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小。
不。
江旋飞快地否定。
世界很大。
大到七年?才和花雅在非洲相见, 大到两个?人无?数次在西北的?错过?。
或许是上天看他?太可怜了,所以才给了他?这次机会吗?
江旋缓步走过?去,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花雅身上, 非洲的?匆匆一别, 桐县的?匆匆一见, 他?舍不得再移开?视线, 似乎要把这分别的?七年?看个?够。
其实没怎么变。
长发被花雅重?新蓄了起来,用鲨鱼夹夹着,戴着银框眼镜, 长睫轻颤, 侧脸线条弧度分明,精致又冷清, 和高?中时候的?少年?简直一模一样, 很漂亮。
花雅转身,给江旋连上导联, 猝不及防地, 两人眸子相对。彼此之间?隔阂了太多太多, 这一对视, 望着熟悉的?脸,岁月分离了曾经?的?温存,只留下来小心翼翼的?陌生。
他?垂着眼眸, 掩盖着思绪, 将?导联一个?一个?连接上江旋的?四?肢, 当他?看见江旋左手手腕儿上那根头绳儿时,愣了一瞬。
头绳儿细到已?经?可以让人忽略到它戴在手腕儿上的?存在, 磨损程度好像马上就会断掉。
花雅面上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当没看见, 也没有去看那抹一直凝望着他?的?炽热眼神。
在做检查的?过?程中,很安静,只能听见仪器的?声音。
“紧张吗?”花雅突然问。
“嗯?”江旋没反应过?来。
“心跳那么快干什?么?”花雅淡淡地问。
能不快吗?
“没办法。”江旋低哑着嗓音说。
花雅将?单子给他?,“结果正常。”
江旋坐了起来接过?,把衣服放了下来,想帮着解开?导联,却?和花雅的?手背碰上。
犹如触电般的?电流席卷江旋的?全身,花雅立即将?手拿开?了,江旋不知道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还是什?么,一把握住他?纤细的?手。
花雅愕然,江旋使了力,把他?往身前一拽,两人间?隔仅此厘米,呼吸交融传达,瞳仁能清晰地显现出对方的?倒影。
“放开?。”花雅抽动自己的?手,冷声说。
“不”江旋盯着他?的?脸,滚了滚喉结叹息说,“让我好好看一看。”
花雅轻蹙秀气?的?眉,“江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体检。”
言外之意,看大爷看,磨叽什?么呢?
江旋倏地松开?了他?的?手,整理?好军装下床,而后带着压迫感靠近。
在特种部队训练的?身体精瘦结实,花雅感觉江旋好像又长高?了?可脚上穿得只是军靴,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时候,整个?人形成一片阴影将?他?笼罩。
他?警惕地看着江旋,青年?只是弯腰,拿起了搁在床上的?报告单。
见状,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害怕我干些什?么?”江旋瞅见花雅的?表情问。
花雅没回。
行吧。
他?刚刚的?确是差点儿没忍住去做些七年?来仅凭大脑里预想的?事儿,没看见花雅还能克制,看见心尖尖上的?人了,克制什?么的?全他?妈忘得一干二净了,恨不能将?花雅碾进他?的?骨子里。
可是还是忍住了。
今非昔比,时间?的?枷锁,无?法开?口的?不告而别横在他?俩中间?,不是一下就能跨越过?去的?。
“先走了小椰,”江旋走到门口,随后转过?身,黑眸弯了弯,“期待下次见面。”
军事演习地点定在酒泉,这种事情不会放在明面告诉任何人,再加上江旋面临退役,所以花雅不太能明白江旋说的?下次见面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什?么时候。
反正距离上次体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和江旋都没有碰过?面。
今年?年?过?得晚,在二月份,他?答应了顾嘉阳会回桐县过?年?,不过?只能在初一过?后去了,医院离不开?医生,他?没有很多时间?,临近年?关,苗禾也要从北京飞酒泉和他?一起过?年?。
“姐姐,”苗禾打来电话,嗓音混合着酒泉冬日的?寒风,“我下飞机了。”
“到了?”花雅正前往病房查房,诧异说,“怎么不提前说呢,我好来接你啊。”
“没事儿,”苗禾轻快地说,“我打个?车就行了。”
“冰箱里有你席恒哥买的?蛋糕那些,你先吃着填肚子,”花雅说,“我下班了带你去吃饭。”
“好。”苗禾应道。
每年?暑假,苗禾会留在北京打工,寒假才会来酒泉跟他?一起过?年?,少女说,这边在她心中来说已?经?是家了。
她和花雅一样,见证了外面世界的?广阔,就不想再回到那个拘泥的小县城。
曾经?酷酷留着妹妹头的?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口吃纠正了不少,说话再也不像以前一个?字一个?词儿地蹦出来,已?经?能够独立连贯的?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人总会长大。
花雅是近期才提了车,还没怎么开?过?,在非洲的?时候也只是去小镇买菜会开?车,屈指可数,回到中国平常都是席恒来接他?,坐惯了副驾驶再摸方向盘,感觉还是坐车舒服一点儿。
“晚上一起吃饭?”花雅问邓毅。
“行啊行啊,”邓毅就是沙地里的?萝卜一带就起来了,当然也有在非洲经?历了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说什?么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回来后把之前不舍得干的?,一直想干的?,全部都干了个?遍,“现在这个?时间?小苗来酒泉了是吧?”
“嗯,刚下飞机呢。”花雅说。
“挺快的?,”邓毅说,“晚上吃什?么?喊席恒吗?”
“喊啊,看他?有没有时间?,”花雅说,“问小苗吧,她喜欢这边儿的?羊肉汤锅。”
“哈哈,那就吃汤锅呗,”邓毅笑了笑,“冬天就要吃汤锅。”
席恒忙完看消息才知道花雅的?妹妹来了,回了个?电话过?去下班直接开?车去医院接人。
对于苗禾,席恒大概能明白这位姑娘在花雅心中的?重?要性,如家人一样地存在,可以说苗禾就算花雅唯一的?家人了。
前几年?他?被父母拉着过?年?,以至于一直没有和苗禾碰过?面儿,知晓苗禾的?名字还是从邓毅的?口中说出来的?,夏天的?时候也只是对她草草撇过?一眼。
今天相当于正式见面,他?居然有些紧张,明明他?在花雅身边什?么都不是。
“我车还在医院停着呢。”花雅说。
“那就让它停,”席恒笑着说,“明早我送你。”
“啧。”邓毅上车听见这一句翻了个?白眼。
“今天开?车来医院路上什?么感受?”席恒问,“感觉自己有路怒症吗?”
“还行,”花雅想了想说,“就是光超我。”
“嫌你开?得太慢了。”席恒说。
花雅:“”
“没,没。”席恒看了花雅一眼,对方脸侧微鼓,眸子透露出郁闷,怪可爱的?。
他?忍住想掐花雅脸的?手,在方向盘上扣了扣,清嗓解释说,“多开?就好了,你也可以超他?们。”
“哎,还是开?慢点儿,”邓毅开?口说,“为了安全着想。”
“也对。”席恒说。
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苗禾身穿姜黄色大衣站在路灯下,高?挑纤瘦的?身高?十分惹眼。她上高?中就一米七了,这几年?估计又窜了几公分,跟衣架子似的?。
外面飘着雪,雪花落在她披散的?黑发上,听见车鸣,眼眸在看到副驾驶车窗显现的?人脸,眼眸一亮,大步跑了过?来。
“姐姐。”苗禾声音也不似从前那样脆生生的?,成熟了不少,但还是有几分沙哑。
“上车。”花雅对她笑了笑。
苗禾坐进来就对邓毅打了声招呼,随即花雅介绍说,“席恒,名字你应该熟悉了,今儿第?一次见,喊哥就行了。”
“席恒哥。”苗禾点头,礼貌开?口。
“哎,你好。”席恒快速地回答说。
“椰子我给它喂过?饭了,下午牵它去公园玩了好久,”苗禾透过?后视镜看着席恒的?眉眼,“老开?心了它。”
“放假遛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花雅笑着说。
“好的?。”苗禾和席恒对上视线。
席恒被苗禾看得心里一慌,女孩儿黑眸沉静,透露出审视?席恒不确定苗禾有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也没什?么,花雅是她的?哥哥,哥哥身边有什?么人接近,总该是要过?一下眼的?。
“你们先进去,包厢号发给我就行了,”到达饭馆,席恒说,“我去把车停了。”
“行。”花雅说。
席恒打盘拐进地下停车场,这边饭馆多,车位几乎都停满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停车位,结果他?和对面入口驶进来的?黑车车头相对。
看样子黑车也想停进这个?停车位里。
他?脚踩油门不松,缓缓向前驶,没有想着让这个?黑车,他?俩之间?不好判定到底是谁先看到停车位的?,不过?利己主义还是认为车位就该他?停。
黑车车主看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不甘示弱地向前移动,席恒心中一下就来了火。
就当两辆车的?车头马上就要相撞时,彼此都踩下了刹车,倒有些针锋相对的?味儿。
熄火,灭灯,开?车门,一气?呵成。
“啪”,车门关闭的?声响回荡在停车场,席恒冷着脸想和黑车车主开?始对峙,在看见对方是谁时,火更大了不说,还十分的?吃惊。
江旋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动,单手插着兜,当他?眯眼看清楚来人,勾起唇角不太友好地嗤笑了声。
第72章 第 72 章
两人僵持了几秒, 谁都没?有开口?。
他俩心?知肚明?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尴尬地现状,其实脑子里?已经将草稿模拟好了,只等那张嘴说出来了, 反正不是什么多?好听多?友好的语言, 但偏偏都如此胶着?。
假如是个陌生人还好, 席恒可能在和车主交流几句就展开笑容, 说兄弟这个车位就让给你?。
来人是江旋。
是花雅的前男友。
他就不是很想让了。
这还关系到另外一种含义。
更何况在桐县的时候,他也碰到过?江旋,那说明?江旋和花雅一样是海南人, 可这会儿人正站在他面前, 还是站在同一饭馆的地下停车场,有这么碰巧的事儿吗?
席恒紧拧着?眉, 冷声问, “跟踪?”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江旋偏头笑了笑。
席恒用?两个字直接否定了他和花雅无数次错过?的重逢。
“你?这脑洞不去?写剧本可惜了。”江旋嘲讽说。
“那为什么会在酒泉?”席恒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哪位?”江旋挑眉, 一字一句地说, “有什么资格问我。”
席恒迈步朝江旋走近, 他俩身形差不多?高, 气势针尖对?麦芒眼中充满较量,彷佛下一秒就会彼此抡拳提领打起来。
或许年少轻狂的时候会,现在都是成?年人了, 还是得思量一下。
席恒正准备开口?时, 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花雅。
席恒看了江旋一眼, 滑动接听,甚至还开了免提, 他故意的,花雅好听的嗓音在偌大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 格外清晰。
“找到车位了吗?”花雅问。
“找到了,马上?上?来。”席恒说。
“行,我们在二楼111包厢等你?。”花雅说。
“要是上?锅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席恒挂掉了电话,再抬眼,江旋只给他留下背影,走向自己的车。
黑车发火的声音敦厚嗡鸣,车灯射向远方,刺得席恒眯了眯眼。
江旋将车子倒退,给他让出了停车位。
席恒有些讶然,隔着?车窗,和驾驶位坐着?的男人对?视。江旋眉眼低沉,看样子让停车位并非自愿,而是花雅这通电话。
江旋大概是不想让花雅等他太?久。
席恒抿唇没?磨叽,坐进车里?将车停到车位,江旋已经左转离开了停车场。
“年关车很多?吧?”进了包厢,花雅问。
席恒脱掉棉袄挂到衣架上?,应了声,“就是很多?,抱歉啊,让你?们等得有些久,地下停车位基本都停满了,饶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邓毅把菜单递给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点的。”
“吃完不够再点吧。”席恒说,视线落到花雅身上?,在想要不要把在停车场看到江旋的事儿给他说。
江旋来酒泉了,你?知道吗?
