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啦送虞柚上楼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等着,见没人注意到她,拿出手机来终于可以放宽心地点开跟ka对接人的微信。
她偷偷不爽好久了。
一直作为职场菜鸟忍气吞声到现在,但自从听虞柚一席话“这世道不会因为你脾气好就对你有礼相加的,只会把你捏死,他们有意见不敢来找我,是因为我会捏死他们。”
她决定让自己看起来能“捏死”人。
打开上午ka负责人发过来的咆哮,清了清嗓子毫不犹豫地开始释放天性:“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柚崽的粉丝统称虞美人,给粉丝交待一下,就动了你们的奶酪吗?怎么,柚崽没有写歌骂你们,你们就觉得不舒服了?!”
“哪条法律写了,顾冉发歌,其他人就不能发了?又不存在竞争,她们团队的人是做了什么心虚事才会这么害怕?!”
“柚崽都不介意她抢伴舞,她还好意思在意这些?”
“你们真的不在意吗?”
阿年从一盆吊兰后探出脸,出声打断。
哆啦被吓到,慌忙压低了声音:“吵到你了,是不是?”
阿年摘了耳机:“刚好听到了顾冉的新歌,走得也是rapper风格,以前她都是小甜歌吧?”
想取代的心思未免太明显了。
哆啦听了他的话,往下点开手机上的音乐软件,首页不出意外就是顾冉的宣传海报,标语加粗到让人瞩目。
【小太阳说唱新曲首秀,突破枷锁,全新面貌再出发】
竟然真的主打说唱。
……怪不得顾冉的团队这么慌张。
内娱女solo一直都是虞柚独大,还敢用她最擅长的说唱来回归?
等等,还要付费?!
哆啦才不愿意花这笔钱,转而看向阿年:“你能不能公放一下?”
阿年:“……”
等旋律一开,当甜腻的女声唱出歌词后,她一整个缓慢僵住。
*
那杯装着黑咖啡的冰裂纹杯子最后放到了虞柚手边。
与此同时,虞柚将包里的文件袋拿出来,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作为演员最基本的资料信息。
于尧伸手想拿起来翻动,按照规定地提醒:“虞柚,距离正式试镜还有两个月,在此之前,我们不会把剧本给你,明白吗?”
虞柚偏过头,短暂地思考。
“既然还未决定,那两位老师对我这两个月可有什么计划?”
游熠笑了笑:“我不喜欢剧组里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你是觉得我不安分?”
“你可以不答应。”
“……这不正合你心?”
游熠的视线落在杯沿处的雾气上,薄唇落下:“所以需要□□。”
于尧见不得这种突然僵硬的气氛,勉强插上话来:“虞小姐,你要是愿意加我微信,我可以语音通话把剧本一字不漏告诉你。”
游熠招来管家:“于老师的药是不是煎好了,带他下去喝了。”
于尧:“……”
他特意准备的西装,才露面不到十分钟!
宫斗剧还给活完第一集呢!
这语气和赐人毒药似的。
于尧委屈地拽下领带,寄人篱下就是如此凄惨。
虞柚见他当真好脾气地离开,有些意外。
就算之前没见过,在各种人的嘴里和营销号小编里也是听过于尧的。
评价大都是圈内屈指可数的怪胎,腹有才华,属于直觉流创作者,靠热情搭建剧本,自认是最完美不缺的,后期懒得再有改动。
曾经有个s级的新项目邀请他加入,需要改动的地方太短,他直接潇洒地表示,他要为新灵感去看看死海,剩下的之后再谈。
结果人直接消失了大半年。
最难合作的编剧大师在游熠面前都只能跟讨不着糖的孩子似的,她好奇地道:“于老师也住在这?”
游熠:“做了亏心事,来我这躲几天。”
他答得直白,虞柚则不好再往下问,三个人之间还没熟到能随意打探隐私的地步。
只能在心里偷偷感叹,能和游熠做朋友的人,得是什么样的神仙啊。
……才能包容他忽然降至的翻脸。
游熠垂眸,手指轻轻地压在她面前的咖啡杯上,往内移了移,避免碰撞到:“听够热闹了,跟我来。”
她忙站起跟上。
也依然还是在书房里。
以厚重的书柜为分隔区,后边还有另一处空地,落地窗玻璃通透明亮,里面静静地安置着一架三角钢琴。
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旧了,红木的琴身上却是一尘不染,乌木做的琴键如沉睡中的黑曜石。
“据说每台斯坦威弹奏出来的琴声都是不一样的,”游熠对着身后的人道:“我记得你是学过琴的。”
虞柚:“是的。”
虞颖为了培养她,从小也是花了血本的,钢琴这门课自然是固定的课外节目,就算进了ka当练习生,也有专门的乐器课。
一直到现在,为了做编曲也是常用的。
她面上平静,心里则泛了涟漪。
游熠怎么能描述得如此平常,这架古董级的斯坦威完全的手工制作,年龄都要比她大得多。
他将琴谱递给她:“先让我听听看。”
虞柚眉稍轻压,接过厚重的曲谱,第一页就是肖邦的《蝴蝶》。
不算陌生,以往钢琴考核时的必抽曲目之一。
她把琴谱放好,指腹擦过桃木做的琴盖,正欲坐下时,手机响了。
游熠面色温和,微点头默许。
虞柚接起,是哆啦急吼吼的声音:“柚崽,你看看微信。”
“怎么了?”
