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回答最难的那个问题。
安子亦等人甚至觉得，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比找到白衣人的身份难多了。
现在全是问题，没有答案。
怪物们对白衣人的恐惧，显然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那是一种极度的恐慌，排斥。
如果只是普通的惧怕，远远见到他出现，就会逃走，那么以白衣的能力，绝不可能一点它们的踪影都没看见。
要达到什么样的威胁，才能让它们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时候，就吓得疯狂逃窜，要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它们在这个微不足道的，甚至是有些简陋的收音机里留下要小心白衣的警告。
甚至于，小心白衣，和寻找书里的东西一样重要。
毫不夸张地说，这两点，是怪物存在的所有意义。
随叫随到：“……这白衣到底是什么人，我比他还要好奇，你们真不觉得，他可能是光明神吗？”
受害者安子亦发言：“就杀人不眨眼，以及三观有点不正常，长生不老这三点来看，他们两个的确是有点像。”
清雨想了想，道，“虽然随叫随到看的那本小说很扯，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像……这个世界的神。”
强大，唯一，被其他生物惧怕着。
长生，孤独，却又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飘然。
谭青见苏摇铃没说话，主动问道，“你觉得呢？”
苏摇铃：“啊。”
她说，“白衣吗？”
谭青：“对，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这是白衣的第三个问题。
苏摇铃说，“我觉得他像是剧本杀DM。”
谭青：“？”
清雨：“？？”
其他人：“？？？”
小怪物也抬起头，加入了问号大军：“？？”
“带我们来藏书阁现场搜证，然后自己偷懒跑了，还留下了这一幕需要我们解开的问题，每一个时辰会出现，来看看我们的进度。”
苏摇铃一一数来，“这显然是个古风，硬核，微恐，科幻的推理本。”
本来还不觉得，苏摇铃这么一说……
清雨觉得一会自己无法直视白衣人了。
他和剧本杀主持人唯一不同的是，主持人会扶车，提供线索，帮助玩家推理出最后的真相。
但他不仅是主持人，还是本幕最危险的BOSS。
答不出来问题，分分钟当面杀人的那种。
广播里再没有更多的线索。
其他人则小心观察着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很简陋，就像是用废料木板搭建起来的，连墙壁都不是平整的空间。
他们甚至可以想象，不知道多久之前，那些四只眼睛的怪物，东拼西凑，小心翼翼地避开白衣，又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找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将这里的空间改造成一个房间。
粗糙，太粗糙了。
这里留下的建造痕迹，或许只比猿人好一些。
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都不会做的这么粗糙。
墙壁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和图案，安子亦和清雨对这些图案有了兴趣，试图从其中找到线索。
但谭青却注意到，苏摇铃没有和以前一样四处观察，而是站在原地沉思。
不愧是大佬，想必早就从他们忽视的线索当中，看到了某些重要的内容，现在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解开这些谜团。
实际上，苏摇铃的注意力的确不在这里。
在疯狂之书上。
他们只有两个小时，又要给安子亦治疗，又要在下面晃悠，现在还来小怪物的房间做支线任务，显然，这么拖拉的行动，很难在白衣人下次过来之前，就找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弄清楚这里的前因后果。
所以，她其实早就派出了一个召唤物，前往顶楼查看情况。
召唤物死了也可以复活，只是会受创，而且短时间内无法被召唤，比玩家更适合去探路。
777打死不去，说顶楼太危险了，自己要是挂了，以后碰到需要他的时候怎么办。
的确，探路这种事，不太适合最佳内鬼777。
苏摇铃在书里挑了挑，派出去的是老余。
他算是疯狂之书里最强悍的活尸，又受到疯狂之书力量的影响，现在是狂上加狂，而且还有一定的脑子，作为探路的人选最合适不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余得知这次重要任务由自己执行时，发出了一阵狂笑，“小子，看到没有，最受老板器重的，还是我这种有实力，又有智力的。”
777还跟他演上了：“可恶！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落在了你的手里，万一顶楼有什么强大的能源，岂不是被你捷足先登！”
老余跨着沉稳的步子，穿过一个个书架，恐怖的影子投在地上，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露出疯狂的神情，“羡慕吧，嫉妒吧，颤抖吧！”
让我看看，这楼上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老板说了，遇到鬼怪，直接吞噬就行，找到的好东西，也优先给他。
这个机会，他等了太久，太久！
自己现在物理上非常强大，但归根结底，还只是一个D级+的青铜怪物，而那个可恶的777已经快稳上B级了！
换在以前，青铜怪物非常强大，四级的玩家，就算是在幸存者城市里，也是横着走的，更别说他这种皮糙血厚，攻高防重的顶级活尸。
但现在呢？
环顾四周，在场的哪位玩家不是青铜？
安子亦擅长近战，解密，清雨也不弱，而且还会治疗，谭青虽然没那么聪明，但是心智很坚定，近战比安子亦还要强。
随叫随到虽然是个five，但他思维灵敏，会看局势，说直白点，就是懂得站队，会抱大腿。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那么多危急的情况，这几个人可没少用道具保命。
更不要说苏摇铃，疯狂之书的主人，虽然是青铜级，但是却拥有几十个青铜打手，数个白银召唤物，777也即将迈入赤金的行列。
而她自己的实力上限……
老余不知道，但绝对是钻石往上。
这越发让老余感觉到焦虑。
在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和疯狂之书里无数普通怪物一样，很快被主人淘汰，沦为无数炮灰，以后说不定都要和其他活尸合并，一起住在同一页上。
不行！
趁现在自己还能住单间，必须抓紧进化的脚步！
嘎吱嘎吱，
在老余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下，他踩着楼梯转上了四楼。
四楼没什么特别，摆满了书，走到走廊的尽头，是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五楼禁止入内”。
开什么玩笑，禁止入内？
他来干嘛来了？
冲就完事了。
于是，老余抬脚，继续往上走。
每上一层楼梯，脚下都隐约有淡淡的光浮现，但很微弱，楼梯两边挂着红色的灯笼，照明完全没问题。
很快，老余就走到了楼梯口。
什么危险？
怎么感觉很轻松啊。
看来回去，老板又要对我刮目相看了。
他自信起来，看向面前的一条长廊。
这是一个墙壁看起来都是木头做成的走廊，左侧挂着灯笼，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走廊，一眼就能看见走廊尽头，是一道门。
老余往前走了。
然而他下一秒刚踩上走廊——
红光乍现，有阴冷的风吹过走廊，但老余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走廊没有窗户，走廊尽头的门是关着的，所以绝不可能出现风！
红光太亮了，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过了几秒，但对于老余来说，仿佛过了很久，因为他感觉到一种撕裂的痛苦，一种即将彻底被从这个世界抹去的危险！
这不是杀死他，是要抹去他的存在！
耳边传来诡异的乐声，恐怖，惊悚，又像是为死人而奏响的最后篇章。
咚咚咚咚。
四声的节奏，像是铜锣，又像是铃铛，又或者并不是这其中任何一种乐器。
咚，
第一声，老余感觉自己被撕裂，巨大的痛苦从身体里传来。
咚咚，
第二声，那种撕裂感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猛烈，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
咚咚咚。
第三声，他已经成为了碎肉，更强大的力量就将从精神和□□上，将他彻底抹杀！
他死了，可以回到疯狂之书，但如果是彻底抹杀，那么他将消失，疯狂之书他所在的那一页，将会变为空白！
咚——
第四声刚刚响起，还没落下，苏摇铃已经把濒死的老余拉了回来。
而那股恐怖的力量，试图沿着疯狂之书在某个维度回收怪物的路径，追上来，绞杀疯狂之书！
但随后，就是在那个维度所发生的，谁也看不见的恐怖战争。
没错，战争。
无穷无尽的绞杀力量，疯狂，强大，狠狠撞了上来，拉开了战线。
而团子操纵的疯狂之书，第一时间迎接上去。
两股力量互相绞杀，互相毁灭，又互相冲击！
在老余被拉回来的瞬间，他的“眼睛”似乎在一秒钟内看见了站在走廊里，自己面前的两个影子，站在血光里的两个影子。
一个舌头拉长，落在地上，手里拿着铁链，皮肤发红的人站在左边，身上穿着红色的官服，面容严肃而骇人。
另一个胸膛被剖开，手里拿着巨大的斧头，皮肤发黑的人站在右侧，同样是一身官服，神情凶悍，体型壮硕，但可以看出，他被剖开的胸膛里居然有两颗心脏在跳动！
伴随着铃声大作的阴乐，让人有了入地狱的恍惚之感。
