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不会觉得我还爱你吧 > 31. 发现 不过是爱一个人罢了,怎么就不要……
    31、


    你待他太好,太亲近。


    可他只是一个孩子。


    本能就会爱对他好的人。


    你把他养得这样,偏激桀骜。


    不过是爱一个人罢了,怎么就不要性命。


    ……


    ……


    那白光将所有的黑暗照耀,连同他的意识一起吞没。


    那时候,曳月以为自己死了。


    他分明感觉到那灵箭穿刺他的灵魂凝作的珠子。


    但他还站在那里。


    但那箭矢,被一只手抓住了。


    鲜血从那只手的指缝里不断掉落,汇聚。


    他不知道,他并不是好好站在那里,是因为那只手的主人在支撑着他站立。


    他伤得太重,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


    他只是缓缓顺着那只手望去。


    看到嬴祇站在他的身侧,扶着他的肩,一寸一寸将那株灵箭从刺入他的魂珠里拔出。


    曳月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淡淡欢喜。


    真好,他没事。


    应该笑一下的。


    但连看他一眼,缓缓看去都艰难。


    只有一滴泪从眼角流出。


    从安静没有表情的脸上。


    一切变得断续起来。


    好像只是一瞬间,好像因为太累,放空了一刹那。


    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稍微久的眼。


    他们已经不在地下溶洞,不在秘境。


    黑暗里燃着篝火,头顶是漫天的星星,有旷野的风经过。


    曳月发现,他坐在地上,在望着天空。


    “我们出来了多久?”仍旧没有表情,没有力气,仍旧眸光放空。


    嬴祇温柔的声音很轻,像是知道他怕吵:“你睡了一会儿,秘境消失就出来了。”


    曳月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过。


    就像他知道,嬴祇一只手支撑着他,是在输送灵力,护持他的心脉。


    伤到灵魂会如何,会像刚刚那样,意识消失吗?还是……会死?


    夜色深沉。


    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


    嬴祇的声音高傲冷静,仍旧温柔:“不是让你保护好自己,为什么挡在前面?”


    曳月神情安静,很慢回答:“因为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他是会害怕的。


    嬴祇:“怕,为什么不听我的?”


    曳月望着他,好像生气了,夜色里眉眼冷寂的脸,平静:“我很害怕,但要是嬴祇死了,我会更害怕的。所以不怕了。”


    嬴祇眼神复杂,垂眸望着他:“……”


    “但是嬴祇,好像不需要我的保护。”


    就像十六岁的时候的大比,不需要他变强。


    嬴祇垂眸注视着他,那眸光好像动了一下,最终只有温和静定:“不会让你死的。”


    ……


    断续的意识,失去意义的时间里,他听到很多声音。


    见到很多人。


    活着的,死去的。


    像幽冥的游魂。


    好像是认识的,好像不认识。


    “他如何?”


    “……你阻止得及时,没有太伤及神魂。需要一味药,恰好在袭击你们的……”


    “我去取。”


    “……放心,人会替你看好的。”


    “不必,我带他一起去。”


    那人朝安静的,虽然睁着眼睛,却如同没有灵魂一般的曳月看来:“……不是已经意识到,要……同他被伤的神魂比起来……更严重……”


    “不急于一时。他好了,那些才有意义。”


    ……


    他见到黑色的潮水涌落,一瞬间却成为红色。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那些潮水是死去的人。


    但那黑红的潮水,就是人。


    他以为自己死了。


    魂魄飘在高处,看着嬴祇杀人。


    面无表情,眼底深戾,并不温温柔柔的嬴祇。


    ……


    睁开眼的时候,才知道,只是个漫长复杂的噩梦。


    他就躺在玉皇山他自己的房间里。


    一切都没有改变。


    身上干干净净的。


    甚至没有一点伤,一丁点血滴。


    “嬴祇。”


    他知道既然他在玉皇山,代表他们赢了,活着离开了那个层出不穷的杀戮和死亡的秘境。


    他活着。


    嬴祇一定也活着。


    却还是感到惊惶。


    “师兄醒了?”雷柚从外屋走进来,惊喜地看着他。


    曳月目光灼灼望着她,试图站起来,却双膝发软几乎跌倒在地:“发生了什么?嬴祇呢?”


    连声音也喑哑无力。


    “师兄别急,已经没事了。”


    雷柚飞快冲过来扶着他,几句话对他说清那一日的事情。


    他没死,因为那一日他随身携带的,那块斫心玉碎石。


    那枚斫心玉保护了他的神魂,不被灵箭湮灭击碎。


    与此同时,嬴祇在他们被追杀的那一路,一直在布置一个大阵。


    在最后一刻,他利用那些死去妖兽的尸体布下的阵,发动了一个禁术,彻底摧毁了那个困杀他们的神级秘境法器。


    那次刺杀他们的人,并不只是从前那波人。


    还有修真界十数被玉皇山挡了路的门派。


    曳月身处其中,竟从未意识到他们四面楚歌的局面。


    那十数门派并不只是针对玉皇山,还伏杀了其他参加那次婚礼的门派。


    但因为嬴祇这里的动作太大,他们的计划才刚刚行动,便被从秘境出来,携盛怒报复的嬴祇尽数诛杀。


    曳月:“我睡了多久?”


    他看着面前,长成大姑娘的雷柚。


    雷柚是曳月领回来的第一个女孩,比曳月还大一岁。


    上一次他见到雷柚,也才是十九岁的少女。


    如今却是妇人打扮。


    雷柚眸光闪烁了一下:“师兄,你睡了……睡了一百年。”


    一百年?


