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者手中捡来的球棒也没支撑几分钟。
接下来是便利店里顺来的晾衣杆。
随手拔起的铁栏杆。
鱼生店里的剔骨刀。
工地上的钢管……
直到用路旁小女孩书包里掉出的美工刀刺穿了杀害她凶手的眼睛。然后里香愤怒地把那个猥琐的、还在抚摸尸体的怪物撕碎。
乙骨忧太恍然发现，他们已经清理出一片十分大的咒灵真空区域。
不，不是清理出来，那些周围用恐惧、觊觎和恶意的眼神盯着他们的咒灵，依然在四周逡巡，但无一不惧怕他们。
乙骨忧太和里香两人站在东京繁华的街道上。
四目望去，破损的肢体无从遮掩，四散乱布，无数尸骸上响起的魂灵的哀鸣。
它们自永恒的黑暗和窒息中睁开眼瞳，流下血泪，仰望灰暗的天穹。似乎在祈祷这无穷尽的噩梦和痛苦能够结束。
但，什么时候是终点呢？
他们斩杀的咒灵已经难以计数，但比起已经遍布整个东京市中心的数目算是九牛一毛。
他们，真的能赢吗？
那一瞬间，乙骨忧太真的感觉到恍惚和不现实。
“你累了吗？”里香问。
“不，我在想……有一点不对劲。”
乙骨忧太拼命回想，终于抓住了让自己感觉不对的那个点。
“之前我们杀死那个和加茂家相关的咒灵的时候，他死得太快了。”
“啊？那难道不好吗？”
“在它发现无法胜过我们后，就开始变得极速衰弱。感觉像……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那一瞬间，暗中抽走了它剩余的咒力。”
高手对决，胜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但在乙骨忧太用现学现卖的咒术翻盘之前，敌人都是很强的。唯独那最后短短几秒……手感像抓到一个正在撒气的气球。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怜子在召唤咒灵战斗时也会做类似的事情。
如果是怜子在的话，肯定会嚎叫“这就是羂索投资失败及时止损！”然后大力批判敌人的不地道。
而且她会顺着想到另一个层面。
不知不觉地，乙骨忧太开始按照怜子的思路来思考。
“那股力量哪儿去了？敌人又是用它来做什么了？”
是对五条老师不利，还是在觊觎天元呢？
在高浓度咒力环境里越发自然行动的里香，自然地转动了身体，然后揽住乙骨忧太问：“是吗？我不太明白，但是我相信，忧太能解决任何敌人！“
“呃……我尽量努力吧。“
还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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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分钟前，令乙骨忧太担忧的那份咒力自然是去了幕后黑手的老家。
东京有无数麻烦的敌人和麻烦事绊住五条悟，羂索已经获得了最大的行动自由。
他正在一步一步，登上东京咒术高专所在的小山，走近天元最后的藏身之所。
千年夙愿，今日将是事成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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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由基是第一个见到敌人的。
加茂康昭带着一个蓝头发十分像人的咒灵，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沿着门口大道，走进咒术高专的大门。
高专结界当然不会阻拦御三家的家主，但当蓝发咒灵狞笑着踏入结界时，刺耳的警报响彻群山。
东京咒术高专建校百余年，这是第一次有特级咒灵以敌人的姿态，冲击学校的安保结界！
“咒术师和其他人类学习的地方，也没有很大区别嘛。“
真人四下环顾，说道。
“我有点失望。”
“不，在人类眼中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是吗？大概就像人类看一群猴子，觉得每只都长得一样。”
真人说完，就听到面前拦在高专广场上的女人发出一声冷笑。
“区区咒灵，难道也敢肖想人类吗？”
面对九十九由基的嘲讽，真人不羞也不恼，只是歪头问道：“羂索，你觉得当她被我变成咒灵之后，还会这样大放厥词吗？”
话音未落，一道闪亮的光影突然出现在两个入侵者面前。
九十九由基的式神【凰轮】尖锐的附肢举起，一斩而过！
真人的本体竟然被一切两半！
这就是九十九由基的绝杀之一——拥有刀刃般多足的式神【凰轮】，持有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术式【刀刃无厚】，可以无条件斩断任何有形的物体！
但了解更多情报的羂索则有所准备，猛然践踏在地上，身体借势后仰，倒飞而出，险而又险的躲过了这问候般的一击。
丢下反应不及的真人被再斩，三斩，四斩，五斩，六七八九十来斩，一瞬间不知道砍了多少次！
