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棺材里头忽然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几个丧夫都吓得不行。


    而那老管家也是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


    不过很快,他又努力平静下来,强自镇定着只会包括郭太爷在内的几个丧夫:“快点,把棺材放下去,今个儿的事不准往外说,回头一人上账房哪儿多领五十个银元!”


    “?!”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就知道,这肯定是碰见有钱人家里头的大秘密了。


    五十个银元!


    他们辛苦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些钱!


    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何况有贪欲的人呢?


    当下,这几名丧夫也就咬着牙,大着胆子重新开始把棺材往下扛。


    然而后头的郭太爷听着听着,却总是觉得不对劲,这棺材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小,听不见有人在敲了,可是后来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谁的指甲在上头挠来挠去的声音啊?


    难不成,这里头装着的是个活物?!


    想到这,郭太爷不由得手一抖,四个角陷下去一边,棺材便掉了下来,狠狠磕在旁边的石头墙,


    而这一磕,顶部的棺材板松动了。


    他们是要抬到坟上才下钉,这一松,几人全都是吓了一大跳,看着那棺材板的缝隙里,慢慢地伸出了一双颜色略有些显深的手…!


    “怎、怎么回事?”


    “诈尸?!”


    当即有人惨叫一声,吓得差点尿裤子,但郭老太爷却是摇了摇头。


    “这是活人。”他轻轻说。


    那副棺材里装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艰难地从里头爬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跟鬼一样,隐隐有些发青发紫。


    若是方才郭老太爷不抖那一下,几人把土一埋,谁也不会知道这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救”


    那女子虚弱到翻都翻不出来,只露个脑袋在外面,郭老太爷刚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旁边老管家袖中已然冒出了一柄尖刀。


    “滚开!”老管家把挡到他去路的郭太爷撞到一旁,在所有人都还在原地发怔的时候,直接捂住嘴,匕首唰地一下刺了下去。


    “!!!!!!!”


    那一刻,老管家的表情格外狰狞。


    在幽暗的夜色衬托之下,他才更像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一百个银元。”


    “”


    匕首还在往下滴血,棺材里隐约能听到痛苦挣扎的声音,但外头这几名丧夫已然是被那银元晃花了眼睛。


    谁都没再说话,夜灯混杂着急促的呼吸声。


    郭老太爷突然抓住掀开的棺材板,目露凶光,几人合力一提、一盖。


    “砰!”


    棺材重新合上了。


    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血迹斑斑的棺材板,上头的血手指印-


    拿了这笔钱以后,郭老太爷有段时间没有再出去过,这一百个银元是如何得来的,他是绝口不提,但每晚做梦,他总会梦到那天晚上的场景——


    还未断气的女子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躺在棺材里,双眼圆瞪,唇角有血沫在往下淌。


    她“赫赫”地出着气。


    棺材板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合拢。


    夜色漆黑,风吹得像是有人在哭号一般。


    “”


    后来郭老太爷听说,当初雇他们的那个大户人家一夜之间人死绝了。


    他还没来得及调整心情,忽然就发现,自己这边好像也出了问题。


    他们一家人都没办法离开滨河镇了。


    有人如果想要离开,那就一定会病倒,离得越远、病的越厉害,身上起那种密密麻麻的小疙瘩,而且还有像是被人用指甲抓挠一样的血印,高烧不退,浑身流脓。


    只有留下来,死守着这块地。


    但是留下来也不代表就安全了。


    儿子出问题的那天,郭老太爷在梦里梦见过好几次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


    她说,她诅咒郭家世代子孙活不过35岁。


    一边说,一边笑。


    郭老太爷生生被她给吓醒,醒了以后,满身都是冷汗。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了那一百个银元,最后却是招惹来了一只怨气满满的恶鬼。


    不久后,诅咒应验了。


    当初抬棺材的那几个丧夫全都是一样的结果,家人被困,但凡想要离开滨河镇就会大病一场,只有回来,才能治愈。


    可是回来又有什么用,也还是等死。


    郭老太爷身体一直都很健康,但刚过35周岁那晚,突然就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再也没有站起来。


    如今,到了郭海洋这一代。


    滨河镇的模样变了又变,几十年前被划分为区,后来又改了名字为滨河新村。


    以前那些低矮破旧的房子早已经被拆掉了,重建后,这里就是处处有高楼大厦。


    他们家的人也是靠着赔偿款,买了新房。


    但却还是没办法离开这里。


    孩子上学也成了问题。


    郭海洋今年已经三十了,家里两个孩子,却连滨河新村都没出去过,他前些日子做梦,梦见了太爷爷,又梦到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新嫁娘,醒来以后吓得差点要去跳楼。


    他也是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了!