席恒不了解江旋的职业,这么多?年,这位所谓的前任也从?来没?有介入过?花雅的生活,就突然地出现,而且还是从?海南到酒泉,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
“怎么了?”花雅注意到席恒看着?他思量的目光,疑声。
席恒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没?。”
他斟酌,选择把问题咽在了肚子里?。
吃完饭席恒率先?从?包厢出来想抽根烟,和对?门一群明?显体制内穿搭的中年人撞了个满怀。
饭馆离政府不远,经常会有领导来这边吃饭,看架势应该是开会开太?晚了才来解决一顿,谈话的内容也是关于?工作的事儿。
席恒眼熟几个领导,官儿挺大的,研究院备受上?面重视,基本每天都有领导视察。
但最后一个出来的年轻人让他非常震惊。
江旋微微低头,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和一个领导交流,直到对?方高挺的背影下了楼,逐渐越来越远,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席恒才收回目光。
不是
席恒一下摸不着?头脑了,所以江旋是在酒泉工作?还不是普通的工作。
“愣着?干什么?”花雅见席恒堵在门口?没?有移动,问。
席恒被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回,“待会儿去?车上?说。”
花雅莫名地看着?他,“好。”
还没?有等到去?车上?,花雅就知道席恒今晚心?神不宁的原因是什么了。
外面飘起了大雪,密集的好像雨点。
昏黄的路灯下,江旋站在人群中央,寸头和黑色大衣上?全是雪,仔细听着?他对?面的中年人说话,时不时附和地点头,而就在他出饭店门的一刹那,江旋朝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街道车水马龙,灯光闪烁,大雪飘飘洒洒,在他俩中间隔了一道白色屏障,在雪中对?望。
凛冽的风吹过?耳朵,花雅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儿重,衣服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姐姐,”苗禾轻声说,“江旋哥。”
席恒听见苗禾这声江旋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因为花雅的年少,是和江旋无比亲密的,熟悉的,了解的,身边的人都见证过?的。
“谁?”邓毅没?听清,懵逼地问。
“雪太?大了,”席恒哑声说,“一起去?停车场吧,别在路边等了。”
花雅长睫抖动沾染的雪花,却?已经被淋湿了,在眼尾化成?水滴滑落下来,像是哭了,寒风一刮,脸颊皮肤被吹得生疼。
他移开对?视的目光,侧过?身,“嗯。”
“小椰。”江旋挟裹着?雪的嗓音喊了声他,细听,还有些许地颤抖。
花雅顿住步伐。
“请问你?是?”邓毅瞅着?这位喊花雅“小椰”小名儿的生面孔,猜想这又是花雅的哪位追求者?
“江旋。”江旋看了邓毅一眼,他记得,是和花雅援非的医生。
邓毅吃惊地瞪着?他。
江旋扯出一抹笑,对?花雅说,“期待没?落空。”
随即,他看向苗禾,“小苗也过?来了啊?”
苗禾点点头。
她和江旋在七年前那条小巷分别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守着?江旋离开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曾以为花雅和江旋不会再见面了,毕竟这七年,江旋就跟从?世界消失了一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你?”花雅不晓得该如何接江旋的话。
“退役了,现在在酒泉工作。”江旋看着?他说。
“退役了?”花雅有些错愕。
“嗯。”江旋说。
“不要让领导久等了。”席恒在一旁幽幽地提醒。
“很多?事儿,留着?以后慢慢对?你?说,”江旋冷然瞥了席恒眼,缓声,滚了滚喉结,“今天雪很大,早点回家。”
说完,江旋面对?着?他,朝后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大衣衣摆带起飘散的雪。
花雅无声地看了他背影几秒,和他反方向离去?。
车内气氛不知怎么就很低压。
平常可能就邓毅的话多?一点儿,此时此刻,邓毅也找不出话来说。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花雅叹了口?气。
“我问了啊。”邓毅说。
“嗯。”花雅说。
“你?那那那那那个前男友,他为啥突然来甘肃了?”邓毅不解地说,“哎七年不见人,现在跟闪电侠似的闪到你?面前,他也是海南人吧,是想找你?复合吗?”
“不知道,”花雅说,“突尼斯恐袭,救我们的是西北战区的特种部队吧。”
席恒竖起了耳朵。
“对?啊。”邓毅说。
“他是其中一个。”花雅淡淡地说。
“不,等会儿的,”邓毅坐直了身子,“你?前男友,是,特种兵?”
“嗯。”花雅应了声,“现在不是了,刚你?也听见了,他已经退役了。”
“看起来还挺年轻的,”邓毅惋惜说,“干嘛退役啊——不对?。”
“一惊一乍的你?要干什么?”花雅掀起闭目养神的眼皮问。
“他真是找你?复合的。”邓毅肯定说,“放着?那么好的兵种不当,选择退役,跟你?同地区工作,哎妈呀,你?前夫哥这心?思忒明?显了花儿,席恒,你?要努力了。”
席恒本来心?就烦,听到邓毅说着?说着?cue他心?更烦了。
他是傻逼吗?他能不知道江旋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吗?
在桐县他妈的他就看出来了。
“嗯。”席恒面无表情回。
“他是一直在西北当兵么?”沉默了半天的苗禾开口?了。
那年她初三,和花雅一起走过?奶奶去?世,走过?失去?亲人的阴霾,走过?两个十七岁少年的青涩恋情,走过?灰暗的小巷,自此,天光大亮,未来一片光明?。
她是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
她看见花雅提出分手之后迷茫浑噩的状态,她也想过?要不要将事实告诉花雅,其实江旋并没?有放弃这段感情,并没?有不要他。
是现实,现实的逼不得已。
那天,江旋捅完周海军的双手满是鲜血,他跪在晕倒的花雅面前,手不敢触碰衣服,缓缓埋低了头颅在花雅的额头上?小心?翼翼落下一吻,滚烫的眼泪砸在少年脸上?,低哑痛苦的声音说,“对?不起宝宝。”
后来她想清楚了,不告诉,就让这段感情埋藏,对?花雅,对?江旋两个人都好。十几岁的少年没?有抵抗现实的命运。
等长大吧。
少年啊,快长大吧,长大了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苗禾看着?跪地的江旋默默地在心?里?说。
可惜后来,终于?学会如何去?爱人了,但已经错过?很多?了,回首望,剩下的一路全是遗憾。
城市的霓虹灯照在花雅的脸上?,青年手指点着?额角,轻声呢喃,“是啊,一直在西北么?”
“小椰,”席恒问出在心?中呼之欲出的问题,“你?还爱他吗?”
第73章 第 73 章
花雅没有什么反应, 邓毅倒是惊讶上了,似乎是没曾想席恒能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这么些年了,席恒是如何?追花雅的, 邓毅清晰地?看在眼里, 甚至怎么说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感觉花雅都快要答应席恒了。
毕竟席恒也挑不?出?毛病,体制内世家出?生,人长得帅, 性格开朗, 为人和气,对花雅可?以说是非常的体贴, 说直白点儿跟个小舔狗似的, 又不?让人觉得卑微,一切刚刚好。
邓毅身为花雅的学长, 与?之共事的同事, 会提些有用的建议, 说你一个人生活久了, 有人陪在你身边是挺不?错的选择,席恒和他自己的名?字差不?多,对待一件事儿挺持之以恒的, 追了好几?年还不?放弃, 越挫越勇, 那热情似火的劲儿估计熄不?灭了。
花雅那时回答他的是,考虑考虑。
邓毅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他这学弟追求者数不?胜数, 还在学校被挂墙表白,被评为什么花花草草,有人鼓起胆子告白惨遭拒绝,席恒算是拿到了绿牌儿,得到花雅一句考虑考虑。
嘿!结果怎么着?
半路杀出?个前男友。
邓毅能理解席恒的头疼,他不?是花雅的现任,危机感严重是正常的,就要看他强不?强势的起来?了。
这边邓毅天马行空想了一通,根本没有考虑席恒所问的那个问题。
花雅还爱江旋吗?
无法衡量。
说爱到底是太沉重了。
境地?不?一样,所感受的也不?一样,如果,如果他和江旋从年少走到现在,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爱的。
可?惜没如果。
中?途邓毅先下车,一直开到小区,花雅也没回答。
席恒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车门还是锁着,他开口?慢慢地?说,“今年带你回家过年。”
“嗯?”花雅没理解过来?。
“昨年我就把你照片给他们看过了,然后你不?是在医院忙么,也没来?成,”席恒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地?叙述事实,“今年他们催我把你给带回来?。”
等?同于,席恒已经向他爸妈出?柜了。
席恒解开安全带,转过身看着他,“拒绝也不?行小花医生,奶奶她前天出?院,对我说”
花雅直觉不?妙。
“说你是她孙媳妇儿。”席恒笑了声。
“席恒。”花雅轻声斥责,皱眉,脑袋朝苗禾那边偏了偏。
“哎,在呢,”席恒修长的手指解开门锁,脸上表情恢复淡然,“小椰,不?管江旋是你前任还是谁,陪你这几?年在身边的,是我,我没那么好心成全他。”
花雅听出?席恒的言外之意,叹了口?气,“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遵命。”席恒说。
“他”苗禾看着席恒离去的车,“好像并没有麻烦。”
她口?中?所说的麻烦,是会带给花雅生活困扰的那种麻烦,比如刁难的长辈。但听席恒那么说,这类麻烦完全消失不?见。
“嗯,”花雅和她迎着风雪走进小区门内,“你对他什么评价?”
“才?接触,看不?出?来?,”苗禾摇头说,继而抬眼对上花雅的眼眸,唇角勾起弧度,“只?要你觉得开心幸福就可?以了。”
“好嘞。”花雅摸了把苗禾的头,刨去姑娘长发上的雪花粒。
天气预报说,临近一周直到过年,都会有小至中?雪。
小雪可?能还积不?了,但连续下一周,那可?是要街道办请铲雪车的存在。毫不?夸张地?说,花雅每次出?门上班都会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只?露出?眼睛,他曾在南方城市生活了十几?年,换个及其反差的环境生活,身子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在甘肃上了大学,他特别畏冷。
小区门口?照常停了辆线条流畅的黑车。
江旋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和运动裤,脑袋上戴了个冬帽倚靠在车身前,明眼一看可?能觉得他是大学生,实际上是政厅扶贫办的主任。
花雅顿了顿。
江旋已经连续一周来?接他上班了,本来?还想接他下班的,但是被席恒占领了,这两个男人跟车夫似的,他买的车简直就是摆设。
“暖宝宝。”江旋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暖手宝递给花雅。
每天不?变的流程,等?他下楼,然后给他暖手宝,再然后就是早餐。
“你昨天想吃的糖饼,还有豆浆,搁在暖风片前的,应该没凉。”江旋把中?控台的食品袋放到他腿上,启动发火。
花雅:“”
“今年过年回桐县么?”江旋问。
“回。”花雅咬了口热乎的糖饼,外皮儿酥脆,里面的糖心融化得刚好,吃在嘴里暖暖的,但想吃这一口不太好买,店面开得比较远。
“多久?”
“初五初六去了,”花雅说,“医院值班走不?开。”
江旋了然地应了声,“我和你一起。”
“什么一起?”花雅看了他一眼。
“过年和回桐县。”江旋淡淡地?说。
“你不?回鞍城?”花雅沉默了一会儿问。
“不?回。”江旋说。
“过年是不?行的。”花雅垂着长睫说。
“因为席恒吗?”江旋问。
“嗯。”花雅说。
江旋没有接话了,专心地?开着车,他眼神直视前方,琢磨不?出?在想些什么。
他俩之间那种不?自在的尴尬感还没消失,交流总是硬邦邦的。
花雅自然是不?想和江旋多交流的,拿什么交流呢?拿这莫名?其妙消失的七年,还是拿没任何?征兆地?在他面前的重逢呢?
说实话,他内心没触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种触动是他不?想回忆十七岁的种种,好似咬了口?青梅,心中?饱腹酸涩。
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闯入和离开都是江旋一个人在主宰?
他不?是江彧曾经口?中?那位未成年的少年人了,早就过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考虑的高?中?生,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儿,每走过的路,是要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下定决心的成年人。
逐渐地?,他开始衡量,开始考虑,这件事到底对不?对,该不?该,能不?能。
对于爱情也是。
所以这些天,他和江旋整得就像是能说话的“陌生人”。
下车前,江旋又塞给他一个保温饭盒。
“在医院忙也别忘了吃饭,”江旋提醒他说,“小苗说下午去采购年货,下班了我来?接你。”
花雅觉得江旋这个主任当的还挺闲,于是问出?口?了,“你这么闲的吗江主任。”
“新官上任,该做的早就做了。”江旋笑了声,“年后估计就要下乡了。”
“加油。”花雅出?于人道主义说。
“收到。”江旋比了个敬礼。
第74章 第 74 章
席恒站在医院台阶下和?江旋大眼瞪小眼。
虽然他俩从来没商量过, 我接早上,你接晚上,但知道时间流程过后?无形地?习惯这种互不干扰的状态, 两?个男人谁也不会退让, 总得找个机会好好表现自己, 像两?只开屏的孔雀。
苗禾就抱着手?好笑?地?看现在这场面。
“你来干什么??”席恒不爽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来?”江旋理直气壮地?反问。
“行, ”席恒点点头?,笑?了声,“哥们儿你这么?玩儿是?吧?”
