊,什么毛病。


    而且搞清楚一件事,正因为渭县海盐帮搞不定,才那么轻易给她们,真搞定了,还能给她们,做什么梦啊。


    可怜一直在底层打滚的单纯村民,从没见过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子,面面相觑地看向叶奚青:“那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贩私盐说到底是一项商业活动,用商业手段竞争,比打打杀杀有效多了。


    叶奚青看向同伴,你们不是已经很熟悉发展下线的操作模式了吗,去发展下线。


    如果有人介绍来新人,她买私盐就给她优惠。


    介绍来的越多,优惠越多,如果下线能达到三十人,直接吸纳为外围成员,给她发货,让她负责那一片区。


    等所有买盐的人,都发展成了她们的下线,那还用担心她们买别的帮派的盐吗?


    下洼村人:啊?


    原本还做着从此加入盐帮,热血拼杀的准备,没想到一秒转经商剧场。


    海盐帮来了一个新管事,井盐帮的渭县分支肯定得打听,最后通过多方眼线得到情报。


    新来的管事,七尺有余,虎背熊腰,臂如老树,腰悬阔刀,目如古井,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井盐帮管事闻言皱眉,他们和海盐帮争斗了那么久,海盐帮骤然换人,肯定出了什么杀手锏。


    听完手下的汇报,井盐帮管事更觉如此,让各档头小心,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海盐帮管事,肯定要立威!


    但井盐帮严阵以待,一直待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叶奚青都没发动任何武力冲突。


    倒是手下来汇报,周边的村民,不知为何都不买他们的盐了。


    井盐帮头头:嗯?


    为了保密,发展下线的时候,叶奚青她们都设一个暗号,交易盐的时候对上才交易,对不上立刻走。


    井盐帮的人一去打听,已经被叶奚青发展为下线的人就知道他们不是组织的人了,立刻把他们轰走,井盐帮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贩私盐的利润再大,再是必需品,也得卖出去才行,突然间失去下层市场的井盐帮瞬间懵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和海盐帮脱不了关系。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井盐帮顿时受不了了,怒气冲冲要找海盐帮算账!


    但在他们行动之前,叶奚青的请柬先到了:下月初三,得月楼相聚,不知可否?


    井盐帮头头本来就怒气填胸,得此消息,立刻把请柬拍桌子上,去就去,谁不敢去谁龟孙!


    得月楼是渭县最大的酒楼,一到日子,井盐帮的人就带着手下把酒楼包围。


    他们等着迎接海盐帮的火拼,到了地,才发现楼上等他们的就一个人。


    叶奚青低头看过去,异常不解:“我请宋管事吃顿饭而已,宋管事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宋管事:……


    任谁收到那份请柬,都觉得叶奚青是来邀战的,没想到她居然一个人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井盐帮的人心里顿时更没底了。


    叶奚青站在楼上,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情报似乎不全对,海盐帮新管事虽然面相凶恶,一笑起来却有几分斯文儒雅的味道。


    叶奚青笑完,对着井盐帮管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酒菜已订好多时,就等贵客入座了,贵客如果害怕,也可以多带几个人上来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生活不止打打杀杀,还有坐下来谈谈。


    第224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八)


    叶奚青那么明显的激将法, 井盐帮管事也看出来了,不上去,显得自己怯懦, 上去,又害怕叶奚青有什么阴谋。


    最后想了想,找两个心腹带着刀一起上去,叶奚青那大体格子往那一站就胜过千军万马,管事哪敢掉以轻心。


    井盐帮管事精神异常紧绷地上楼,进门,还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什么陷阱,没想到真是一桌好酒好菜。


    叶奚青对着管事比了请的手势:“请坐吧。”


    管事:……


    得月楼的厨子远近闻名,价格不菲, 管事面对那一桌子好酒好菜却没有丝毫胃口, 色厉内荏地一拍桌子:“别装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奚青本来还想给他倒杯酒呢,没想到他这么不识趣,就把酒杯放下,微笑着看过去:“知道百姓为什么都不买你们的盐了吗?”


    井盐帮管事本来就为了这个来的, 听此立刻抽刀, 他两个手下和他一起。


    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以至于准备的酒菜都没派上什么用场,为防他们掀桌,叶奚青直接把手里的盐递给他:“这是我们的盐,你猜什么价格?”


    “和你们一样~”


    管事:……


    将盐接到手里一看,直接捏一把放嘴里, 一点不怕叶奚青下毒。


    倒不是相信叶奚青的人品, 而是古代那种无色无味, 沾唇立死的毒药,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


    这么白的盐,掺点毒,就像雪地里的黑兔子一样明显,根本不用担心。


    尝完管事就怒了,在一个垄断行业里,你搞什么产业升级!


    明明不搞也能卖出去的东西,把门槛提上去,对你们海盐帮有什么好处!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叶奚青笑道:“坐坐坐,急什么。”


    “如果我做独门生意,您怪我没问题,但我要是和您合作呢?”


    管事怒极反笑:“就算泰山和夷山合一起,海盐帮和井盐帮也绝无相合之日!”


    叶奚青的态度却没有改变:“管事听差了,我是说我和你,不是海盐帮和井盐帮,这区别可大了。”


    管事刚想冷笑,那有什么区别。


    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真有区别……


    朝廷官员都不会一心一意给皇帝打工,私盐贩子又怎么会老实给帮头卖命。


    叶奚青看向管事,和他身后的打手,悠闲地摇摇头:“都说了让您一个人来,您还非带这么多人,现在怎么办啊。”


    管事:……


    两个打手:……


    管事想了好半天,咬牙让两个手下下去,和叶奚青在屋里不知谈了些什么。


    突然间听见摔筷子摔凳子的声音,两个打手听见立刻进去,就见宋管事怒气冲冲,保龄球一样的身体跳起来骂:“你休想!”


    两个打手和他带过来的人立刻要动手,管事却止住他们:“今天她一个人来的,咱们现在动手胜之不武,改日再战!”


    井盐帮的人面面相觑,但老大发令,也只能跟着撤。


    桌上的酒菜一点没动,叶奚青招呼小二,给她打包带走,给姐妹们尝尝。


    见她要走,得月楼的老板上官大娘,立刻亲自来送,亲手递给她一个食盒,并声称免单。


    上官大娘原本是路边卖鱼羹的,因为味道好,供不应求,白手起家这么大一个酒楼。


    叶奚青不止来她这吃饭,也向她推销私盐。


    别人买私盐是因为私盐便宜,她买私盐却是因为叶奚青的盐干净,做菜食生意的,味道差一点天差地别,完全值得冒险。


    就是以后茬架这种事,能别在她的酒楼里约吗……


    叶奚青微笑抱歉,表示下次一定,掀开食盒,老板的盐资在里面。


    将食盒盖上,她这种身份的人,不适合当面数钱,破坏她的风度。


    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上官大娘手里:“包楼的钱。”


    看着足数的银子,上官大娘当然双眼放光。


    但叶奚青带着那么多人打架,哪敢收她的钱啊,连忙推拒。


    叶奚青笑道:“请收下吧,我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讲究一个诚实信用,有来有往,钱货两讫。”


    虽然都是做生意的,叶奚青这种趟黑生意肯定和她的正经生意不一样,上官大娘顿时产生了黑老大遵守交通规则般的救赎感,收下银子,千恩万谢。


    叶奚青满载而归,将得月楼的酒菜拿回去给姐妹们吃,她可没吃独食,她要是吃独食一桌子都没了,哪能剩下。


    和想象中聚拢一群人茬架不同,叶奚青带着村里人,主要是发展下线和炼精盐。


    众人放下手中活,聚在一起,都想尝尝得月楼的酒菜,只尝一口就瞪大眼睛。


    这什么味啊!和得月楼的手艺相比,她们以前就算是吃肉也白吃啊!


    顾不得说话,一拥而上,使劲往嘴里塞,生怕抢不到,连汤水都拿暄软的白面馍馍划拉空。


    就在有人想拿舌头把最后一点油水也舔光的时候,叶奚青赶紧制止,这盘子还得还给人家得月楼呢,别太过分。


    吃这么干净,已经让酒楼的人笑话了。


    众人:……


    在这个年代,高档酒楼是有这么个规矩,吃饭盘子里都剩一点,不然就是饿死鬼投胎,没吃过好的,剩的越多越体面。


    当然不是写在纸面上的规矩,但在大酒楼的吃饭的人,都自持身份,会自发维护这个潜规则。


    有人吃溜光,就是没见过世面,会自发被别人嘲笑。


    跟着叶奚青一起从乡下出来的,哪想过高端场所还有这规矩,脸都红起来。


    叶奚青把赚的钱发给她们,让她们以后出去吃的时候,注意一些体统,像个体面人。


    咱们不是没钱,咱们也有体面。


    盐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把盐都垄断了,那能不赚钱吗。


    收到一吊吊的分红后,底下人顿时顾不上丢面子的事,七手八脚争抢分红,对着当家的千恩万谢!


    叶奚青笑纳,但在发完钱之后,严肃地告诫众人,现在她们不仅有钱了,加入盐帮,还有势,底下的人会怕她们,讨好她们。


    但就算别人对她们再客气,再主动要给,也不能吃白食,占白物,白拿东西。


    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不能一有钱就忘本,而且孽做多了,迟早有报应。


    今天短了一个小贩一文钱,他明天就可能举报你,这么举报死了,死了都活该。


    大家是做趟黑生意的,不能失去老百姓的心,只能多给,不能少给。


    贪小利,丢性命,是世界上最不值的事。


    都是刚从底层上来的,本来也没来得及滋生欺凌百姓,横行无忌的心,听此立刻点头,表示一定记得!


    宋管事回去,很快又和叶奚青秘密会见,这次也是谈了很久。


    等他回去,约定好日子,叶奚青就带人抄了他的码头,将他的一批货全部掠走。


    货抄走后,井盐帮渭县管事跟帮头报告损失,叶奚青跟海盐帮老大报告胜利,就是没提缴获多少盐的事。


    一来一回,宋管事跟叶奚青诉苦:“你也不能总让我输吧,再输这边换人了!”