老余濒临崩溃，拉入疯狂之书后，木能量开始对他进行疯狂的修补，书页上他的图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乃至于消失了部分，但很快又浮现出来。
森林之子在修复他的伤势，而团子还在和那股力量进行战争。
对于那个维度来说，战争进行了无数次，但在现实世界里，只是过去了三秒钟而已。
苏摇铃操作着秩序的力量前往战争的“前线”。
团子的力量是疯狂的，毁灭性的，和那股绞杀力量类似，二者属于硬碰硬。
但苏摇铃操纵的疯狂之书本身的力量是秩序的，规则的，消灭“混乱”的，在她加入之后，局面骤然改变！
绞杀力量的溃败来的很快，如同大厦倒塌，千里河坝瞬间决堤。
它并没有返回，而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最后消散之前，苏摇铃感觉到一双眼睛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不是存在这个维度的，而是看向这个世界的一眼。
很快，那被看见的感觉就消失了。
一切归于平静。
老余没有消散，但书页变为灰色，绘制他图案的地方也变得模糊不清，估计要恢复，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他意识被封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MD，做梦两小时，战斗五分钟……”
可不是吗，他上楼之前一直感觉良好，这种良好的感觉铺垫了快一个小时。
结果对手分分钟把他秒了。
777的声音这个时候才冒出来，“哎呦我可怜的余哥啊！你死的好惨啊！”
苏摇铃说，“别哭了，他现在听不见。”
777的声音瞬间没了悲情，还有点高兴，“好嘞！”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苏摇铃虽然精神没有受到重创，但刚才的“战争”，依然让她有疲惫的感觉，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此刻估计已经精神崩溃，失常发疯了。
好在她有疯狂之书作为精神盾牌。
这一次的对抗，不仅让她对疯狂之书的能力有了认识，也让她对楼上那股力量有了新的衡量。
的确很强，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如果楼上的力量不强，以白衣的能力，上去是分分钟的事情，谁知道上面还有两个门卫。
她说，“刚才叫你上去，你死活不去，是发现了什么吧。”
777不好意思一笑，“不是，那个什么，我当时也不是很确定嘛，现在既然确定了顶楼的危险，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直觉……”
“白衣都不敢上去的地方，肯定是有某种强大桎梏和危险的，我只是弱小的一个准B级怪物，还不是战斗类的，上去就是送死。”
“而且，这个地方如此强大，建筑连异能者和怪物都无法被破坏。那些怪物能找到废弃的材料搭建这个空间，就绝不可能是它们拆了外面的木料做的，说明在建造者本身开始搭建这里的一切时候，怪物就已经开始弄这个藏身之所了，这样它们才有可能搞到建材余料。
“这意味着一点——怪物和建造者，肯定不是同一批人，甚至可能是同时存在的，对立的势力。”
“既然如此，这个地方大概率不是怪物建造的，连白衣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秘密，甚至可能是宝贝都藏在顶楼，建造这里的人会不知道吗？他们就算没有料到会有怪物出现，也肯定能料到白衣人的出现吧。”
777分析完之后总结道，“如果我是建造者，顶楼我会制定两种防御措施，一种是防范这些怪物的，物理上的措施，另一种是防范白衣人的，现在由于还不知道白衣人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但从目前的看来，他会瞬移，还会千里传音，武力值逆天，长生不老，简直拿了奇幻剧本，肯定不是正常人。”
“所以，第二重防范机制，就是防着这个白衣这种非人类的存在，我777就是非人存在，且自认为打不过白衣人，那么白衣人都不敢上去，我怎么能上去？”
说完，777满脸骄傲地等待老板夸自己真机智。
啊，我真是疯狂之书里最聪明的脑力担当了！
“合理，”
苏摇铃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额外的线索，结果是这些，算了，你还是滚回去吧。”
777：“？？？”
完了，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虽然他是疯狂之书里最聪明的大脑，但是疯狂之书的主人本身就是一个聪明到逆天的存在啊！
777说的这些，苏摇铃自然早就看出来了，要不然也不会派老余先上去探路，自己和其他人在下面找线索。
原本以为最多是怪物，陷阱，或者谜题。
没想到是根本连来头都看不出来的神秘力量。
如果他们直接这么上去，她倒是有立方体不用怕，其他人就不知道会不会秒炸了。
只是，老余看见的那两个人的确诡异，有点像是黑红无常，但和她知道的黑白无常又不完全相似。
777突然冒出来，试图证明自己还是有用的，“哎，你说白衣会不会和我一样，在一次次挑战终点站的过程中不断失败，最后才失忆了？不然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呢，他肯定是失忆了！”
见苏摇铃没有回应，777还补了一句，“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不是光明神，他是魔尊！那小说里不是说了吗，魔尊被复活之后丧失了全部记忆，只记得自己要找女主，于是他到处去寻找女主的踪迹，因为人被光明神杀光了，他一路上只能碰到鬼，于是他见一个鬼就问，女主在哪里，鬼不答，他便杀了那个鬼，然后继续找下一个。他杀了一千年，早就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次，直到他某天见到了女主，女主认出他来，流着泪，久久说不出话……”
全世界的人/鬼：首先，我们没有惹你们任何一个神。
777对那本小说的剧情还挺有兴趣，如果不是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他都想让苏摇铃把自己放出来，自己去找随叫随到听故事了。
后面的剧情，随叫随到此刻正在和小怪物讲述，因为小怪物表现的很焦躁，在地上转来转去，还一直按那个收音机，反复听磁带，为了安抚对方，也为了不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听复读，随叫随到只好用故事来吸引小怪物。
“魔尊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可是他伸手一摸，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心，那自己的心在哪里疼？”
旁边的安子亦吐槽道，“两人相认的剧情能不能走快点……”
他都已经可以料到，接下来是一段多么言情剧的相认。
女主记得一切，但他忘记了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人，就是他找了数千年的人。
“不不不，这个故事哪有那么俗套！”
你看着这个书名在说一遍这句话？
随叫随到接下来说的剧情的确不落俗套，“魔尊杀了一千年，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为了找人才杀人，所以他看见女主的时候，一剑将女主杀了！杀完之后，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做什么事。”
清雨都听不下去了：“……”
你不是忘记还有什么事没做，根本就是忘记自己本来要干什么了吧！
“而此刻，黑暗神终于找到了女主，但是，却找到的是女主的尸体！胸口上，正插着魔尊的剑！”
这个剧情已经没眼看了。
女主，也没惹任何人吧。
随叫随到看向苏摇铃，“你也觉得这部小说，很可能就是我们揭开这个世界真相的关键钥匙对吧！说不定这就是怪物们一直要找的东西！”
安子亦：“……如果我是怪物，知道自己世代执着要找的是这个，我宁可一头撞死。”
谁知道苏摇铃居然还接着话往下说，“不排除这个可能，首先你看，魔尊的状态就和怪物们很像，他们为了一个目标，坚持了太久，久到他们自己都忘记原本要做什么。”
怪物们的目标，原本是要找到书里的某个东西，避开白衣。
但他们一开始的目标，真的是找这个东西吗？
录音机里的怪物，已经失去了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能力。
谁知道故事一开始，真相究竟是什么。
最可悲的是，没有人记得最开始为何出发，但数千年，数万年后，他们的后代，他们自己，还在一次次地重复着那些动作，哪怕已经忘记了那些行为本身的含义是什么。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是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意义。
安子亦：“……”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谭青：“的确……”
感动，太感动了，为了不让随叫随到像个傻子，她甚至为他找到了这样的理由，她真的，我哭死，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把车票让给别人，而自己留下来，面对所有危险的善良的她。
小怪物忽然嘶鸣着爬上墙壁，抓下来了一叠叠的画。
露出的墙壁上，有更多的涂鸦。
有很多四只眼睛的小人，爬上了一个楼梯，楼梯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更多的小人。
还有很多书的图案，以及收音机。
那个楼梯，显然就是通往五楼的楼梯，但是上去的怪物，全都死了。
“如果怪物们死在这些楼梯上，肯定会留下尸体的，那白衣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了啊？”谭青疑惑道。
只有苏摇铃知道五楼有多诡异。