江旋懒得理他。
席恒的意思大概是?他打破了两?人无声的规矩。打破了又怎么?样?他还想上下班都接花雅呢, 能把下午的时间给席恒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花雅从医院出来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苗禾看见他,招了招手?喊, “姐姐!”
“哎。”花雅迈步走近, 才注意来接他的两?个男人。
“走,去吃饭。”江旋偏头?说。
“你们都还没吃么??”花雅有些意外, “一直在这儿等?”
“没呢。”苗禾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视线在江旋和?席恒身上来回转。
花雅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那么?眼下的这个局面呢, 是?有点儿尴尬的, 决定权也理所当然地?交给了花雅。江旋不知道席恒内心的情况是?什么?样,他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看着花雅,黑眸闪动。
小雪的雪花一滴一滴地?飘落, 落在花雅的肩头?。脱掉白大褂的花医生?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套卫衣, 脖颈间围着一条灰色围巾, 遮住了他下颌,只露出精致白皙的半张脸, 长身玉立,长发松垮地?用夹子夹着, 银框眼镜也没来得及取,整个人在雪中彷佛一朵纯净的雪莲。
花雅思索了半晌,想到早上江旋对他说的话。
他其实是?想坐席恒车的,至少不会那么?不自在,可早上他算是?变相地?答应江旋了,于是?只好向前一步,拉开了江旋的车门。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的面部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精彩,不过花雅没有注意到,在他坐进去之后?,席恒立马跟着他坐上了江旋的车,苗禾顺势坐进了副驾驶。
江旋关锁的手?一顿,侧头?盯着席恒,“你上来干什么??你车停这儿不怕被扣分?”
“等它扣。”席恒长臂搭上靠背,姿势慵懒,就好像将花雅圈在怀中一样,淡淡地?说。
席恒厚着脸皮上车完全在江旋的意料之外,也低估了席恒,碍于花雅在,到嘴的滚下去被他咽进了喉咙里。
江旋沉着脸,在扶手?箱里掏出小零食递给花雅,又递给苗禾,就是?没给席恒,“先垫垫。”
“怎么?不给我啊兄弟。”席恒松弛地?说。
花雅没忍住笑?了笑?。
“没有了。”江旋淡然说。
“当我瞎啊?”席恒说,指着扶手?箱,“满满当当的全是?零食,到我这儿就没有了?”
“嗯,故意的。”江旋说。
花雅充当看戏观众,也没开腔,看这两?人明里撕多久。
“怎么?能故意呢,我又没惹你,”席恒佯装惊讶地?说,“哎兄弟,你这显得就有点儿没气度了啊。”
江旋专心开车,充耳不闻,并没有被席恒的阴阳怪气给影响到。
“吃么??”见状,花雅叹气,像在桐县一样分了一半零食给席恒。
席恒正准备接,江旋手?快一步,扔给他几袋零食,透过后?视镜,他俩眼神冰冷地?对视。
如果是?两?头?猛兽的话,估计早就张开大嘴血肉横飞地?撕咬了。
后?面的这两?天,席恒以为江旋还会干那种缺德事?儿下午和?他争着接花雅,结果没有。
除夕夜。
这是?花雅回国之后?过得第一个除夕。在非洲的那两?年,数着日历就盼过年,他们援非的中国人带动医院的其他外国医生?一起?做中国菜,也会买几堆烟花火炮放,没有特定的红包纸,就自己做,分别包几个互相祝福互相送。
花雅想到麦克斯了。
这位拥有黑色皮肤的非洲医生?。麦克斯也是?他去突尼斯认识的第一个外国人,当时对于北非的环境哪哪都不适应,麦克斯认为他们听不懂突尼斯语,还专门去学了汉语,虽然说得不好,但是?却能听懂。
他会每天提醒花雅戴口罩消毒,告诉他怎么?在小镇采购,在医院,一起?研讨遏制病毒蔓延的疫苗,为中国援非得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所以,在花雅心中,麦克斯不仅是?他同事?,更是?老友,当他知道麦克斯在突尼斯恐袭中牺牲后?,回国他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消沉,其实晚上睡不着翻看在非洲和他们一起拍的照片难受了好久好久。
他希望,下辈子麦克斯出生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在中国更好了。
麦克斯曾说有机会他想走遍中国的大江南北,尝遍中国的各类美?食,他说花雅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黄种人,黝黑的皮肤让他极度的自卑。
“姐姐,”苗禾敲了敲卧室门,“包饺子了吗?”
“噢,行。”花雅收起抽屉里的照片,应了声。
席恒邀请他去他家?过年,他还是?没有答应。这么?多年,他和?苗禾两?个人过年已经过习惯了,虽然面对一大家?子人吃团圆饭还是?很羡慕。
前两?年他在非洲,苗禾也没回桐县和?她爸过年,就回酒泉这儿给他打视频,自己买的饺子皮儿和?馅在厨房边给他说话边包,零点一过,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彼此说新年快乐,也没什么?大不了,一大群人是?过年,两?个人是?过年,一个人也可以过年。
俗话说,乞丐都还有个三?十夜呢。
但他才回来,不可能将苗禾丢在家?里再一个人过了。
年货什么?的是?苗禾全权操办的,医院忙,家?里的事?儿苗禾包了,椰子都长胖了不少,果然有一个人在家?都要有温馨味儿些,不至于那么?的冷清。
门铃响了。
“我去。”苗禾说着就跑去开门,花雅没在意除夕夜会是?谁来敲他家?的门,专注地?和?面。
“他回来了?”江旋手?中提着两?大口袋东西,毛茸的寸头?上全是?雪,小声问。
“他就没去。”苗禾帮江旋接过东西。
江旋讶然地?挑眉。
椰子穿着喜庆的红衣服,听闻声响,黑鼻子嗅了嗅江旋,发现不是?它熟悉的味儿,直接冲他汪了声儿。
江旋有些尴尬,得,初次见面,狗都对他不满意。
“小苗,谁啊?”花雅听见声响,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他正好和?江旋的视线相对。
“新年快乐。”江旋抬起?手?,朝他笑?了笑?。
花雅抿唇没接话,又将身子探了进去。
“快去表现吧。”苗禾瞅着江旋那样儿说。
“谢了苗姐。”江旋手?里捏着一个挺有分量的红包塞进苗禾的手?心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哦,江旋哥。”苗禾笑?着说。
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
江旋询问的眼神看了苗禾一眼。
苗禾这下是?真愣住了,往年过年门铃何时响得如此勤过。她出于警惕,去猫眼上瞄了瞄。
她略有些复杂地?回望江旋,吐出三?个字,“席恒哥。”
“不是?,他来干什么??”江旋一下敛了眉,脸色沉沉。
他拨开苗禾,自己先入为主地?去开门,得亏他来早一步,可以在席恒面前装个逼。
“小椰,新——”席恒笑?容僵在脸上,随后?紧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江旋高挺的身子挡住了门,“哦,你也来了啊,你又为什么?来啊?”
“我陪小椰过年。”席恒沉声说。
江旋一拍手?,“哎对了,我也是?来陪他过年的。”
“让开。”席恒眯眼,直视他说。
“哟,都来了啊?”花雅双手?裹满了面粉,系着苗禾买的粉色HelloKitty围裙,面容微微惊讶地?说,“随便坐,我就不招待了。”
身处漩涡中间的主人公很是?淡定,出来说了句又进了厨房,独留两?只大型犬在客厅呲牙。
苗禾坐在懒人沙发上,抱着椰子嗑瓜子,乐得不行。
江旋没跟席恒继续互呛,推开了厨房的门进去,“你去坐着,我来忙。”
他前脚刚进来,席恒后?脚就撵了过来,同样话术,“你去陪小苗看春晚,这里有我就行。”
“嘛呢?”花雅长睫一掀落在他俩身上,“过来就抢活儿干,上演霸总呢?”
“我做菜。”江旋脱掉羽绒服,捋起?卫衣袖子说干就干。
“我包饺子。”席恒拿起?擀面杖就利索麻溜儿地?擀饺子皮儿。
花雅也没拒绝,他俩想做就做,无非就是?时间缩短了一点儿,就算他们不来,他一个人也可以全部搞定。
“好热闹啊,”苗禾双手?撑在厨房的门前,笑?着说,“还有我做的活儿吗?”
花雅听出来苗禾这是?在洗他们的耳朵,说,“你看还有你的位置吗?”
“姐姐,你出来的话空间可能要宽裕一点儿,”苗禾说,“要不你给他俩腾个位置?”
“小苗说得对。”席恒转头?看了他一眼,回眸时,不经意又在江旋身上停留了几秒。
“别把厨房炸了。”席恒他不是?很担心,毕竟做了很多次,这话他是?特意对江旋说的。
高中那会儿,江旋虽说学会烧锅撩灶了,但还差些火候,有一次就将锅烧穿了,要不是?发现得及时,早就燃起?了火灾。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晓得江旋有长进了没。
“嗯。”江旋沉着地?应了声。
花雅在水管上将手?中的面粉洗净,完完全全把厨房留给了这两?位孔雀开屏的男人,脱掉围裙时,他问,“你俩谁穿?”
席恒摇头?说用不着那玩意儿,江旋说他穿。
花雅走过去垂眸,把粉色的围裙替江旋系上,旁边儿席恒看傻眼了,不是?,还带这福利的吗?他后?悔了。
“慢慢忙,有什么?需要知会一声儿。”花雅说。
苗禾看见花雅舒展手?臂出来,眼眸都笑?弯了,下巴搁在椰子上的狗头?嘟囔说,“好好笑?哦姐姐。”
“什么?好笑??”花雅干净修长的手?拿起?橘子剥。
“席恒哥和?江旋哥啊,”苗禾说,“原来男人争风吃醋是?这样,啧,真看不出来。”
花雅笑?着瞥了她一眼,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假如他俩待会儿打起?来你帮谁?”苗禾好奇地?问。
“都撵出门。”花雅淡淡地?说。
“姐姐。”苗禾看着他,轻声喊。
花雅被苗禾这声真挚的姐姐喊得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担忧说,“怎么?了?”
“你好好啊。”苗禾说。
花雅笑?了,“哎。”
“真的,你特别好,”苗禾盘腿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椰子的狗头?,“我看见他俩这么?对你,我感觉心里都暖暖的。”
花雅叹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苗禾提出建议,“如果有一天,你真要在他俩之间做一个选择,我觉得你还是?别选了,你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脑袋瓜一天天的想什么?呢?”花雅被橘子水呛得直咳嗽,是?被苗禾口出狂言给惊到了,“少在网上看些没有名堂的语录。”
“前提!”苗禾竖起?食指,认真地?说,“前提是?他俩一直得对你这么?好,不然我也会闹的。”
“过年不要谈情爱,说点儿别的,”花雅转移姑娘的话题,“今年研毕,你什么?打算?是?留在北京还是?哪儿?”
苗禾身体朝后?仰,长嚎一声,“我说了你会怪我吗?”
“不会。”花雅说。
“你是?打算一直在酒泉了吗?”苗禾问。
“嗯,”花雅轻描淡写地?说,“不会再回桐县了。”
“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苗禾说。
“是?在客厅那张大桌上吃对吧?”席恒探出头?来问。
“这么?快?”花雅感觉自己只是?和?苗禾聊了会儿天,吃了个橘子年夜饭就弄好了?
“嗯。”席恒说。
“就是?那张大桌。”花雅回答说。
“行。”席恒说完关上了厨房门。
他俩效率是?真的快,苗禾进去端菜,江旋正单手?起?锅盛最后?一道菜,样子看起?来熟稔又有几分大厨模样。
“嚯,弄得挺多。”花雅把桌子腾好后?也进来端菜,看见厨台上摆放的饺子和?饭菜感到吃惊。
“喝点儿吗?”江旋拆开他带的两?瓶酒。
“喝吧,”花雅摆放碗筷,“小苗喝酒还是?饮料?”
“酒,”苗禾说,“不想再和?饮料了。”
“这是?白酒,你确定要喝?”花雅问。
“确定,”苗禾点点头?,“早过了不能喝酒的年纪了。”
“也是?。”花雅说。
屋内开着地?暖,暖色灯光照亮面积并不大的小居室,电视里还放着春晚,混合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四个人倒也显得有几分热潮了。
“你俩分别做了什么?菜?”花雅看着江旋和?席恒问。
“饺子和?饭都是?我弄得,菜全是?他炒得,”席恒说,“这有一说一。”
江旋嗤了声,“你是?领导啊还有一说一。”
“我夸你呢江主任,”席恒无语,“听不听得懂好赖话?”