    叶奚青大方同意,等她站稳脚,也给他刷个战绩。


    然后把成摞的分红推给他,看见成块的金饼子,宋管事一看立刻啥也不说了。


    分完红,俩家瞬间亲如一家,叶奚青笑嘻嘻道:“咱们的生意现在很赚啊,宋管事能再弄来一批货不。”


    宋管事毕竟是做这一行的老油条,有很多门道,把嘴咧出花:“你等着~”


    井盐帮和海盐帮那打得激烈,渭县的两伙子,却偷偷过上了,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井盐帮那边,管事就汇报,新来的海盐帮管事“旱地虎”,有万夫不当之勇,难以招架。


    海盐帮那边,叶奚青让跟着妈妈一起加入的十三岁女孩林小芙编战报,她们又打得井盐帮的人屁滚尿流。


    如果失败了,盐被劫去,就是井盐帮那边不讲武德,搞偷袭。


    十三岁的年纪,正是能编的时候,胜利和失败都编得像模像样,跌宕起伏。


    海盐帮老大一听汇报,就觉得渭县这边情势很复杂,但叶奚青又能镇得住场子。


    对她的支援力度更大。


    大部分东西都是假的,但有些东西也得是真的,比如宋管事那战败习惯了,井盐帮派人来,叶奚青得负责帮他除掉。


    新来的人刚到,还没下船,劫船的就来了。


    早已得到“内部消息”的人潜伏好,人一到就凿烂他们的船,水家女子,鲜有不识水性的,叶奚青除外


    但她是旱地虎,不是水地虎,不擅长水战很正常。


    等落水的人狼狈上岸,旱地虎再出战也不迟。


    正是一个有月亮的好日子,月影下的人被月光勾勒的纤毫毕现。


    巨大的黑影宛如魔神下降,来渭县的人第一次后悔起来。


    叶奚青平时配刀,战时却配棍,二十斤的铁棍挥抡,一棍下去,脑瓜崩裂,骨头粉碎。


    侥幸逃脱的人,胆子都吓破了,将旱地虎描述得比宋管事之前奏报的还凶。


    井盐帮的人再没人质疑宋管事,都觉得他能和旱地虎周旋这么久也挺不容易的,这是人吗!


    宋管事含泪表示你们终于发现了。


    渭县的生意由此平定下来,宋管事给叶奚青她们供盐,叶奚青提供净盐技术,两人分红。


    刨去给总帮头必要的交代,剩下的全落自己口袋里。


    叶奚青之前说给每人买三十亩地,还像画饼,现在真的实现了!


    看着手里的钱越积越多,种惯了地的立刻想回去买地。


    叶奚青让她们别太乍眼,还是沿袭之前吸纳村民的手段并地,不然没法解释她们为什么突然暴富。


    现在有了钱,除了并小户的地,还可以补实地,下洼村的吸引力更大。


    人多起来,既可以种地,也可以贩盐,后备补给就来了。


    众人:……


    有道理啊!


    ……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渭县的贩盐生意飞速壮大。


    叶奚青她们有海盐帮总部提供的原料盐,还有井盐帮私下里提供的真私盐。


    下级销售网也被她们的下线网垄断,很快就成了体系。


    成了体系后,就开始日进斗金,下洼村人一夜暴富。


    私盐之所以叫私盐,不叫暗盐,就是古代异常简单的人口流动,不存在真暗的东西。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谁贩私盐,其实完全是心知肚明的。


    但朝廷抓私盐抓得狠,底层百姓没必要。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私盐贩子都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给他们贩廉价盐的大善人,太伟大了。


    叶奚青她们的青盐帮给下级供货的时候,不让她们的下级存盐。


    而是让下级定好人头和需盐量,约定好日子,核心成员挑着订好的货去交易,迅速分销到各家,减少外围成员的风险。


    如果被朝廷蹲了,核心成员一定要把责任揽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下线供出去。


    被抓后也不要抵抗,进了大牢后,总部会想办法捞人,就算上了刑场,也会去劫狱。


    而如果是有人背叛或者被人检举的话,她们一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私盐贩就是靠着这种与民合利,信义维系,恐怖威胁在民间立足的。


    虽然是做地下生意的,私盐贩子在民间活动时并不偷偷摸摸。


    叶奚青在渭县有明面上的身份,宰猪的“韩老板”。


    不仅依然帮着大家杀猪,还会在市集上开摊卖猪肉,消费打赏都很阔气,大家知道她钱咋来的也不会去说。


    真的东窗事发就一推二五六,不知道她是盐贩子啊,还以为她是杀猪赚的钱呢。


    集市上每个人都收过她的钱,那咋整。


    干了杀头的生意后,反而比以前更能挺直腰板在大街上行走。


    以前人穷的时候谁都踹一脚,现在出门所有小商小贩一见,立刻把脸笑成褶子,欢迎她们来。


    下洼村的人总算知道什么叫这世道根本不惩罚恶人,只惩罚穷人。


    人穷志短,有了钱怎么都是好的,胆子愈发大起来。


    她们一起在渭县的郊外买了一个大宅子,雇一堆丫鬟婆子伺候日常起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就算是想吃得月楼的手艺,得月楼的大厨也会亲自上门来做,只要备好材料就行。


    当然赏银也是少不了的,人情是咋来的,人情是钱堆出来的。


    叶奚青让大家不用客气,以前没体验过的都去体验。


    穷人乍富,最先体验的肯定是吃穿以及无所事事的悠闲,叶奚青不一样,某一天宅子里突然来了一顶异常华丽的轿子。


    轿身布满了华丽的装饰,轿帘上绣着竹纹,两个引路的丫鬟扇子上绣着竹样,掀开轿帘,走下来一个以竹扇遮面的绿衫女子。


    女子高挑眼眉,立在那就像一竿竹,不卑不亢地看着众人,使丫鬟去问:“主人在家吗?”


    伍娘现在明面身份是大宅的管家,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也有些见识。


    猛想到这个图样是哪的了,夷河岸边有一群烟花楼,每家都有个头牌。


    青竹纹样,是春风楼的头牌,竹君。


    有了钱后,同伴消费啥伍娘都不意外,就算是去赌钱,伍娘骂几句也就收拾烂摊子去了。


    但现在是想干啥啊!


    把接人的牛小环拉过来:“这谁叫来的?”


    牛小环给春风楼的人陪完笑,回头看向伍娘,言简意赅道:“老大。”


    伍娘:……


    还不待她对这种炸裂的事发表意见,叶奚青已经亲自出来,掀开帘子,把客人迎进去。


    牛小环在背后笑得一脸谄媚,然后对着伍娘摊摊手,她就说是老大嘛。


    伍娘:……


    *


    第225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九)


    为了有噱头, 花楼都会花大价钱培养一个自己的招牌。


    春风楼的竹君,本名邬雪荻,当然也不是特别本就是了, 字竹君。


    竹君精通文墨,熟读经史,与人联诗作对,往往让很多学子都自愧不如。


    出场价自然也高,随便请喝一杯茶,都要十两银子起步,还得看她心情。


    像叶奚青这样的暴发户,想请她其实没那么容易。


    但竹君也好奇,叶奚青一个女人帮头, 花那么多钱雇她干什么, 就真的来了。


    叶奚青将她引进收拾好的屋子, 尽力往文雅里弄,试图配上她风尘儒士的身份。


    竹君拍拍她不当不佯,看起来很努力,还是乱七八糟的布置, 忍不住笑了, 回头都是玩味:“主人家用心了, 还没请教主人家名姓,不知方便告知吗?”


    那当然方便,叶奚青毫不犹豫道:“在下姓韩,至于名字嘛,巧了, 和娘子非常有缘, 娘子叫竹君, 在下叫山君。”


    竹君听完就忍不住笑了,山君是老虎的敬称,旱地虎叫韩山君,合理,非常合理。


    叶奚青一个真字都不透露,竹君自然从善如流,一本正经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巧了,我也姓竹名君,韩老板以后叫我竹娘子就行。”


    两个人都非常真诚,友好地交谈了一番。


    寒暄过后,竹娘子是一个爽利的人,开门见山直接问:“不知韩老板相召有何要事?”


    叶奚青也不装了,直奔主题:“能请您教我和我手下的读书吗?”


    “哦?”


    竹娘子瞪大眼睛,似不敢置信:“韩老板请老师请到我们春风楼来了,真是不怕烧钱啊。”


    叶奚青很淡定:“烧再多钱也是值得的,我手下皆是出笼猛虎,不想从男子口中,学一些叽叽歪歪的败气话,宁愿多花钱,请娘子教。”


    竹君从小在楼里高压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也有天赋,学得比男人还好,是有点傲气在身上的。


    但再差的男人也能进京赶考,为官做宰,她学识再出众,也只能在烟花柳巷打转,供人赏玩。


    久挫之下,必生棱角,在几个有名的花魁里,她性子最乖僻,一听叶奚青这话,当即来了兴趣,移目过去。


    但兴趣归兴趣,钱归钱。


    竹娘子以扇遮面,笑意盈盈道:“蒙韩老板看重,委以重任,但在商言商,奴家可是要照章收费的哦。”


    叶奚青很识趣,立刻把学费推过去:“竹娘子费心。”


    竹娘子看了一下钱,又看了一下叶奚青,手里的扇柄敲敲下颌,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来我春风楼给我捧场。


    于是突然间,新晋的盐界新贵“韩老板”,和春风楼的竹娘子,打得火热。


    春风楼立刻很有面子,她们家的花魁,把母老虎都迷住了,这别家能比吗!


    花楼之间的花魁也是有竞争有攀比的,既比缠头,也比恩客数量和质量。


    头牌花魁,是要有高级恩客抬身价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文人墨客。


    叶奚青暗地私盐贩子,表面屠户的身份,其实不太够格,但女恩客有噱头啊。


    花魁有时候也会做赔本买卖,垂青一些穷学子,让他感恩戴德,给自己写诗,烘热名气,叶奚青这个女恩客同理。


    叶奚青频繁地出入春风楼,给竹娘子捧场,引为谈资,不仅给竹娘子创收,还抬高了她的身价,两个人关系越发亲近,便愿意来优惠授课。


    竹娘子这边还是蛮纡尊降贵的,青帮的人却陷入沉默,啊,要学习?


    底下人面面相觑,她们是贩私盐的,又不是考状元的,学这个干啥?


    叶奚青很淡定:“当然要读书,不读书,看什么事都稀奇,读了书,就会发现,世上根本没有新鲜事,所有东西都在书上记着呢。”


    她说得好玄,牛小环支支吾吾道:“老大,你不也没读过书吗……”


    “对呀,所以我才请老师啊,你要读过书,能问这种问题吗?”


