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欢迎参加猎人游戏 > 1、矩形(1)
    尸体被发现了。


    平日里鲜有人停留的窄巷路口,今早破天荒地拉起了一道警戒线,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外面,交头接耳。


    死者立在巷内,被人摆靠在一家音乐酒吧后门的台阶旁,仿佛随时都能倒下。眼眶中的双目不翼而飞,手脚也给人砍了下来,满脸的血,几乎与人彘无异。


    四肢倒没有丢失。


    被切断的手脚挨在脑袋边上,贴着台阶,拼成了一个诡异的长方形。


    更诡异的是,死者全身都被已经干涸的褐血沐浴,脏得彻底,巷中却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痕迹。


    言序将胳膊搭在酒吧二楼的窗台上。


    他靠坐在窗边,正对着尸体的位置,学着每一个过路人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支着脑袋,垂眸向下望去。


    周围声音嘈杂。


    “又死人了。”有人说。


    “好像是这个月发生的第六起了。”


    “哪能啊,已经死八九个了。”


    “而且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手法。”


    “这是在整什么,仪式感?”


    “我听说凶手不止是砍手砍脚,连尸体的耳朵都给堵上了,里头灌了东西,沉的。”


    隔壁桌的壮汉虎着背,闻言啧啧两声:“真瘆人啊。”


    嘴上话是瘆人。


    可这帮人谈论起死亡来,面色如常,似乎已经把这当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就跟在聊今天的家常便饭一样淡定。


    黑云阴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又凉又闷。


    冰冷麻木的死意蔓延。


    隔壁桌边吃边聊,讨论顿了两秒,才继续。


    壮汉磕着瓜子,攘了把旁边的朋友:“这回死的是谁?有小道消息没,你灵通,讲讲。”


    朋友故弄玄虚:“有有有,可是对我们来说的大人物。”


    壮汉白眼:“能不大吗?警戒线都给拉起来了。”


    朋友神神秘秘道:“耳朵,过来过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


    但言序还是听见了。


    “……这次死的,可是‘低空坠落’的b级悬赏者,神偷威尔利克。”


    “据说他还没遇到过自己偷不着的东西,可惜先丢了命。”


    “前几起同手法命案的死者,也或多或少都上过悬赏。”


    “可能是为了赏金?但又没人去领。”


    壮汉只点头,对此没什么表示。


    不该管的事少管,以免惹祸上身。


    朋友自然也知晓这点。


    他只讲到这里,便巧妙地拐过了话题。


    于是隔壁的声音又渐渐大了起来,转变为稀松平常的谈话。


    “其实要我说,这事儿最倒霉的,还得是咱酒吧老板。”


    “营个业,后门好端端的成抛尸地了,隔两天冒出个死人,搁谁身上高兴。”


    壮汉伸脖子,感兴趣道:“你咋这么确定是抛尸?”


    “咱老板和服务生,也有嫌疑。”


    朋友跟他分析:“那可不一定。”


    “你看啊,先别说咱这地方鸟都不来,晚上酒吧又不营业,路过的人更少。本来那么多人死在同一个地方,就很荒谬了不是?”


    “何况巷子里就只有尸体,连血迹都没。说明什么,当然是在其他地方死了,血流干了才被凶手挪过来的。”


    壮汉:“也是哈。”


    不。


    言序心想: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至于消失的血迹……


    自然是被清理了。


    而且清理得很干净。


    但不知情者不会多想,也不会过多关心。


    隔壁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深入,他们又不知聊了些什么不痛不痒的话题,便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叩在言序的桌旁。


    是一份小食拼盘,和一杯柠檬茶。


    对方将餐品依次端到言序面前,礼貌道:“先生,您的餐上齐了。”


    言序收回目光。


    他微微抬头,盯着服务员准备离开的身影,把人叫住:“等等。”


    “别急着走。”


    他听见对方轻微的叹气声。


    服务员不情不愿地转身,询问:“您好,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言序碰了碰柠檬茶的杯口,将饮料推到对方面前。


    他说:“你喝一口。”


    茶水晃悠悠的。


    服务员低头,凝视着杯中的涟漪,静了一秒,拒绝道:


    “抱歉,先生,随意品尝顾客的餐品,在我们这里,是不合规矩的。”


    言序:“在‘低空坠落’里讲规矩,闹呢?”


    服务员看着言序。


    言序也盯着服务员。


    半晌,服务员点头:“好吧,您说得对。”


    他端起柠檬茶,却没有如言序要求的那样送到嘴边。


    服务员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支包装好的吸管,插进茶水之中,搅了两下。


    里面立刻冒出了白色的泡泡,连柠檬也迅速腐烂。


    这不是正常现象。


    柠檬茶被人下了毒。


    言序似笑非笑地环起胳膊。


    而服务员对此并不惊讶。


    他站在原地,将柠檬茶放回桌上,一言不发地将自己那支能够验毒的管状物体取出。


    认真擦净,包裹起来,准备晚些带回去清理。


    言序耐心等着。


    直到服务员忙完,他才故作无辜地摊开手,仰头冲对方眨了眨眼。


    他说:“怎么样?餐品问题,给个解决方案吧。”


    言序轻声吐出三个字:“许初时。”


    被他称作“许初时”的服务员没动。


    毒明明是言序自己下的。


    就在对方将杯子推过来的时候。


    许初时沉默地停在那里,忍不住观察言序的表情。


    企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心虚,或者破绽。


    可惜,没有。


    言序的皮肤很白,哪怕染了一头显眼的白发,瞧上去也分外干净漂亮。


    在暖色的灯光下,对方的面庞显得又粉又薄,言序的眉眼弯弯,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和又斯文,天生招人好感。