    “大师,那恶鬼是来寻仇的,可是这事儿真要说的话,跟我没半点关系啊!我太爷爷那辈的事,为什么还能扯到我头上来?!”


    “于大师我真的求求您,帮我们把这个诅咒给破了吧!”


    “我爸爸,我爷爷,都是死在三十五岁。”


    “我就剩五年的时间了啊!”


    “可是五年……我的孩子都还没长大……”


    郭海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旁边的围观群众也是听得一脸唏嘘。


    “活埋啊!”


    “还杀人……真是好狠的心!”


    纪淮川微微侧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车摸过来的裴新东:“这故事的主人公听起来,怎么好像跟你来的时候说过的那地缚灵很相似?都是身着红嫁衣,都是女子。”


    对方立刻压低声音接话道:“应该是一件事,但和我听说的版本却不一样。”


    二人稍微往后去了一些。


    和那些凑热闹的围观群众拉开了一点距离。


    确认其他人听不见以后,裴新东才说:“这个事儿其实在怀安县这边传得很广。”


    “我去调查鬼域的时候,向离得比较近那些居民打听了一下,想知道这里以前有没有发生过很奇怪的事,结果他们一听那个位置就很是惊讶地跟我说,那一块地不是‘神女冢’吗?”


    “神女冢?”


    “对,就叫神女冢。”


    “”


    和郭海洋描述的那个带着恐怖和残忍气息的故事不同。


    裴新东打听来的这个关于“神女冢”的故事,却蒙着一层浪漫的面纱。


    相传,在一百多年前,有位留洋归来的富家公子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山匪,之后被一猎户之女所救,对方虽然家境贫寒,依靠打猎为生,但是却长得很漂亮,富家公子便一见钟情。


    富家公子被救以后,那女子收留了他一段时间,这日日相对,又是刚好到了适婚的年纪,男未婚女未嫁,天天还待在一起,很快,女子也不知不觉间坠入了爱河。


    二人私下订了终身。


    临行前,富家公子带着女子交给他的信物,表明自己回家以后定然会把这事儿告知家里人,而后,就带人上门提亲。


    然而回去后没多久,富家公子就病倒了。


    原来那段时间正闹饥荒,不少被饿死的流民就倒在路边,无人收尸,尸体堆在一起久了,腐烂后产生了病菌,之后尸身又被老鼠等物啃噬,老鼠再被饿急眼了的流民抓住吃掉,病菌大肆蔓延,那一带便闹起了瘟疫。


    富家公子回去的时候正好穿过这一块瘟疫之源,病情来势汹汹,他刚把自己路上和一猎户之女私定终身的事情告诉家人,人就已经再也起不来了,几天后,病重而亡。


    公子的家人看到公子弥留之际还念着那位猎户之女,便派人把消息送了过去,想让对方过来见儿子最后一面,也让儿子能走得安心一些。


    谁知道左等右等,等不来人。


    直到要下葬的那天,突然有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找到了公子的坟茔。


    她扑在棺材前,哭着诉说了自己的相思之情,那话语无比真挚,实在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公子的母亲便忍不住走上前去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雷鸣,过后,棺材直接裂成两半。


    众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但那猎户之女却是喜不自胜。


    她穿着红艳艳的嫁衣,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进了棺材里。


    众人隐隐约约听到,她说了一句话。


    “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过后,棺材合拢,里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公子的母亲因此大受震撼。


    回去以后,她找到了当时的县官,官老爷听完这个故事以后也忍不住直感叹,世上竟有如此坚贞不渝的爱情。


    于是,他手一挥,写下三个大字,给那公子的坟茔赐了一个新名——


    “神女冢。”


    而那神女冢的位置,正是鬼域的中心点。


    纪淮川轻哼一声:“一边说是殉情,一边又说是冥婚,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大家现在心里应该都清楚。”


    裴新东抿嘴,半晌无言。


    “走吧。”知道了前因后果,眼前这出闹剧便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纪淮川不再停留,转身回了车上。


    “去鬼域看看。”-


    凌晨12点35分。


    车子停在了鬼域外。


    这附近本来也没什么人住,鬼域出现以后,特情局便迅速把那些零星几户人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特情局的人,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守在鬼域之外。


    看见纪淮川出现,离得最近那几个人不由得双眼一亮。


    “纪天师!”