    牛小环:……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爱读书,读书肯定是个好事,以前是没有机会读,现在有了机会,像伍娘这种有上进心的,肯定是抢着读。


    但古代读书没有那么简单,现代有手机,有字典,有拼音,有视听教学,古代啥也没有,纯原始手段死记硬背。


    竹娘子往那一坐,看着底下一张张过于成熟的脸,就知道从孩童启蒙书上着手,太离谱了。


    微微一笑:“大家都是刀里来雨里去的,我教你们别的你们不爱听,不如就讲一点兵法吧,没准有用。”


    牛小环:……


    兵法?


    话音一落,眼神都清澈了,说什么也要学。


    叶奚青则看着上首的竹娘子,心里更加满意,如此人才,必收于麾下。


    ……


    日子一稳定下来,就会过得很快。


    竹娘子说是教读书,不如说成了说书的,每次来都给大家讲一个好玩的历史故事,寓教于乐,大家都爱听,学着也有劲。


    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故事,都挺有含金量的,听着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终极压缩包,村里人感觉自己的大脑都丰富了,对竹娘子越发尊敬。


    林小芙和牛小环被叶奚青派去贴身跟着竹娘子,既为她挡一些无礼之徒,也让她们贴身学习。


    牛小环爱听故事,林小芙爱编故事,跟着竹娘子,算是跟对人了。


    竹娘子本来教书就够费心的,现在还得多管俩人饭,这俩人还挺能吃,不由拿扇子敲敲桌案:“贴身教学,韩老板得出额外的钱吧。”


    叶奚青嘿嘿一笑:“你就当她俩是你的丫鬟,工钱抵了呗。”


    “咱俩谁跟谁啊,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竹娘子冷笑:“果然,人最会蹬鼻子上脸,一近了,就做不成买卖喽。”


    “哈哈。”叶奚青一笑,推开窗户,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


    “马上什么买卖都要不好做喽。”


    好雨知时节,一开始下,农人还很开心,在灌溉设施不完善的古代,老天赏雨,真是太好了。


    但当各处都下雨,一下就不停后,事情终于有点不对了。


    三年前那个水淹泰山娘娘庙的传说,又像幽灵般席卷各地。


    叶奚青看向竹娘子,跟她做最后告别:“相处这么多年,也没将真实姓名相告,我本姓李,名三月,故事中那个梦到泰山娘娘庙被淹没的人,就是我。”


    竹娘子对她的本名没有什么兴趣,但她这么严肃地说一件事,想必不简单,正经问:“你要做什么去?”


    “回家,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渭县这边的生意恐怕顾不上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给你赎身,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竹娘子:……


    “我们萍水相逢,有那么深的交情吗?”


    “也快两年了,不萍水了。”


    “呵,我知你们外面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这种营生。”


    “但我每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财如流水,比之外面劳碌短命,生儿育女,卖与他人的农家老妇,可不知享乐多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


    “当然是因为我非凡人,你现在不管拥有什么,我将来都会百倍千倍给你。”


    竹娘子:……


    她以为叶奚青会像别人一样,劝说她风尘之地,非久居之所,不如觅一个良人,托付终身。


    但烟花柳巷的女子,谁不是从良人家卖进来的,没见过买自己的良人,还没见过卖自己的良人吗,天下的乌鸦,还能长出两个色。


    所以竹娘子看着楼里那些做着良人把自己救出火坑梦的姐妹,都嗤之以鼻,不长记性。


    楼里是火海,楼外就不会是刀山了吗,谁规定火坑只能有一处。


    与其出去伺候男人和他的大老婆,还不如在楼里精进一下业务,搂着金银珠宝睡觉,得享受且享受。


    就算晚景凄凉,大不了投江,在楼里还能活到老呢。


    在外面说不定要被人榨干钱财,卖第二手。


    对于一门心思想脱离贱籍的人来说,赎身很有诱惑力。


    对于日子过得还挺好的顶级花魁竹娘子,赎身就是既想算计她的人,又想算计她的钱。


    一般对于这种人,她不一边感激涕零,一边掏空他的钱袋才怪呢。


    叶奚青却不一样,她没劝她风尘不好,而是给她画虚空大饼。


    竹娘子不禁开始想,你有什么本事啊,还不如画和一个良人,老实过日子的饼呢。


    一个贩私盐的,能有什么前途。


    哪天说不定就被砍了,老娘开诗会一天收的礼,顶你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一个月。


    但自叶奚青说出这话后,她第一次没完全抛诸脑后,而是认真想起来。


    不知是想到哪了,春风楼的姐妹正和老鸨说笑时,竹娘子突然开口:“妈妈,我想赎身。”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一片寂静,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连老鸨也震惊。


    整个楼里再没有比竹娘子更卷的,别人多多少少都在心里把花楼的工作当耻辱,她当事业,没想到有一天提赎身的会是她。


    但优秀员工就算是想离职,也比普通员工思路清晰,竹娘子将金簪抵到脸上。


    “妈妈,我不是和您商量,而是告知您。”


    “您现在同意,还能多要点赎金,算我最后报答您,若我在外面走不通路,将来还回来,您什么也不损失。”


    “但要真撕破脸,那就谁都落不到好了,妈妈,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划吧?”


    花魁的脸,就是门面,老鸨顿时急得站起来,这是抽什么疯啊!


    竹娘子其实还真不敢划,她还挺喜欢自己这张脸的,就是不喜欢,也不会喜欢随便往自己脸上划口子。


    这是她最大的资本,毁了以后如何生活。


    但有时候威慑就是这样,不用真做,让别人相信你会真做就行。


    多年的相处,没有比老鸨更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


    她的聪明,让她少操很多心,但同样是她的聪明,让她一做好决定就不会回头。


    老鸨软硬兼施,口舌费尽无果后,怒气冲冲地要了三百两银子:“想不到你这样的聪明人,也会办这样的蠢事!”


    竹娘子身上每一件首饰,每一片华服都被脱下,神色却很轻松:“我可从不干蠢事。”


    叶奚青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凑钱凑晚了一些,妈妈请收下。”


    看到叶奚青后,老鸨瞪大眼睛,原来给竹君赎身的居然是她?


    不管是老鸨,还是围观的人,心里都动摇了一下。


    突然间盼良人来赎自己的梦,性别不再单一了。


    ……


    竹娘子不仅把自己赎出来,还把自己两个丫鬟赎出来,都是粗苯丫头,在楼里也没什么出路,她却用习惯了,希望妈妈容情,给她吧。


    走了一棵摇钱树,老鸨本来就生气,一张口就是一百两,这个却是竹娘子自己出的。


    楼里的姑娘,当然没有财产支配权,但里面的人又不傻,会偷着藏一些。


    竹娘子作为头牌,藏得就更多了。


    自己给自己赎身那种事她不干,给自己丫头赎身倒是可以。


    身穿粗布,不施粉黛的竹娘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样子,跟着叶奚青一行人轻舟泛远,远离渭县,还有些感慨。


    一路上,叶奚青把自己村子的经营模式跟她说一声,竹娘子点头,挺新奇的。


    但当她真进去,还是震惊了,曾经的小村子,如今已经有三百多人,完全不是什么小村子!


    叶奚青分销盐主要在渭县,加工盐肯定在老家,村子被把守得密不透风,附近的地全成了下洼村集体产业,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一见到可疑人,立刻层层报信,赶紧收拾家伙,转头种地,问就是良民。


    就算竹娘子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还是震惊了,再看叶奚青时眼光完全不一样了,真是个了不得的人!


    将竹娘子和她的两个丫鬟安排在一个院子,以后她就在这里生活,不用干别的,专门教村里人读书。


    叶奚青把渭县的生意停了,在家的日子很多,竹娘子和她最有话说,闲着没事的时候,跟着她一起上山。


    叶奚青有钱后,在老家还花银子买了一大片荒山,成品山林,荒山还是比较便宜的,年头又不好,正经买了一大片。


    竹娘子看着还没怎么开发出来的荒山,揣测道:“你不想继续贩私盐,改种茶了吗?”


    这是私盐贩子的常规套路,赚够钱后,就会置办正经产业,经营好了,从此洗心革面,洗白上岸。


    经营不好,借着正业掩护,贩私盐也更便利,如海帮老大,井帮老大那种,是有大片明面庄园的。


    叶奚青听她分析,连连点头,很有道理。


    但那是常规方向,接下来这个世界,很快就要变得不正常了。


    *


    第226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


    雨从三月起就开始下, 一直从喜雨下到灾雨,下到最后氧气好像都稀薄了,每个人脸色都变了。


    麦子怕涝, 全村齐动员,想方设法排水抗涝。


    叶奚青看着天色,命令村民,不种了,赶紧割青麦,能保下一点是一点。


    虽然大家后来有了别的来钱路,田也并没有荒废。


    当初地主想的别人把地卖了,就会来他家免费种地的事,是挺好, 但也要看清自己什么实力。


    封建社会的金字塔, 每时每刻都从底层向上塌落, 最先被蹍死的肯定是普通小老百姓。


    但没有底层的楼不符合客观定律,总得有底层,下面塌完了,就开始塌上面的小地主。


    本来没把人当回事, 真找不到人种地了, 才意识到没人好像真不行。


    小地主有点资产, 却达不到大地主那种瞒天过海,官商勾结的程度,不得不放手自己手中的地。


    他们也是要交税的,地多税也多,撑不住就只能卖田, 小地主变成自耕农。


    下洼村原本都是马上要卖地的自耕农, 凭借先进理念, 人越聚越多,将附近的田全收于麾下。


    三百来人不可能一股脑全去贩私盐,大家轮换着贩盐种田,两不相误。


    不用几年,就麦垛盈廪,猪鸭成群,一派欣欣向荣,自给自足。


    但就算吃喝不愁,农家人也疼惜麦子,现在就割青麦,那一年收成不就废了。


    叶奚青脸色很凝重,合掌拜了三拜:“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总感觉梦中的事马上就要应验。”


    作为水淹泰山娘娘庙传说的发源地,村里人当然知道她说的梦。


    泰山娘娘的信仰,加上叶奚青的威信,顿时不说什么了,全村动员,速割青麦!


    叶奚青承包的荒山上,为了藏私盐工坊,修了很多暗洞,陈粮青麦,干松柴火,重要钱财都堆到山上。


    鸡鸭牲畜,能宰的就宰了,熏成腊肉,便于保存。


    除此之外,叶奚青还让大家把泰山姥姥的神像迁过来。


    下洼村人听习惯了叶奚青说的那个梦,没有质疑,竹娘子初来乍到,却有些懵。


    “你说的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聪明人就这点不好,寻常鬼神之说很难说动她们,不过现在也不用说动,大家也能看出雨无好雨。


    雨一下,就停不下来,田里的水越积越高,村里人每天都巡视,麦田变水田。


    原本还犹疑,现在全是庆幸,还好当家的让她们抢收青麦,要不现在别说收,全得烂地里。


    单纯的涝还好说,最可怕的是各大河口一日涨过一日的水位线。


    眼瞅着水位线就不行了,抗洪压力倾斜到每个州道府衙,淮州府最近人来人往。


    水情如此严峻,势必要有人牺牲。


    茅县是兵镇重地,不行,渭县是富庶之地,不行,琼县有知府大人您的地啊,不行,咱们想一个损失最小的泄洪路线吧。


    水往低处流,让洪水奔往东海,不正是好去处吗?