“好啦,”苗禾刚忙打圆场,大过年的她真不想两?人吵起?来,花雅明眼看起?来很开心,她不想花雅不开心,“两?位哥都棒。”
“听见没,这才是?成熟,你俩幼不幼稚,还需要妹妹来调和??”花雅说,“要是?再呛你俩就给我走。”
“抱歉,”江旋主动给席恒的酒杯倒满酒,“大家?新年快乐。”
席恒顺着台阶下,当着他们的面儿将酒一饮而尽,完了还向江旋展示了下空荡的杯底。
“新年快乐,”席恒起?身,走到门前衣架上自己挂着的大衣里掏出两?个红包,分别放到花雅和?苗禾跟前,“祝你俩天天开心,新的一年万事?顺意。那个江旋,你就没有了。”
“嗯,”江旋刚准备呛说我需要你那红包,脑子比嘴巴转得快立马想起?了花雅地?提醒,话到嘴边变成了单音节字,也拿出那个给花雅准备的红包,黑眸凝望暖黄灯光下花雅的脸,时间仿佛静止了,他轻声说出迟到了七年的,“新年快乐。”
花雅深吸一口气,把两?个红包重叠,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轻快地?露出笑?容,梨涡显现,是?他由?内而外高兴的模样,“谢谢江主任,席博士,新年快乐,祝你俩新的一年工作顺利。”
四个人端起?酒杯碰杯,迎合着零点窗外的烟花,齐声说新年快乐,中途花雅接了于佳阔他们的电话,背景音里,是?他们家?人团年的声音,于佳阔大声说,小椰!今年海边放了好多烟花!祝你新年快乐啊!
花雅听见于佳阔带着口音的语气,彷佛置身于那个生?活了十几年咸湿的小县城中,笑?着回,嗯,收到了,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这顿年夜饭不搀和?任何杂质,是?彼此都真切希望新的一年能够快乐,喝到最后?算不上醉,就是?有些微醺,其中酒量最不好的苗禾已经倒了,花雅扶着她去卧室休息,轻轻关上门,看见江旋在厨房洗碗,席恒在整理饭桌。
花雅头?有点儿晕,靠在卧室走廊的墙上,抱手?看着不停收拾的两?个男人。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持续了一个小时的烟花逐渐消声,偶尔能听到小区底下还有人玩着雪点仙女棒的小孩儿声音。
“给你热了点儿蜂蜜水,”江旋端着杯子出来递给花雅,“喝点儿。”
花雅长睫缓慢地?眨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旋刚刚说了什么?,他接过,红唇紧贴杯壁,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水。
江旋盯着他,觉得喉咙有些干,不知道是?地?暖开得太高还是?喝了酒的原因,他感觉身上很热,后?背已经出了汗。
“今晚,你和?席恒在这儿将就一下,”花雅说,“但客厅只有一个沙发,要么?就在卧室打地?铺,你俩商量商量。”
“嗯。”江旋滚了滚喉结。
花雅走进卧室,翻出棉被和?床垫铺在地?上,席恒路过侧头?,看见他跪地?微微塌腰,红色毛衣往上带了一截儿,露出纤瘦的腰肢以及并不明显的腰窝。
“你睡哪?”席恒出门,站在灌风的走廊,和?江旋抽着烟败火,让冷风吹得清醒一点儿。
“都行。”江旋被烟熏得眯眼。
“我睡卧室。”席恒说。
江旋黑眸骤然落在他脸上。
“怎么?,你也想睡卧室啊?”席恒咬着烟挑眉说。
江旋冷笑?,“赌一把。”
“行,怎么?赌。”吃完饭,他俩假装维持的和?气悉数崩塌,剩下的全是?争锋。
“微信跳一跳,会么??”江旋说。
“跳一跳?”席恒思索了半天,“这什么?玩意儿?”
江旋掏出手?机,把游戏打开给他看,“你先适应几把,感觉可以,咱俩就赌这个。”
席恒看着这弱智游戏,“不用试,直接来。”
“我的建议你还是?试一试,”江旋嘲讽地?看席恒狂妄的模样,“别待会儿说我欺负你。”
席恒盯了他几秒,薄唇抿着,听对方这么?说,他还是?单人模式玩了几把,而后?摸出游戏的规律,总结听声辨位就行。
“可以了?”江旋问。
“嗯。”席恒说。
江旋创了个房间,把席恒拉了进来,缓缓地?说,“谁跳死谁睡沙发。”
游戏开始。
两?个小灰旗你一回我一回,谁也不让谁,席恒的确嫌弃它是?个弱智小游戏,但和?江旋比赛的过程中,他收起?先开始的吊儿郎当轻蔑的心态,聚精会神地?操控着小灰旗。
他抬头?瞄了江旋一眼,发现对方游刃有余,丝毫没有他高度紧绷的状态,似乎是?对这个游戏了如指掌,玩了很久了。
直觉着了对方的套,席恒只能更稳地?操作。
其实看他俩的画面是?很诙谐且非常具有反差感的,两?个一米八几高挑挺拔的男人,各自手?里夹着一根烟在那玩儿微信跳一跳,神情专注,好像是?不得了的大事?情。
他俩出来都没穿外套,各自穿着单薄的卫衣和?毛衣,凌晨走廊的风燃烬烟头?,手?指已经冻得僵硬了,唯有指尖能感觉到烟头?的灼热。
“你俩站在外面干嘛呢?”花雅都洗漱完了没在客厅找到人,看见椰子蹲在房门打开的门前,瞅着走廊外边儿。
席恒听见花雅的声音,手?一抖,小灰旗没把握好力度,跳的超出方块距离死了。
“输了,”席恒收起?手?机,回答花雅说,“抽了根烟。”
“外边儿怪冷的,抽完就回来休息。”花雅被寒风吹得咳了声。
“嗯,你快进去。”江旋转头?嘱咐说。
“这游戏你之前就玩过儿吧?”席恒冷沉地?看着他质问。
“玩过,”江旋大方承认,“小椰也玩过,你不知道吗?”
席恒神色一僵。他陪在花雅身边这几年,是?真没发现花雅玩这个游戏,江旋的语气带着浓浓宣誓主权的味儿,太他妈冲了,在炫耀他和?花雅的曾经,在向他剖露少年时候的感情。
“玩过又怎么?样,那都是?过去式了,”席恒往前一步,露出笑?容,“现在他再也没打开过那个游戏,你说是?什么?原因啊,江主任?”
他没等江旋回答,径直走进客厅。
花雅躺在床上睡得都有些迷糊了,听见自己的卧室房门轻轻一关。
他翻了个身,也没看来人是?谁,只是?困得不行的嗓音沙哑说,“地?铺打好了,直接睡就行。”
进来的人没应声。
他被书桌上的小锦盒所吸引到了,轻步迈了过去,没有着急打开,而是?看着那张合照愣了神。
照片上一群穿着班服的学生?笑?得开怀,肆意明媚,背后?是?长长的白杨大道,最上放打印的红色字体是?“桐县南城中学高三?理三?全体师生?合影”。他视线一直扫,最终定格在最后?一排两?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身上。
长发,寸头?。
寸头?手?臂搭在长发少年的肩膀处,两?人的头?挨得极近,纯真又美?好。
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才记起?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花雅那会儿找非洲的照片顺手?搁在书桌上的盒子,忘了放回去了。他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用黑绳儿套着的貔貅指环。
他心脏像从高处落下,狠狠地?栽进深渊谷底,耳边冲嗤嗡鸣。
“江旋?”花雅的声音从他背后?响了起?来。
第75章 第 75 章
卧室被?花雅开了个床头灯, 室内光线并不强烈。
江旋闻言转身,深邃的五官掩匿在暗处,那道炽热的双眸却?是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花雅, 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拿着貔貅指环, 随后紧紧一握, 玉石冰凉的质地以及貔貅分明的棱角硌在他的手心。
似是提醒着他, 这代表着什?么。
十七岁那年,在狭窄黑暗的乐器室,他亲手给花雅套上去的。
一瞬间, 他仿佛已经不是在能?下?雪的酒泉, 而是在海浪哗哗燥热无比,蝉鸣喧嚣的桐县。
江旋脑子里全然宕机, 面对肖想七年的花雅面孔, 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花雅还?留着指环,他依旧留着头绳儿, 可用来说明什?么, 太浅显了。
“拿回去吧。”花雅长睫下?垂, 轻轻地说。
拿回去?
江旋浑身如同冰水倒灌僵硬, 麻木不堪,他动了动嘴唇,蹙眉一字一句地问, “什?么拿回去?”
“指环。”花雅也微微蹙眉, 看着他说。
“不可能?。”江旋倏地放大了声音, 双目通红,他像一只败犬, 缓步走到花雅床边,单膝蹲下?, 仰头嗓音发哑地说,“为什?么不要它了?”
“因为没?有要的必要了。”花雅嗓音还?是放得?很轻。
“有,它有。”江旋颤抖着手想将指环给花雅带上去,却?被?青年移手躲过,他的手僵直在空中。
江旋强硬地拉过花雅的手,眉眼阴沉同十七岁的自己如出一辙,“现在不要,却?将它保存这么多?年?”
花雅清丽的双眸扫向他,“江旋,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两人视线相对。
这话把江旋给问住了,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来问花雅呢?
花雅把手从男人手心里抽出,冷声,“说话。”
“没?资格。”江旋垂头深吸了口气,挫败地说。
“那就把你的东西拿回去。”花雅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旋顿了顿,“完全没?有复合的可能?么?”
花雅听见复合两个字心里一怔。
江旋的目的很明确,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奔着复合来的,甚至能?猜出为什?么匆匆几个月的时间,会从西北战区的特种部队退役到酒泉工作。
但?复合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种别扭感。
花雅掀开被?子光脚从床上下?来,江旋见状站起身,两人身高?有差距,他低着颈椎,花雅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复合?嘴巴一张一合,很轻松地说出来了是吧?”花雅平静地问,“江旋,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再次相信你?你想得?挺美啊?”
江旋盯着花雅光着的脚,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青年就往床前走,花雅捶了他一拳,“你要干什?么?!”
“没?叫你现在相信我,”江旋面无表情地说,替他掖好被?子,“别听我说,看我做。”
花雅看着江旋没?有其?他想法,转身将貔貅指环放到了锦盒里,随后脱掉黑色卫衣和裤子躺进他打的地铺。
他愣了一下?,“怎么是你睡这儿?”
“咋,你想让那个逼睡这儿?”江旋挑眉。
“说话注意点?儿。”花雅提醒说。
“各凭本事,”江旋说,“没?本事就睡沙发去。”
花雅没?有再多?说什?么,关掉了床头的小夜灯。被?江旋这么一打岔,他的瞌睡也没?有了,房间里多?了个人睡觉,况且还?是前任,感官就变得?很清晰。
好在江旋躺下?之后就变成了躺尸,没?有翻身造出来的杂音,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不过作为医生的他来听,这个呼吸显得?就很刻意了,一听就是在装作平静。
花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多?。
屏幕一堆同事好友,还?有病人家属发过来的新年祝福,只能?等早上起来再一一回复了。
“小椰,小椰?”耳边是低沉温柔的声音。
花雅被?迫从睡梦中醒过来,看见席恒放大版的俊脸,新年的第一束阳光也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照在他的眉眼上。
他拿过一侧的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啊,几点?了?”
“十一点?了哦。”席恒笑着说,“你是想把自己憋死吗?”
“十一点?了?”花雅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
他撑着胳膊起身,席恒走到窗帘前完全拉开,卧室顿时日光通透,他眼神不经意地瞥见整叠完好的地铺上。
“昨晚熬太久了,早上就没?喊醒你,”席恒说,“那就洗漱洗漱吃午饭吧。”
花雅走出卧室,看到某前夫哥将厨房门紧闭,做饭的白色蒸汽模糊了男人高?挑的身影,看起来挺忙活的。
“姐姐起床了啊?”苗禾才遛完椰子回来,见花雅到客厅喝水问。
花雅有些不好意思,“都起床了怎么就不叫醒我呢?初一好像不能?赖床。”
“我们也没?起多?早,”席恒不在意说,“三点?过才睡的觉谁能早点儿起床啊。”
“他,”花雅下?颌点?了点?厨房里的江旋,“多?久起的?”