她说，“如果这个地方，连尸体都会毁灭呢？”
老余是活尸，本身也是尸体变异后的一种存在。
就连他，都可能被那股力量彻底毁掉，更何况这些更像是半人半尸的四眼怪物。
忽然，小怪物口中发出一阵绝望的嘶鸣，它从入口冲了出去，众人连忙跟着它追了出去，从狭窄的通道 ，只能看见前面怪物疯狂逃窜的影子。
前面就是出口的尽头，也就是那个柜子。
刚刚冲出去的小怪物的动作忽然停住，紧跟着，它浑身抽搐起来。
趴在最前面的是谭青，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狭窄的四方形出口的局部画面。
看见小怪物挣扎扭动的身体，狠狠啪嗒在地上的肢体，以及它甩动的头颅——
啪的一声。
那头扭断，嘶吼声，拍打声瞬间消失了。
身后的安子亦问，“怎么了？”
谭青说，“它，它，它死了。”
头扭向众人这一侧，四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已经不会转动，好像在看着谭青，又好像没有。
它的尸体落在出口，几乎是瞬间，就被杀死了。
第147章：话本鬼书26
谭青卡在柜子里，后退不得，但也不敢贸然前进。
不管杀死小怪物的是什么东西，那都是极其危险的，谁知道自己冲出去之后，下一秒后会不会和地上的尸体并排躺在一起。
直到身后传来苏摇铃的声音，“往前走吧，他不会对你动手。”
他？
难道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谭青对苏摇铃有无条件的信任感，他往前爬去，很快，众人就逐一离开了柜口，而第一个出去的谭青，也看见了“凶手”的真面目。
对方完全没打算藏。
月白长袍坠地，站在书架旁，手里提着一本书，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血污，完全看不出刚才动手的痕迹。
安子亦忌惮他，虽然很想质问白衣为什么要动手杀死怪物，但想了想自己现在还残着的手，终究是没开口。
时间应该是快到了，他们没有钟表，无法得知具体的时间，可现在还没找出答案，白衣万一要是对其他人也下杀手……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紧张。
除了苏摇铃。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问，“为什么杀它。”
“你看，”
白衣偏头看她，桌上的蜡烛散出暖光，照在他完美的脸上，“它并不是你们的幻觉，这些小家伙，躲了我一千年，多少也算有点本事。若我没记错，你们说过，这里还有不少这种东西。”
随叫随到心里嘀咕，也不敢说话。
谭青忍不住道，“你是利用我们找出藏在书楼里的怪物？你杀了它，我们怎么问出真相。”
白衣：“那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
谭青说不出话来：“……你。”
此人人品极为恶劣——
谭青如此坚定地认为着。
苏摇铃说，“时间还没到。”
她对时间的感知非常准确，现在至少还有二十多分钟才到第二次回答问题的时间。
“我知道，”
白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卷书，随意摆弄了几下，“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撞见这个小家伙，看来，你们的进度还算不错。”
安子亦松了口气。
没到时间就好。
但即便是时间没到，他也知道，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现没有时间和白衣在这里闲聊，别看白衣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友善模样，刚才瞬间折断怪物脖子的可是他！
他想要杀这里除了苏摇铃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比杀死怪物难。
“那你别跟着我们，不然，现在浪费的时间怎么算？而且，如果你不杀了小怪物，我们或许能更快找到真相。”
清雨忍不住道。
没事过来看看，就把小怪物杀了，接下来，说不定还要让他们都躺在怪物旁边。
“可惜，”
白衣抬眸扫了一眼众人，“看来，是我打扰诸位了。”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
白衣继续道，“我会在给诸位半个时辰的时间。”
“但是，半个时辰后，我要所有问题的答案。”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表达歉意啊喂！
按照两个小时回答一个问题的速度，他们还有两个小时二十分钟可以去寻找答案，但现在虽然不用在二十分钟后就回答，却要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回答所有问题，总时间少了一个小时！
但制定规则的是白衣，打不过他，也没有办法。
安子亦转身就走，“没时间了。”
他们必须尽快上五楼。
其实，他只是不想和白衣这个疯子多呆一会。
他看着彬彬有礼，然而所作所为简直把“我是疯子大魔头”写在了脸上。
清雨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也跟了上去。
苏摇铃却没动。
白衣：“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苏摇铃：“一直以来，着急的都是你，不是吗？”
他的状态，比之前所见，还要虚弱，脸上毫无血色，仿佛随时可能死去。
只是他出手太狠，让人忽略了这一点。
白衣并没有打算隐瞒，“的确，让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两个小时二十分钟，是他最后的寿命。
这一点，其他玩家没有忘记，苏摇铃更不会忘记。
苏摇铃：“你特意离开，就是为了让我们和怪物见面，现在却杀死了怪物，这样的行为，解释不通。”
解释不通，就一定有问题。
“这个世界上解释不通的东西太多了，没有答案的问题也太多了。”
白衣温柔笑道，“苏姑娘，可别死了。”
显然，这句话有意指向的是去五楼这件事。
苏摇铃：“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白衣无奈：“我是一定要死的。”
苏摇铃又问，“你去过五楼，也该见过那两个门卫了。”
白衣：“‘门卫’？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的确，他们很厉害，但他们不是人。”
苏摇铃：“我还没瞎，他们是不是人我看的出来。”
这话还用你说。
白衣没问她是如何见到了守门人，却还能活着的，他相信她有自己的办法，若她真的是个笨蛋，也没什么实力，不可能连破虫人和疯人那两本书的死局。
苏摇铃看了他几眼，忽然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白衣肯定见过那两个喜欢阴乐的门卫，既然见过，以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不可能不去查。
他们没办法在六个小时内翻遍藏书阁的所有书，但白衣不一样。
他有一千年的无聊时间。
果然，白衣勾了勾手，从黑暗的书架深处自行飞来一本书，落在他手里，他将原本拿着的书卷随意扔在桌上，翻开那飞来的古书，直到某一页。
那是一本关于地狱的故事，上面还有些绘图，白衣翻开的那一页，正好便是两个身着官服，一黑一红的怪人。
这不是神话，而是某人以地狱和神鬼妖魔为主题写的一本志怪故事。
因此，这两“人”，也只是作者借鉴了某些神话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长舌红发的名为赤阿落刹娑，手持铁链，负责抓捕，开膛破肚，手持利斧的名为玄阿落刹娑，负责行刑，他的两颗心脏，一颗是自己的，另一颗是被他剖开胸膛者的。
这两只“罗刹鬼”，便是地狱门前的守门者。
苏摇铃笑了，“这么说来，那禁止入内的最高楼，便是“地狱”？可地狱，不是在地下吗？”
白衣问，“你不怕？”
苏摇铃说，“我若是会害怕，你也不会选中我来做这件事，我看刘彼就挺合适，你若是在他死前带出来，他还能帮你一把。”
白衣摇头，“他终究只是故事中的一个凡人，而你不同，你是故事之外的人，你来自别的世界。”
苏摇铃：“找出答案，就把笔送我的话，还是作数吧。”
白衣点头，“自然。”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
“若我说，我并不想杀它呢？”
白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回头，只是说，“我信，”
白衣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她回答了，且回答的认真。
不是相信白衣有多善良。
而是她知道，对他而言，活着的怪物能提供的信息比死了的更多，所以，他不想杀它，她信。
但他杀了。
矛盾。
极其矛盾。
除非，他和故事里的那些神一样，看似是在自己的世界受到万人敬仰，畏惧，手握生杀大权，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操控着别人的命运。
其实自己的命运，从未被自己掌握过。
白衣看向桌上自己随意扔下的书卷，纸页翻动，最后盖上。
烛光照过书面的标题，不过四个简单大字，
——《提线木偶》。
怪物见到白衣，要逃走。
因为白衣见到怪物，会杀死它们。
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它，又真的杀了它。
可她不知道，他不想杀它们，不是因为它们值得利用。
而是他觉得，它们在某些地方和他一样可怜。
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只能徘徊在这无尽孤独的死亡世界。
但他依然杀了它。
不是他要杀它，而是操控他的人，要他杀了它们。
**
从这里去五楼，要不了多少时间，但当众人走到通往五楼的楼梯口时，清雨拦下了他们，“等等。”
谭青警惕起来：“有情况？！”