    知府看向携巨银来的客人,有几个叶奚青还很熟悉,井盐帮渭县管事赫然在列。


    上头几次轻巧的博弈,就能决定底下人的命运,淮州知府思考了很久,最后确定了泄洪路线,阳县被一笔勾进圈子里。


    开闸的洪水,如出闸的蛟龙,并入夷河,迅速摧毁周边一切。


    所过之处,一片汪洋,果如预言所说,泰山娘娘庙也被淹没,幸好叶奚青提前把神像迁走。


    在洪水到来之前,叶奚青一直派人各处宣传水淹泰山娘娘庙的事,附近的人有预防,躲洪躲得早,人畜性命保下很多。


    人没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家园,每个人也不禁瘫坐在地,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


    这场特大灾洪,不仅席卷了阳县大部分地方,还席卷了整个南方三十八县。


    直面受洪灾的就有三十八县,更不用提涝灾,就算是水稻在水里长,也不会一点都不受影响。


    一时间哀鸿遍野,流民遍地,粮价飙升到斗米百钱,还在持续上涨,不只是淮州府,整个南方都动荡起来。


    有人沉浸在灾后创伤无法自拔,也有人趁机干大事,渭县管事带着人猛扑叶奚青据点,叶奚青却已撤走多时了。


    管事心中大恨,现在井帮和知府合为一体,誓要铲除海帮,一家独大。


    渭县管事真的害怕他和叶奚青私底下的勾当被发现,忙来灭口,叶奚青的人却和未卜先知一样,早已撤出渭县。


    淮州知府处理难民的手段也很简单,禁止难民进城,打扰城中安定。


    百姓受灾了,不会去卖田、卖地、卖男、卖女、卖自己吗。


    好心的井盐帮各大盐商正愿意出钱买呢,别什么事都指望朝廷救济,自己还有地可以卖,哪里算走到绝路。


    本来就是最敏感脆弱,人心浮动的时候,想象中积极赈灾,安顿灾民的事并没发生。


    井盐帮和其它大商巨户,像食肉苍蝇一样来灾区聚堆,低价购进土地。


    甚至连今年的税官府都没免,交不起税的就欠着,编入修河工行列,以役代税。


    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挺聪明的,有田的卖田,没田的卖身,没东西卖的广大流民编到修河工队伍里修河堤,省了好人家的劳役。


    既能让流民充当劳工干活,也能给劳工一口粮食不饿死,发出去的珍贵粮食也不算白吃,大家各得其所。


    理论上能很极限的解决所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否所有灾民都愿意如此极限地活。


    ……


    大洪灾来之前,叶奚青不只宣扬那个梦,也一直积极地给大家提供避难所,如无地安置的,可以来她这托管。


    叶奚青这几年一直在聚拢即将无产或者已经无产的临近百姓,她们在渭县干杀头生意,在本县却干粮食买卖等正经生意。


    价格诚信,路子广,周边受惠于她们的还挺多,她说的话,信的人多。


    不仅是周边的人,李七月和李大哥也回来了。


    李七月虽然和李三月关系不好,关键的事还是不含糊,看着雨越下越大后,不管是真是假,回家避避难没话说。


    这些年叶奚青发达得那么快,她当然有感觉,叶奚青干什么去了。


    以为李七月会更加讨厌李三月,闲着没事给她惹祸吗,当然不是。


    以前和李三月不对付,是不忿自己样样优秀,她娘却偏宠又肥又懒的大姐。


    现在李三月那么有钱,当然闭嘴了,赶紧让相公一家拿着东西回家避难。


    李七月的公婆原本不信邪,哪有那么玄乎,是不是媳妇家姐图谋他们家的财产,等洪水真来了不说话了。


    知道有洪水叶奚青肯定提前布防,垒防洪洞,择高坡建屋,挖排水沟,还修了好几条船以防万一。


    不敢直接在山上住,毕竟洪灾时山洪也很高发,山上也不安全。


    财物是附加品,放山上也就罢了,能保住就保,保不住也没关系,人还得附加一道保险。


    很幸运,没连带着发山洪,劫后余生的人忍不住对着泰山娘娘又哭又拜,感谢娘娘示梦。


    这儿的人本来就信泰山娘娘,现在更有含金量了,每天细心擦拭娘娘陶像,许诺以后一定给她塑金身,修庙宇!


    大灾之后就是大疫,叶奚青指挥人注意防疫,井里的水现在不能喝,太先进的净水手段也没有,就煮蒸馏水,等着洪水过去,存的干柴也有用。


    古代没有手机,也没人组织抗洪救援,一发洪灾立刻与外界断连,有种与世隔绝的原始感。


    叶奚青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人们惯常将大地视为无生命之物,在她身上又跑又跳,没有任何反应,便将她默认成背景板。


    但当她突然翻个身,人们耳朵所能听到的,就只有她沉重的心跳和呼吸,某一刻,会有种错觉,她活过来了。


    倾听这种庞大生命体的律动,仿佛最寂静的深夜,倾听自己的心跳,让每个人沉默。


    等到太阳久违地拨开云层,撒向大地,众人才长舒一口气,还好那个沉睡的巨兽没真活啊!


    虽然赞美她伟大的生命,但她最好不要真的站起来宣示存在感,人类只能在她陷入温和美梦时存活。


    天灾一停,幸存的人马上开始重建家园,在这方面,大家都很努力。


    但官府很显然觉得大家还不够努力,准时来征税。


    受灾百姓人都懵了:“差爷,地里的东西刚被淹,颗粒无收,如何交得出税呢!”


    差役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别装了,谁不知你们这的人提前得到了洪水消息,根本没啥事。”


    众人:……


    “就算我们提前得到消息,地也实实在在被淹了,一根苗没剩……”


    差役冷笑:“交不起税就去修河堤,还用我教你们吗,对了,下洼村的人你们了解吗?”


    众人:……


    洪水阻隔,消息传得慢,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从海帮总部那逃来的人才带来消息,海帮老大被抓了!


    消息传来时,下洼村的人正在重建,听此不由心惊胆寒,怎么办!


    海盐帮做那么大,官府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以前是财能通神,睁一只闭一只眼,现在老大都被抓,上面的那只眼睛肯定就是不闭了。


    抓了大鱼后,就是小鱼,很快她们这也要不安全了。


    下洼村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三百来人,逃都不好逃,该怎么办啊!


    花喜姑吓得腿都软了,竹娘子也陷入沉默,不是她刚选出一条路,路就塌了?


    众人一片惊慌,叶奚青却很淡定,将放在一边的铁棍拿起来。


    “怕什么,我们有三百多人,是该我们怕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有三百人,我还跑啊?


    第227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一)


    官府的影子在底层百姓生活里并不时时存在, 但不用真的显形,瞄到个影子就够了,每个人都被它潜移默化影响, 默认它是不可战胜的。


    以至于叶奚青一表露出对抗意图,所有人都愣了。


    不是害怕或者不赞同,根本没想到那么远,空白的大脑突然被指出一条空白的路,条件反射就愣住了。


    叶奚青看着众人呆滞的目光,并不意外,缓缓看向花喜姑:“娘,你把三年前我给你说的那个梦后半截说给大家听。”


    “啊?”


    花喜姑比大家还愣,但在叶奚青平静的目光里, 只能稳定心神, 把梦的后半截说出来。


    说完和二闺女抱一起, 脑子飞速旋转,左看右看,试图在乱麻中理出一条线。


    底下的人全部陷入沉默,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并没有怀疑梦的内容, 毕竟三年前预测的洪水刚出现。


    但以她们尚且简单的脑子, 想接这种话是接不上的, 叶奚青就将眼睛看向竹娘子,竹娘子陷入沉默。


    你认真的?


    在一群人钻研这个梦时,竹娘子看向叶奚青,叶奚青也看向她,两个人互相看, 没说一句话, 却好像过了千言万语。


    这么经典的套路, 竹娘子在学史时一定学过。


    但她当初学,是为了听懂达官贵人酒足饭饱后的随口牢骚,不是想有一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该怎么办呢?


    竹娘子再次看了叶奚青一眼,叶奚青很平静,就像当初说给她赎身一样平静。


    大部分时间,竹娘子是很惜命的,但这个世道居然将性命分以贵贱。


    若无贵贱,生命自然是最宝贵的,若有贵贱,那贱人的命就该好好想想,该怎么用。


    若当真命如烟花,该怎么燃放呢?


    其实当初跟着叶奚青走的时候,竹娘子就做好以后不会干什么正经事的准备,毕竟她们刚见面的时候,叶奚青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都是下九流的人聚在一起,底线就很好突破,叶奚青一牵头,竹娘子电光石火间,产生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这个念头甚至烧得她大脑发热。


    低下头,将沸腾的情绪压下,一脸深沉道:“果真如此吗?”


    “如果是这样,我有点猜测,但我不敢说……”


    众人正苦思冥想,或根据气氛,装着苦思冥想,一听,立刻七嘴八舌道:“说啊,这又没有外人,有啥不好说的!”


    竹娘子见大家期盼的目光汇聚过来,缓缓开口。


    “昔年圣母太后生太祖皇帝时,梦蛟龙入怀,太祖自黑河起兵,建立澧朝,本朝主以水德,以黑为吉,然大当家的梦里,居然是黑龙为恶。”


    “天道运转,时有尽时,五行轮转,无有终了。”


    “上古之时,君王德厚,国祚绵长,千八百年不移社稷,后世君主多不如,每百年便王庭沦陷,妖邪辈出。”


    “如今澧朝国祚二百余年,正是气数将尽之时,天有五行,水德衰败,当代以木德。”


    “大当家的梦里见黑龙为恶,却有一木孤立,岂不正主此道?”


    啪啪啪。


    叶奚青听完,简直想鼓八百声掌,看看人家,看看人家这读书人!


    但现在不是她鼓掌的时候,是别人表演的时候,牛小环听完倒抽一口凉气:“竹学官的意思是,咱们反了?”