    可只要他细细看去,就能发现——


    言序蓝灰色的眸子清凌凌的,里头填满了冷漠,近乎没有人情。


    兴许还在伪装、算计。


    哪来什么笑意。


    “……”


    许初时闭了闭眼。


    他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他更不能息事宁人,将下毒一事揽到自己身上,这样做,反而会给言序借题发挥的机会。


    许初时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权衡过后,他敲了两下桌面,说:


    “言序,你和我来一趟。”


    “包间,谈谈。”


    言序起身,语气随意:“可以。”


    “要不,你帮我把这些小食也一起带进去?我们边吃边聊。”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笑:“……放心,这个没毒。”


    许初时并不想吃言序点的东西。


    他微微垂眼,过于冷白的手指在掌心掐了掐,随后顺从地端起小食,与言序一同往包间里走。


    嗯。


    现在里面有毒了。


    窗外,白日的天被阴翳遮蔽。


    浓厚的影子盖住整片区域,有风一吹,就洒了一地的叶。


    八月的冰雹和雨一并落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将那具无人理会的尸体彻底打湿。


    雨后,虫豸爬过。


    尸体消失不见。


    *


    许初时所说的包间就在酒吧二楼。


    斑斓的灯光在公共大厅外的长廊晃来晃去,红红绿绿,惹人花眼。


    两人轻车熟路地走进回廊,脚步极轻,踏在其中听不着一点儿动静。他们快速来到尽头的镜前,言序在旁站定,礼节性地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许初时一手端着小食,一手在墙边摸索。


    镜边的绿光闪烁了两下。


    “认证通过。”


    玻璃面翻转,露出酒吧背后无灯无窗的暗道。


    等两人依次进入过后,镜面重新翻转,恢复如初。


    严丝合缝地卡在那里。


    似乎只是为了让空间显得更宽阔而设计的小巧思,看不出任何方才有人通行过的痕迹。


    许初时打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点亮手电功能,照向暗道最深处的230号包厢。


    铜制的门牌边缘微亮。


    言序随便一扫,说:“把监控关了吧。”


    许初时:“关了做什么?”


    言序:“我不喜欢被监视。”


    许初时:“新系统,我没权限。”


    言序调出自己的个人终端,虚拟显示屏的蓝光幽幽发亮:“那我把它黑掉,没问题吧。”


    许初时没讲话,算默许了言序的恶劣行径。


    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低空坠落”没有规矩,也没有秩序。


    作为一处被官方遗忘的混乱之地、无人管理的黑色地带,这里烂朽不堪,遍布感情微薄的行尸走肉。


    别说有人在此死去,就算一整片区域在各势力割据斗争中被夷为平地,也只会成为无关紧要的饭后谈资。


    随后便被遗忘,留不下一点痕迹。


    许初时走进包间,将下过毒的小食放到桌旁。


    他正要回身,身后却忽地起了风,一支钢笔猛然朝他刺来,要往他的右眼里扎!


    笔尖堪堪停在了许初时的眼前一寸。


    只差一点。


    言序轻颤眼睫。


    许初时的手很冷,大抵是被空调冰的。他牢牢地抓着言序的腕子,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不佳的光线下,瞧上去分外惨白。


    像是某种常年无法见光,只隐匿于黑暗中的……几乎病态的白。


    他的身形也分外单薄,清瘦得不行,看上去弱不禁风,很好对付。


    可和许初时交过手的言序清楚,对方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尤其是现在,攥他的时候使了些劲。


    有点痛。


    言序率先展露笑容,松了力气。


    他轻飘飘道:“服务生,你弄疼我了。”


    许初时敛眸,这才收手。


    言序将钢笔收好。


    如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般,言序单手撑着台面,直接跳过了这个小插曲,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打开话题:


    “来聊聊。”


    “酒吧后巷的血迹,是你清理的吧。”


    许初时没否认:“是。”


    言序鼓掌:“厉害。”


    “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是第一现场。”


    敷衍地夸完人,言序倚靠在门边,停了一下。


    接着,话锋一转:“许初时,你怎么不连尸体也一起收了。”


    言序说:“顺手的事。”


    “不收。”


    许初时抬眼:“会直接触碰到凶手的利益。”


    言序:“嗯。”


    许初时说:“死的是你们的人?”


    言序:“对。”


    许初时:“九个都是?”


    言序:“那倒没有。”


    讲到这儿,言序调整了下语气,改掉先前懒散的调调,往里头掺了些郑重,还有一点听着不那么假的怜惜。


    他说:“死了三四个吧,对方宁错杀不放过。原本今天约定要和威尔利克碰头的,人没看到,先等来了他的死讯。”


    许初时一声不吭。


    他觉得不对。


    言序的语气分外恳切,令人觉得遗憾。可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某种故意的味道。


    故意丢出目标,故意在酒吧后巷留下线索,吸引凶手的视线后,再故意将人约到这里,借刀杀人。


    他甚至都算好了——为了避免旁人怀疑酒吧,带来不良影响,在老板的吩咐下,许初时还会特地清理掉死者在此处遇害的证明,伪装成一个抛尸现场。


    “……”


    所以言序是为了什么?引蛇出洞?


    许初时无话可说。


    他想,言序这等人才,就应该去那些大组织里发光发热,争抢资源;或者志向再远大些,逃离低空坠落,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而不是待在这小破地方,天天和他来较什么劲。


    “这事还没完呢。”


    言序叩叩桌面。


    他看着许初时,话音落下,在不大的空间里,如石子落入水面,激起水浪波澜。


    “你听说过猎人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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