清雨摇头，“不是，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小心观察一下。”
她指着面前被红灯笼照得如同血路的楼梯。
“还记得那个怪物房间里的涂鸦吗？有一个地方就是那些怪物试图上楼，但是全部倒下了，而且白衣人也说过，连他都进不去顶楼，这里肯定有危险。”
随叫随到觉得清雨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怎么知道，危险在楼梯这儿呢？”
“那些小人，全都是倒在楼梯上的！”
安子亦想起来了，“所以，这里肯定有能致死的危险！”
一时之间，众人没人往上走，还似乎陷入了僵局。
面前的这条楼梯，平平无奇，看着也和其他上楼的楼梯没有区别，但是谁也不敢轻易上去。
遇事不决苏摇铃，于是谭青果断求助大佬，“你觉得呢？”
老余是走过这条楼梯的，但当时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涂鸦上横七竖八的怪物，的确都是倒在楼梯上。
要么是楼梯上的危险消失了，要么就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怪物虽然是半人半尸，但既不是人，也不是尸，他们是纯活人，而老余是纯死人。
站在这里干想是没有结果的。
于是苏摇铃把在旁边书架里转悠的一只四眼怪物叫了过来。
“它不会攻击我们，放心。”
虽然不知道苏摇铃是怎么驯服这些怪物的，但其他人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些怪物似乎是只要用故事就可以让它们死心塌地的生物。
于是，在众人的目光中，这只怪物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楼梯，然后前肢踩了上去。
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状况。
机关，陷阱，什么都没有。
怪物继续往上走，但紧跟着，他们注意到，怪物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疯狂摆动着头部，才走了十几级台阶，便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攻击它一般！
“怎么回事……”
随叫随到目瞪口呆，“它怎么了？”
看不见，完全看不见它遭受了什么攻击。
只能看见怪物摆动着头部，像是极其痛苦一般，紧跟着，它趴在楼梯上，四肢扭曲抽搐，眼睛里流露出痛苦。
别说走回来了，就连移动都做不到。
很快，它的身体便出现了裂缝，皮肤干裂开来，连露出来的那些骨头都在颤抖，耳朵和四只眼睛同时流出血液，浑身一抽，瞬间没了声息，尸体也从楼梯上消失了。
召唤物死亡，回归疯狂之书。
不对，很不对。
苏摇铃还在思考。
见到这样的场面，其他人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往上走。
“这是死路啊，根本上不去。”
随叫随到在四周观察起来，“可…也没看到有其他方法可以上去。”
这岂不是绝路？
要找到真相，就必须上最高楼，但去最高路的唯一楼梯，却是一道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恐怖楼梯。
“我们没有时间了，”
清雨有些担忧，“而且，这可能还只是第一关。”
苏摇铃：“既然想不明白，那就试试吧。”
其他人还么来得及阻拦，便看见苏摇铃走上了楼梯！
谭青：“小心！”
什么都没发生。
但刚才，不也是这样？
想要知道怪物究竟遭遇了什么攻击，除非她自己也去感受一番。
但苏摇铃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立方体还在恢复期，并不能无限使用，上一次给谭青用过，还是在虫人的故事里，距离现在也过去好几天了，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完成，但只需要多注入五百霾石的能量，还是可以继续开启。
一千五百霾石，换来24小时的安全期。
她估计，立方体的完全恢复，并不是按照实际的时间来算的，因为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都不一样，它的完全恢复期，是按照一个副本世界来算。
毕竟如此强悍的保护道具，如果真能无限激活，全天无死角保护，那她就太无敌了。
立方体的保护罩，只有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才会开始受损。
站在下面，紧张看着苏摇铃一级级台阶往上走的是众人等了一会，却看到苏摇铃完全没影响，走了数十级台阶，已经看不见影子了，“上来吧，没有任何问题。”
立方体并没有受损，这说明她根本没受到任何攻击。
其他人半信半疑，谭青先走上去，紧跟着是其他人，随着楼梯越走越高，他们发现，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一直到楼梯口，都是安全的。
这下，其他人蚌埠住了。
刚才怪物明明就死在他们面前，难道一切都是幻觉吗？
当然不是幻觉！
苏摇铃是能清晰确定，怪物死亡，回归疯狂之书，并且短期内都无法召唤这一只的。
她想起777说的一段话——
“如果是我，会制定不一样的防御机制，多设几层陷阱。”
她看向随叫随到，“你之前说，那个故事里，光明神杀光了全世界的人，而魔尊杀了一千年的鬼？”
随叫随到突然被叫到，还有点茫然，“对啊。”
这有什么值得在这个时候特意问一句吗？
苏摇铃：“我知道了。”
她看向众人，“杀人，和杀鬼有什么区别？”
谭青迟疑，“杀人我知道，只需要让人失去能力就行，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杀鬼，我倒不是很清楚……不同的鬼，死亡的条件不同。”
用异火烧死？
总有不怕火的鬼！
“对，这就是关键。”
苏摇铃看向前面那条老余丧命的，并不算长的走廊，“杀人和杀鬼是不一样的，如果一个地方，既存在人，又存在鬼，那么想要阻挡人和鬼，又没有同时能杀死所有生物的东西，那么就先杀其中一个，再杀另一个，只需要两套装置，就可以完成这个目标，杀人用神，杀鬼，就用魔。”
随叫随到：“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安子亦和清雨当然不糊涂，他们明白了苏摇铃的意思。
苏摇铃说，“这里的一切，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以木头的质量来看，根本抵挡不住我们的战斗强度，所以，这些不是木头，只是不在我们知识库里的特殊材料，而制作材料的存在，不仅达到了它们需要的目的——坚固，还能兼顾美观。”
安子亦：“……美观？你说它们把材料做成木料的样子，就是为了美观，为了模仿古建筑？”
“对，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古楼，古代遗迹，而是一个科技含量极高的造物呢？”
苏摇铃继续道，“这意味着，它们不是神，它们和我们一样，只是它们的科技更高而已，它们想要守住最高楼，就会设下不同的陷阱，来杀不同的试图上楼的人。”
清雨点头，“我懂了，我们和这些怪物并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这点我还不清楚，但从它们是半人半尸来看，就很怪异，所以，楼梯上的死亡力量是针对这些怪物设计的，要让它们根本走不上来。”
“至于杀死它们的力量，太多了，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攻击，都是能看见的，比如辐射，如果把四眼怪物当做人，而楼梯上的无形力量看做辐射，的确是可以轻易做到毫无知觉地杀死它们。”
对怪物来说，是致死的“辐射”般的力量，对于他们这些人类来说，却毫无伤害。
甚至对于老余来说，也没作用。
老余是纯死人，他们是纯活人，只有怪物，是半死半生。
这不仅是超前的科技，而且是某种强大的生命科技！
针对生命层次的致命科技。
但知道了这一点，并不代表眼前的长廊就是安全的。
因为走过楼梯的老余，在这里遇到了更加恐怖的绞杀力量，也就是那两个罗刹鬼。
白衣也是被这两个罗刹鬼留下。
这一关，不是针对的那些四只眼睛的怪物，而是针对更加强大层次的存在，比如老余，比如白衣，又比如他们！
但是——
苏摇铃忽然想试一试。
立方体虽然是强悍的，但也有限度，如果遇到更加强大的针对性的武器，能不能支撑她走到尽头打开门还是个问题。
靠着立方体的保护直接走过去，是她最后的计划，但现在，还不到动用最后计划的时候。
她的疯狂之书里，可不止一只四眼怪物。
又是一只怪物被召唤出来，苏摇铃的命令很简单，让它走过去。
其他人只当她是叫怪物出来探路。
但看到这里，怪物凭空出现，苏摇铃召唤师的身份在他们心里已经坐实了。
怪物闻了闻地板，然后抬头，看向尽头的门。
紧跟着，它慢慢爬了过去，时刻保持着警惕，注意四周。
红色的灯笼挂在走廊上，怪物的影子和它贴的很近，因为它是爬行而去的。
咕噜咕噜。
怪物的口中发出微弱的响声。
怪异的情况出现了。
没有任何阴森的音乐，那四声节奏也没响起，门卫就和去上厕所了一样，一直到怪物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门，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苏摇铃：“我明白了。”
这个机关的设计是如此简单，又如此歹毒，可以说，是绝对没有人能走到这条路尽头的。
因为要通过楼梯，必须不是四眼怪物，活人也好，死人也好，甚至某些强大的存在，也可以避开这样的必死局面。
似乎楼梯的机关，只能杀死最低级的四眼怪物，只对这种半死不死的腐朽生物有效。
但是在通过楼梯之后的第二关，却是针对那些活人，死人，强大的存在而设定的绝对无法通过的绞杀力量。
被这股力量盯上，不仅会粉身碎骨，而且什么手段都逃不掉，因为这股力量会从另一个维度，死死追着你不放，除非你将追上来的力量彻底击碎！
只有最弱小，最不被看中的，半生不死的怪物，才不会触发走廊的致命陷阱。
但它们绝对走不到这里，就会死亡。
所以，这是一个悖论。
能通过走廊的东西，无法通过楼梯，能通过楼梯的东西，无法通过走廊。
它们是生物，不是物品，无法直接放入普通的存储空间带进来。
