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如疏不在意周围的人说什么,或者说就像听不见看不见那些他所不关心的东西。


    他眼上蒙了白绸,只是抬眸的动作和唇边的笑,有几分耐人寻味。


    众人惊奇地发现,一个月也不与他们说上一句话的大师兄,居然跟这个才入山的小师妹这样熟络。


    甚至还说了一二三四五个字!


    祝如疏将手中的竹筷放下:“鲜活之物被抽筋扒皮后,死物腥臭之味被洗净,切成适于入口的小块状,放入锅烹煮,成了旁人喜爱的碗中之物。”


    祝如疏的声音很轻,只是周围寂静,旁人都屏气凝神往这边看,水仙阁坐着吃饭的人也都听见了。


    祝如疏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唇边含着笑:“真的能盖住令人厌弃又反胃的腥臭吗?”


    这个问题不知是在问谁,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谁都来不及反应去回答。


    祝如疏自顾自笑着回答。


    “那吃生肉和熟肉又有何区别,食牲畜的肉和食人肉又有何区别。”


    “不会觉得恶心吗?”


    林鹭再往周边看,没人敢看他们了,个个头埋低了,都因为祝如疏的一番话面如菜色。


    不说他们,就是林鹭自己都被祝如疏的话恶心到了。


    她赶紧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想让祝如疏别说了。


    谁知祝如疏直接了当问道:“师妹为何踢我?”


    另一张桌子上的师兄师姐们皆看了过来,都为他们这个小师妹“暴行”捏了把汗。


    这小师妹还真是…胆子不小啊。


    林林鹭四处瞅了瞅,尴尬赔笑,又真诚道歉:“对不住师兄,不小心的。”


    祝如疏微微颔首,大家都吃不下了,祝如疏却拿起竹筷,继续吃着碗中的饭菜,一旁的红烧肉是半点没动。


    林鹭眼巴巴几次都想将那肉端回来,毕竟就这么丢了怪可惜的。


    恶心归恶心啊,可是红烧肉他香啊!


    别人或许会被祝如疏的话影响,而林鹭虽然一听觉得恶心,但是显然没有画面带给她的冲击力那么大,三两句下去她就忘记了,现在更是还有点馋祝如疏碗中的红烧肉。


    手伸出去又偷偷收回来攥着握成拳。


    少女低头小声同对桌的祝如疏讲:“常言道,身前哪管身后事,人也是,动物也是。”


    “还有就是,祝师兄,下次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影响我无所谓,但是不能影响了别的师兄师姐吃饭。”


    “我给师兄讲个故事。”


    “某一天,有一只大苍蝇和一只小苍蝇在吃粪便,然后大苍蝇突然问:‘娘亲,为何我们要吃粪便?’,大苍蝇就骂苍蝇:‘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一旁的少女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她这话的目的是恶心祝如疏让他吃不下饭。


    她说话声音小,只有她与祝如疏两个人能听见。


    谁知祝如疏不为所动就算了,她自己还笑个不停。


    他手里的动作微顿,将少女递过来的碗又推到她面前。


    “小师妹歪道理倒是多。”


    水仙阁的饭都是不准再二次添加的,虽说口腹之欲,但是也要稍加克制,不能吃得太饱,否则不利于修行。


    故而让给祝如疏的红烧肉是林鹭碗中最后一块了,见祝如疏还她,少女眼冒金星,馋得咽口水。


    林鹭由衷夸赞道:“祝师兄,你真是个大好人。”


    祝如疏没什么表情,夹着碗中的菜:“我可不是大好人。”


    林鹭道:“其实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师兄,不管人还是动物,吃什么都有自己的活法,师兄觉得有没有道理?”


    祝如疏回答:“师妹有师妹的道理。”


    林鹭道:“道理得大家认同了才是道理,那祝师兄是认同了?”


    “并未认同。”


    林鹭却能够看出,祝如疏微微勾起唇角,就连白绸之下的双眼都带着些笑意。


    想来她的第二个目的达到了,就是哄祝如疏开心。


    今天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另外几个师兄师姐坐如针毡,闻言都吃不太下,便纷纷收拾好残羹离开了。


    偌大的水仙阁食堂里吃饭的就剩下她跟祝如疏两人。


    走是不可能走的,就算是祝如疏拿灭灾剑比着她的脖子,她都要坐在这儿吃完再走。


    *


    林鹭刚吃了饭从水仙阁中出来,就看到顾欢颜在门外等着她。


    见她出来便凑了上来,借着送她回住处的由头问了她许多问题,但是八竿子打不到主题,她猜不出顾欢颜是什么意思。


    “小师妹最近过得如何?”


    林鹭回答:“还好。”


    “跟师兄师姐们相处得如何了?”


    林鹭答:“还好。”


    “那功练得如何了?”