    “你伤到了神魂,这是没有办法的。”


    曳月微微蹙眉,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灵力运转,微微黯然。


    明明历经那般生死,他竟还是未能突破洞虚境。


    雷柚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在意自己的外表。


    她连忙从储物袋拿出一面镜子给他:“师兄你不老,放心,师尊那时候打上那些坏蛋的宗门,搜刮了很多蕴养神魂的东西,其中就有驻颜之物。”


    曳月抬眼看着她,淡淡道:“看来那驻颜之物极多,不但给我吃了,还给我屋子里的植物也吃了。”


    修士进入洞虚境时,才会有第一次决定外貌年纪的能力,在那之前只能凭借驻颜之物。


    一般情况,如果服用驻颜丹,修士会将自己的年龄定在年富力强的时候,到了洞虚境后,才会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


    一般人很难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大多数人都会让自己显得年轻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修真界放眼望去,无论是洞虚境前还是洞虚境后的,外表看上去都是少男少女居多。


    如果他睡了一百年,雷柚已经过了洞虚境,外貌与他熟知的相差无几也说得过去。


    但屋子里的植物,纵使还活着,也不可能变化这般微小。


    雷柚垮了脸:“师兄你怎么那么难骗?好吧,就一个月,三十天。”


    “头发怎么回事?”曳月看着她。


    雷柚故作矜持:“我过了及笄礼啦,当然不能再是小丫头的装扮。好看吧?师兄记得补我及笄礼物。”


    曳月:“丑。”


    他又不是没见过及笄后的姑娘。


    她明明是故意往老气扮的。


    雷柚气得直跺脚,飞快拆了头发,重新编成姑娘的。


    好吧,是因为知道师兄今日会醒,她故意扮成这样,好哄骗他相信真的过了一百年。


    哪里知道居然没骗过。


    曳月披上衣服走出门,雷柚扶着他。


    外面已经是春天了。


    漫山遍野的花。


    “嬴祇呢?”这是曳月第二次问。


    雷柚摇头:“师尊这段时间一直挺忙的,我们也很少见他。”


    曳月没有表情:“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


    雷柚低着头:“师尊说的,蕴养你神魂的药,就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发散啊。”


    连雷柚都知道他今天会醒,嬴祇不可能不知道。


    但嬴祇没有出现。


    这一整天,他见过了玉皇山所有弟子,也没有看到嬴祇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嬴祇具体去了哪里。


    一连三天,曳月已经能行动自如,仍旧没有见到嬴祇。


    但见到了玉皇山的客人。


    一身雀羽金衫的阙千善从万花之中走来,一身的雍容贵气,与漫山的古拙质朴浑不相干。


    “又见面了,小友。”


    是桀骜尊贵,睥睨万物的倨傲至极的相貌,偏生说话的语气却平和。


    语气是温和的,姿态却仍旧居高临下。


    非但不会叫人觉得友善,反而因为那不屑掩饰的上位者的俯视感,让人更加感觉警惕畏惧。


    曳月没有退:“你怎么在这里?”


    阙千善微微哂笑一下:“我是嬴祇的故交,出现在玉皇山有什么奇怪的?”


    仿佛曳月说了孩子话一般。


    “何必这么紧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可以对我不那么退避三尺的。”


    曳月看着他轻摇扇子,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几个画面,那断续的意识里的,和嬴祇说话的人似乎就是阙千善。


    阙千善悠然:“想起来了?”


    曳月眼中的冷锐淡了些,阙千善确实帮着嬴祇巩固了他受伤的神魂。


    在那种情景下第一时间出现在被袭击的他们面前,却没有趁火打劫,是友非敌。


    曳月:“嬴祇不在,你来做客,也没有人招待你。”


    阙千善的扇子微微一顿,神情矜贵,缓缓古怪看他一眼:“嬴祇不在?”


    曳月意识到了什么,眉睫微颤,他面无表情,并不相信。


    “好吧。”阙千善叹息说,“他是不在。只是我这个人惯来随心所欲,也好打发得很,随便走走就好。”


    曳月摇头,径直往嬴祇所在的玉霄殿去。


    “他既不肯见你,自然有他不见的道理,你这般追上去质问,只会徒增烦忧罢了。”阙千善并不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这样说道。


    曳月没有停,也没有回头:“我不相信你。”


    但玉霄殿的露台,嬴祇的确站在那里。


    曳月望着他的背影,无法置信:“你一直在这里,哪也没去。”


    唇瓣微微颤了一下,紧接着便紧紧抿着。


    面无表情。


    嬴祇回头朝他看来,那张脸上神情仍旧清雅从容,深碧眼眸里的温柔甚至比从前更多,注视着他:“我看你了,在你睡着的时候。”


    曳月不知不觉走上前:“为什么不是醒着的时候?”


    嬴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只一下便收回了手。


    那动作,比不摸更疏离遥远。


    让曳月和他的距离,停在那里。


    他垂眸温和地注视着曳月的眼睛,像一个真正的师尊,轻声柔和:“你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待你了。”


    曳月怔然望着嬴祇,那一瞬仿佛和面前的人相隔万里。


    他第一次有一种预感,阙千善是对的,他不该来。


    但他已经来了。


    听到看到,面前的人目光温柔遥远,垂眸俯视着他,轻柔平静地对他说:“无论是因为什么生出的,但是,少爷不会叫我失望的,对吗?”


    并未意识到,那是嬴祇最后一次叫他“少爷”。


    曳月睁着眼眸望着面前的嬴祇,仿佛一瞬之间置身在万妖之海的入口。


    周身被黑暗梦魇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心跳呼吸一瞬停滞,只有一个恐惧的念头,占满他整个意识和世界。


    ——他发现了!


    他的情劫。


    ……


    滴答。


    一滴水坠入心湖。


    那个声音,第一次响起。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甚至肯为他死,他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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