除非有一个人，可以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将它们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通过楼梯之后，再让它们出现。
很不巧，苏摇铃就是这样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门没有锁。
或许设置这些死亡之路的存在，根本没想到有人可以抵达这里。
四只眼睛的怪物，伸手稍微用力，便推开了这道通往至高楼的门。
这道数千年来，无数怪物，死也想进入的门。
作者有话说：
怪物：上来就死
其他玩家：步步危机
苏摇铃：已经抵达终点
门卫：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门卫：人呢？
人已经卡BUG过去了
门卫：？？
第148章：话本鬼书27
门开了。
这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随叫随到：“……就，就这么过去了？”
说好的危险重重呢？
难道，真正的危险在门后？
见怪物安全走过去了，随叫随到便往前走去——
刹那间，廊上的灯笼红光大作，有刺耳急促的铜锣声在他脑海里炸开，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但也知道随叫随到肯定是触发了什么危险的机关，此刻纷纷后退！
苏摇铃没有退。
她知道，就这几步的距离，足够两个罗刹鬼把在场的所有人杀几个来回。
安子亦：“完了！”
随叫随到也知道完了。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莽撞，下次绝不走第一个了！
但下一秒，那差点把他脑袋炸爆的声音却忽然消失了，灯笼也亮了两下，彻底熄灭，走廊陷入一片漆黑。
好在清雨手里还拿着一根蜡烛，她立刻点燃。
黑暗里，走廊里静悄悄的。
随叫随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我，我没死？”
不对啊，刚才的一切明明很危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怎么会突然像是……
像是停电了一样？
对，就是这种怪异的感觉，明明是红灯笼作照明，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古老的走廊，刚才发生的一切，却像是突然停电了。
很快，一道柔和的白光亮起，原本诡异阴森的走廊，瞬间变得正常起来。
而他们竟然看不到这白光是从哪里来的，似乎是头顶，但是却看不到任何的光源。
就好像……
光是从墙壁里发出来的，非常柔和，正好能看清一切，又不至于太刺眼。
实际上，不是停电了，而是陷阱被“关闭”了。
怪物进入门后，第一个见到的是一个按钮，一个在自己面前，单独用一根柱子放置的按钮。
赤玄阿落刹娑一旦触发，面对面的情况下，就连她都要吃亏，更别说这几个青铜玩家，在这种层次的力量面前，根本连炮灰都算不上。
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关闭”的方法。
如果最高楼里存放的是宝藏，或者陵墓一类修好就永远不会打开的东西，那绝不会把地址选在这里。
这是藏书楼，四周又有无数怪物。
但凡修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下洞穴，几百年也不会有人去打开。
这里的机关是针对怪物特性而修建的，说明在修建之初，建造者也是知道这些腐朽生物存在的，而且对它们非常了解。
这里有那么多的空房间，彼此之间还有相互连接的廊桥，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尸坑，藏书阁里有无数本书籍，若是换个角度想想，这里曾经居住过的不只是一个人呢？
在白衣之前，若是这里本就是一个极其热闹的地方呢？
那么，最高楼就不是埋藏宝藏的地方，而是存放重要资料的地方，这些资料，不想被怪物获取，也不想让其他来到这里的刚强大的生物发现，所以才会设置这样的死亡安保防线。
她赌的，就是里面有关闭机关的东西。
门外是绝对没有的，她已经观察过四周的一切。
而且设置在门外，被其他人找到关闭之后，这一层防线也就形同虚设。
开门进去就是一个按钮，管它是什么，按了再说。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防线被关闭了，整个走廊，也变成了“安全模式”。
这一次，随叫随到不敢往前走了，倒是苏摇铃有立方体，第一个先走。
随叫随到：“这地方也太诡异了吧，时好时坏……”
谭青摇头，“先别说了，快跟上去看看后面是什么，免得夜长梦多，发生其他意外。”
这条走廊不算长，很快，所有人便走到了门口。
进入门后，看见眼前的一切，随叫随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这怎么可能？！”
怪物正在那个按钮柱子下绕来绕去，地板是木头的，当然，只是看上去如此，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根雕花柱子，上面环绕着雕刻出的木藤，细节栩栩如生，柱子高耸，抬头根本看不见天花板，直接顶入头顶的白雾之中。
而这里的空间，一眼看不见尽头，仿佛他们不在楼里，而是在天上的仙境！
但进楼之前，所有人都看过藏书阁的外面，就是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书楼而已，顶多是高了一些，而且每次往上走，楼的面积都会减小，像是塔形，没有理由到了这上面，却好像换了一个空间！
谭青：“我们是不是经过了某个通道，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毕竟在副本里，从一道门出去，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太多了。
安子亦环顾四周，不敢随意行动，“不知道，但如果按照古楼建造者的科技水平来看，它们能做出这样的空间也不足为奇。”
玩家的储物空间，也是一种空间技术的运用。
但是比起这里来，就显得简陋太多了。
储物空间只能将物品化作物品卡，存放其中，而这里，可以让活物进入，是真正的空间科技。
忽然，在众人面前浮现了一个透明的面板，上面的文字没人见过，但在不断变化，终于，定格成为中文。
原来刚才的面板文字并不是更改了内容，而是在针对他们，寻找他们的语言库！
【请输入密码。】
密码？
没有任何提示，甚至没有输入密码的地方，怎么输入？
团子的声音传来，“让我来让我来！终于见到点没那么垃圾的东西啦！”
它开始了计算，“这是一种生命锁，只有正确的生物基因钥匙才能打开，也就是说，如果是设定锁的人，它们根本不需要输入任何内容，就可以直接打开整个系统，但如果换做其他人来，就需要拿到基因密钥，或者——”
“撬锁！”
最后两个字说完，成千上万次的计算和破解已经结束。
在其他玩家看来，只是苏摇铃站在那透明面板面前，看了几眼，面板就发生了变化——
【解锁成功！】
头顶忽然传来隆隆的响声。
一个个黑色的东西从头顶降下来，顶端连接着锁链，而那黑色的东西是一米左右高的圆柱体，前后左右密密麻麻有无数个黑色的圆柱体落下，将所有玩家包围住。
谭青：“这是什么鬼东西……”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因为黑色瞬间褪去，那圆柱体原来是透明的罩体，将里面的东西关了起来而已。
但紧跟着，所有人都被里面的东西所震撼。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四只眼睛的生物，和地上此刻正不安地爬来爬去的怪物有八分相似，不同的是，圆柱体里的生物并没有腐烂的痕迹，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安子亦稍微一靠近，一排透明的字显示在透明罩上——
【实验体5841111152，无性，10地球年。】
在它后面，是面容扭曲，身体怪异，还长着尾巴的是四只眼睛的怪物，看起来还很小。
【实验体5841110258，无性，4地球年。】
又一个很小的怪物，浑身都是腐烂的痕迹，皮肤如同蜥蜴，四肢长着利爪。
【实验体5841010774，无性，3地球年。】
继续往后走。
【实验体5745222201，雌性，13地球年。】
【实验体5445222201，雄性，18地球年。】
那是它们还有性别之分的实验体。
安子亦越走越心惊，随叫随到也脸色苍白，当他们意识到他们走的是一条多么可怕的实验之路，一条四眼怪物的如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真相之路时，谁也没有勇气继续往后看去。
那些罩体里的实验体身上，出现过各种各样非人的特征，有的消失了，有的在后面的实验体上依然继续存在着。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猜测，但当这个猜测被证实时，没人愿意承认这是真的。
【实验体2856211084，雄性，12地球年。】
这只实验体，只有两只眼睛。
它只有两只眼睛。
四只眼睛，是杂交，基因改造 ，又一代代留下来的结果。
这不是什么宝藏，陵墓，或者是谁遗留下来的秘密空间。
一个编号是一个实验体，五十多亿的实验体，不可能全都留在这里，古楼修建在这里，的确是很方便，方便实验体直接倒入尸坑之中。
只有有价值，有研究意义的实验体，才会在死亡之后被保存在这里。
这是一个生命实验室。
一个建立在地球上的生命实验室。
“我们可以把它们放出来吗？”
随叫随到不敢继续往下看。
安子亦摇头，“就算是放出来了，它们怎么生活？它们在彼此眼中，就像是那些袭击我们的生物在我们眼中一样，都是怪物。”
谭青：“那……”
苏摇铃说，“没用了，它们已经死了。”
系统里有这些实验体所有的资料。
何时出生，经历过那种实验，实验数据如何，最后死亡。
她在浏览系统。
熟悉里面的检索系统，找到需要的信息，花了一点时间。
但很快，她找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实验室为什么只有非活体保存下来，而其他一切都不见了。