“不清楚哎,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在厨房了,”苗禾摇摇头,看了眼席恒,“席恒哥也在。”
花雅被?苗禾公平的心思整笑了,席恒也听出来了,干劲儿似的拍拍手说,“我去厨房看看,饭马上就快好了!”
一进门,江旋看都没?看他问,“脸呢?”
“这玩意儿还?需要脸吗?”席恒不以为然,“江主任看来包袱挺重啊。”
江旋抿唇,拿起菜刀利索的一刀一刀剁着鸡,声音在案板与刀的交错下?发出刺耳的响声,“席博士应该多?睡几晚沙发就老实了。”
席恒啧了声。
两个男人,过年谁都没?有回家,在花雅这儿待到初五才离去。在这种事情上,他俩分工还?挺明确的,花雅初二医院就开始值班了,一个人负责接送上下?班顺便把菜给买了,一个人就做饭洗碗收拾家,场面看起来温馨的背后,实际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的事儿。
等年一过,各自该上班的上班,要想找存在感,还?要腾出时间,三人谁都有事业,还?不是很闲的工作,所以在这几天疯狂地寻温存。
花雅对于他俩的态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算没?有喜欢那一层关系,也算是认识的朋友,最?起码不讨厌,不然怎么会任由他们两个折腾呢,其?实有时候看起来还?挺搞笑的,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乐趣,倒也没?什?么。
初七这天,他飞了趟桐县,和于佳阔他们约定好的见面。
小县城别的不怎么样,年味儿还?是挺浓的,街道两旁的梧桐树被?披上了红绸子,枝丫挂着红灯笼和彩灯,出行的车辆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市街吵闹,程度不比初一。
于佳阔开车到车站来接得?他,副驾驶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车窗摇下?来时,他还?有点?儿懵,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家属呢。
“你好,孙艺菲。”女孩儿笑着对他打招呼。
“你好,花雅。”花雅回道。
“小椰,这我女朋友,早就给你说了的,”于佳阔乐呵道,“菲啊,这是我铁哥们儿,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老优秀了。”
“我知道。”孙艺菲也是个话多?的,两口子不要太合拍了,在车上嘴巴就没?停过,花雅先?开始还?有精力聊,后面也疲态了,感觉口干舌燥的,估计也是好久没?见着了,于佳阔光感慨回忆就起码说了十多?分钟。
到达订的餐馆包厢,顾嘉阳他们直接冲上来就给了花雅一个大熊抱,二十多?岁的人了,好似还?向年少?那样热血沸腾。
“大忙人!”党郝拍了拍花雅的背脊,“见你一面真?的不容易啊!”
几年没?见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花雅揽住他们热切地回,“不好意思兄弟们,工作问题,工作问题。”
“主要是什?么,你前两年跑非洲了,”顾嘉阳开始倒酒说,“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我们几个才聚在一起。”
“哟,阔儿把家属也带来了啊?”党郝笑着问。
“再不带我俩结婚了你们才见得?到面。”于佳阔说。
花雅讶然,于佳阔是跟他说过从大学谈了个女朋友,但?没?说要结婚的事儿,算算年龄到那里去了,也该结婚了。
“时间订了么,多?久?”他问。
“先?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啊,我就是打算留在今天告诉你们的,”于佳阔端起酒杯,“年一过不马上情人节了么,那天我俩领证,过后再办酒席,都要来啊,随大礼来!”
于佳阔和他媳妇儿仰头就把酒杯里的就给喝了。
花雅他们几个也端起酒杯,连说恭喜,必须得?随大礼。
“还?好不是在我才毕业的时候结婚,”顾嘉阳开玩笑说,“不然我还?要借我爸妈的钱去给你写礼。”
党郝乐得?不行,“哥几个都还?算懂事,没?挑最?难的时候结婚。”
说完,他们直觉不对,结婚这个话题并不适用于每个人,而这个概率事件也发生在他们当中的花雅身上,于是默契的不再谈论,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在干什?么。可是,聊着聊着,话题永远都会回到主人公身边。
于佳阔说漏了嘴,把江旋的名字不小心说出口来,饭桌一下?就沉静了。他们以为江旋还?是会触及到花雅不想回忆的那段时光,却?不知在时间的蹉跎中,一切痕迹都变得?可有可无,乃至寡淡。
没?什?么大不了,这不是禁忌。
“江旋回来了,”于佳阔索性说了出来,“十月份他联系了我一次,号码是甘肃的,我接听后知道是他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把他给挂了,想了想觉得?不行,又给他打回去问他什?么事儿,他找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没?给,这件事儿我也一直没?对你说。”
“哎,他也找我了,”顾嘉阳连忙接话,“我这个小椰知道。”
“都找了?怎么没?找我?”党郝笑了声,看向花雅,“你俩见过面了吗?”
第76章 第 76 章
已经见过了。
但花雅还没有开口, 党郝继续说,“小椰,当年江旋的离开谁都不清楚缘由, 可?还是能?猜到其他原因, 多半是他的家庭吧。”
“重蹈覆辙, 这个词你听?过么, 该往前走就往前走,如果你俩的缘分真的是那样剪不断的话,我们也没法说什么。”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
作为都是花雅的好兄弟, 自然是希望他能?找到幸福, 而且这么多年花雅是如何努力打拼改变自己的的路,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人, 经历了那么多本该不是他那个年纪所承受的, 走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再?承受打击和挫折, 就算是铁人也会垮。
所以, 他们几?个都不太希望花雅和江旋复合。
“好了好了, 不要提他了, ”于佳阔皱眉挥手说,“烦人。”
花雅笑了笑。
“行,哎小椰, 你多久的回?程票?”顾嘉阳问。
“明天九点的。”花雅说。
“这么快吗?”党郝吃惊, “好吧, 你那职业也耽搁不了。”
“你今晚住哪儿啊?”顾嘉阳说。
“哎,桐县这么多酒店还没有我住的地方吗?”花雅笑着说。
“别住酒店了, ”于佳阔说,“就住我家算了, 将就一晚。”
“没事儿,都订了。”花雅说,“谢了阔儿。”
“谢什么!”于佳阔瞪大眼?,“快点儿的,把酒店退了!”
“你那嗓门儿再?大一点儿,”孙艺菲没忍住拍了他一下,看?向花雅说,“小椰?你俩好久没见他不可?能?叫你住酒店的,明天又那么早的票,他也好开车送你,方便很?多。”
“听?见没,我媳妇儿都发话了,”于佳阔笑嘻嘻地说,“小椰,不要再?拒绝了。”
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花雅无奈地拿起手机,“这恋爱谈的,啧。”
“明年争取一人带一个回?来!”顾嘉阳扬起嗓门说。
“我记得你身边不还有个叫席恒的么,他现在还跟你联系么?”党郝突然想起来问。
“啊,在的。”花雅倒腾手机说。
“怎么样?”党郝抿了口酒问。
“还可?以。”花雅想了想说。
“要不就嫁了吧。”党郝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玩意儿?”花雅惊得嗓音都跑了调。
“那小子挺执着的,追你几?年了都。”党郝说。
“其实身边的很?多人都这么说,”花雅精致的脸在包厢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迷茫,“但我总觉得还差点儿什么东西。”
“啥东西?”党郝问。
桐县冬季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还是挺冷的,白天的阳光直晒很?暖和,花雅就把袄子脱了,这会儿不得不将绑在腰间的袄子重新抖开穿上。
在甘肃待了几?年,是越来越不畏冷了。
花雅侧头一看?,饭店的名字让他想起了一些事儿。这些事儿呢,不是令他特?别深刻,甚至于早就忘了,可?一个熟悉的环境曾经站着哪些人,发生了什么,眼?眸看?见就会想起来,应该是触景。
这是江旋带着他兄弟来吃饭的饭馆,当年,单薄瘦削的余烬小脸被风吹得苍白,眸子却是亮晶晶地看?着他,但是,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余烬去世,江旋知道吗?
“走了小椰,”于佳阔把车开出来,朝他摁了摁喇叭。
花雅拉回?思绪,应了声好。
“今日一别,不知道好久才能?又见上面了,”顾嘉阳感慨,“记得常联系啊兄弟们!”
“常联系!”他们回?。
匆匆见面,匆匆离别,长大的常态。
不过这次回?去的时候有需要提前发消息的人了,花雅在手机还没关飞行模式前,给?苗禾打了个电话,姑娘在电话里有些神?神?秘秘地对他说,要做好心?理准备,但也不需要准备太多,一点点就行。
他疑惑,猜测是椰子把家给?拆了?苗禾说不是;是席恒和江旋打起来挂彩了?苗禾说也不是。
“那是什么?”花雅哭笑不得,“小苗,你知道这种吊人胃口最坏了吗?”
“哎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姐姐,”苗禾说,“对了,江旋哥去机场接你了哦,你下飞机直接去停车场口就行。”
一下飞机,花雅就看?见一身黑的江旋站在出口的位置,高挑挺拔的身躯在人群中异常显眼?,关键是他手里还抱着一束花。
花雅两眼?一黑,有种**大哥装柔情的感觉,就算江旋当了兵,也没把他那身匪气给?磨灭掉,反而更加的狂妄,就这模样还当人民的主任呢,别把人民吓晕就算好的了。
花雅本来心?里不停地念叨,别看?见我,不要看?见我,却没想江旋长臂举起来挥了挥,“小椰,这儿。”
“啊。”花雅装作很惊讶地回?。
江旋接过他的小行李箱,把怀中包裹的向日葵花束塞进他怀里,“饿了么?”
“美团吧。”花雅说。
江旋一愣,“还是不要吃外卖了,饭已经做好了,回?去热热就行。”
“行啊,我不在小苗给你开绿灯?”花雅挑眉问。
“开什么绿灯,”江旋闻言冷笑了声,“我能?有席恒的绿灯大么,他指纹都录进去了。”
花雅淡漠地睨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你有资格吗?”
江旋烦躁地掏出烟盒叼出一根烟点燃,含糊说,“没事儿。”
花雅回?到家才知道江旋口中的没事儿和苗禾说让他有一点儿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江旋直接搬到他隔壁,成了他的邻居!
当花雅看?见江旋指纹解锁隔壁的房间堂而皇之?走进去时非常震惊。
扶贫办在市中心?,离这边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通勤很?麻烦,早晚高峰最起码要堵上半个小时且不止。
江旋是疯了吗搬到这边来?
“你”花雅欲言又止。
“啊,我。”江旋说。
苗禾靠在门框,戏谑说,“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搬过来了。”
花雅皱眉,“你是狗皮膏药吗?”
“那倒不是,”江旋说,“就单纯的想离你近一点。”
“我不想。”花雅说,转身进了自家门。
冷淡的脸,疏离的气质,江旋心?脏一抽一抽地钻疼,这些来源于他曾经所拥有的皎洁月光,现在不再?照耀在他身上那种空洞,怎么填也填不上。
他也想过,死皮赖脸接近花雅,花雅会感觉到厌烦,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只有这样才会离花雅近一点,才会避免很?多意外发生,比如那位席恒。
他似乎是失去了十七岁所有的勇气,没有了年少轻狂的势在必得。
不行。
像拱手让人成全幸福这种事,除非他死了。
这些天,有苗禾在,他俩的关系还会缓和一些,苗禾一飞北京去上学,花雅都不带理江旋的,彷佛男人在他面前是空气。
江旋通勤比他长,每天早上他开门去上班就会看?见门把上挂着的午饭,还有一朵花。
这种情况是无法拒绝的,还给?江旋会被挂在门把上一天,倒了又会很?浪费,所以他不得不带到医院将饭吃完,下班将洗好的饭盒敲门还给?男人,末了提醒不要再?做饭了,他在医院食堂吃,结果第?二天收到的是洗好的水果和小饼干小蛋糕。
两人的交流因为工作忙碌寥寥无几?,席恒在研究院更是忙的不见人影,他甚至不知道江旋已经先行一步成为了花雅的邻居。
“这一周可?以松懈一点儿了,”席恒给?花雅打电话长舒一口气,“天天泡实验室我人都要麻了,晚上要值班吗美女,去吃立春的第?一顿火锅怎么样?”
“立春的第?一顿火锅是你独创?”花雅乐了,“今晚不值班。”
“嚯,我运气这么好?”席恒语气轻快,“行,到时候我来接你。”
此时此刻席恒的心?情是很?好的,但他俩吃完火锅回?家,江旋也才从政府下班。
年后?各党政厅比较忙,开会一开就是几?个小时,他心?里还盘算着今晚做点儿什么饭让明天的花雅带到医院去,结果迎面和他俩撞了个正着。
他捏住门把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并肩的两人身上。从过完年他就没有再?和席恒见过面,心?里都畅通不少,这会儿看?见席恒,掩匿很?好的暴戾因子持续往上升,尤其是看?见和花雅挨得极近之?后?。
席恒有说有笑的面容顿时僵在脸上,变脸速度之?快,眸子飞快泛冷,偏了偏头问花雅,“他现在住这儿?”