    “纪天师您终于来啦!!”


    纪淮川点点头,跟他们打过了招呼,而后盯着正前方那一片黑气朦胧的广场看了一会儿:“你们在外头等着,我进去看看情况。”


    裴新东一个犹豫:“需要带帮手吗?”


    “不用。”纪淮川微微一笑,“你们还没有在鬼域活动的经验,进去了也是拖后腿。”


    “”


    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


    裴新东只好尴尬一笑。


    不过,东西还是要给的。


    “那您把这个无线对讲机带上吧,万一要是碰到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我们好进去接您回来。”


    纪淮川嗯了一声,随手把东西放兜里。


    其实,东西用处不大。


    不过这一番好意,他心领了-


    说来也是蛮好笑的。


    百年动荡过后,神女冢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因为滨河新村是几年前新开发的区域,所以附近土路修得平平整整,当年据说是埋了一对“有情人”的坟茔,也成了观赏景点。


    主要是那个故事有点太离谱,什么一声惊雷后棺材突然一分为二之类的,听着就很像是编出来的故事,连当地居民都不一定信。


    所以这神女冢,直接被纳入了景区规划之中。


    鬼域的边缘,是一个小广场。


    小广场后,是一条还未建成的商业街。


    纪淮川先在外.围大概看了一遍,而后,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地方的格局看着就不行……”


    首先,这个广场的西南方,立了一个小小的高台,而台子上又有个地球仪模样的石雕。


    位置放得刚刚好,从上往下看,就跟坟包似的,还是那种吊死坟——地球仪呈圆形,像坟头,往下去的台子又像人的脖子一样,再往下越大,这不像是吊死坟,又会是什么?


    而这高台又正好对上了那条还未建成的商业街。


    一入冬,风便正好扭转方向,顺着那条街穿堂而入,残叶尘埃直接就冲着过去了。


    而风水局里,将这些阴寒与污浊之风视为煞气。


    正好,它直接就把“煞气”给兜住了。


    “啧。”


    怪不得一进这里,就有一股子很是不详的气息。


    “”


    夜风吹着,东南方吹来一阵腐臭味。


    纪淮川微微掩鼻,开始向着那边走去,一路走来,风带着巨大的阻力,似乎是想要把他从这里推出去,但是在吹到他附近的时候,迅速又被无形的力量所化解。


    这力量反馈回去,接着,地面就开始微微有些震颤。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出来了一样。


    很快,借着幽暗月色的光,纪淮川看到了不远处就是那块写着“神女冢”来历的石碑。


    石碑旁边还有两个靠在一起的石雕,大概是成年人的一半那么高,一男一女。


    “”


    阴冷的气息越发浓郁。


    纪淮川伸手在那个女性石雕眉心一点,随后眼前便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个画面。


    他顿时有些无语。


    针对某些人的低级趣味。


    这个地缚灵长期被石雕所镇压,而这个世界的灵气和鬼气目前还不够充沛,所以,它原本是不该在这时候突然觉醒的。


    然而再好好看看这个石雕的模样。


    男性石雕伸着手,手被摸得都快包浆了,脚下踩着公子的介绍,女性石雕则是胸.前被摸得锃光瓦亮,脚下踩着神女的介绍。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被人类的低级趣味骚扰到觉醒的地缚灵。


    真的是


    从没见过手这么欠的人!


    “呼……”


    阴风从他身后攀爬而上。


    就好像是有人贴在他的耳旁呼气一样。


    纪淮川转身,眼前一抹红影迅速飘过。


    过后,一个穿着红嫁衣的诡异身影缓缓在黑雾气中现了形。


    比纸还要白的脸泛着一丝丝的青。


    黑黢黢的一双眼睛,血泪就挂在眼角。


    她的身影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胸前,插着一把匕首。


    “很疼吧。”纪淮川问,“你把那些人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骚扰石雕的那些人。


    话音刚落,鬼女咧开嘴,腥臭的血水滴滴答答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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