那是一份信息文档，没有声音和音频，只有最简单的文字记录。
而这种文字，会自动翻译成一开始检索到的打开系统库的人所能接受的文字。
【今天运送时逃走了十八只无性实验体，它们这一批最聪明，最有实验价值的实验体，虽然最后找回了十三只，但这十三只实验体反抗激烈，在被抓捕之前全部自杀，古楼修建还有最后一处廊桥即将完成，剪彩仪式是最重要的。】
逃走的五只实验体，躲了起来。
没人知道它们躲了多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它们能逃脱，是因为建造者们的“剪彩仪式”，比找到它们几个偶然逃走的“小白鼠”更重要。
更多的资料被消除了，那些机密的，关于实验本身核心的资料，被全部抹去。
当然，苏摇铃知道，这不是被消除掉，而是被带走了。
因为实验最后的资料显示——
【这是最后一个实验日。
实验室必须关闭，所有实验舰离开地球回归母星系，我们的时间不多。】
没有记录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实验者们匆匆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们并没有毁掉实验室，也没有解除他们对地球做的一切。
苏摇铃打开了一个全息的太阳系地图。
地球，原本是围绕着太阳转动的行星。
如今却被一个漆黑的牢笼紧紧禁锢在原地。
从此以后，一面是炽烈的白昼地狱，另一面，却进入永夜。
而古楼，就在永夜之中。
谭青等人也可以看到这些资料。
什么样的生命科技种族，可以将地球装入牢笼之中，可以将这里变成他们的专属生命实验室？！
资料显示，这层黑雾是一种纳米级别的机器分子，它们从尸体里产生，从而保证那些白骨和腐尸不会被分解，而这些白骨和腐尸的存在又反过来，支撑它们的运转。
星球表面的无数尸坑源源不断地产生这些黑雾，锁死地球的轨道，制造引力重力，模拟各种自然环境，解决地球因为失去公转和自转再来的一切物理问题。
紧跟着，它们会降落下来，落入地表的尸坑之中，再次补充能量。
有新的黑雾，会顶替那些下落的黑气，再次封锁这个世界。
“有这个必要吗？”
谭青看不懂了，“它们已经离开了地球，为什么还要把地球变成这个样子？”
没人知道原因。
但是——
“你没发现吗？被锁死的地球变成了尸星，也永远失去了孕育生命的能力。”
正面永远接受太阳的炙烤，没有一滴液体的水能够存在，背面因为黑雾的调节作用，也没有冰川，而无限循环的死亡黑气，让这个世界只存在尸体，以及那些半生不死的怪物。
古楼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实验室里的内容也不会。
“但是，白衣存在，他不是活人吗？”
安子亦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些怪物，那些怪物为什么怕他，为什么藏书阁里全都是书……”
“答案都在系统里，”
苏摇铃调出一个实验日记，“这个项目的领头者之一，是故事爱好者，只是因为他喜欢听故事，所以藏书阁里全都是这种书，从地球上收集而来的书。”
这太离奇了。
安子亦忍不住继续问道，“那怪物呢？怪物要在这些书里找什么，这些全都是故事小说啊，总不能它们也都喜欢听故事吧？”
“书里只有故事吗？”
苏摇铃收回了地上不安地爬来爬去，时不时张开嘴巴喊着“放”“放”“救”“不”的腐朽怪物，“书里是有知识的。”
“我们现在见到的怪物看起来很傻，智力退化严重，但不代表那些逃走的实验体是如此。”
“它们知道要逃跑，知道一旦自己被抓住，就会继续实验，所以才会自杀，但它们逃走了，却和日记里说的一样，不过是三两只而已，并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改变。”
就这么死去吗？
它们是无数实验体里拼死才逃出来的一批。
它们不是没有智慧的动物。
它们曾经是这个星球上的文明，是这个星球的智慧种族。
它们有无数的书籍记载知识，无数的媒体记载文化和故事。
它们有创造力和想象力。
只有知识，只有科技，才能帮助它们反抗古楼的建造者。
但它们逃出来的数量太少了，连反抗都做不到。
藏书阁，藏的本该是知识。
苏摇铃：“你没发现吗？所有的书都是故事书，都是小说，没有任何的科学类书籍，没有任何与科技相关的内容。”
地球上的所有知识载体，文化载体，科技载体，全被古楼建造者摧毁了，而它们的知识，在需要基因密码的知识库里，逃出来的实验体，能接触到的就只有故事。
它们把藏书阁的书当成是唯一的出路，却不知道从一开始那些就是死路。
所以它们在找，找了无数本，也没有找到。
但那是它们唯一能做的。
一代代传下去，它们逐渐忘记了如何说话，忘记了如何识字，忘记了一开始究竟要做什么。
只有某些不能被遗忘的东西还留在它们的生命本能里。
等古楼的建造者离开后，它们依然还在寻找，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一个知道，它们要寻找什么。
魔尊，最后只记得杀人，却不记得为何要杀人。
它们要反抗那些屠杀它们的存在，可现在，那些存在已经走了，它们却变成了被黑雾改造的怪物，继续爬行在这个死亡的世界里。
“可是，”
谭青说，“那些怪物连文字都忘记了，也不会说话，怎么还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按理来说，文字的失传，都是同步的，如果没人能懂文字的传承，那很快，这一门语言无论是口头上的表达还是书面的记录方法，也就不会有人记得。
“还记得它们是实验体吗？”
苏摇铃看向空中浮现的密密麻麻的系统资料，“如果是那些实验者，需要它们听的懂话呢？”
需要的东西，是它们能听懂一门语言的能力。
不需要的东西，是它们的智慧，科技，和文化传承。
需要的留下，不需要的抹去，这就是主宰它们的实验者。
可总有些东西，是实验者也无法抹去的。
小怪物宁愿死，也不愿意签订疯狂之书的契约，它怕的不是疯狂之书，怕的是契约，是奴役。
那些即将被抓回去的实验体，会毫不犹豫自杀。
那些拼命逃出来的怪物，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努力地做着它们能做的，哪怕现在在他们看来，是无用的，讽刺的事。
它们要学习知识，要找到反抗实验者的方法，这是它们永世都要牢记的东西。
小怪物吱吱呀呀地曾说过那句，其他怪物叮嘱过它无数次的，最重要的那段话——“我我，教教，下一个，听，每个，听……”
“找书，找，这里，在这里。”
我，教下一个怪物，听收音机，每个怪物，让它们听。
找到书里的知识，找到反抗的方法，那方法就在这里。
这是苏摇铃最开始理解的意思。
但她现在明白了，这不是真正的意思。
找到书里的知识，找到反抗的方法，找到其他的同族，它们就在这里。
救出它们。
赶走侵略者，救出它们的同伴。
这是实验者不想要的，却永远无法抹去的东西。
**
一个按钮，那些死亡的实验体再次被拉上去。
不用看着这些可怕的基因实验体，众人心中的压抑感终于减轻了不少。
“塔里的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谭青说，“可有时候，我总觉得塔里的世界，并不是塔虚构出来的……”
塔出现的时间太短了。
现在玩家已经知道，副本当中的世界有的是存在的，只不过是存在形式各异，有些匪夷所思罢了。
但没想到，塔里的世界可能也是真的。
知道这里是未来的地球，也知道那些四只眼睛怪物的起源是什么之后，虽然他们觉得很恐怖和压抑，但也只是为这个世界的“地球”而感慨。
因为平行世界的“地星”太多了。
这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平行世界而已。
苏摇铃打开那个太阳系的模型，一切都和他们记忆当中的地球和太阳系很像，“或许，这个世界我们曾经来过。”
清雨说，“的确和我们原本生活的世界很像，但是像，并不代表就是同一个世界，你怎么确定我们来过？”
苏摇铃道，“这是牢笼，太阳在另一面，因此，这一面是永夜，但这里不是极点。”
永夜之下，能看见星辰，却看不见月亮。
“这个世界，没有月亮啊。”
清雨点头，“对，有太阳，但是却没有月亮，所以，这和我们原本的世界是微小的不同点。”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平行世界。
系统里的这一套太阳系资料当中，连土星的卫星都出现了，却没有月亮。
安子亦放大上面的星球信息，看了看，“的确，看来这个世界的确没有月亮。”
但苏摇铃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月亮，为什么会有摘月楼？”
他们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有春斜楼，冬去楼，说明这里曾经有四季，但是地球被锁死轨道之后，才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既然有摘月楼，为什么没有月亮？
这就是从一开始，她觉得怪异的地方。
这里没有月亮，却有人想摘月。
故事是来源于现实的，哪怕是虚幻的故事，也是现实物品的拼凑，世界上没有龙，但是却有蛇，羊，龙的角，龙的躯体和胡须，龙的爪子，都是现实里能找到的存在。
一个没有月亮的世界，是不会出现月亮的记录的。
谭青忽然道，“……我明白了，有摘月楼，现在却没有月亮，说明月亮不见了！”
为什么？
故事往往来自于现实。
梅森号上给人类灌输的虚假记忆——
为什么不是火山喷发，行星撞击地球，为什么不是病毒肆虐？
为什么偏偏是——
月球坠落？
月球坠落，真的只是虚假谎言和编好的记忆吗？
将地球囚禁，将人类屠杀，用于实验，建造这座古楼的存在，和梅森号真正的建造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个研究生命科技的种族，一个掌控空间科技的强大文明，究竟想要从人类的杂交实验里获取什么。
又是什么，让它们匆匆关闭了实验室，只留下了这些东西，便离开地球？
第149章：话本鬼书28
白衣在台上等她。
风依然冷，远处便是摘月阁和藏书楼。
这处高台，原本是看整个悬崖古楼最好的地方，现在看来，加上脚下的巨坑，更像是抛尸台。
苏摇铃怕他一个不满意，把其他人杀了，便让玩家在下面等着，她一个人走上高台，来回答问题。
清雨原本有些犹豫，“如果他也对你下手呢？万一他是实验者……”