    竹娘子:……


    什么是她的意思,谁的意思看不出来吗!


    但牛小环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也让后学,学问还没怎么精进,有些听不懂的人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在人群马上要升起喧哗的时候,叶奚青一锤定音,将铁棍杵在地上:“是!反了!”


    “不过我想反,不是因为什么龙,什么水,什么梦,什么木,我是不服,这世道究竟还有没有底层小民的活路!”


    “一开始咱们为什么聚在一起,因为朝廷在咱们这抽走了一万五的人。”


    “农家力苦,少了一万五的人,剩下的人会怎么样,朝廷想过吗?”


    “没有啊,他们直接闯进家门抓人,让剩下的人看天吃饭。”


    “那个时候咱们反了吗,咱们没有,咱们还是好好种地。”


    “田里的活那么重,咱们一干一整天,没荒一块地,指望前面打完仗继续好好过。”


    “但为什么没继续过,而是做起了杀头生意呢?”


    “因为朝廷在征走一万五后,又征走了一半粮,日子又过不起了,只能走死路。”


    “咱们不知道贩私盐要杀头吗?咱们知道啊!”


    “但咱们宁愿冒着自己杀头的危险求活路,也没想着造反,给朝廷添麻烦。”


    “原本想着干几年私盐,就转正经生意,谁承想又遇到这场大水。”


    “上天降下灾洪已是君王失德,朝廷却依然不体恤,横征暴敛,将我等赶尽杀绝。”


    “咱们当然可以跑,跑到异地他乡,当过街老鼠,或者落草为寇,朝廷把咱们东西都抢没了,反而它是官,咱们是匪。”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咱们有哪对不起朝廷的,朝廷像个人吗!”


    “他们披着官衣,干匪事,干了多少年了,仔细看一下上面,还能分清谁是官谁是匪吗!”


    “既然进退都是死路,脑袋落地碗大疤,何不让上面那群畜生不如的尊贵老爷,脑袋也在地上滚滚!”


    “他们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反了!反了!”


    众人:……


    完全没想到,原来自己贩私盐都是忍辱负重,给朝廷面子啊。


    牛小环说完人群还有喧哗,叶奚青说完,底下瞬间没声,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古代的王权边线在基层很容易倾覆,面对的又是一群盐贩子,本来就是做的杀头生意,朝廷法度很模糊,心理边线更好突破。


    在叶奚青的剧烈煽动,和海帮老大被捕消息的压迫下,脑子里的弦瞬间断裂。


    性格冲动的,叶奚青说着的时候就被挑起了情绪,叶奚青话音一落,没想多少就附和:“反了!”


    有人带头,其她人也吃了定心丸,跟着喊:“反了!”


    气氛越来越烈,特别犹豫的,被这氛围裹挟着,脑子也飞了:“反了!反了!”


    整个村子,听取反声一片,造反是一件很有计划的事吗,不,造反恰恰需要一点冲动。


    没有一丝丝犹豫,没有一丝丝计划,叶奚青让大家提起刀,拿起家伙什,立刻就开始反。


    与此同时,县太爷的手下也在往下洼村赶。


    私盐贩子这玩意,就像当官的养的一批肥羊,平安无事的时候可以吃一波孝敬,有事的时候可以宰了大肥一笔。


    海盐帮老大那种大肥羊,肯定是知府去宰,阳县县令听到人举报,也很开心,马上派人去抓叶奚青她们那帮小鱼。


    其实一个县城的武备力量并不是很强,衙役和巡检司加起来也就百十来人,官府强的是它的后备力量,打一个来一串,不是说它个体就是铜墙铁壁。


    不然一个县城安排几千守军,不说能不能养得起,随便一个地方官也能造反了。


    如此悬殊的实力,真像叶奚青说的那样,担心的不该是她们,是县衙。


    但县衙的人平时对下面的老百姓太有优越感了,按照思维惯性,也不觉得下洼村的那些人,全参与贩私盐。


    在他们的意识里,应该是下洼村姓李的那家贩私盐发达后,买的家奴或者佃农。


    就算有私佣心腹,也不会每个人都为她拼命,一般人也不敢反抗官兵,他们最防的是叶奚青会跑,而不是她会反抗。


    在别的村找一个认识下洼村路的人带路,一进去,才发现村里已经空了。


    带人来抄家兼举报的是李大哥的同事,李家有钱后,李大哥出手跟着阔绰,同事眼红很久了。


    如今他们家犯了杀头的罪,可就怪不得他了~


    一个村都搬空,虽然有点奇怪,衙役也顾不得细思,赶紧招呼人搜村。


    下洼村好好经营这么多年,家底丰厚,一搜就搜出不少好东西,每个人都乐坏了,搜查的人赶紧往自己口袋里装。


    搜查的人装得差不多后,才给县老爷装,不管是粮食,腊肉,布匹,存盐,都往车上装。


    直接用下洼村集体养的牛拉,战利品拉战利品,一行人乐滋滋地驱赶着牛车回去请功。


    他们装车装了很久,还顺道回个自己家,把偷拿的东西都交给家里人藏好,才去找县老爷复命。


    回城前还满脸兴奋,回城后愣住了,怎么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呢……


    心情忐忑地去县衙,越走越不对。


    等到了县衙,就看见县衙上穿官服的人已经换了。


    牛小环对着衙役咧嘴一笑:“谢谢你们啊,还把我们的东西运来了,但是本县太姥不会奖励你,而是会让你死!”


    ……


    做好造反动员,连个烧香拜神,XX兴,XX王的流程都没走,直接把刀刃装车上,用东西盖住。


    该走船的走船,该走路的走路,遇到需要换车的场合,直接在农家使大块银子急购。


    等来到县城,县城的守兵正悠闲地坐在阴凉地喝茶唠嗑,收过门费。


    路过做大宗生意的,会识趣,主动给他们孝敬,小摊小贩也会孝敬一点饼啦,茶啦什么的。


    看着一队人推着车进来,守卫顿时来劲了,叫停车队:“什么东西!”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矮小,但挺敦实的黑瘦“男人”,赶紧从怀里掏什么,快步过去。


    守卫对这种场景很熟悉了,正开心又要进账,来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一刀捅入他的咽喉,咧嘴一笑:“你猜!”


    见打头的得手,身后的人顿时踢翻车上的货物,露出里面的刀刃,两刀解决门外卫兵,冲入城内,不让守军有关城门的机会。


    为防目标过大,大队人马躲在后面,现在收到讯息,马上冲杀过来。


    县城的城墙上也是有箭楼的,但平时守卫太懈怠了,等弓箭手拿上弓,叶奚青已经率先遣部队举着门板攻上来。


    古代禁甲不禁兵,有门道的人弄到刀不费劲,弄到甲基本不可能,私藏甲胄,是最重要的谋反罪名。


    对于无甲的流寇盗匪,城门一关,弓箭兵居高临下地放箭,只有七八个,也足够有杀伤力。


    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没有准备,城门都没关,叶奚青就带着人攻上城楼。


    弓兵近战,对面还有一群,该有多绝望,县城的弓兵还没到覆甲级别,是个小脆皮。


    叶奚青一马当先,举着门板冲在前面,等靠近,一门板把人呼城墙下,下面还有人补刀。


    对于周边的墙上守军,叶奚青都是一样的操作,分出一队人,迅速控制各城门。


    身体强壮的举着门板当盾牌,靠近就刀棍齐出,有力气抡门板的,抡门板也行。


    另一队拿刀的,把守住城门,谁试图冲门就杀谁。


    剩下的直接往县衙冲,把那个狗官揪出来砍了!


    攻进城的人一边在前面高喊“只杀狗官,不杀平民,平民入屋躲避”清路,一边冲进各铁匠铺拿武器。


    当然不是白拿,把银子往屋里一扔:“买你们的!”


    城中百姓尖叫着躲屋里,不敢出来,外地来的小商小贩也往附近的店铺里挤,很快大街上人就空了。


    躲在屋内,听着外面动静,瑟瑟发抖的铁匠铺老板,看着扔地上的银子,陷入沉默。


    你们还怪有礼貌的……


    捡起银子,嘱咐手下,都被抢了奥!都被抢了!


    那些府衙差役,平时面对老百姓敢使狠,面对这三百嗜血猛兽,人都吓愣了。


    脑子不聪明的,犹豫间,被冲来的洪流砍倒在地,聪明的,直接转身躲屋子里,求老乡不要检举。


    小小的阳县县城没有多大,直接被攻到县衙。


    阳县的县太爷八百年不坐衙,这次是有油水捞,才破天荒地开一次衙门。


    听着门外的喧哗,正高兴,给他敛财的人回来了吗?


    刚要站起来迎,成群的大刀客已经破衙而入。


    就算阳县的县令有点傻,也知道这不是他的人。


    惊恐起身:“你们是……”


    不待他问完,涌进来的人已经手起刀落,将刀尖捅进他腹下软肉。


    牛小环见状连忙阻止:“干什么啊,他这身皮还要呢!”


    捅刀的是当年养鸭的周月娥,太激动了,就想捅捅县老爷,听见问话不好意思收刀:“没事,他肯定不止这一件官服,把他家抄了,搜一下还有!”


    人群冲进县太爷的家,县太爷的家可比她们家肥,每个人都死往怀里揣,伍娘看着着急:“差不多就得了,咱们赶紧走吧!”


    现在杀得爽了,等周边的县反应过来,集兵就不好了,抢完赶紧走!


    众人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叶奚青却纹丝不动:“走什么走,好不容易打下,为什么要走。”


    “现在就攻下了一个县城,别的县城还能来围剿咱,咱们把别的县城也攻下了,他们拿什么围剿?”


    *


    作者有话要说:


    攻下一个县城怕围剿,攻下十个还怕啥啊。


    第228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二)


    在古代, 进行农民起义,要注意什么?


    快!一定要快!


