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练习室的路上，陆连宸想。
他的脑海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他不敢去证实。
就像他不敢去猜，顾远之突然叫他过去，是又想整他一次，还是真的想教他。
后一个问题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103练习室很特殊，是节目组辟给starry的专属练习室。
怕撞见人，陆连宸随手抓了普通的卫衣运动裤，外面裹了个厚厚的羽绒服，戴了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推开门的刹那，连倚在一旁等的顾远之都顿了顿。
少顷，他道：“你不会以为，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吧？”
回身关门之后正在摘帽子口罩的人迷茫地抬起头，看向了他。
顾远之沉默了两秒，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陆连宸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没见你这里有泪痣。”顾远之淡淡地道，“为什么现在有了，特意点的？”
他第一反应是为了比赛。
想到这里，他又打量了陆连宸一眼。
对方本身的长相是偏温文的，像是一弯清淡的月亮，虽然好看，但是跟天生浓颜的人站在一起，有的时候会很吃亏。
现在，对方顶了一头张扬的粉发，再加上这颗恰到好处的泪痣，整个人都显得亮眼了不少，乍一看，甚至透着一股惊艳的味道。
他看得出神，那一头，陆连宸已经开了口。
“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一般会根据任务对象的爱好对自己的样貌做一点微调。”他老老实实地道，“之前……是调过的，现在才是我本来的长相。”
顾远之：“……”
他发现，他每次调整好心情，想和陆连宸稍微不那么剑拔弩张地说话的时候，对方总能给他更气人的“惊喜”。
他已经懒得去嘲讽这种独家定制的行为，也不想问陆连宸“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喜好”这种蠢问题给自己找气受，径直调出了伴奏，放到了一边：
“过一遍我看看。”
这话有些猝不及防。陆连宸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了音乐。
动作都是练过无数遍的，歌词也早就记熟。那是陆连宸在每个晚上对着练习视频一帧帧琢磨过的细节。即便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他也没出错。
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在跳的过程中不自觉地避开顾远之的视线。
三分钟的曲子跳完，陆连宸轻轻喘着气，深夜的练习室针落可闻。
少顷，他听到了顾远之开了口。
“如果在正式考核的时候，你的眼睛也像现在避着我这样避着摄像头。”他淡淡地道，“那我建议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陆连宸指尖一颤，低下了头：“……对不起。”
“一个小时。”顾远之道。
陆连宸怔怔地抬起头。
“要问什么，告诉我。”顾远之俯下身，重新按下了播放键，“或者我来给你纠毛病，你自己选一个。”
这对于陆连宸来说，是一个很像梦的晚上。
顾远之的语气依旧很糟糕，就像他依旧冷漠的脸。但是他确实是在教陆连宸所有他觉得应该教给他的东西——
包括动作的细节，表情，以及气息的调节和配合。
这期间，宋元栖还过来了一趟，拿走了落下来的一叠稿子。
他进门的刹那，陆连宸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往钢琴后躲，被顾远之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躲什么？”他淡淡地道，“又没在偷-情。”
一句话说完，陆连宸耳根“唰”地红了，倒是宋元栖愣了一下，嗔怪地看了眼顾远之，揉了揉他的头发。
“别理他。”他笑着道，“他今天心情不好。”
然后，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往他手里放了条巧克力。
“晚上练习消耗大，正好带了，饿的时候可以吃。”他道，“你们是后天录制考核和选c吧？”
陆连宸接过，小声地“嗯”了一声。
“加油。”宋元栖拍了拍他，“你可以的。”
说罢，他笑着看了顾远之一眼，拿着东西转身出了练习室。
陆连宸被他这一眼看得无端有些紧张，本来想问一下顾远之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被对方似笑非笑的一句“我们是什么关系？”给怼了回去，只好垂了眸，再次投入到了练习当中。
说好的一个小时，等真的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两个人收拾好东西，锁上了活动楼的大门，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往宿舍走。
一直走到通向宿舍的那条小路上时，顾远之停下了脚步。
“你先走。”他道。
陆连宸愣了一愣，看着面前通向宿舍楼亮着昏暗灯光的小道，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虽然现在已经是半夜，但是也不排除撞见人的可能。两个人分开回去的话，可以防止别人因为他们这么晚在一起而说闲话。
他“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过了头，犹豫了好久，还是低声开了口：
“……谢谢。”
“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你还会说什么？”顾远之嘴角勾了勾，眼底没什么笑意。
然后，他顿了顿，淡淡地道，“你就当我欠你的，正好我也睡不着。”
说“欠”这个字的时候，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含着些嘲讽，在夜色下看，眉目很冷淡。
他没有说为什么睡不着，陆连宸就自动把原因归到了自己身上。毕竟他离开对方的房间的时候，对方确实脸色特别差。
他直觉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又不太敢问，只好抱着包，默默地在对方的注视下转过了身。
就在即将走入黑暗的那个刹那，陆连宸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怎么了？”顾远之问，“东西忘了？”
陆连宸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上去了。”他道。
“嗯。”顾远之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摸了粒糖出来丢进嘴里，没有看他。
吃糖被这个人吃出了抽烟的气势，像是属于alpha的凌厉野性中硬生生地糅了一些柔软和幼稚。
陆连宸有点想笑，转过身走在小路上的时候却抱紧了包，垂下了眼眸。
-
“怕黑的话，走这种夜路会觉得害怕么？”
漆黑的巷子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少年想起了什么，问身后刚认识不久的o。
漂亮的o涨红了脸，少顷，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
“……会。”他道。
“前面其实还好，但会感觉身后有东西。”他描述着自己的感受，“所以总想回头看。白天就会好很多。”
话音落下，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停下了脚步。
o有些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看向了他。
“你走前面。”他道。
o愣了愣，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现在其实也还好。”
少年笑了一下：“你的手一直攥着包的袋子，我就是看见了才问你的，你确定还好么？”
“你走前面吧。”他道，“我走后面，身后有熟悉的人看着的话，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
少年清淡的嗓音似乎还在陆连宸耳畔回响，他踏过小路的最后一级台阶，松开了手上的袋子。
路灯亮了起来，天上挂着一轮弯月。
顾远之虽然只在那一次说了那句话，但是在之后的许多次夜路里，他都是这样，不动声色地走在陆连宸的身后。
再后来，他们有了更亲密的关系，这个习惯就变成了牵手。而那一天就像一个开始，在后来被折叠进了记忆的角落，没有人再翻开。
陆连宸还记得。
那一天的月色和今天一样……
也是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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