“嗯。”花雅淡然应。
“江主任这是什么意思啊?”席恒眯眼?问,“真当上跟踪狂当上瘾了?”
“脑子没用可?以捐了,知道跟踪是什么意思么你?”江旋说。
“那行,不用跟踪狂形容你,”席恒顿了顿,面无表情,“变态行吗。”
花雅懒得听?他俩打嘴仗,转身去开门。
可?就在开门的这一瞬间,江旋冲上来卡住席恒的脖颈往墙上抡,沉声说,“你是不是认为我脾气太好了?”
席恒不甘示弱地抬起膝盖打算往江旋腹部顶,被江旋回?挡住了,他不知道江旋是什么出身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要咬下去咬。”花雅抱手倚靠在门框,嘴里叼着一根烟,冷脸说。
第77章 第 77 章
这一声是训斥猎犬的命令, 两?个男人气?得红温的脸顷刻倏白,彼此松开了攥住对方衣领的手。
走廊很安静,只弥漫着他俩沉重的呼吸。
“什么毛病?”花雅有些来?火, “你们是二十多岁, 不是两?岁。”
“抱歉, ”江旋阴沉着一张脸, “我冲动了。”
席恒被花雅的烟味儿勾起了烟瘾,从裤兜里掏出烟,郁闷的什么话?也没说, 走到了那边的尽头去?抽。
“想互掐互欧, 可以,别?在我眼前发疯, ”花雅长睫盖住眼尾, 神情不耐,“下次直接滚。”
说完没管他俩直接将门?狠狠一关, 进了屋。
江旋眼中的阴桀消失不见, 抿唇看着紧闭的房门?, 蓦地?松懈了肩膀往后?退了两?步。
席恒咬着滤嘴冷眼嘲笑了江旋一声, 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作为男人,看见自己的对手吃瘪的模样心里那股子好胜心作祟, 还是有点儿爽。
他抽完最后?一口, 朝江旋走过去?, “聊聊。”
听见这不带问号的陈述句,江旋无声应, 他俩搭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讲。”江旋身姿懒散地?靠在自己的车身。
席恒脑海里不禁过了遍前段时间找人询问的江旋背景。这种不需要任何手段,太好问了, 毕竟是在政府当官儿的,就是江旋这个跨度大得离谱,家庭背景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军政世家,老爸还是烈士,人生像是开了挂,甚至都可以横着走,可从他了解到的来?看,江旋似乎没有靠过他的家庭背景,是凭自己一步步从华南来?到西北的。
那么江旋的目的就很明确了,只有花雅。
这种感情在席恒看来?,就是佯装深情,不然为什么会分手?最后?又求复合,闹呢?
“哎我问你,一块镜子打碎了,就算把?它全部拼接好,你认为还有裂痕吗?”席恒开口问。
“有,但是它只是镜子。”江旋说。
“它也是映照。”席恒说。
“你要点明主题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告诉你席恒,你怎么追小椰我管不着,这种东西全凭本事,”江旋一字一句地?说,“我自认我对你的态度够好了,但你还不够格谈论我和?小椰之间的事儿,懂么?”
“嗯,我是不够格,”席恒点点头,抬眼盯着他,“我真的觉得你的脸很大,你和?小椰分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找过他吧,没有联系他吧,你在他生活中的痕迹淡到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他笑了声,“你现在来?找花雅复合了,早干嘛去?了?前任就是前任,你不顾花雅的意愿擅自介入他的生活你真他妈的自私。”
“你跟他在一起过吗?你是他的谁?”江旋问,“现任吗?不是吧,你管得是不是有点儿太宽了?”
“我还就管得宽了怎么地?吧,我只是认为你这个前任很差劲,花雅以前的眼光怎么能差成这样。”席恒的嫌弃溢于言表,“我直接说了,我陪他的这些年,你没法儿比,就像你所说的那个什么跳一跳,他早就不玩儿了,人,可以随着时间改变一些东西,他喜欢什么,对什么事物好奇,兴趣爱好是什么,已经和?曾经在割席。”
江旋笑了笑,“差劲我承认,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你了解过他的曾经吗?你没有。他的青春有哭有笑——”
说到这儿,江旋深吸一口气?。
他想到了奶奶。
“你无法否认他最肆意的十几岁,他不会与?曾经割席,永远都不会,他只是在向?前看。你陪他走过成熟阶段,我照样陪他走过年少,这不该用?来?衡量,不好意思,我不会放手。”
“那你说,你为什么会跟他分手?”席恒皱眉问,“江旋,你听听你说的话?冠冕堂皇吗?”
“我想吗?”江旋情绪激动起来?,大声说,“是我想分手吗?”
他从七楼跳下来?摔断一条腿,就是为了见花雅一面?;他拼了这条命在部队闯出一片名堂,不再受任何人的拘束站在这片黄土地?上;他跨过泥泞,终于来?到了花雅身边。
他想分手吗?他舍得抛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吗?他从来?都舍不得。
“你俩的过去?我不管,你放不下这段感情,我也不是好大度的人,”席恒沉声说,“再不影响花雅生活的情况下,咱俩公平一点儿,不管撕得再头破血流,决定权还是在花雅手上,不是么。”
花雅丝毫不知道两个男人已经完成了一场不算太愉快的谈判,那晚过后?,席恒和?江旋再见面?没有说两?句就想动手的戾气?了,除开这点改变,疯狂摇尾巴找存在感那是一点儿也没少。
花雅心里还是秉着只要不影响生活,随便他们怎么造,没准儿哪天他心情好了,可以给点儿奖励性的东西。
门诊大楼吵闹一片,似乎还有惊喊声。
科室门被邓毅匆匆打开,神色惊慌地?说,“医闹了。”
有医生着急地?劝,“先生,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困难我们医院全力配合!”
他和?邓毅下了楼,所有的护士和?医生都围堵成了一个圈,中间站着衣着邋遢的中年男人,正用?刀尖抵在一位女护士的脖颈间,大吼,“配合?你们把?我儿子都治死?了,拿什么配合?!谁是花医生?站出来?!不站出来?我就把?她杀死?!”
花这个姓氏很少,整栋医院就只有花雅一个医生姓花。
邓毅闻言连忙用?身子挡住花雅,低声问,“这是你的病人家属吗?”
“我这两?月没有接诊过一个儿童。”花雅稳定心绪回。
“那应该是华军医生,他搞错姓氏了吧!”邓毅说。
眼前的这情况,男人情绪不稳定,目眦欲裂唾沫横飞,刀尖已经在女护士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看样子真有可能杀人。
“我去?。”花雅正想上前,被邓毅使劲攥住手腕儿。
“你去?什么?去?了就是替补羔羊!”邓毅惊慌地?说,随即询问周围的护士,“华军呢?华医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护士吓得恍惚,“不知道他在哪。”
“花医生!花医生!”男人撕扯着嗓门?吼,“我数三秒!一——”
一部分人看见被邓毅遮挡的花雅,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报警,对,报警”邓毅手抖地?掏出手机拨号码,花雅已经走出人群重围,他想拦住花雅已经来?不及了,电话?那头警察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男人注意到花雅,刀尖顿时对准了他,“你就是花医生吗?!”
“对,我是,”花雅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名牌,为了不让男人持续发飙,他双手缓缓举起,淡定地?说,“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已经出来?了,你能把?无辜的护士放了吗?”
男人恶声说,“你,走到我面?前来?!”
花雅闻言,长腿迈开走到了他面?前,男人动作很快,将挟持的护士狠狠向?前一推,继而用?刀抵住花雅的背脊,使劲把?刀尖没入一点,花雅的白大褂瞬间被血浸染,血滴滴在白净的地?板。
“都别?过来?!”男人威胁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报警了,趁警察还没来?,最好把?赔偿我儿子两?百万的钱给准备了,我要见到钱,现钱,不然你们这个医生做我儿子的陪葬。”
“徐世君!”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哭嚎,“你畜生啊!你快点儿收手!”
“你滚!你不为儿子找公道,我来?!”徐世君眼眶通红,痛苦地?闭了闭眼,压着花雅就往楼道走。
“徐世君!徐世君!”女人想冲进去?,被一众人拦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磕跘地?解释,“他就是为了钱!他是个赌命汉,把?救儿子的钱赌完了,现在来?找医院,你们快报警!”
“先说个抱歉医生,”徐世君气?喘吁吁地?说,“老子走投无路了,儿子死?了,婆娘也跟其他男人跑了,老子烂命一条,欠了一屁股赌债,今儿你当我的贵人好不好?嗯?”
徐世君怕他反抗,还在门?诊时就已经用?铁链给他锁上了,刀尖剐蹭着他背脊的那块儿皮肤,火辣辣地?疼。
花雅依旧淡定,“先生,你今天的性质已经变了,现在自首还来?得及,与?其在外面?过着躲债的生活,不如在监狱好好改造,还不用?心惊胆战。”
“你说的我都快心动了医生,”徐世君呵呵地?笑,“要不你给我拿两?百万,我现在就把?你放了,你不是救人的白衣天使吗,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远处传来?警笛。
“操,一群孙子!”徐世君咬牙骂,“医生,你猜你能活过今天吗?”
住院部大楼二十层,站在天台俯瞰,底下的车和?人犹如蝼蚁。
春日的风暖和?拂面?,但花雅只觉得很寒冷,徐世君把?他抵在边缘处,仅仅一个脚步的距离,就会从二十层的高楼摔下去?,然后?变成一滩肉泥。
他俩前脚刚到,后?脚门?就被踹开,进来?一群警察,对徐世君进行劝解。
“你们总是搞这一套!当我是傻子吗?”徐世君吼道,“我他妈下来?就是一副手铐,我现在就跳,让这个医生一起陪我也不亏——”
“嘭”。
子弹掠过花雅脸侧的头发。
在最后?方,江旋面?无表情沉着地?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身后?的徐世君,按下扳机毫不犹豫。
第78章 第 78 章
事情发生得很快, 快到花雅大脑里什?么也?没?有?反应过来。
枪声?响起来的?那?一刻,画面仿佛按下了放缓的?倍数,徐世君中枪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整个人在往楼下坠, 他失去了砥柱, 身体也?开?始在随着惯性?就要坠落下楼。
“小椰!”
花雅仰头看见蔚蓝的?天空, 失重感令他头晕目眩,他呼吸沉重,在想, 我竟然?会?死的?如此草率吗?
手腕儿猛地被抓住了。
阳光刺得他眯眼, 上方是江旋有?些模糊的?脸,下一秒, 几个警察合力把他给救了上来, 还?没?有?站稳,就被拽进温暖的?怀抱。
有?些颤抖, 有?些紧促。
方才开?枪手不抖的?男人, 此时此刻按住他脑袋的?手抖得不行。
江旋不停地摩挲着花雅的?后背, 似乎是确认他的?存在, 粗重的?呼吸响彻在两人耳边,紧紧抱着不松手。
花雅也?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任由江旋抱着, 直到自己被勒的?肺腔无法转换空气了, 才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江旋的?肩, 小声?说,“没?事了。”
江旋松开?他以?后, 他看见男人眼眶中无意识地落下眼泪,随后立马被抹去, 哑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处理下伤口吧,”警察过来说,“待会?儿麻烦花医生跟我们去趟警局做一下笔录。”
“行。”花雅应道。
他俩被吓得话很少,只是凭着脑子里意识本能去做该做的?事儿,江旋几乎是寸步不离花雅的?身边,眼珠子都要落在他身上了。
刚才的?瞬间,唤起了一些高中时候的?回忆。
花雅站在寝室楼的?天台,好像立马会?跳楼消失不见,和刚才画面重叠。
寒意和惊恐席卷全身,还?好,两次他都抓住了。
但倘若没?有?抓住呢?
花雅在换药室里面处理背脊上的?伤口,他站在外面思绪混沌,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
“花儿怎么样?了?”邓毅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满脸担心着急,气都没?喘匀问。
“吓着了。”江旋没?什?么心情说,搓了搓脸。
“哎哟,刚也?把我吓得,”邓毅捂着心口说,“眼睁睁看着人都掉下来了,幸好你反应快啊!我听他们说,楼顶上那?一枪,是你开?的??他们怎么会?允许你开?枪呢?”