只有实验者，才会对怪物出手。
杀死怪物，也符合实验者的要求。
苏摇铃说，“我有防御道具，即便是他动手，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你们只能被秒，不用担心我。”
清雨这才同意让她一个人上去。
苏摇铃用很简单的几句话，把楼上的发现告诉了白衣。
一个生命实验室，一个残忍的，可怕的，将一个文明智慧种族变成混沌怪物的实验室。
白衣并不惊讶，他只是说，“是这样啊。”
脚下就是尸坑，这是白衣最常来的地方。
他喂养的那些黑气，因为和腐朽生物互相影响，似乎也对故事有了别样的兴趣，只是怪异的是，黑气是机器，生物竟能影响机器，这大概又是那生命种族不为人知的科技，“每次到这儿，点燃那些书页，总让我有一种在祭奠什么的感觉。”
苏摇铃：“我懂，清明节上坟就是这种操作。”
“可我不认识脚下的任何一具尸体，”
白衣淡淡道，“也谈不上祭奠。”
苏摇铃叹了口气，“你这样聊天，会把天聊死的。”
白衣笑了笑，道，“我的确很喜欢你。”
苏摇铃：“这算什么，死前告白吗？这剧情我好像见过。”
“在井下吧，”
白衣毫不意外，刘彼原本就是他写出来的人物，“原本只是觉得你有趣，但后来想了想，你能帮刘彼摆脱他的命运，说不定也能帮我摆脱我的问题。”
“我看你的朋友们，还有很多问题，”
他垂眸，看向下面那些紧张盯着他们的玩家，“他们现在大概是怕我一言不合，把你杀了，带着你一起殉情。”
苏摇铃耐心解释：“殉情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需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又无法相聚。”
白衣从怀里拿出那支笔，扔给她，“我有记忆的时候，是在这台上捡起这支笔。”
所见的第一景象，便是万人尸坑，冰冷荒原，极致黑夜。
“后来我在书中，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世界，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不只是有死亡。”
苏摇铃点头，“对，还有魔尊，创世神，光明神和黑暗神。”
白衣笑了，“你也看过这本。”
苏摇铃：“是我朋友一路上硬要讲给所有人听的。”
“第三个问题，”
白衣话锋一转，“我是谁。”
“你是一段程式，或者说，计算机命令。”
苏摇铃早就看到了白衣的资料，但她并没有展示给其他玩家，“实验室关闭，它们匆匆离开，但以它们的科技，留下一段人工智能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不是活人，不是死人。
他只是一段代码。
因为科研组领头人喜欢故事，喜欢古楼，也喜欢地球上的古人。
所以他才有了白衣的形象。
所以才会如此完美，眉眼分明，芝兰玉树，又长生不死。
程式自身是没有意识的，它只需要在特定条件下，执行自己的命令，守住古楼，杀死怪物。
但他捡到了这支笔。
这支笔，和立方体一样，是来自塔的能源碎片。
碎片不仅有能量，还有意识，来自混乱之中，疯狂之中，那个它的意识。
所以，才有了白衣。
而不只是一段程式。
他低头笑了笑，声音虚弱，“原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摇铃说，“挺重要的，”
她看向尸坑里翻滚的黑气，“你看，如果没有你，这个世界连最后一点白都没了，只有无尽的黑。”
她又说，“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人，他和你一样，挺聪明的，手段也够狠，他曾经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但他并没有恨那个世界，而是努力的帮助那些同样在黑暗里迷路的人，努力找到出路。”
“他做了很多努力，在他所在的世界，改变了很多人，也救过很多人。”
白衣：“然后呢？”
苏摇铃：“然后他死了。”
白衣点头：“是我喜欢的结局。”
苏摇铃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他死了，成了鬼，本可以把我永远留下，但他没有，把离开的密码告诉了我。”
白衣偏头看她，没出声，像是一个听故事的孩子，乖的不像话。
“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一些残忍的故事，一些努力反抗命运却失败的人，一些有点绝望的环境，一些让人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的黑夜。”
苏摇铃的声音很轻。
白衣想着，难怪它们喜欢听她讲故事。
“但总有人不放弃，有人明知道是死路，还要往下走，就像是那些怪物一样，”苏摇铃道，“没有人生来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但可以决定，自己今后为什么而活。”
每个副本，他们都是在故事发展的最危险，最精彩的时候来临。
从没人想过，有一天他们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
这个世界最精彩的一切，最惨烈的屠杀，最疯狂的反抗……
已经全部结束。
他们来了，却只能看见未知的遗迹，一整个星球的尸体，和没有月亮的黑暗。
故事已经结束。
**
白衣说，“可惜了，”
苏摇铃问，“可惜什么。月哥欠”
白衣：“可惜没有时间了。”
他看向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从捡到这支笔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一段程式，可是我活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活着，为了什么。”
他身侧的少女轻轻说，“你现在最想做什么，那就是你活着所为的事。”
白衣笑了笑，抬头，声音清冽，“我想晒晒太阳。”
他伸手挡住头顶，看向远处无尽的黑暗，和覆盖着数万白骨的尸坑。
晒太阳是什么感觉？
书里说，是暖暖的，闭上眼睛，也能拥抱一切，再绝望，再痛苦，也能忽然感知到美好。
他的手心，传来了暖的感觉。
千年来，第一次知道，书里写的“暖”，原来是真的。
不算炽烈的温度，但却让人感觉到生命和光。
是苏摇铃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她说，“是温暖的感觉。”
他很像刘彼，因为是他创造的刘彼，但他不是刘彼。
他不是秦郁，秦郁给别人带去光，而他等待漫长的岁月，只是希望有人能给他带来一点点光。
但他和秦郁一样，都是塔的一部分。
是塔给了他们生命。
白衣有些眷恋地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像是云一样软，又像是太阳一样暖，最后，他笑着放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退，站在高台上。
冷风吹起他的衣袖。
一如初见时，不沾凡尘，遗世独立。
与其说是遗世独立，不如说，是被世界遗弃。
“苏姑娘，若是到了一个暖和如春日的地方，让那支笔晒晒太阳吧。”
冰冷的井水中，刘彼对她说，我想再见见太阳。
无尽的白骨之上，白衣对她说，让它替我晒晒太阳吧。
他本还有半个时辰的命，可他却把最后的“生命”，拆解成无数尘烟，挥向这个世界。
他的确只是一段程式。
可他来自生命科技种族，也来自塔。
无数黑气扭曲着，尖叫着，慌忙从尸体缝隙中让开一条路，让那白色的细尘洒向崖底。
紧跟着，一朵白色的小花从白骨之下钻了出来。
小小的花瓣，和白骨一样苍白的颜色，但却有白骨没有的生命。
这是尸体上开出的花。
残忍的，却是充满了生机的花。
黑气刹那间冲入花中，试图将其同化成“尸体”的养料，却反被白花净化，这些纳米级别的小机器争先恐后想要逃出去，却为时已晚！
更多的花开了出来。
趴在崖顶上的怪物往下看去，挂在廊桥上的腐朽生物颤抖着身体，在黑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怪物，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口出发出单调的音节——
“花，花，……花，……”
越来越多的花开了，从这里的悬崖，到邻近的尸坑。
从古楼，到东南西北所有的方向！
黑雾越来越少，而更多的黑雾从苍穹降落后，回归尸体时，却找不到它们原本的养料，反而被这些“植物”狠狠拽走，摧毁，净化！
白光乍现，
苏摇铃和其他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他们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们通关了。
但更多的怪物，从黑暗深处涌现出来，从尸体之中挣扎爬出，睁着四只怪异的眼睛，震撼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或许千百年后，这个星球上依然不会有智慧种族出现。
但是，当植物开始繁衍生长，当荒星重新被生命覆盖——
那一天，不会太远。
他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连杀人都控制不了，更别说靠近她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程式里藏着的命令，是他不能赌的东西。
白衣活了一千年，但对他而言，生命最后的两个时辰，才是最好的时间。
如同存在了数十亿年的地球，在最后的几秒钟，才出现生命的奇迹。
故事的结尾，又何尝不会成为下一个故事的开端？
黑雾的消散需要千百年的时间，但总归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直到有一天，地星恢复自转和公转。
古楼，也将重新见到太阳。
但他看不到那一天。
他读过很多故事，其中一本没什么人在意的俗套故事里写着。
“他想了一千年，想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
后来，他降下一道光，让全世界开遍了花，
为她开的花。”