    古代的朝廷,再腐败也是国家机器, 一旦被它运转起来,毫无训练的底层农民军,很难应付。


    但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强干弱枝,运转缓慢。


    古代的信息流通速度决定了,就是跑死一百匹马,南方造反的信息也得十天后传到朝廷。


    传到后肯定不会立即发兵,得再开几天会, 确定是谁的责任。


    推卸完责任, 还得开会, 确定是招安,还是剿匪,派谁去剿,带多少人, 多少钱, 多少粮去剿。


    开完会, 还得筹备军饷,想想能在哪再榨出一笔军费。


    钱榨到位,发兵不能少于十万吧,十万兵,就算急行军, 也得走一个来月。


    这一来一回, 马上要冬天了, 运气好,朝廷开会的时间再拖拉一点,官军还能过个年。


    没有朝廷明确的命令,就算是临近州府有地方军,也不敢擅自揽事。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地方官的情况更复杂,首先是给自己当官,然后才是报效朝廷。


    在这片上无主,下推诿的真空期,就是农民义军最能浑水摸鱼,蔓延自己势力的时候。


    已经攻下了阳县,哪有撤退的道理,据点可不只有山林水泊,城墙本身就是最好的防御工事。


    处理完阳县县城,叶奚青让一些人控制住城门,剩下会骑马的,骑上从官衙中收缴的马。


    或者拿从县衙刚抢来的银子,去有马的人家霸道买马,直奔河工工地,搭弓射箭,一顿乱射,射死监工。


    淮州知府对灾民的处理,是该交税交税,交不上税的人,去修河堤卖苦力代税,工地上此时正一群人苦哈哈干活,看到这一幕都惊慌狂奔。


    也有眼尖的,看清马上的人是谁,叫住大家:“是给咱们提前报告洪灾消息的人!”


    叶奚青还在想怎么开场,这个开场太令她满意了,举起阳县县令的脑袋给所有人看。


    “朝廷昏庸,狗官无道,泰山娘娘仁慈,降慈诏普救世人,狗官却罔顾天意,依然压榨幸存百姓,天怒人怨。”


    “今我奉持泰山娘娘慈谕,杀狗官,除暴政,救百姓,谁敢跟随?”


    这可来对地方了,丧失家园,流离失所的百姓,正拖家带口地在河堤搭棚子,服劳役,就听见这么个消息。


    本来叶奚青预言了三年后的洪灾,就在附近百姓那有点威望,现在看着她带的一群悍兵,和手中县令的脑袋。


    底下人顿时群情激奋,拿起手中能拿的东西,跟着冲出河堤:“愿意跟随!”


    有了新加入的人,驻守阳县更顺手,城中守军瞬间换人,还有余力派人把守各个关卡,许进不许出,谁敢出去通风报信,直接宰了!


    鼓动完百姓,叶奚青并没有留下来安顿新收来的人,而是只给竹娘子和牛小环留下三十人,让她们驻守阳县,迅速梳理新加入的义军。


    剩下的核心成员直接分成两半,她带一队,直取渭县!


    渭县更繁荣一些,但也只是经济繁荣,论守备力量,也就比阳县强一点。


    天天被繁花似锦的表象熏着,守卫已经不知懈怠到什么地步。


    她在渭县经营许久,在里面有许多下线,对于渭县比阳县还熟悉。


    趁阳县发生的事还没传到渭县,她带着一半人,直接拿下渭县,剩下的一队,由伍娘和林小芙带领,去攻东海县!


    阳县更东的东海县,就是海帮老巢,叶奚青让伍娘和周月娥不要硬攻,去撺掇剩下的私盐贩子,和沿海的盐户造反。


    朝廷垄断盐很赚钱,但给朝廷供盐的盐户并不赚钱,不仅不赚钱,还因为高额赋税,一辈子直不起腰,这也是他们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私盐贩子合作的原因。


    海盐帮老大被抓,最害怕的就是那些沿海盐户,只要稍一挑动,就会走极端。


    知道阳县已被拿下,他们肯定会跟,不要给阳县附近的县城反应时间,直接三县齐下!


    当然,一切以自己性命为先,若是见势不好,赶紧撤回阳县,别硬拼。


    她们只有三百核心力量,无论如何,都不能折损自己人。


    负责进攻的,各领一路,留下的也不要懈怠,攻下另外两县后,不管是成没成功,都马上需要大量的人手,一定要快些增援。


    这个增援时机,也别全靠她传信,她相信竹娘子,会有自己的判断。


    被委以这样重任,竹娘子赶紧点头,一瞬间天都变了,每个人都好像上紧了发条,闷着头往前冲。


    虽然阳县才是李三月老家,但对于刚穿进来的叶奚青,渭县是她更熟悉的地方,每个城防官她都认识,挑贩私盐的路,迅速潜入渭县。


    因为泄洪路线特意绕过渭县,渭县并未被洪水破坏多少,但渭县外面的难民也多。


    为了防难民,城门外的守卫居然严密了一些,这是叶奚青没有想到的。


    想了想,叶奚青有了主意,还是找人乔装打扮,伪装成货商进城,其中一车,她弄了几袋真粮食,为防万一,她们来时带了点“军饷”。


    等到路卡,路卡官吏要来检视时,伸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一划,粮食瞬间漏出来。


    然后叶奚青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哎呀,我的车翻倒了,粮食瞬间撒一地。


    已经饿红眼的灾民,看见粮食,哪还顾得上细细思考,几乎手脚并用地一哄而上。


    守卫见此乱象,赶紧上前来驱赶乱民,却涌来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围住,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感觉腹部一凉。


    叶奚青抽出刀,大喊一声:“跟我冲!”


    她身材高大,难民已经饿得没了思考能力,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就直接跟她冲了。


    还是老套路,瞬间控制城门,让门关不上,城门关不上,城墙修多高也没用。


    有了蜂拥进来的难民助力,渭县比阳县冲击沦落得还快。


    叶奚青带着自己的兵和难民,县官,死,老伙计死,粮仓开,先在原地开仓放粮,给难民们吃饱饭。


    见众人吃饱,看向众人:“带着你们去一个新地方吃更饱,去不去?”


    已经挣扎在饿死边缘,又见过血的难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立刻点头:“去!”


    “那好,不怕死的跟我走,七月,小芙,你们留下来,什么也不用干,就把城门一关,守城就行。”


    大家都反了,她娘和她妹肯定也跟着反,花喜姑年纪大了,留在阳县,李七月却跟着叶奚青一起来了渭县。


    李七月不是贩盐队的,是后搭上的,没见过世面,造反后的每个细节都冲击她的三观。


    但李七月不愧是个卷王,什么东西适应都快,造反这种事看别人造的热闹,都要争个先,很快使刀杀人都溜了。


    瘦不代表力气小,她天天停不住地在地里干活,怎么可能力气小,叶奚青之前有幸见过,一撸袖子,胳膊上全是纯天然的肌肉。


    其她人面对叶奚青,还有点上下级观念,她却没这回事,站起来直接问:“你还去干什么,这都连着打下来俩了!”


    叶奚青看向一群冒绿光的难民,缓缓道:“计划有变,我突然间觉得顺手拿下茅县也可以。”


    李七月目瞪口呆,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茅县可是驻兵的地方,朝廷在那驻守了五千重兵啊!


    叶奚青摸摸下巴:“正是因为此地如此重要,才要使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拿下。”


    ……


    夜深人静,就算是兵镇重地,守城卫兵也困了,人晚上会困,这是很正常的事。


    城上守卫正在强抬眼皮,突然听见有人叫门,顿时举起火把,看向下面:“什么人!”


    城墙下是一队身穿县城巡检司衣服的人,为首的那个举起腰牌和文书:“我们是渭县的守军,渭县暴民为乱,请将军速速驰援!”


    守卫困得不行,还要顶着压力报告长官,非常不愿意,但底下的人一直焦急腾挪:“军情如火,渭县失守,恐危及州府,请长官速速通报!”


    没办法,这么大事也不敢拦下来,只能硬着头皮去报。


    长官被从美梦里拖起来,憋了一肚子火,打开城门,带着一队人,检查来人的腰牌和文书,确实是渭县的巡检司腰牌。


    但就算渭县真的被灾民攻陷了,大晚上叫什么兵,等明天!


    渭县巡检司的人苦苦哀求:“将军!十万火急!请速速发兵!”


    谁大半夜被叫醒,能有什么好心情,督提监没好气道:“你们等不及去死了,这大晚上的,暴民在哪呢?”


    原本还在苦苦哀求的渭县巡检司,猛然抬头,一刀割断他的喉管:在这啊!


    深更半夜,人还没醒透的时候,突然见到火光遍天,喊杀遍地,猛起来摸盔摸甲,根本找不见。


    老天啊,他们这是腹地中的腹地,海寇打不到,南寇打不到,西寇北寇更打不到,内寇不敢打,安全得像闲岗,敌人是怎么从地底钻出来的啊!


    物理上有五千的兵,不代表有五千的战斗力,淮州武备,安逸已久,军政怠废,被乱民突然袭击,几个大营都乱成了一锅粥,降的降,死的死。


    叶奚青一路滚雪球式聚人,直接突入守城,打开武备库,用战利品打战利品。


    本应是官军最稳健的大基地,直接刀锋一转,成了反贼的大基地。


    看着兵广墙高,粮足水深的茅县重镇变成反贼据点,所有人目瞪口呆,这到底谁家是谁家啊!


    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淮州知府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知道呢,当然是因为叶奚青已经合兵攻过来了。


    叶奚青之前想,造反的消息,十天应该能传到朝廷,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谁去把这件事给朝廷汇报。


    本来洪水就破坏了交通,还有她这个反贼破坏通讯,以至于朝廷收到消息,已经快要过年了。


    年前金銮殿上的皇帝,还在为南方水灾发愁,每天深沉地和大臣开会,怎么解决南方水患。


    两方进行了无数次赈灾、没钱、赈灾、没钱的循环,一直拖到过年,也没想起来该怎么赈灾。


    然后南方那边传来慢马急报,陛下!各位大人!不用想怎么赈灾了!南方反了!南方反了!


    皇帝:嗯?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心的青青,担心朝廷赈灾压力太大,帮它造个反[笑哭]。


    第229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三)


    朝廷纠结赈灾的事纠结了半年, 眼瞅着年都要过去了,现在不用纠结了,南方不用他们管了。


    灾区聚起了一伙逆贼, 打着七天王的旗帜,啸聚十万,诛杀地方官,切断漕运海运,从东南沿海到正南诸郡,六州之地,皆陷暴民之手!


    朝廷:……


    多少?


    有想过大灾后可能有点乱局,但没想到整个南方都失陷了。


    淮州其实都不是受灾主力,中间的湖、淝受灾更深, 没想到造反的号角居然是从淮州最先吹响的。


    受灾没那么严重的淮州都反了, 剩下几州能看着吗, 只要官军的神圣性一突破,被压迫到骨子里的叛逆之火就会迅速烧起来。


    短短一个月,六州全部兴起义军!


