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晚晚坐在餐椅上，垂眸看向正蹲着身子抬眸看向她的江存颜。
入眼的是她又长又卷的眼睫，往下是她漆黑如墨又专注认真的眼睛，唇角轻抿着，显得这句话更为认真。
她说。
为什么不可能呢？
直觉两人此刻的状态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她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想了几秒，卫晚晚移开了目光，嘟囔地回答：
“那以后颜颜不是会有自己的家庭么？”
原本还紧盯着卫晚晚，想要看看她神情变化的江存颜，听到这句回答，默默将头低了下来，重新轻轻地将药水擦在她的伤口上。
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太着急了。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姐姐可以理解为我是不婚主义。”
卫晚晚心动了一下，想说真好。
但见江存颜低眸，看上去没什么交谈的欲望，便将想说的话收了起来。
偏了偏头发现她唇角紧绷着，专注地盯着她的伤口。
卫晚晚一阵心虚。
这不会是在生气吧？
时间还是留下了痕迹，卫晚晚记得以前江存颜的性子比现在更软，会因为她受伤而红了眼圈。
高二那年，卫晚晚在周末去兼职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流了不少血，正好被江存颜瞧见。
那时候她不想让江存颜担心，就说没事，一点小伤口。
江存颜不信，非要去医院看看，小心破伤风之类的，应该消毒处理一下。
那时候卫晚晚就随意说了一句：“医院挺贵的，真只是一点小伤，不用担心了。”
江存颜愣愣看着她，说：“我有钱，我带姐姐去好不好。”
卫晚晚不太明白江存颜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带她去医院，但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劝她说：
“你现在用的钱也是爸妈的钱呀，不用担心啦。”
“就算是我的零花钱和奖学金也不行吗？”
江存颜的表情有些可怜，带着被拒绝后的落寞伤心。
惹得卫晚晚不忍，便伸出另一只手，让她为自己暖手就好。
可是大冬天又冷又冻，江存颜体质本就偏寒，一碰到卫晚晚就明白自己的手有多冰冷。
瞬间红了眼圈，说她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不小心被划伤的是她，拒绝去医院处理的也是她。
可那一刻，江存颜的表情行为让她觉得，做错的那个人是她江存颜。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江存颜会跟在她身后去兼职，下了班两人一起坐在街边小店里吃晚饭，然后相约第二天早上再见。
后来听顾璃说，江存颜还找家里要了一个子公司，开始学习怎么管理公司。
高三的时候，江存颜找到她，送了她一条项链还拉着她去宁城某个高级酒店消费了一次。
去前还告诉她——
“这次不是花的我爸妈的钱，我签了合同，都是我赚的。”
说这话时的江存颜笑得单纯天真，满眼都是期望被夸奖的神色。
那时卫晚晚才知道，当时江存颜说的那句“我什么都为姐姐做不了”，指的也许并不是不能为她暖手。
而是，她说的那句“你花的也是你爸妈的钱”将她伤到了。
可江存颜没有反驳她，也没有怪她说话难听。
而是默默地证明了自己。
后来顾璃告诉她，江存颜从高二开始就不找家里要钱了，包括学费在内，都是她自己拿钱。
顾璃说这话的时候，是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的。
她还说——
“她这架势，我还以为她要和江家决裂呢。”
只有卫晚晚知道，江存颜会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她随口说出的话伤到了她。
江存颜虽然乖巧听话，但她有自己的骄傲，被朋友质疑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虽然那段时间的江存颜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半点不满。
但卫晚晚还是选了一天郑重地和她道了歉。
和想象中的一样，江存颜半点没有怪她，甚至还告诉她——
“姐姐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姐姐怎么可能有错，在我这儿姐姐永远都是对的，所以以后姐姐一定不要乱想。”
想到往事，卫晚晚倏地笑了一声。
已经完成消毒工序的江存颜抬了抬眸，问：“姐姐笑什么？”
卫晚晚立刻收敛了笑容，用一种打趣似的语气和江存颜重提旧事。
“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哪时候？”江存颜将医疗箱收拾好，问。
哪时候？
卫晚晚还以为江存颜会问什么话。
难道她说哪时候了，江存颜就能想起当时说的话吗？
她不信。
“就我高三的时候，之前不是对你说了一句很过分的话，然后向你道歉吗？然后你回答我的那句。”
卫晚晚自认为已经将话说得很详细了。
但她依旧觉得，江存颜不可能想得起。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江存颜的生命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发生过不少。
这件事只是她生命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
就在卫晚晚这般想的时候，她听见江存颜说——
“姐姐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姐姐怎么可能有错，在我这儿姐姐永远都是对的，所以以后姐姐一定不要乱想。”
和她记忆里的话一字不差，甚至连语速断句都完全吻合。
只是记忆里的江存颜略微青涩，眼前的人更加成熟坚定。
“你还记得啊。”卫晚晚有些惊讶。
卫晚晚的记忆很贫瘠，所有对她怀抱善意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楚。
但是江存颜不同，她是众星捧月，是耀眼的，是所有人都怀抱善意的对象。
她卫晚晚只是比较幸运，成了她信任的“姐姐”。
江存颜嗯了一声。
卫晚晚心里突然一阵甜意，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粒种子落地，倏地开了花。
她将它归结为，朋友间的默契。
即便五年不见，她们依旧记得共同回忆的默契。
“嗯——”卫晚晚拉了拉长音，唇扬了扬，“吃饭吧颜颜。”
江存颜见她开心，方才因为她受伤的那点担心自责也浅了许多。
她方才是有些后悔。
如果昨晚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她就不会晚起床，如果没有晚起床那卫晚晚就不会进厨房，没有进厨房就不会受伤。
所以归根结底，是她的错，是她的贪欲造成了这一切。
“现在也一样。”江存颜埋头闷闷地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卫晚晚一阵迷糊。
缓了缓才明白过来她的话。
是在重复当初说的那些话。
告诉她，不要乱想。
卫晚晚唇角不自觉弯了弯，重重地嗯了一声，还说：“颜颜也一样。”
说完这话，卫晚晚脑海中开始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些想法。
对朋友都这么好的颜颜，对喜欢的人一定更温柔更好吧。
如果……
如果什么，卫晚晚没再往下想。
只是望着江存颜小声地说了一句：“颜颜以后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江存颜握筷的手顿了顿，理智战胜了贪念，轻声回她：“被姐姐喜欢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
觉得两人现在这行为有商业互吹的嫌疑，卫晚晚笑了笑，停止了对话。
江存颜是不婚主义，但并不代表不会有喜欢的人。
两人也会像她们这样，不管是用餐还是其他时间，都会黏在一起。
甚至比她们更加亲密。
可以亲吻，可以……
卫晚晚心底突然涌出了一阵羡慕和莫名的酸涩。
也许是想到了很多年后，她孤身一人而产生了难过吧。
年纪越大，想的就越多。
卫晚晚叹了口气，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上方提示日程——该直播了。
这会儿，卫晚晚也终于想起来今天她该复工直播了，群里的粉丝们早就敲碗等不及了。
一直在@她问什么时候开播。
于是，卫晚晚提前和江存颜说了一声，然后在直播间动态贴了直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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