白衣找了很久，找到了所有的答案。
然后他说，原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身侧的少女说，不是的。
你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关于我每通关一个男主副本，就会收到一件他的遗物这件事。
【第8卷：灰烬高中】
第150章：灰烬高中1
阴天。
路不是很顺，校车偶尔会发生颠簸，前后座的人，都用力抓着座椅。
窗外的雾气很大，且不是白色的雾，灰黑交加，好似有什么燃烧过后的黑尘飘散在空气里，因此，车里的人也不敢打开车窗。
校车的空间很大，但车上没几个人。
除去专心开车的司机，就只有五位乘客。
苏摇铃坐在最后排，因为，她可以看见前面的人坐的很零散。
最前面坐着一个短发男生，身形有些高壮，摇头晃脑的，带着一个红色的显眼的头戴式耳机。
他的后排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生，男生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时不时能听到书本翻页的声音。
和看书男生隔着一个过道的是一个女生，扎着马尾，也带着耳机，但是是白色有线耳机，眼睛看着窗外茫茫的雾气。
坐在中后排，也就是苏摇铃前面几排的还是一个男生，没带什么耳机，穿了件白短袖，比起第一个男生来说瘦了一些，但看个头并不会太矮，他也转头看着窗户外面，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那些人相互认识，就不会这么选择自己的座位。
她也一样。
苏摇铃是一个人上车的，这趟校车的目的地是在郊外的灰烬高中，也是她转学要去的地方。
她背着书包，里面有些文具和一本册子。
在出门之前，灰烬高中寄来的快递，里面就是一本册子和一张纸。
纸上告诉她，灰烬高中有统一的校服，不需要携带任何私服，棉被生活用具等学校也有，教材进学校会发新的，她需要带的，就是这本册子。
“转校生，请阅读入学指南。”
“前方即将抵达学校，请各位学生做好入学准备，牢记入学指南。”
除了第一个头戴式耳机的男生，其他人都拿出了册子，包括那个戴耳机的女生，翻看着这本他们早就看过的入学指南。
《灰烬高中学生守则》
【第一篇：入学需知】
1.迎新老师会在校门口等待，听从老师安排完成入学相应流程，若是有其他老师或者学生与你搭讪，带你注册，请不要理睬。
2.学校里禁止喧闹喧哗，禁止打闹，如非特殊情况，请保持绝对的安静。
3.未经校长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学校。
4.灰烬高中不允许结伴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上厕所，吃饭，回宿舍等等，你必须学会独立。
神TM学会独立。
【第二篇：课堂守则】
1.时间不会倒流，人的一生非常短暂，你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2.晚自习期间无法完成所有当日作业，晚自习结束后不允许离开教室。
3.不要和同学展开学习以外的任何话题，不要和老师讨论学习以外的任何内容。
4.若是见到有人违反第三条守则，请立刻告知班主任。
5.上课决不允许说话。
6.物体遵守一切物理规则，若你发现有违反物理常识的现象发生，请立刻告知班主任。
7.学校里没有死人，若你发现已经死去的人，请立刻告知班主任。
8.每个班级的人数是固定的，每日上课之前，班主任会将本班班级人数告知所有人，若你发现多出来了一个人，请立刻告知班主任，帮助班主任找到这位走错班级的同学。
9.若出现任何心理或者精神问题，请寻求班主任帮助。
嗯……
平平无奇的学生守则。
除了第七条以外。
【第三篇：用餐须知】
1.食堂只在用餐时间开放（见下篇作息表），若你发现食堂在非用餐时间开放，请勿进入食堂。
2.灰烬高中为学生提供健康，标准的学生餐，若你发现学生餐不可食用，请在食堂门口的投诉信箱旁边找到纸笔，写下自己的姓名，班级和投诉理由后投入箱中，我们会为你更换正常的餐食。
3.请勿交叉食用他人的饭菜。
4.请勿食用食堂为你提供的学生餐以外的任何食物。
【第四篇：灰尘高中作息表】
7：15 早课
7：30 正式上课
12:00 下课
12:00-13:00 午餐时间
13:00-15:00 午休时间
15:00上课
17:30 下课
17：30-18:30 晚餐时间
19:00-22:00 晚自习
【第五篇：晚自习守则】
1.晚自习期间无任何老师巡守，但不允许学生离开各自的教室和教学楼。
2.若你发现晚自习期间出现随意走动的老师和学生，不要理睬对方。
3.晚自习期间必须完成当日所有科目作业。
4.不允许和其他学生说话。
5.晚自习在22:00结束，班主任会出现，并且收取当日所有作业。
【第六篇：班主任】
1.在不知道如何应对突发事件的情况下，你可以寻找班主任求助，请不要自己私自单独行动。
2.班主任每天早上上课前，每日晚间验收作业时，以及上课时会出现在教学楼。
3.其他时间，请到位于行政楼的老师办公室寻找班主任。
4.非本篇规定过的其他时间和其他地点，若是见到班主任，请不要理睬，不要回应。
5.若你从教室窗外，教室后门缝隙，见到班主任出现，请不要惊慌，保持你对学习的专注。
【第七篇：特别注意事项】
1.灰烬高中只有语数外三门课老师和班主任，班主任负责其他一切非主科科目教学。
2.灰烬高中没有任何乐器，若你听到有乐器声音，不要前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将情况立刻报告班主任。
2.若你看见任何不属于灰烬高中的人员出现，不要和对方交流，不要观察对方，专心学习，直到对方离开。
“这东西，要背下来？”
刚才看书的男生说，“内容也太多了吧。”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戴耳机的女生看向看书的男生。
男生一愣，“不会吧，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转到这个地方。”
女生的声音有些茫然，“是吗？”
她又问，“你叫什么？”
男生表现的很自然，“赵晓随！你呢？”
女生道，“于清。”
赵晓随挠挠头，“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咱们是真的不认识，对了，”
他转过来，看向后排的苏摇铃和那个白衣服男生，“咱们都是这次过去的转校生吧？要不然互相认识认识？我是没想到，去灰烬高中的转校生这么多。”
白衣服的男生点头，“很多人都想去灰烬高中，转校的名额还不好争取，所以来的人多也很正常吧，我叫安子亦。”
赵晓随哦了一声，“你一看就是个学霸！”
安子亦摇头，“我？一般而已，刚才你在车上还在看书，你的成绩应该也不错吧。”
赵晓随也跟着摆手，“别别别，我可最讨厌学习了，要不是在之前的学校打架被开除了，也不会到这儿来。”
于清疑惑，“那你刚才看的是——”
赵晓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起刚才看的那本书，“小说！”
只见封面上写着——《缜白的第一百本无限流之名字还没想好》
他收起书，“别说我了，后排那个美女，你叫什么呀？咱们说不定是一个年纪的呢，我今年高三！”
苏摇铃说，“苏摇铃，高三。”
“嘿，真巧了，哎，前面那位——”
赵晓随叫的是最前排那个带着耳机的，“同学，同学！你好啊——”
他离那个男生近，喊得又大声，对方是听到了，但却取下耳机，回头有些厌恶道，“吵死了。”
没等赵晓随说话，他又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可千万别和我一个班级。”
说完，他又带上自己那火红的耳机，独自听歌去了。
赵晓随脸色尴尬，“什么情况。”
车晃了一下，外面空气里漂浮的黑色灰尘越来越多了，天气的阴冷让一切看起来都是灰黑色的，压抑而诡异。
刺耳的刹车声过后，校车摇摇晃晃地停稳了，车门噗嗤一声打开。
从车头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校车停靠的位置前面不远处，便是一所面积不小的高中。
大门面前有一个漆黑的雕像，是一个人举着火把，抬头看着天，而雕像面前刻着四个红色的大字——
【教书，育人】
校门口有一颗光秃秃的大树，上面挂着几片叶子。
几人从车上下来，于清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玻璃背后司机面无表情的脸。
她收回目光，觉得有些冷。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学校里很安静，放眼望去看不到人。
门口也没有人和保安。
赵晓随说，“根据入学手册，我们应该等迎新老师来接我们吧。”
“什么，居然还要我们站在这儿等？”
旁边带着红耳机的男生十分不悦，紧跟着，他又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机，嘴里嘟囔着什么，“怎么没声音了。”
“怎么回事……”
手机屏幕也闪烁了几下，彻底黑屏，男生敲了几下，却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按什么按钮都不行。
这更让他火冒三丈。
“烦死了，什么破玩意儿，和这群人一样，真让人的心情烦躁！”
赵晓随一阵无语：“你的手机坏了，管我们什么事？”
安子亦则看向远处的教学大楼。
于清也没有要搭理那个男生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苏摇铃的身后传来一个清澈而热情的声音，“同学你好！你们是新来的转校生吧？迎新老师有点事，让我来接你们。”
作者有话说：
你们没有少看一章，这一章剧情就是这样的！
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没错！这就是玩家们每次下副本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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