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白蛇 > 4、CHAPTER 04
    月随星起,回程的小路上,阒寂无言。


    下山时徐巍还想带他们在镇上多转几圈,结果靳青提累,陈煜只好托阿辉将他好好送回去。


    其余人也一并告了别,拖着乏累的身子往各自住处去。


    闹闹哄哄的巷子口,最后只剩陈煜与徐巍,好似这风清朗月的夜晚,只为他们而生。


    午后一行,陈煜收获满满,拍了百十来张照。


    他倚在电线杆下,一张张清理了废片。


    有些失了焦,有些曝了光,不够完美的,就该全都删除掉。


    徐巍陪在他旁边,静等手上那支烟点完。


    陈煜的住处就在巷子向里走十来米处,随即一眺,能望见那扇朱红色的门。


    徐巍盯着那宅院看了半天,忽道:“陈老师现在的房子.......还住得习惯吗?”


    陈煜埋头摆弄着相机,淡淡答:“还好。”


    整理了片刻,见徐巍没吱声,陈煜不由抬头:“怎么了?”


    徐巍抽回那道略含忧虑的目光,心事忡忡地说,“我刚看了看那房子,才想起这片宅子都有些年头了。许多地方年久失修,怕老师住不习惯。”


    “我还好。”陈煜抚了抚脖子,下山时的那场雨,虽不曾淋透他,却也湿了半边衣。


    如今风干了五分,还要五分湿意,黏糊糊地搭在肩胛上,连着脖子也痒痒的。


    “怎么了?”徐巍放下烟斗,皱了皱眉。


    陈煜跟着眉头一皱,轻声道:“像过敏了。”


    “这个季节,蚊虫叮咬防不胜防,怕是刚刚在山上被什么咬了。”


    徐巍打灭烟斗,毫无眷恋地扔进布袋里,手在衣摆上抹了抹。


    “我看看?”


    “嗯.......”陈煜将脑袋往右偏出一点点,将脖子抻长了,正对徐巍的眼。


    “起包了。”徐巍看了看,愁上眉梢,“这么晚,乡诊所也关了门......”


    “不碍事,就是有些痒。”陈煜没忍住,伸手就要去挠。


    “哎你别抓。”徐巍一时心急,一只大手宛如鹰爪般钳住陈煜的手腕,不许他碰触那片红肿。


    陈煜一怔,显然没意料到这突然的触碰。


    他下意识往回抽了抽手,没成功,两人的动作就这样定格在那里,像两只抽了发条的招财猫。


    “抱歉。”徐巍忙放下男人的手,撇过脸去,气息略乱,“冒犯到陈老师了。”


    “没关系......”陈煜转了转刚被紧拽的手腕,才拽了这么一小会,就酸得抬不了手,怪受力的。巷子口风吹过,呜呼鬼叫刺耳。陈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电线杆脚,粼粼的眼中满是柔绪。


    徐巍说:“辛苦陈老师忍受一晚,明天一早,我接你去诊所。”


    “麻烦徐老师。”陈煜看了他一眼,拉正领子,这么一笑,轻轻往巷子里走。


    “徐老师,我走咯?”到门前,他回过头,挥了挥扇。


    徐巍摆摆手,“陈老师再见。”


    “我真的走咯?”陈煜抬起一条腿,跨进去,另外一条隔着门槛,连带着上肢,阴恻恻地对着男人。


    徐巍忍笑不语。


    “我真的真的走咯?”他看了徐巍一眼,眉色一凝,微嗔:“徐老师,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好梦。”徐巍咧开嘴,想了想,“陈老师,好梦。”


    陈煜这厢才拖青纡紫地飘进门去,打着小扇,好不造作。


    徐巍目送他进了门,没着急回家,而是多留了一会儿。


    他站在路灯下,肖想着适才握住某人手腕的那只手,放近鼻尖,嗅了嗅。


    上头似还有一丝某人身上的味道。


    清苦的柑橘调,伴风铃木,如雨后早春的果园,温柔而隽永。


    再抬眼,已看不清白蛇背影。


    徐巍等最后一缕香散尽,方抬步离去。


    ***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


    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啊~~啊~~~


    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啊~~啊~~~


    望求菩萨来点化/渡我素贞出凡尘.....


    嗨呀嗨嗨哟/嗨呀嗨嗨哟/渡我素贞出凡尘/


    嗨呀嗨嗨哟/嗨呀嗨嗨哟/渡我素贞出凡尘.......”


    marshall音箱里飘出一阵歌声,陈煜搭着浴巾,从淋浴间里款款走出。


    地方条件有限,别说热水,连洗澡都只能站在院子里用瓢冲。


    陈煜害臊,不忍就这样山野蛮夫般地洗,所以灵机一动,拿块破布扯了面墙,隔出的两平米正好用来洗澡。


    他这厢冲完,身上热汽还没散尽,嘴皮子就哼起了歌儿——“渡我素贞出凡尘”——仅此一句,他乐此不疲地重复着,一边揉着头发梢,一边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的身体。


    陈煜身材高挑,肤白腿细,甚至有着不合性别的纤柔。


    近看他的五官,带点丫头气。他是不从众的单眼皮,略带三白眼,看人时有股子厌世劲,嘴角常向下。


    若非那头利落短发与青筋暴突的手背,说他是女人也无过。


    靳青曾说他像一部电影的男主角,电影叫《蝴蝶君》,男主演叫尊龙。


    他的好看是老少皆宜妇孺皆可的好看,端正又古典的美髯公,标致得挑不出错。


    当然,这得要是在扮上古装的基础上——陈煜修目一瞟,走到衣架旁,勾下那件才收进屋没两天的戏服。


    《白蛇》立项早,服化在本子出来前就已经让陈煜等人走造型、定妆面。


    陈煜共二十八场戏,光造型就有十四五套,其中囊括六七件戏服。


    陈煜此番来云深学习交流,尽将服化一起卷进了山。一起带来的还有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服化团队,只是时间太晚,他不好麻烦别人,所以偶尔也会自己动手。