    林鹭说不出话了,二人面面相觑,她进门派几日时间,虽说顶了个小师妹的头衔,却从未修炼过,这个问题倒是将她问尴尬了。


    顾欢颜自己也愣住了。


    这下顾欢颜借着由头同她聊天这事儿浮到表面,整得两人都有些尴尬。


    她总觉得顾欢颜话里有话。


    且林鹭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顾欢颜绝对是对祝如疏有点意思的。


    而她刚好又想知道一些祝如疏的事儿,那不如就顺着顾欢颜先问了。


    “顾师姐,祝师兄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鹭此话一出口,她便发觉顾欢颜面色一僵。


    在原著中,顾欢颜进御云峰的时间尚早,跟沈若烟关系也不错,因为只是个不起眼的配角,所以原著中只是稍加提了一嘴。


    林鹭大概现在能明白,为何原著中祝如疏受伤了,顾欢颜却自请去给祝如疏送药,她当初以为只是为了给男女主创造独处机会,现在却了然了。


    她欲言又止:“祝师兄他…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上……”


    “性格不好?”林鹭轻飘飘问。


    顾欢颜摇摇头:“倒也不是不好,就是许多人都怕他。”


    “为何都怕他?”林鹭耐着性子问。


    祝如疏确实有古怪。


    比如说偷偷剪她头发,半夜偷偷摸着剑站在她旁边,再比如说用剑比划她的脖子,再再再比如教她如何去杀沈若烟。


    还有刚刚在水仙阁中那一番话。


    祝如疏总是会做出一些极端反常的行为。


    “三年前,师兄在比武大会一举成名,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四面八方都朝着御云峰涌来,其中最多的是女修,他们皆是为了看上一眼祝师兄的绝世容貌。”


    “因为都是同门,师兄初初对那群女弟子倒是善良,有所求都帮着,只是到了后来……”


    “后来那群女弟子中有些胆子大、不矜持的,还去偷窥…偷窥师兄沐浴,被人发现后他们却说是师兄逼他们的,个个哭得梨花带雨。”


    顾欢颜大概是十分气愤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可理喻,语气都加重了不少。


    林鹭听到这里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知从前为何祝如疏脾气好成那样。


    “后来沈师姐站出来帮师兄说话,当初我们都以为这事儿到这里便完了,谁知后来有名女弟子却不停的说祝师兄的衣裳上有奇异的香气,后来另一名女弟子趁师兄不在时,去偷他的衣物。”


    顾欢颜说起时,面色惨白,似乎真的想起了当时那几名女子的模样:“他们就像是疯了一般。”


    林鹭觉得挺疑惑的,若是一人说,可能是装神弄鬼,可是好几个人说便有可能是真的。


    她同祝如疏“亲密接触”过好几次,却没嗅到过他们所说的异样香气,反而能闻到他衣袖上若有若无的墨香,那也只是常年写字,沾染上的笔墨气。


    只是这么一说,林鹭不免想起了萧蓉身上的奇异香气,还有合欢宗的阑珊处里那些裹着香气的女子。


    林鹭下意识觉得,二者应该并无关联,至少原著中尚未提及。


    “那师姐可有嗅到过?”


    顾欢颜摇了摇头:“从未。”


    “所以我说,我觉得他们似乎都疯魔了。”


    “过了几日,第一个偷师兄衣物的女子莫名其妙惨死了。”


    “在那女子死去后几日,那些接连说自己闻到过师兄身上香气的女子也全都死了。”


    “因为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家族,故而几个家族的长老联合起来调查,他们怀疑这事是祝师兄做的。”


    别说,林鹭也这么觉得。


    只是她同样觉得祝如疏不会将事情做得如此显眼。


    顾欢颜的语气有些愤慨,林鹭能听出来,她大概是站在祝如疏这边的:“我记得那日他们搜师兄的住处,什么都没搜出来,却将院子弄得一片零落。祝师兄那时正站在门外一言不发,他们简直就是欺他眼盲……”


    “最终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只是因为这件事弟子们心中都与祝师兄产生了隔阂,便不再敢同他讲话接触。”


    林鹭觉得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他们的死究竟是因为异香还是发出异香的那个人呢。


    “师妹还是小心些为妙。”


    顾欢颜提醒着她小心祝如疏,却又说自己相信祝如疏。


    平日里顾欢颜也会跟其他师兄师姐一起,至少是林鹭所见之处,她也从未主动同祝如疏说过话。


    即便她觉得不是祝如疏做的,却还是站在他人那边。


    林鹭有时觉得人的信任来得既浅薄又可笑。


    不过是所有人都讨厌异类,也都害怕成为异类,害怕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事已至此,先问问不靠谱的系统:【这几个人是祝如疏杀的吗?】


图片    【南瓜文学】www.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