“顾冉发了新歌,我给你截图了歌词!!”
“这又不是军.火情报,需要你这么偷偷摸摸……”
虞柚下意识降低音量应道,余光里紧密地留意着男人。
游熠已经让出空间,走到落地窗边。春日阳光烂漫,他周身的气度却像一层防尘膜,紧紧地覆盖着,隔绝了一切温暖。
“出大事了,柚崽!看完一定不要先激动!”
虞柚心跳不禁加快了些。
哆啦很快发来了截图和语音,连歌都不用去听,光是看到新歌的主创名单跟歌词,眼底就已经翻涌如海。
再点开了哆啦录下来的音乐。
《stage》的前奏和女声同步响起。
虞柚只听第一句,就不可置信地按下了暂停。
怎么会这样。
她神绪混乱,好不容易沾上的那点清净敢全然被消磨不见。
挣扎着继续播放后,一共三分二十五秒的歌,在她耳里,像是被按下了二倍速,语调再快也能无比清晰地分辨出每个字的发音。
犹如化为小刀,在一下一下地割出口子,流出滚烫到极致的血。
她还能回忆起,为了筹备歌词时不眠不休的夜晚,曾经珍重,反复确认后才提交的歌词和demo,从来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和她再度见面。
却是被冠上另一个人的名字。
游熠抬眸,见她脸上温软的笑意消褪干净,瞬间露出的阴冷似曾相识。
整个人终于生动了起来。
有的人是需要重金买笑,虞柚则相反,更为冷艳的面孔才是毫无保留的她。
虞柚放下手机,竭力克制了一会才缓缓坐在钢琴前,侧过脸看向男人。
他倚靠在大理石的桌边,身后放着一小瓶的蓝色格桑花,低饱和又忧郁。
不知道暗中观察了她多久,此时才轻佻地压低了眉心。
她十指放上琴键上,看着面前的琴谱,稍微试了几个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专注地开始弹奏。
钢琴声流动在这间玻璃屋里,醇厚得像一颗黑巧,只是她还来不及去品尝其中的甘甜,就被浓重的苦涩所席卷。
代言合约被瓜分,无所谓。
经纪人离开,没关系。
御用的伴舞团被抢走,也没争。
因为,她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外在的,毕竟每个人都不能靠喝露水而活,为了利益退出无可厚非。
从小在鲜花中长大,本能地觉得这些失去的东西,她可以再一次拿回来。
只有心血,不能动。
这是她所有骄傲的资本。
手指下弹奏的音符随着她骤然怒起的心情般乱了分寸,像一把玻璃珠子离开了既定的轨道,全被丢在了地上。
砰砰砰。
游熠在满盘破碎中走到她身边,微俯下身,泛着冷意的手指带了点力量地压住了她糟蹋名琴的手。
他问:“你在折磨我吗?”
“…对不起,”她自知失态,脑子里一片混乱,再熟悉的谱子都变成了空白,就像不会弹琴了一样。
虞柚松开屈着的手指:“我今天状态实在不好,能不能让我明天再来打扰?我保证一定会让你满意。”
她从矮凳上支起身来,半站起。
身侧的男人没动,姿势太过近,随着她的起身,发顶蹭过他的下巴,微微抬眼,能看见他面上已全无笑意。
日光照在他的皮肤上,毫无瑕疵得介于奶油般的白皙,不算冷峻,施压感却是盛到了极点。
虞柚能感觉到肩上也跟着一重,她硬是被力道带着坐了回去。
“游老师,”她根本就没心情赔笑,这三个字说出来时,几乎是在怒气中翻滚。
上秒还娇俏的脸蛋,此刻已翻脸得如同在剧中的反派角色般。
“小柚,”他言谈间还是清淡如茶:“做人哪里能每回都由着自己呢?”
“机会只有一次,你走了就别再来找我了。”
“可我留在这里,”虞柚按耐着道:“恐怕也没法让你满意。”
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去火烧ka大楼。
他一点都不关心她突然失态的原因,不多问只是安抚着:“一遍不行,就两遍。”
温热的气息飘在她的发上,虞柚还能清楚地看见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着,太近了,说出来的话就像情人间发脾气时的轻哄。
只有他腕上戴着的佛珠生冷地硌在了她的手上,才能昭示出他真正的心情。
他半阖下眼,“我这里可不是你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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