在无物不断的利刃疯狂的回旋之中，几乎搅成了碎片！
“老家伙，还从没听说过你会体术呢。”
九十九由基皱眉。
不单加茂康昭，或者说这具家主的金贵壳子毫发无损，被凰轮斩成近乎肉馅的咒灵，哪怕看上去只是一颗蠕动的烂肉团子，可它却能根本不讲道理地抽取其他部分的血肉，随时生长出新的肢体。血浆飞迸，又迅速的凝结，恢复成人形，完全没有伤筋动骨。
不得不说，羂索真的会挑人——所有特级咒术师中，唯独她的术式与这只咒灵相性最差。
但，世上没有什么敌人能让当代第一位特级咒术师退缩。
九十九由基捏了捏指关节。
“老贼啊，小心腰疼。接下来我会更热情一些。”
“我也想看看，你这个独一无二的星浆体的本事！”
不约而同，二人脚下的地板碎裂，拳风如同钢铁摩擦的声音一闪而逝，然后撞击在一起！
声如雷鸣！
连绵不绝！
人心不可二用。
一旁的凰轮攻速自然缓下来。
被一刀刀削到连话也说不成的真人终于抓到机会，勉强生出一只手，抓住了凰轮细而长的尾部。
术式发动。
【无为转变】。
式神凄厉惨叫一声。
浑身变软如同黏泥，只待被真人搓扁揉圆——
但下一秒，随着咒力的离去，已经被真人握在手中的式神竟然如同烟灰一般解体，迅速飞散到空中，仿佛它握住的只是一捧幻觉！
真人惊愕地望向九十九由基。
却发现，又是一只！
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多足蜻蜓样的式神从九十九由基腰背部的脊骨上剥离出来，然后秒速向真人袭来！
抬起的刀锋足肢上闪着与刚刚的式神一模一样咒力的辉光，像是等候着真人终于再生成型，送上门来一样！
有这等攻击力的式神竟然能无限制再生！
不愧是特级咒术师的本领！
咒灵真人狞笑。
它倒要看看，这么有趣的素材，究竟能改造成什么样子！
而加茂康昭也用出了前所未见的招式。
是赤血操术，又不是人们所熟知的赤血操术。
血线从他全身各处皆可冒出来，每一根都如刀锋般锋利。而他本人结结实实挨了九十九由基几拳，连腹部都被打穿一个洞，却只退了两步，几秒后离位的肌肉骨骼就像水一样流回了原地。
似乎他本人就是血液组成的一滩液体，而外貌只不过是这个“血液史莱姆”变形后的外观贴图。
仅仅是拳头，哪怕是带上绝强的咒力，也很难对他产生伤筋动骨的打击。
两个物理攻击近乎免伤的敌人……可以说这是最为克制九十九由基的组合了。
仅仅是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九十九由基就陷入被动局面。
式神凰轮与真人战况焦灼。
而她与加茂康昭对拼之时，也被敌人的血破开咒力防御，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但这并不足以杀死她。
不算那些浅表擦伤，连几乎割断手腕、切开胸骨的伤口都近乎瞬间愈合。
那不是反转术式。
而是纯粹的生命力。
十几年前，九十九由基在面对总监会群体质询的时候，绝望地选择动手来硬的。在那无数敌人之间，星浆体觉醒了她特有的术式【血亲相噬】。
所有与天皇有关的血脉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包括作为天皇血系分家的，现今禅院家所有人。
当时的、对抗她的七个禅院家出身的咒术师，无论是咒力还是生命力，在她觉醒后，都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
而且，这还不是她的极限。
如果她愿意，天皇全家今天就能暴毙。
这也是在九十九由基觉醒生得术式之后，被总监会好吃好喝供着还只拿工资不用干活的根本原因。
所以，面对赤血操术的威胁，九十九由基毫不在意，迎着那漫天飞舞的血色锋刃，直取加茂康昭用缝合线束缚的脑壳——那也是他的要害。
“我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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羂索在东京咒术高专中心行走。
穿过无数门扉——即使无数咒术师以身作为材料，但近百年来，他已经通过总监会获得了足够多的情报，并在基础上破解了绝大多数难题。
天元最后的防线对他已形同虚设。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也看到了自己千年以来希望得到的东西。
那一张异变非人的脸上再无当年羂索求学时宛如神佛的庄严和高洁，可在灰暗又异质化皮肤的覆盖之下，四只眼瞳依旧涌动着辉光。
而她的脚下，那具丑陋的、干枯的、蜷曲的、伤痕累累的女性尸骸，就是决定世界命脉、控制大结界的中枢。
“你来了，羂索。”
“好久不见，天元上师。”
曾经的师徒，隔着千年时光和万般仇恨，却平静地相互问候。
仿佛上次相见就在昨日。
但问题来了。
既然这是羂索。
那咒术高专广场上，和咒灵真人一起，与九十九由基鏖战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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