“时间紧迫,狙击手没?架好据点,”江旋淡声?说,“徐世君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想带着花雅死,我的?职责就是让他死。”
“可你现在不是”邓毅愣了愣。
“啊,本能。”江旋说。
“这个。”邓毅竖了个拇指,“你今天来的?还?挺是时候。”
所以?,江旋庆幸,庆幸自己的?直觉。
今天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宁,甚至慌乱,抬手看头绳儿时,还?好好的?,没?有?断裂。不过他还?是一下班就到医院来了,果不其?然?,花雅出事儿了。
他不敢想象今天没?来的?后果是什?么,住院部大楼门外一滩血,听目击者说,徐世君死相惨烈,血溅了满地,从那?么高的?楼坠落,哪还?会?有?完整的?人呢?
江旋闭眼,用手攥紧自己的?心脏,持续后怕。
换药室门开?了,花雅走了出来。
“刀口深吗?”江旋几乎是三步两跨赶在邓毅前面,牵着花雅的?手问。
“不深,皮外伤。”花雅面容苍白,摇摇头说。
“那?就好,”邓毅松了口气,“这些天你别待在科室了,请几天假好好调理休养。”
“嗯,”花雅说,“我现在去趟警察局。”
“我和你一起。”江旋立马说。
花雅看了他几秒,回答说,“好。”
“我也?去。”邓毅说。
“警察喊你你再去,”花雅说,“医院这会?儿事儿也?挺多?的?。”
“行吧。”邓毅说,“有?什?么结果给我说。”
警察做笔录询问的?流程很慢,江旋等着等着被局长拉到办公室教育了一番。
军区和警局多?少都是有?关联的?,之前他在部队各项排名优异,本来是被选拔为特警,但他还?是选择了陆战军,再加上华南军区和西北军区进行军事演习的?时候,江旋的?身份都被人所熟知。
今天江旋能配枪开?枪,少不了他背后的?关系,也?来源于他退役前特种兵的?身份。
局长先是感慨叙旧,说当初要是加入特警,今天他还?能立个功,但是顶着其?他身份开?枪,性?质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你但凡多?等一秒,我们的?狙击手就会?锁定犯罪人嫌疑人。”局长手指点在办公桌上说。
江旋眉眼冷沉,“多?等一秒,我爱人就会?死。”
他本来想说花医生就会?死,可脱口而出却是我爱人。
七年前,本来就是爱人。
他也?只能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装一装逼,过一过嘴瘾了。
“你爱人?”局长不可置信,“你说是那?个医生吗?”
“嗯啊。”江旋回答的?理直气壮。
局长抿了抿唇,皱眉说,“小旋,你还?是太冲动了。”
“对不起,”江旋说,“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这样?做。”
“可我们的?警察还?在对徐世军做劝说疏导,”局长说,“非必要不开?枪,在出任务时,带回来活的?犯罪嫌疑人是由法律制裁,你是不是还?停留在你在军区的?思想上?”
“那?是我爱人。”江旋简单的?五个字直接将局长给堵死了。
“你”局长正要开?口,门被敲响。
“我先出去了赵局。”江旋起身,不等赵局出声?离开?了办公室。
“辛苦了,谢谢你的?配合。”警察合上记录本对花雅说。
“没?事。”花雅浅浅笑了笑。
他打开?门,江旋就站在门口等着他,问,“可以?回家了么?”
“可以?了。”花雅坦然?接受江旋就没?离开?过他身上的?视线,说。
他俩正要离开?警察局,赵局在后面喊道,“小旋。”
花雅看了眼江旋,赵局朝他俩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保温杯,语重心长地说,“我再说最后一句,你别嫌我啰嗦。这次是救你爱人而开?枪,下次就别这么一意孤行了,毕竟这是案件,不是过家家,有?些事儿也?不好处理,听见了没??”
救,你,爱,人。
江旋没?想到赵局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70年代的?中年人接收能力还?挺淡定。
他垂睫看着花雅,青年单挑了挑眉。
第79章 第 79 章
有人疾步赶来, 带起了一阵风,打破两人身边莫名涌出来的暧昧氛围。
“小椰,”席恒面色焦急, 急促地喊, 嗓音干涩的有些哽咽, “怎么样, 有没有伤到哪儿?来,我看看——”
花雅还?没回,席恒就围住他看了个遍, 背脊的伤掩藏在衣服里, 他自然?看不见。
江旋眼神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花雅错愕地问。
“这件事儿上新闻了,”席恒懊恼地说, “去医院找你, 邓毅说你来警察局了,抱歉我没及时来。”
“没事, ”花雅摇摇头, “这是无法预料的。”
赵局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又转, 开口, “留着花医生做笔录做到这么晚还?没吃饭呢,怪不好?意思的,小旋, 快带你爱人去吃饭。”
这话说得冷不丁, 几乎都愣了。
什么爱人?谁的爱人?
席恒猛地扭头看着江旋。
江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长臂一捞揽住花雅,将就这个称呼到底说, “走吧小椰。”
他揽着花雅没走几步,转过身对还?在石化的席恒问, “席博士,你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饭桌上的三个人都很?沉默。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也?提不起好?大的心情来讲别的,席恒和江旋只是在警察局不痛不痒地暗地较真了几下,过后消失的一干二净,目光全部?聚集在花雅身上。
“看我干什么?”花雅搁下筷子,无语,“我是菜吗?”
“没。”席恒欲盖弥彰地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机械地嚼着。
然?后他掀起眼皮看同样没怎么动筷的江旋。
平心而论,今天这事儿,他对江旋挺佩服,也?挺感谢的。新闻在别人嘴里说开了花,那不带犹豫的开枪击毙徐世?君,还?是千钧一发握住欲掉下楼的花雅,都是值得让人成为?茶余饭思过后的赞叹。
他没赶到,所以?江旋赶到了。
倘若江旋也?没赶到呢?万事要想后果,后果毋庸置疑惨不忍睹,所以?花雅面对着江旋的口嗨也?没制止生气。
席恒突然?开始相?信因果了。
“后面还?是去跟医院请个假吧,”江旋说,“好?好?调理一下心态,不要硬撑着。”
花雅垂着长睫搅动碗里的汤,半晌,才缓缓说,“看看吧。”
“别看了小椰,”席恒附和江旋的观点,“非洲那次也?是,我知?道你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克制想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但——但身体?会垮的。”
江旋看着席恒,继而蹙眉,他以?为?他以?为?花雅回来再怎么样都是会休息的。
突尼斯任务,算得上很?凶险。
首先异国撤侨,敌人是国际恐怖组织头目,拥有组建的武装军和高科技武器,他无法形容在瞄准镜中看见花雅那一刻的心情,百发百中万无一失刻在他脑门上的狙击手的头衔被打破,剩下无尽的惶恐。
到底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使人内心变得强大?
他原来明白?,花雅对死已经?无所谓了。
江旋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后牙磨着腮帮,口腔顿时弥漫血腥味儿,他在桌下找到花雅的手,力度逐渐缩紧,花雅吃惊地侧头看他。
“行。”花雅叹了口气,妥协。
请假休息的这段时间,花雅倒也?落了个清闲自在,不过劳模当?惯了,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下椰子可欢喜了,每天早上准时蹲在他床前用嘴筒子拱他手,示意他快点儿起床遛狗了。
有时候早上他收拾好?出门,会和上班的江旋卡点面对面撞见,一次两次还?行,三四?五六次就显得很?刻意了,明摆着江旋每天算着时间出门的,他俩会搭乘同一电梯下楼,椰子也?由先开始会对江旋不屑呲牙发展到能被男人任意撸了,当?然?,这也?少不了江旋每回兜里跟变魔术一样,掏出小狗专门吃的零食来诱惑椰子,然?后——
“给你一块小饼干。”江旋给完椰子,也?会给椰子的漂亮主人。
但是漂亮主人没椰子那么好?骗,往往都是拒绝。
“先走了。”江旋不由分说地将小饼干塞进花雅的手里,长腿迈出轻快的步伐走向地下停车场。
花雅不争气地低头看吃着肉干儿正香的椰子,蹲下身揉着毛茸茸白?色的狗头,恶狠狠地说,“宝贝儿,你这么经?不起诱惑哪天被拐走了怎么办!!”
椰子吐出舌头露着一张小狗笑脸。
“滴——”车鸣冲他摁响了声。
江旋降下车窗,唇角扬着弧度看着一人一狗,“晚上想吃什么?”
五一马上就要到了,花雅想带着椰子开车自驾旅途一圈。
去的地方不远,就甘肃的邻近几个省。想在西北看风景,自驾是最好?的选择,待了都快要十?年了,他还?没好?好?地走一走,索性趁着机会,享受他从年少就想来的地方,过后再忙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自把车买回来,他几乎就没摸过,不是江旋送就是席恒接,再不开感觉花了钱搁在那儿简直就是浪费。
他没想着告诉江旋和席恒,谁知?,江旋像是能听见他心声似的,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敲响了他的房门。
“去旅行吗,一起啊。”江旋开门见山地说。
他讶异地瞪大眼,随即皱眉说,“你是不是在我家安监控了?”
“我不会知?法犯法,”江旋笑了声,顿了顿又开口,“但危机到你安全的除外。”
花雅没懂他后半句的意思。
“席恒会和你一起去吗?”江旋试探性地问。
“不会,”花雅随手扔给他一双鞋,“他很?忙。”
对比他俩,席恒是非常忙,国研项目拖不了,况且还?是关乎卫星方面问题。
江旋挑了挑眉,“他前段时间巴你不还?巴得特别紧么,怎么到了五一小长假就忙起来了?”
“想知?道?”花雅听出江旋口中的讽刺,“自己去研究院问。”
“问个屁,”江旋说,“这是机会。”
“椰子,起开,”花雅坐到懒人椅上收拾自驾的行李,“你说个地点,想去哪旅行?”
“看咱俩有默契没,”江旋眯了眯眼说,“青海。”
花雅顿住动作,看了他一眼。
“嚯,还?真说对了啊。”江旋啧了声说。
“嗯。”花雅淡淡地回。
“你真的要带椰子么?”江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椰子的狗头问。
“儿子当?然?要带上了。”花雅把椰子穿的衣服叠好?装进箱子里。
“回来会变成一只小棕狗。”江旋笑着说。
花雅闻言,嘴角挂着清浅的弧度,“让它去沙漠里打滚儿。”
椰子听不懂他俩说得什么,反正只管笑得开心。
“你还?坐在这里干啥呢?”花雅薅了把自己的长发,双手叉腰对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男人问。
“我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江旋说。
“好?久收拾好?的?”花雅狐疑地看着他,“你早有预谋是吧?”
江旋拍了拍手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哎,算是吧,也?想着如果你不同意”
花雅身形往后退,眼见江旋压迫他的身高逐渐逼近,他听见江旋放低的嗓音说了句什么,他瞳孔恼怒地一缩,骂道,“神经?病。”
要旅行的第一天,心情是激情澎湃的,他俩起得很?早,收拾好?吃完饭出门时间都还?不到八点。
江旋那辆车是rs7,调来这边工作想着上班又不走哪儿去,就开个底盘低的车,现在去自驾了,反而派不上用场了。
花雅的车是辆suv,他先开始买车时就把椰子计划上了,想着某天去旅游了一定要有椰子容身的地方,轿车空间的太小了,椰子这种中型犬坐在里面也?不会太舒服。这会儿椰子穿着印“汪汪大队队长”的黑马甲,戴了个墨镜酷毙了,它好?像知?道要跟爸爸出去旅游,将头伸出车窗,表情享受得不行。
“我来开吧。”江旋说。
“也?行,”花雅没跟他争,“到服务区咱俩换。”
“嗯。”江旋应。
他俩选择全程走高速,这样会比较好?受一点,但酒泉离西宁将近五百多公里,就算不堵车也?要开上六七个小时,要是一个人,硬开几个小时肯定受不了,在服务区休息估计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才开到青海,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彼此分担三四?个小时,聊着也?就到了。
青海的海拔不低,江旋这几年当?兵身体?素质比较好?,没有出现高原反应,花雅有一点儿,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椰子先开始还?行,后面也?焉了,几乎每一个服务区都要停下来给它遛一会儿。
在不算颠簸的行程中,从早上开到下午,终于到了西宁。
他们订的民宿离计划中的第一个景区比较近,算是开在沙漠里的,将近晚上八点了,天还?没完全黑,夕阳洒下的余晖几乎与沙漠地平线齐平,沙砾折射着光,宛如沙海。
花雅将冲锋衣拉链拉到底兜住下颌下了车,夜晚吹起来的风抚起他的长发,背光的景象中,他脸侧精致的弧度完全被展现出来。
江旋关上车门,嘴里叼着根烟,在紫黑的天气中橙黄色的火星被风吹得将熄未熄,他眯眼看着前侧的花雅,像是要将人刻进眼底里。
他抬脚走过去,问,“在肯尼亚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吗?”
