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罗成文”给他讲专业和分数时，他都心不在焉，左耳听右耳冒。
三天之后，“罗成文”送他回家。
坐在出租车上，邵天艺看着窗外，想到“罗成文”会离开，心情十分伤感。
薛启见邵天艺蔫蔫的，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一路开会了邵家。
薛启没有直接跟着车走，而是和邵天艺一起下了车。
邵天艺抢着扫码付钱，下车后却站在路边，不愿意回去。
“放心吧，”薛启安慰邵天艺，“你爸不会娶她的，如果他真要娶，不会探口风。”
认识的时间不算短，薛启对邵军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那人虽然偶尔糊涂、识人不清、耳根子软，但心地不算坏，对家庭和孩子也有责任感。
比薛胜强可强多了。
“嗯。”
提起邵军，邵天艺更难过了。
是啊，亲爹亲妈都不会一直陪着他，何况别人呢。
薛启这些天，每天都在观察邵天艺，孩子情绪总是低迷，可停课的事，他又不能不说。
“天艺，”薛启决定速战速决，“我不能给你补课了。”
“啊？”邵天艺接连受创，被“第二刀”扎到同一个地方，难以置信地看向“罗成文”。
“为了、为了准备出国吗？”
薛启对他笑了笑：“算是吧。”
“可是、可是……”邵天艺一时语塞，憋了半天，道：“你钱够吗？”
“呵。”薛启这下笑出声，“放心，有资助人。”
薛胜强也算吧。
邵天艺只觉有千言万语，可分别在即，竟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薛启先说：“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学习，你才高一，一切都来得及。”
邵天艺低下头，得知前方没有人追逐，学校似乎也没什么魅力。
“考大学也没什么意思，”他闷声说道，“就算我现在不念了，我妈偷偷给我留了一笔钱，我省着点花，也够我吃穿了。”
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么，反正他有钱，何必还要努力。
“……”薛启理解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但他跟邵天艺接触这么久，如果他走了以后，邵天艺毫无改变，甚至还不如当初，那他们认识一场，岂不是白费功夫？
“因为人不只是活着就够了。”
薛启收敛了笑容。因为他平时总是笑着，所以整个人都平和温柔，让人感到亲切又温暖。
然而邵天艺刚发现，“罗成文”如果不笑，眉宇间竟然有种尖锐的寒意，言语也变得严厉。
明明语气语调跟原来一样。
“哥……”邵天艺有点怕，刚才他的话，是有赌气的成分，舍不得道别，又自感无力。
薛启却继续道：“人各有志，你当然可以不上大学。只是你不上学，你以后的日子，就缺少一个选项。你能确定你的钱够你花一辈子？坐吃山空赶不上通货膨胀呢？投资失败一夜破产呢？等你没钱了，你怎么办？你爸如果能养你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可万一他想法变了，打算娶个后妈，再生个孩子，那时候他的新老婆想掏空他的财产，你怎么办？”
“你刚才还说我爸不会娶她。”
邵天艺被无情地怼了一通，本来升起一股不甘，可他嘴笨，又想不出有力的答案，只能对上这么一句。
他突然发觉自己太弱了，和“罗成文”认识以来，他跟家里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决，“罗成文”答应帮他，也不能帮到底。
于是他又难受了，委屈地嘟囔：“你还说你会帮我……”
“抱歉。”
如果可以选，薛启也想就这么过下去。
所以他跟邵天艺说的每句话，都像是说给自己：
“人是会变的，天艺。你要好好学习，你要走得很远很远，当你站在足够高的位置，现在那些让你无能为力的人，那时就能俯视他，压制他。”
邵天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左右他自己也没个像样的主意，不如就听对方的！
“哥。”
可他还是舍不得。
“我们还能联系么？”
“当然能。”薛启声音又软了下来，“随时都可以找我。”
“嗯！”邵天艺重重颔首，他相信“罗成文”的话！
*
依依惜别了“罗成文”，邵天艺一步一回头地回了家。
邵军和邵一豪都没在，只有张锦欣在整理家务。
邵天艺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当没看见似的，大步上了楼，张锦欣也很配合地不吭声，两人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回到房间，邵天艺没有开电脑，而是找出书本，顺便进群看作业。
他落了三天的课，得补回来。
没过多久，他听到楼下有了响动，很快，邵军就来敲门。
“儿子。”邵军边敲门，边叫。
邵天艺已经不跟邵军怄气了，他想明白了，所有的纠纷，都源于他的力量，不足以撼动根本。
所以他三天两头跟邵军吵架，实际上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不如省点力气。
开了门，邵军进来。
邵天艺回到座位看书，邵军踟蹰立在门边，半晌后，轻轻关上门。
“儿子。”邵军坐到离邵天艺最近的床尾，身上还有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气。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邵天艺，慢慢说道：“对不起，爸爸那天不该说那些话。”
“……”
邵天艺注视着课本，表情怔愣。
他爸是从来不道歉的。
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他身前的一座山，伟岸又强大，总是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
他不知如何接话，邵军却继续说道：“爸爸一时糊涂，你放心，爸爸以后不会再成家了。”
邵天艺顿时眼眶发热。
曾几何时，爸妈也跟他说过，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可现如今，他还是有了个弟弟。
人是会变的。
他想到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算了，爸。”
他喉结滚动，咽下诸多复杂的情绪：“我逃学也不对，以后我再也不任性，让你为难了。”
他紧紧按着眼前的书本，内心比以往任何一刻都坚定：“我也会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
等他羽翼丰满，再替妈妈报仇！
“好孩子！”邵军以为儿子终于想开，激动得眼泪差点出来。
“爸你出去吧，我要看书了。”邵天艺淡然道，“下午我就回学校上课，有时间的话你送我一趟。”
“没问题！”邵军特别高兴，站起来说道，“中午爸爸给你做点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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