    锈褐色的眉笔梢勾过鬓角,男人又往眼尾扫了两笔胭脂色的亮片,如此来看,白蛇妆成。


    陈煜放下粉刷,将假发套到铺好发网的头皮上,稍作调整,便有了几分古人气韵。


    再回到镜子前,已然一身银衫白裳,乌发用一根檀木簪子插着,双耳垂下一对珍珠耳坠,似鲛泪璀璨。


    这身装扮,便是戏中白蛇在序幕中遇见许仙的样子。


    说它简单也简单,说它复杂也复杂。


    陈煜很难讲清这身装扮给他的感觉。


    但作为一名职业演员,他明白,既穿上了戏服,就成了戏里的人。


    镜子里的男人不是陈煜,不是“陈老师”,他有新名字,叫白素贞。


    “千年蛇妖白素贞很快在人海中锁定了那位捕蛇郎君,”陈煜捏着剧本,一步步走向那面全身镜,仿佛要与镜中人相逢,“那位一千八百年前的捕蛇人早已投胎转世,寄生在一位叫做许仙的书生身上。”


    “白蛇施展妖术,令西湖大雨,并以伞诱之,引诱许仙。而许仙亦被他的美色所倾倒,最终收下了那柄伞,并许诺不日后登门还伞。


    殊不知,白蛇已凭借妖术,将丛山白骨、万千尸骸化作高屋大院,自名为“白府”,请君入瓮……”


    剧本“啪嗒”一声被丢开,陈煜已走到近得不能再近的位置。


    镜中人与镜外的陈煜仅一线之隔,他伸出手指,抚过镜面,镜中人无不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似一对连婴。


    “青城山下白素贞——”他唱,目色一转,望向窗外。


    月透过窗枢,将男人的脸映成一片象牙白。他拈起两撮儿碎发,亭亭在屋里做穿堂步,又唱,“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歌声犹在,人却已躺回到床上。


    “妄求菩萨来点化,渡我素贞出凡尘——”


    陈煜紧抓住戏服的袖角,眉眼中迸溅出一丝畅快的神色。


    “妄求菩萨来点化,渡我素贞出凡尘……”


    声音一点点弱下去,困意袭来,晚风吹散满头乱发,陈煜一身华袍蜷在床上,单手捂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的身体隐隐抽搐着,似一根被压扁的弹簧,在床上扭来扭去。


    满身珠翠银钗、簪花璎珞零落满床,他扒拉着戏服,像在挣脱着蛇皮。


    床板被晃动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斑驳的墙皮开始脱落。震落而下的粉尘如一场小雨,掉在他的眉梢、发尾,不胜凌乱。


    挣扎间,陈煜猛地清醒,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坐直。


    屋里静悄悄的,只一盏旧灯泡亮着。他喘着粗气,不甘心地望向镜子。


    镜子外是惊魂未定的陈煜,镜子里,是一条水桶粗的大白蟒。


    ***


    “知名编剧阎正奇近日接受cyn环时独家专访,声称新作《白蛇》将大胆启用反串形式。据制片人透露,《白蛇》青白两蛇的主演已于日前敲定陈煜、靳青两位知名话剧演员。改编自中国民间四大爱情传说之一的《白蛇传》在此之前已有数十版本的影视翻拍与再创作,阎正奇表示,这次的《白蛇》将颠覆以往所有版本,在延续端午化蛇、仙台盗草、水漫金山的基础上,给予观众全新的戏剧体验......”


    音质浑杂的二手广播声里,徐巍艰难地翻了身。


    在确定这样做并没让自己感到更舒服后,他一脸烦乱地掀开了被褥。


    屋外晴光大好。


    竹帘被击打出嗒嗒嗒的声响。阳光透过帘隙,吹过一丝暖风。


    院落里,阿妈正在撒米。麻儿叼着一只棉拖,满院子蹿来蹿去。


    徐巍伸了个懒腰,套上背心往院里走。麻儿见到主人,哈哧哈嗤地跑了过来。麻儿是他养了许多年的狗。


    “麻儿,跳!”


    狗子腾空一跃,钻进男人怀里,徐巍捋了捋它背上的毛,将它放回到地上。


    “怎么现在才起哩!”女人白了徐巍一眼,嚷嚷道:“书记派人催了多回,单位正找你哩。”


    “找我干啥?”徐巍猫着腰,在水龙头下洗漱,哗啦啦的水流声里,一切触感方真实起来。


    女人说:“我哪知道什么事?肯定是你单位里的事。说是什么城里来的老师生了病,一大早接去卫生所了,书记发了好大的火。”


    男人骤地一激。


    “生病?生啥病?”


    徐巍匆忙漱了漱口,朝某人住所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个点看日头左不过七八点。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还没醒。


    墙角的伞还在,说着要还要还,昨天出门时却还是给忘了。


    徐巍随手抓上件外套,拿上钥匙串,拔腿往门外跑。


    “哎早饭……!”女人扯了眼门口小桌上原封不动的清粥小菜,摇了摇头,麻儿也跟着飞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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