花雅讶然?地看向江旋,风吹得发丝凌乱地扑在他脸上,“你怎么知?道我去过肯尼亚?”
随即,他反应过来。
“当?年那通电话,是你打的?”
2018年,西北的风掠过肯尼亚,他俩接到了相?隔万里的电话。
第80章 第 80 章
那?一年, 他才选拔为陆战军训练,在即将面临与外界隔断联系之际,就着西北挟裹着沙砾的夜风, 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本以为花雅已经换号了, 因?为电话?那?端显示的是国外的地址。
其实机械电子音“嘟”了一声他就想挂断的, 谁知, 却被接通,耳边传来清冽丝磁的嗓音。
“你好?”
江旋浑然僵住,大?脑宕机, 嘴唇不可置信地蠕动, 没法开腔。
是花雅。
隔着电话?,他仿佛听见了动物迁徙的脚步声, 又或者是赤道里乞力马扎罗雪融化的声音。
非洲离西北有多远?而他只?能凭借远洋的电话?, 连口都开不了。
电话?那?头的花雅轻轻皱眉看?了看?来电显示,的确是在通话?中, 但?对方不说话?, 他只?能听到呼啸的北风, 打电话?的人身处在风很大?的位置上, 仔细听,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喂,你好?”花雅又问了一遍, 对面始终沉默, 他感到莫名, 只?当是打错了。
思?绪拉回到现实,他俩再也不是相隔万里, 而是站在同一地方互相对望。
江旋叹了口气,把口中的烟拿下来扔到沙砾里用脚碾灭, 回答花雅的问题,“嗯,是我打的。”
花雅蹙眉,没说话?。
那?就说明了,江旋和他一样,一直都在甘肃,但?高考那?年,江旋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呢?为什么江彧和侯翰铭他们都骗他说江旋已经去美国了?
“有些事全部一股脑地塞给你我觉得没必要,”江旋看?着他说,“少年的我们有太多无能为力了,不过我想说的是,我获取我现在能自由?站在你面前的代价非常大?,这份代价就是——”
“离开你的这七年。”江旋的声音已经有了颤抖。
花雅呼吸沉重,心里有一块巨石压着他快喘不过气来,江旋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懂,可他还是感觉到很迷茫。
“别说了。”他轻轻地摇摇头。
“好,不说,”江旋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暖包裹着他,“小椰,让我重新再将你给追回来。”
椰子冲他俩汪了声。
花雅倏地缓神,不自在地把手从江旋手中抽出,牵起?椰子的牵引绳就往民宿走。
有些民宿不让带狗,他是千挑细选才找到这家?沙景民宿,空间挺大?的,环境中规中矩,毕竟是在沙漠里,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就会被扑上一层黄土,不过离景点近,启程也方便。
青海这边昼夜温差比甘肃大?,老板将场地利用到了极致,偌大?的一片沙漠空地,燃起?了几丛火焰升腾的篝火,已经吃过饭的游客围坐在篝火旁,欢笑声不断。
“狗狗好可爱。”店长?是位年轻的姑娘,给花雅办理入住的时候瞅见乖乖坐在地板上的椰子说。
“谢谢。”花雅笑了笑。
“待会儿吃完饭我们也去烤一烤篝火,行吗?”江旋走进来问。
花雅没拒绝,应了声。
姑娘眼波流转,热情地说,“你们介意和别人烤一堆吗?介意的我重新搭。”
“没什么好介意的,”花雅说,“懒得搭了。”
“好嘞,”姑娘乐呵道,“我们这儿是包饭的,餐厅在左侧,穿一个?走廊就到了,是点菜,厨师现做哦。”
“谢谢。”花雅说。
“客气了帅哥。”姑娘摆手说。
民宿是花雅提前订的,那?会儿江旋还没提出来一起?自驾,再想换家?民宿重新订时,在小长?假的情况下,临时预订酒店或者民宿根本就没有了。
于是。
花雅合理怀疑江旋是故意的。
不用怀疑,就是故意的。江旋伪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主动说,“我今晚打地铺。”
听听,多么熟悉的话?。
花雅就看?他演,十七岁的江旋同样说过这句话?,而且还是一模一样!
“那?行,你打吧。”花雅配合着他的演出。
江旋傻眼了,“啊”
“我去帮你找店长?要床被,”花雅说,“对了,你要厚的还是薄的?西宁晚上很冷的,要不还是——”
“不打了。”江旋扬起?单边眉毛说,“我睡床。”
“哎,你不是说你要打地铺吗?”花雅疑惑。
“有床我不睡,傻子啊?”江旋忍着笑说。
“变脸怎么这么快?”花雅看?了他一眼,从箱子里拿出椰子的狗粮和狗碗,边倒边说,“两人格呢?”
“我突然发现,有些东西不应该忍着。”江旋说。
“忍什么?”花雅问。
椰子吃饱喝足了,焉趴趴的小狗精神活力四射,花雅牵着它去餐厅都差点儿被牵引绳绊倒。
“我来牵。”江旋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的狗绳儿。
花雅垂眸,瞥见江旋冲锋衣袖下青筋分明,骨节修长?的手,再往上,是手腕儿上戴着他的那?根儿小黄花头绳。
他恍惚了一瞬,随即移开了视线。
今天开车,满打满算,他只?开了两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是江旋在开。看此时的模样,男人的精神状态好像比他好上很多。
“椰子,坐。”到了餐厅,花雅给椰子下指令,小狗很听话?,说坐就坐,也不乱跑了,他揉了揉狗头,笑道,“good boy。”
江旋闻言从点菜的平板中抬起?头,顿了顿,递给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花雅粗略扫了眼,“就这些吧。”
刚说完,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屏幕上的名字映入两个?人的眼中。
花雅拿起?来接通,席恒打的视频电话?,他身上穿着白色实验服,看?来是才下班,问,“小椰,到达西宁了吗?”
“到了。”花雅说,“吃饭呢。”
“哎,羡慕了,我这才从研究院出门,”席恒叹了口气,“还没吃饭。”
“辛苦了,国家?的栋梁。”花雅笑了笑说。
“你这个?笑容治愈到我忙碌的心了,感觉也没啥。”席恒说。
“油不油啊。”江旋嗤了声。
“谁啊?谁说我油?”席恒大?声说,“听声音是江旋吧?操,他跟你一块儿啊?”
“嗯呐。”花雅不动声色将摄像头翻转,江旋坐姿跟大?爷似的,冲镜头里的席恒挑眉。
“你”席恒近乎是咬牙说,“牛。”
江旋没有理他,端起?茶杯喝着热茶。
“旅途愉快啊小椰,”席恒堵着一口气,郁闷地说,“我续命全靠你的电子旅游了,多跟我分享一下你旅途照片,哦,江旋就别入镜了。”
“行。”花雅乐了。
“哎,我看?见椰子了。”席恒凑近屏幕,“那?只?白?色修勾是椰子吧?”
“就是。”花雅说。
“你还把椰子带上了啊?”席恒新奇道,“椰子,嘬嘬嘬”
椰子听见有人喊它名儿,双耳顿时一立,寻找声音的来源,席恒坚持不懈地呼喊,花雅把手机凑到了小狗脸面前。
要不说椰子跟席恒还是挺亲的,毕竟喂了这么久了,它吐出舌头舔席恒的脸,见人出不来,急得哼哼。
“宝贝儿,你好久也能对我这样。”江旋感觉没眼看?,吃醋竟然吃到了狗身上。
“毛病?”花雅睨了他一眼,“和狗都争上了?”
江旋:“”
“宝贝儿,看?好你爸爸,别被坏人给骗走了,”席恒嘱咐椰子说,“回来请你吃好吃的,小椰,你先吃饭,我也去吃饭了。”
“好。”花雅挂掉了视频。
没有了席恒的声音,江旋感觉清净了不少,有些问题想问花雅,却又不知道问起?,比如,你和席恒是怎么认识的。
而且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花雅就沉默的大?口吃着,估计饿坏了,在路上他俩没怎么吃服务区的东西,卖的死贵不说,还难吃,所以就吃了些带的奶和面包。
江旋看?花雅吃得认真,咽下了所有话?。
十点,天才完全黑了下来,篝火丛照得来旅游的游客面容很亮。
他俩吃完饭,浑身感觉都舒畅了,出门找了个?人少的篝火丛坐着,说是人少,其实也就只?有一个?人,他留了头没有打理过的狼尾,身穿旧夹克和工装裤,整个?人看?起?来很糙,怀中抱了个?吉他,在自顾自地弹着。
“兄弟打扰了,”花雅对这个?人打了声招呼,“方便我们坐这儿吗?”
狼尾青年一顿,抬起?头,长?相硬朗,就是胡茬遍布下颌,硬生生把他的面相年龄提高了几个?度,不过花雅确信,这位年龄跟他们差不多。
“方便的。”狼尾青年收拾了下自己脚边的东西,给他俩腾出位置来。
“谢谢。”花雅笑着道了声谢。
“不客气,”狼尾青年回以友好的微笑,“你俩是今天才来的吗?”
“啊,是的。”花雅讶异看?着高冷颇有“艺术”风格的青年,没想到还挺随和的,竟主动对他搭起?了话?。
“青海好玩儿,”狼尾青年给予肯定?地说,“你俩自驾还是什么?”
“自驾,”花雅被篝火烤得身上暖洋洋的,才吃完饭晕碳了,说话?慢吞吞的,“你呢?”
“我也是,”狼尾青年说,“不过今晚过后,我就要离开青海了。”
“喔,旅途结束了是吧。”花雅说。
“不是,我青甘线走完了,”狼尾青年笑着说,“下一个?行程是,川藏线。”
花雅眼眸很亮,篝火在他视线里泛着橙黄的光,由?衷地感慨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你就一个?人吗?”
“对啊,”狼尾青年说,“我那?车也带不了两个?人。”
“摩旅么?”江旋冷不丁开口。
狼尾青年一拍手,“哎对。”
“厉害。”花雅赞叹道。
一辆摩托,一把吉他,独自一人,勇闯天涯。
狼尾青年抱着吉他,弹了首许巍的蓝莲花,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带起?了兴致,跟着他一起?合唱,自由?的味道随风吹散在这西北辽阔的沙漠里。
花雅感觉他挺酷的,也很勇敢。
江旋侧头看?着花雅。
青年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无比清晰,秀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嘴角那?两颗梨涡。只?有在他非常开心的时候,梨涡才会显现,他双手比作话?筒,似发泄,大?声唱出那?几句歌词——-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花——!”
特别可爱。
江旋笑得不行,叹气了声,如果时间永远定?格此刻就好了。
他掏出手机,对着花雅录了一段视频,被当事人发现,警告地瞪眼,但?无济于事,很快地又被带进歌声里。
七年没有更新的朋友圈现在终于更新了。
江旋:【视频】
文案:花唱蓝莲花。
“你会弹吗?”狼尾青年问花雅。
花雅拒绝了,但?眼底确是渴望那?把吉他的,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吉他了。
江旋站起?身,对狼尾青年说,“他会,能借一下你的吉他吗?”
“当然了。”狼尾青年爽快地答道,走过来把吉他挎到了花雅的身上。
“哎,你干嘛呀!”花雅轻斥江旋。
“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你抱着吉他弹唱的样子,在我眼里就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江旋感慨说,“但?是,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了。”
花雅神色闪动。
“兄弟,露一手呗!”狼尾青年起?哄说。
吉他都挎身上,能不弹吗?
花雅坐在沙漠里,迎着篝火,修长?的指尖拨动琴弦试音,属于身体里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那?个?小小的县城,穿着校服在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啊,他有些想故乡了。
“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花雅看?着篝火轻轻唱,“我用沉默告诉你,我醉了酒,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连风都听不到,听不到”
青年的长?睫垂着,被火光照射的阴影投在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嗓音低沉丝磁,不像是唱歌,很像是身处远方的游子,在诉说着一个?悠久的故事。
火光是暖的,周围说话?的嗓音全部静了下来,聆听着这首歌。
江旋心很疼,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能听懂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是有着七里香蝉鸣的夏天,少年的风华正?茂,再也回不去的年少。
当花雅唱完时,江旋握住他的手腕儿,凑过去吻住想了七年的嘴唇。
像是印证着,他不会离开,他永远在身旁,他想给花雅的家?,从来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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