    不过虽然六州都是受叶奚青起义感召,以泰山降神旨的名义起兵, 剩下的几个州却不是叶奚青她们打下的, 叶奚青也没想打。


    起义初期, 重点在于破,南方是一定要全部乱起来的,要不然孤匪很容易完蛋。


    但急着当老大大可不必,叶奚青联合起义的几路军,让大家把持住各自境内的州府、县城、漕运, 海关, 休戚与共, 互通有无。


    但她不会当起义军首领,六州各举一天王统领一州,由一总天王统领,总天王不是别人,正是原本的海帮老大。


    叶奚青攻下淮州府,就把海盐帮老大从牢里放出来,她手下眼神示意她,要不要把他做了。


    那当然不能做,海盐帮老大在她们落魄之时,给她们一口饭吃,怎能如此背信弃义。


    叶奚青立刻把他抬上主位,尊为盟主,这个义军,您才是老大!


    海帮老大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造化,本以为要死了,昔日没什么大交情的手下,居然冒着造反的危险把他从牢里捞出来。


    能发展成盐帮老大,也不是个傻子,看着叶奚青手下一群人,怎么还敢坐主位。


    连忙下来,把叶奚青请回去,叶奚青却把他按座位上。


    “帮主素为俊杰,声名远播,这个盟主之位,舍您其谁!”


    海帮老大:……


    他其实更想回东海县,找回自己昔日的产业,但淮州现在由叶奚青这个青木天王完全统领,没他的份。


    于是海帮老大就成了六天王的总天王海广天王,被安排在六州交汇的湖淝之间,六路天王共尊他为义军首领,亮起联合旗帜。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前些日子还忧来忧去呢,转瞬间就成了这个王、那个王、这个将军、那个将军。


    以前在家种地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有如此梦幻的场景,突然鸟枪换炮,每个人都有点飘了。


    牛小环万分不解道:“老大,你为什么要把总天王的位置让给别人,你才是泰山娘娘认的那个人啊!”


    叶奚青躺在茅县提监府宽大的躺椅上,分外惬意。


    朝廷是为了把军政分开,防地方官造反,才把州府和驻兵地分开,叶奚青不用,直接把老巢移到武备更完善的茅县。


    还不等她解释,身边的竹娘子就接口了:“你以为总天王是什么好位置吗,一个混在中间,打机锋的罢了。”


    “咱们联合起军的时候,目标一致,真的打下了,别的州怎么甘心成果全归咱们,有朝廷这个大敌当前,不适合先内讧。”


    “将总天王的位置让出去,一个是不让其他义军首领心有龃龉,另一个则是无条件换得他的旧盐帮势力。”


    “大王占据淮州是民心所向,又与他有救命之恩,推举之谊,他应该感谢咱们才是。”


    “牛将军以后也注意点,都什么时候了,还老大老大地叫。”


    “被属下看见,成何体统,以后不管什么场合,都得叫大王!”


    牛小环:……


    “是……竹学官……呃不丞相……呃大王……”


    哈哈哈,叶奚青简直又想给她鼓掌了。


    没起事前,竹娘子和她相处,还是很有傲气的,结果一造反成功,立刻进入君臣相处模式,比谁都先进入状态,她手下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刚当上大王,就有大儒给她辩经,日子真美好。


    不过除了那些时机啦,利益分配啦,人情啦,等很表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南方现在是真的刚发生完水灾,这并不是一个可以一笔带过的小事。


    在看清别人的同时,也该看清自己。


    一场大洪水,不仅意味着起兵时机,也意味着整个南方的生态环境都被破坏,真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话事人,进行梳理。


    朝廷不住这,赈灾拖拖拉拉的,叶奚青就住这,不赈不行啊。


    比起先分个大小王出来,叶奚青要先组织灾后重建,要不然就得一直用扩张化解内部矛盾。


    现在占据淮州符合所有人利益,一旦无序扩张,那肯定腹背受敌,叶奚青不想用问题解决问题,最后被问题拖垮。


    地上的东西都被大水冲走,是个坏消息,但也有好消息,上面的东西也都被大水冲走了。


    乱世造反,就是比盛世改革省事。


    盛世改革,得和既得利益的权力执行机构掰手腕,斗智斗勇,劳心劳力,改革得还不一定彻底,下场也不好。


    乱世那就简单了,看谁碍事,杀了杀了。


    一身黏黏歪歪的病不好治,一大块瘤子还不好切吗。


    切完钱也有了,粮也有了,当然对于一些人来说,女人也有了。


    在叶奚青割完瘤子后,有人兴奋地向她提议,那些达官显贵的内眷,可不可以收拢起来,犒赏兄弟。


    义军是有规定,不能烧杀淫掠普通平民,但她们是罪人之后,没有关系吧!


    叶奚青闻言缓缓收刀,看向提议的人。


    “你猜,我是男的女的,我的队伍里都是姐妹,还是兄弟?”


    提议人:……


    好勇敢啊,在一个女人主导的队伍里,敢说出把女战俘犒赏兄弟的话,你的兄弟在哪呢?


    把女人当战利品励战太习惯了,以至于上面领头的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叶奚青抬抬手,让手下给他做个手术,清醒一下,以儆效尤。


    然后看向惊惶失措的女眷们:“三日内,互相检举,凡有杀人害命,查有实证的,依新律处决。”


    “如无,则无罪释放,打散编册,归为白民。”


    “女子在家时所获之家财有限,分恶时自然也当有限。”


    “希望你们能认清你们家族前恶,改过自新。”


    底下的罪人家眷,已是惊弓之鸟,顿时感激涕零,跪拜谢恩。


    谢完恩,手下也割完回来,将受刑的下场展示给所有人。


    有罪施刑是每个危害大众生存环境的人应受的制裁,把一个群体视为战利品分配,是对一个群体的非人化,就算遭受这一切的是罪人之后,也没人会不生气。


    叶奚青手下还有很多人对这种怒气何来描述不出来,但已经条件反射地觉得叶奚青做得很解气。


    处理完尾部工作,叶奚青让人到原本收税的地方,把官府的户籍文书,田册账簿,犯罪档案,都聚一起,举起火把,一燃而尽。


    从此之后,淮州之民再无羁锁,浴火重生,再世为人。


    天王会重新给他们报户分田,免费提供明年的种子,无以为生的来领粮救济。


    当然,新户籍肯定和第四个世界的登州一样,报母户和女户。


    因为是直接造反起家的,男户都不用考虑,不允许独男立户,独男必须找个女人结户,才给分田。


    河沟还是要修的,大家一边报户等分田,一边把毁坏的田和漕运整理出来,记功,有封赏。


    好田该种种,该收收,现在地是无主的,地上产的作物却是大家的,大家均分。


    田里劳作的和挖河沟一样,记功有封赏,等着重建好家园兑现。


    同样是挖河沟,苦力代税,和苦力记功,当然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叶奚青让手下挨家挨户去做工作,用重分田吊着大家重焕热情,恢复生产。


    那么多工作要做,肯定要招募人手,大家都观望起来,看叶奚青是任人唯亲,还是任人唯贤。


    古代的读书人,很多还挺喜欢乱世的,毕竟古代科举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怀才不遇的非常多,遇到起义这种事,没准就怀才有遇了。


    新军占领淮州后,许多之前不受重视的有志之士,观望起来,看新军值不值得依附。


    选官这种问题,就是他们判断一个势力值不值得投资的最佳时机,如果首领爱才,那说明是明主,可以成事。


    如果性格乱七八糟,政令没头没尾,那肯定走不长远,就算是把才憋着,也不能去惹杀身的祸。


    起义军首领是一个女的,这不重要,历史上也有女皇帝,只要她知人善任,有他们辅佐,未必不能成事。


    有才之士,都在观望,但叶奚青既没有选择任人唯亲,也没有选择任人唯贤,她选择任人唯功。


    军功就不用说了,自古赏军功有什么话说,除了军功,她还创出了一个生功。


    民间女子冒着生命危险生育,创造人口,很有功,二十岁以上的女子,凡生育一子,且在淮州本地效力的,就算生功,比同获首二人,二胎减半,三胎无有。


    生功之外,还有一个净功。


    生孩子这种事,风险全女人承担,肯定不能给男人记什么功。


    但三十岁后男子的精子质量直线下降,会造成母体不易孕、小产,威胁生命,实为生育大害。


    男人不建功,不为害也算有功。


    三十后自愿做蛋蛋摘除手术的,比同生功,记一功。


    所有有功之士,都可以尽快来官府报名选仕,不拘出身,不拘性别。


    系统:……


    观望的人:……


    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按功分配,按功分配,非常合理。


    第230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十四)


    自从叶奚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攻下淮州城,系统很久不说话了。


    看到这终于憋不住了,气急败坏地钻出来:“宿主!你在干什么!”


    叶奚青受不了系统一惊一乍的性格, 掏掏耳朵:“这还看不出来吗,鼓励生育啊。”


    “你老问我女尊怎么发展人口,搞得人口都是男的生一样,我现在不做计划生育,认真鼓励生育人口,你看你又急。”


    系统:……


    “有你这么鼓励的吗!”


    “那怎么没有,宫斗宅斗里生个带把的继承皇位,继承家产,都有女人豁出命去一胎八宝, 死都要保小。”


    “我这都没让带把的中间商赚差价, 直接把皇位财产给每个生育当事人, 她们凭什么不生,我还不用她们生八个呢。”


    “咋,歧视我,就喜欢吃二手的, 不喜欢吃一手。”


    系统:……


    每次叶奚青一干什么事, 系统都觉得有问题, 想反驳。


    但一替换到现实中对应的事,才发现原来那么有问题的事,已经有人干过了,还干了挺长时间。


    系统猝不及防又被噎了一口,干脆不装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造反那么大的事, 放弃一半性别怎么可能成功!”


    叶奚青忍不住点头, 放弃的早就是有底气。


    女人有点成果,立刻抢来,不管是兵权还是财富,事一过去马上找个男人占了,干了几千年,现在才知道放弃一半性别,不可能成功。


    真的没有发现,已经很多实际例子可以做参考了吗,那不挺成功的吗,有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她做得还更温和呢。


    她都没禁止男人科举,只是在他们蛋蛋没用且有一定的害后,做个绝育手术。


    要知道古代男人防止其他男人篡权,或者绿他们,可是全割的,她都不全割。


    要不是古代医疗条件简陋,避孕手段太落后,女人无节制生育太危险,真的会危及生命,她至于出此下策吗!


    系统:……


    你一个穿越者,说避孕技术很难突破,这像人话吗!


    “而且古代男女的关系,和生产力水平脱不了关系,怎么能简单置换,盛世搞这套也就罢了,乱世搞是想死吗!”


    “生产力谁生谁产。”


    系统:……


    “生产力又不是字面意思!”


    “但字面的意思很重要。”


    自从这仨字不常出现在正经场合,总是出现在论证男人压迫女人合理,封建制度压迫人合理的场合。


    叶奚青就很想知道,生产力到底是谁在生谁在产,怎么成了不公制度的万金油挡箭牌。


    哇,搞了半天,原来压迫制度的受益者才是生产的主力军。


    没了把我们所有东西都占据了的皇帝,还有谁会给我们小老百姓生产啊。


    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年代,我们小老百姓还不得饿死。


    系统:……


    叶奚青是懂阴阳怪气的,系统也不想好好和她说了:“那宿主这么说,是不打算当皇帝了?”


    “不啊,我承认我就是想在封建社会吃白食。”


    系统:……


    原本系统还想和叶奚青大战三百回合,结果叶奚青从善如流解锁第二状态,理不直气也壮。


    咋了,不行吗,她就不能有封建社会的局限性吗,生产力限制的啊。


    你也生产力限制,我也生产力限制,多合理,毕竟生产力也不能只限制她一个人吧。


    系统:……


    系统短暂地露了一下头,马上就回去了,毕竟以古代的生产力,其实是不应该有系统的。


    叶奚青告别自己的人工智障,继续琢磨怎么在古代当皇帝,对,她就是想当皇帝。


    打下来不算什么,治下来才是自己的。


    重新报户分田,稳定了最基础最广大的农人生存环境,接下来就该稳定工商生存环境。


    对于工商阶层,叶奚青以盐为例,设了一条新法:取消盐的官营,凡是在官府合法备案的商家,都可以经营盐产。


    这个消息一出,不仅底下人震惊了,连跟着她造反的人都震惊了。


    虽然贩私盐的时候,想骂朝廷,但自己是朝廷的时候,怎么能不垄断盐呢?


    叶奚青却很理所当然,正是因为自己是盐贩子起家的,才要改革盐制,自己怎么起家的不知道吗。


    每个造反起家的人,都会对自己的来时路严防死守,叶奚青也不例外。


    私盐贩子为什么是造反高发群体呢,又暴利,又有私人武装,又趟黑线,里面的人基本无视法度,能不高发吗。


    那她怎么消灭私盐贩子群体呢,她取消盐的官营制度不就好了吗。


    从今天起,不管是谁,只要正经在官府备案,就可以做盐的营卖,没有官盐,当然也就没有私盐。


    但作为自由私营的条件,交易价格由官府统一调控,任何时候,盐的价格,都不能超过一斗米的价格。


    同时颁布禁囤令,不管什么时候,囤积居奇都是商人发家的好手段,现在严厉打击。


    商家售货既不许超过官控价格,也不准不卖,有货不卖也犯法,被举报就等死吧。


    不仅是盐,其它诸如粮食、茶叶、布匹也是这样,不禁止任何人私营,但是价格不能超过官控价格。


    官府肯定得有官营产业,但官营产业的定位从之前的垄断,变成储备,防止有人哄抬物价。


    没有盈利KPI,产就完事了,能不能卖出去不重要。


    官营产业的员工,假期福利,工资福利,都是顶配。


    生产够数就行了,不许鸡血和私营商家卷KPI,卷也犯法。


    叶奚青她们刚起家,主动投效的有志之士还是非常少,但竹娘子自带人脉。


    当初夷河岸边,与她齐名的花魁娘子,还有七位,每个都各有一绝,琴棋书画,保守都会几个,读书就更基础了。


    叶奚青一造反成功,就端了夷河岸边所有花楼,里面的姑娘自然全都释放了。


    竹娘子以前和那七位顶尖花魁是竞争关系,现在用人之际,立刻捐弃前嫌,对剩下几个发出邀请。


    下九流之人,惯常有舍生邀名之志,以往做她们这行的,偶尔也能凭艳名留世,算是她们莫大的荣幸。


    但若能以反名留世,很显然更有含金量啊。


    这不立刻投效,就算失败了被砍头,一想到后世是怎么记载她们的就想笑。


    剩下的七人,麻溜地加入,叶奚青最原始的政事班子,就这么初见雏形。


    不过这几人虽然有才,却鲜有处理政事的经验,梅君连疏影困惑道:“如此一来,钱财皆散于商户,我等虽为官,不也要受其制吗?”


    梅君连疏影一直被誉为神仙之姿,姑射之态,声音泠如冰雪,说话娓娓道来,听她说话,太享受了,叶奚青心情都好起来,也就更有耐心。


    “他们可以私营,咱们可以收税啊。”叶奚青准备给古人一点发票的震撼。


    民间经营的商户,不动产,员工雇佣情况,年产量,都一同在官府登记备案。


    出入货都得开发票,以为税据,至于怎么让商家执行发票呢,成本抵税。


    不管是什么,肯定得有利益驱动,才能推行下去,让商家老实交税,老实给员工开工资,那怎么可能。


    只有把员工的工资,进货原料,都算在成本里,予以减税,商家也有利可图,才会做这种无利之事。


    如此一来,王牌专业会计,又在古代诞生了,就说会计的就业范围广吧。


    将会计设为第三方机构,每个店铺必须租用会计汇账,但是会计不固定服务商家,有服务冷却,且终身追责,租会计的钱也算在成本里,可以抵税。


    商家、会计、税务,设置不同的利益获取方式,让三方抗衡。


    监督每个商家不搞猫腻,那肯定是做不到的,肯定要设计不同的利益体系抗衡监督。


    叶奚青手下的政事班子,虽然有点稚嫩,但作为学习能力异常出色的人,理解力非常出众。


    稍一点拨,不仅理解了这个政策,脑子还突然产生了某方面通了的感觉,仿佛隐隐抓住什么。


    马上互相研讨,此策落实的具体方法。


    对于古人来说,所有行业都放归私营,用税法平衡,是一种很新奇,很大胆,也很值得尝试的新思路。


    但这个方法想执行下去,肯定需要大量的基层执行机构。


    那对于叶奚青来说就更好了,新入主淮州,正是需要向下扎根的时候,现在萝卜坑都多了。


    新的告示一出,整个淮州之民为之沸腾,一连串的政策砸下来,根本不知道看什么的好。


    允许盐私营,果然是最抓眼球的,这在古代,和金子让自己挖有什么区别,海边盐户弯了一辈子的腰终于挺直了。


    一窝蜂地想去自立门户,根本来不及思考统一价格,执行新税法后会带来什么变数。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有开拓进取的精神,也有许多人想要求稳,捞个铁饭碗。


    军队、衙吏、税务、会计、官营企业员工,大批次对外扩招,不拘之前有没有经验,敢报名就行,官府会给做上岗培训。


    基层工资月俸两贯,食米年三石,冬夏发衣。


    从事体力工作的,依照女子月信时间,阴阳轮守,值半月歇半月,带薪歇。


    从事脑力工作的,上四休三,选拔就按着之前评的功来。


    其实轮不到观望的人对这条政策发表意见,想报名的人已经把报名处充满了。


    在这个女人不嫁人都得罚钱的年代,也没什么先进的避孕技术,生过很多孩子的女人那可太多了。


    就是有个前提,生下的孩子必须现在就在淮州府,生了好几个,却被旧朝廷征走的,快急死了,和白生一样!


    回头一看自家老头,那你去争个净功吧,你这大岁数,还要那玩意还有什么用。


    老头:……


    新官府招的岗位很多,但报名的人也太多了,搞什么功都筛选不完,最后整了个考核。


    叶奚青手下的政事班子,去各地组织考试,也不考别的,就把人聚起来,同样的老师,同一间学堂,教三天识字,每天教一百个字。


    三天过后,老师集体听写一百五十个字,一个字一分,当着大家的面对字,判分。


    最后排除掉一百四十分以上的人,按照顺序往下捋,选够足数的人。


    毕竟得考虑一个问题,之前有人读过书,让读过书的人和没读过书的人一起竞争不公平。


    当然人家考得好也没什么罪,对于这些高分学员,叶奚青有别的地方用。


    这么简陋的科举,其实挺招笑的,但每个参加的人都认真极了,三天的备考时间,发疯记字。


    等成绩公布,看见一群幸运儿高高兴入职,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这考核标准也太简单了,是个人就能上!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三年后再招下一次吧。


    下一次,考核标准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不管什么水平,反正叶奚青的政令执行机构一下子填满,有学识的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手把手教新上任的人怎么办事。


    在所有职位中,新改革的税法是最复杂的,可难为死那些新上任的税务官了。


    好在熟能生巧,有时候记着记着,突然一拍脑袋,想起自己之前记的方法怎么那么笨,明明那样记不就省事了吗!


    实践出真知,所有流程转圈走一遍,一遍不够来两遍,渐渐地就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了。


    知道自己干什么后,识字问题也不大,毕竟只是记账对账,不是写文章,很多文字都是重复的,重复的字看个几个月,再大的笨猪也看会了。


    一开始没有经验的时候,底下还会出很多惊天大娄子,好在没过几个月就趋于稳定了。


    古代的百姓也很习惯当官的出娄子,新官还会改呢,问题不大。


    数量上来,干活好手会自动筛出来,往上提拔带队,效率越来越高,然后百姓们就发现各行各业的环境都开始好起来了。


    新田刚分配后,免三年税,以后农家各种杂七杂八的税,全部取消,只收地丁税,以钱税相代,百姓第一次自己打的粮自己吃。


    盐、茶、布匹等全放归私营,然后就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情,几个月,盐和布匹的产量,就干了淮州府以前一年的总和。


    当然新官府不许哄抬盐价,还会检查盐品,盐的价格回落到二十文一斤。


    但架不住盐价低了,吃的人也多,淮州府现在百废俱兴,私人工坊,官方职位,哪都是赚钱的地方,吃盐并不困难,第一波吃鲜的商家工户,还是赚得盆满钵满。


    在叶奚青做的决策传出去后,不仅是淮州本地人,外面人也指指点点,觉得她路走不长。


    但在别的地还一团乱麻的时候,淮州府已经井然有序,走上新车辙。


    众人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呢!


    叶奚青很淡定,那不然呢,真以为太阳是鸡叫出来的啊。


    历史上,不管是什么盛世,都有个特点,那就是掌权者轻徭薄赋,体恤下民。


    这说明得有个聪明睿智,仁慈爱民的好君主,才是古代百姓之幸吗?


    不,这说明只要既得利益者少占点便宜,少挤压一点底层百姓生存空间,底下的人就能把生产力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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